第6章

第二天的早上八點半，洛桑市國際排協紀念體育館，每年六月世界女子排球、七月男子排球精英賽舉辦的地方。

一大清早，練習和排球的聲音就在球場上響起，Elena Sekova和Erika Rodriguez（Leila Rogriguez之妹）這兩位分別效力CVL廣東楊桂和成都秋英的外援主攻手，一身私人無LOGO T恤、短褲和裝備，一邊熱身，一邊怒瞪對方。

與Sekova作下手搓球熱身的凌紀大皺其眉，道：「Elena，我真的不明白你們的恩怨是甚麼東西，只是看在和你兩年同隊的份上，才和你合作的，你可要明白啊！」

「喂喂，這時你不是在場的嗎？小紀你不可能不知道吧？」Sekova埋怨道。「她說我活該被甩耶！還在賽後訪問公開講，這種事是可以忍受的嗎？」

與Erika Rogriguez作上手練習的伍佳薇涼涼地道：「我以為當時Erika說的是我們這些職業球手一年到頭四處征戰，有些感情關係維繫不了也是很正常的。」

凌紀望向Sekova。Sekova顯然怒氣未熄，道：「如果是中立，又為甚麼在傳媒問及我的問題時才講？李蘭琪不也和男友分手嗎？為何那時又不說？」

「我就是覺得你活該啊謝謝！」Erika Rodriguez道，「你的廚藝之差簡直國際排壇眾人皆知，脾氣又火爆，你看看你，上次如果不是小紀拉住你，在球場喧嘩，早被停賽了！這樣怎能怪男朋友被嚇走？中國男人不喜歡你這種調調的！」

凌紀和伍佳薇一齊翻白眼。廚藝在此不論，Erika Rodriguez竟然說人火爆？她自己本身就是個CVL聞名的火爆的主，2024年三月南北美對抗賽中，巴西和古巴隊差點賽後講手，她也有份。幸好成都秋英有主二傳商詩在，她每一次都有辦法拉住Erika Rodriguez，才不致在CVL釀成停賽或罰款的慘劇。

真是的，Leila Rogriguez是個如此沉穩冷靜的人，怎麼會有這樣一個火爆的妹妹？

這樣挑衅Elena下去，恐怕今天又沒完沒了了。

Sekova果然怒不可竭，喊道：「你說甚麼？！你今天肯定是不想生離這國際排協紀念球場了是吧？！」

「你贏得了我再說吧！」Erika Rogriguez也怒吼道。

Lucrezia Tanja Hart在隔壁，一邊教Uria Klummer基本下手和上手搓球，一邊笑著看這二人鬥嘴的好戲。

Eliza Sergiyenko牽著Nika的小手進球場，首先便看到這一幕。Sergiyenko立刻打跌，但見到Erika Rodriguez竟然也跟著一起起哄，登時脫了力，只是翻了翻白眼，開始和注意到自己來臨的VDLI朋友們握手招呼。

「Eliza要站哪邊的台嗎？」Angela Plumablanca笑問道。

「還不知道，看看情況吧？」Sergiyenko鬆著手腕和腳踝，道。「本來是打算支持俄羅斯國家隊的隊友的，但昨兒墊高枕頭想想，也許在Erika那邊教訓教訓Elena，也是個好選擇。Angela，你打算如何？」

「我？看看哪邊朋友比較多吧？或是需要我這個位置的。」Plumablanca道，「要我打主攻手也沒有問題。」

Sergiyenko笑了；VC Turin的陣式，Angela剛上前排的排位時，她的確會充當一下主攻手的角色，直到有機會走位為止。她是強攻型的接應二傳，打四號位強攻也有板有眼。

敏銳地觀察著散佈球場熱身說笑的球手們，Sergiyenko掠了掠及耳的棕紅短髮，左耳上的日長石耳環反射著球場的燈光。

「Eliza，早安，你也來得很早啊！」Maurizia Mifkova過來，與Sergiyenko握手、擁抱。

「Maurizia，很久不見。」Sergiyenko笑道，望向她身後也是全副排球裝備的高挑少女，「Rachel，你好。」

「Eliza，很久不見。」林曉雪微笑，和Sergiyenko握手。

Nika抬頭，看著素玉小姐的同父異母妹妹、兼中國國家隊在晨月教球分身乏術時擔任第二主攻的球手。每見一次，也覺得曉雪和素玉小姐很像，看來這也應該會是很好的靈感來源。

Mifkova和Sergiyenko 拉著手敘話。「我和你今年也當了『世界第一副攻』的被提名人呢，既然那麼有緣，一起熱身吧？」Mifkova道。

「我以為你會和Rachel一起熱身。」Sergiyenko道。

「雪的手肘有點痛，今天不打了。」Mifkova笑道，「Eliza要選哪一邊？」

「還沒決定，到時看看哪邊缺人再說吧？」Sergiyenko道，留意到Mifkova左手上的銀戒。「Maurzia呢？打算加入哪一邊？」

「我和Erika以前一起打過VC Roma，算比較熟，今次我應該會幫她一把的。」Mifkova道，也沒有漏看Sergiyenko左耳所戴的單個耳環。「很想和Eliza你對戰一場，但若真和你同隊，那也很好，就那樣去痛宰對方好了。」

Sergiyenko笑了，看了看正在拉手敘舊的Nika和林曉雪。「是呀，像去年明星賽那樣也不錯。」

大剌剌地穿著Dreams的上衣和運動長褲，林素玉把秀髮隨意紮成馬尾，便開始和伏燕華互相拉筋、熱身。

「想不到小伏你也幫忙。」林素玉道，「我以為你一定不會有與趣的。」

「沒有辦法，Savina十分堅持要她們了斷這恩怨，而排球圈子的事，便應該用排球來解決。」伏燕華道。「雖然我認為Elena和Erika這恩怨是十分白痴，但Savina講得有道理，與其在傳媒或聯賽上互相喳呼，倒不如一次過在年終大會一分高下。」

林素玉苦笑。和Savina相處三年，又結了婚，小伏似乎沾染到一點Savina Carbonari那不畏人言的狂放張揚性格，說話更加銳利，一針見血。

毫無疑問，為了這種事都吵得起來，Elena和Erika也的確不夠沉穩。

不過，這世上就是會有各式各樣性格的人。像Elena與Erika這樣，可能還是會有人覺得她們可愛吧？

Sadovskaia也過來了，加入了伏燕華和林素玉下手搓球的行列。伏燕華看見是去年明星賽的同隊拍檔，很自然地就分球給她。

「Eliza來了，在那邊和Maria一起拉筋熱身。」Sadovskaia以德語跟林素玉道。「你去看看，有件有趣的事。」

「喔？好的。」林素玉點頭，轉向伏燕華：「我走開一下，讓Tarina替我繼續幫小伏熱身好嗎？」

「沒問題。」伏燕華道，把球打向Sadovskaia那邊，讓林素玉脫身。

撥了撥腦後的髮辮，林素玉信步走到林曉雪所在的長椅那邊，果然便看見了正在和Mifkov對搓球熱身的Sergiyenko。

飛揚的短髮之間，左耳的日長石耳環反射著純白的輝光。場邊，Nika把栗金的長髮紮成馬尾，為大家斟滿水瓶；她的左耳上，也戴著一模一樣的耳環，輝光柔和地照耀著那紅撲撲的微笑著的小臉。

林素玉掩口笑了。該說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呢？這麼快就戴上了。果然Nika還是很難瞞得過Eliza的吧？就算Nika打算把耳環偷偷運回都靈市再在聖誕節贈送，Eliza是個極頂聰明的女子，又與Nika那麼親密，想來是很難密藏那盒子兩星期的吧。

林素玉也不知道，這樣一人一隻耳環，是不是Nika的本意。她聽說Tanja和Uria也是如此，這樣似乎也很浪漫的樣子呢。

不過，自己和Tarina，暫時沒有辦法這樣公開地表達對對方的愛意呢。

她撫了撫胸前，以銀鍊串起的鉑金戒指，靜靜掛在頸上，垂在胸前。

Tarina和素，是已經立下終身承諾的家庭伴侶。

雖然暫時還不能牽手走在陽光之下，但她們早就已經許諾終身；而今年的聖誕節，她們將會在家慶祝成為家庭伴侶三週年。

上天對她們很好呢，不知不覺間，已經成功地渡過三年了。

自己也25歲、Tarina也26歲了。已經可以看到退役的日子了；而她們在明年賽季開始時，也將踏入人生全新的一頁。

除了國家隊的責任外，她們也將承擔起Dreams的責任，以領隊和主教練的身份，帶領成功重組了的Dreams在CVL乙組出戰。

這一年來，重組的工作很辛苦，又要兼顧國際賽的事，絕不是輕鬆的一年。

但，看見孩子們組成一支真正能夠順利在球場上運作、應該可以在乙組立足的球隊，這種成功感，實在不比奪取世界冠軍少。

2026賽季，世界錦標賽年，國際排壇的一切，又將重新開始運轉。

不知道到時Eliza Sergiyenko，以及其他朋友們，以及新冒起的後輩們，以及三大聯賽的老中青球手們，會展現出怎麼樣的光芒呢？

年復一年的運轉，這排球壇圈子的一切，總是這麼值得期待。

Mifkova和Sergiyenko同時看見了林素玉，Mifkova便打手勢，示意暫停；Sergiyenko接住了排球，與熱身拍檔一起過去，和林素玉握手敘話。

林素玉和Mifkova因為林曉雪而成為『親戚關係』，笑著互搗了一下肩膊後，林素玉便放Mifkova過去陪伴林曉雪；自己則留下來和Sergiyenko敘話。

「聽Tarina說，今年你們在都靈市過聖誕和過年。」林素玉道。

「是的。你們要來探望我們嗎？」Sergiyenko道。「因為今年家人全部不在莫斯科，我們也就不回去了。」

林素玉側頭：「我以為Eliza是為了備戰聯賽才不回莫斯科？」

「也有一定程度上是這樣吧！」Sergiyenko道，「畢竟2026賽季，Monica跟我們訂立的目標是甲組冠軍。這是我們第一次訂下冠軍的目標，大家都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呢。」

林素玉笑了笑。今年大冠軍盃後，VC Turin宣佈與俄羅斯國家隊第三主攻手，22歲剛剛大學畢業的Natasha Sennikova簽三年約，年薪七萬五千歐羅。VC Turin向來側重於副攻與接應二傳方面，這次得到實力不俗的Natasha，實力立刻得到平衡。

Elizaveta Sergiyenko、一之瀨久美子、Angela Artamonova-Plumablanca、Natasha Sennikova。VC Turin由這四名外援組成新班底，真是光想一想，也為她們的對手感到頭皮發麻。

不過，自己也會訓練出能和VDLI強隊媲美的球隊的。

「聽Ekaterina說，你們明年的目標也是冠軍？」Sergiyenko問道。

林素玉點頭：「嗯，目標是CVL乙組冠軍。託大家的福，我們的起點很高，與灕和Erin也已經正式簽約，我們也有中國香港的隊員。另外還有美國全國學界賽的最佳主攻兼MVP加盟（龍敏思），我想光是人腳和配合，我們應該配得起這個目標。」

「嗯。雖然我從沒聽過國家隊的人去組建職業球隊；但你那是家族企業的需要，那也可以理解。」Sergiyenko側頭。「總之，你們要加油，我會在意大利關注Dreams的表現的。」

林素玉笑了笑；Savina Carbonari旗下的艾斯特集團子公司在2023賽季買下了VC Modena，而那子公司實際上是由Savina打理。所以Savina其實算是VC Modena的班主了；可是Savina一向以家族共用的假姓行走國際排壇圈子，所以暫時未引起注意罷了。

自己也是Dreams的班主呢……這樣的新身份，連她這個曾經一手主理Blue-Moon並奪得過全國業餘公開賽冠、亞、季軍的人，也感到新鮮又有趣。

「那我也期待VC Turin在甲組的表現。」林素玉笑道，與Sergiyenko握手。

「那麼，我們在各自的戰場各盡全力吧？」Sergiyenko也笑道。

「嗯，我們各盡全力。」林素玉點頭。

「Eliza、素玉小姐，飲料已經好了喔！」Nika笑著向林素玉與Sergiyenko揮手。

Sergiyenko的綠眸立刻現出柔和的光芒。「嗯，好。」

看著Sergiyenko和小戀人擁抱，笑著一起收拾水瓶，林素玉也笑了，尾隨Sergiyenko和Nika二人，走向場區中央的臨時給水區。

日長石的耳環，反映排球場上的照明，發出如正午陽光一樣純白耀眼的輝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