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标题

作者:凌雪
更新时间:2013-02-18 0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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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天,白初蕾又來到三樓辦公室來,表面上是找黎葒商量新美術排版編排的事;實際上是察看黎葒和湛藍的相處情況。


說是把湛藍交給葒去帶,其實也不是沒有擔心之處。其實葒帶新人的能力很強,和她拍檔過的同事或多或少都有些進步;但她的風格太銳利,尤其是對男同事更嚴格。剛跳槽去《新中體育報》的小李,和現在的小曹當年也被嚇得破膽。自己也因而『收手』了一段時間,先把新同事交給別的同事帶,看看潛質如何再說。


但湛藍的情況特別。她學歷高、條件好,還有參加校隊的底子。雖然是個才21歲的大學畢業生,但看浸大校刊的作品,已經知道她的基礎實力比不少老同事還要高。如果不是葒,恐怕根本教不了她甚麼。


希望看起來溫柔的乖乖女藍藍不要感到被葒欺負了才好。


白初蕾從小型電梯出來,推門進辦公區,便看見黎葒和湛藍並肩坐著,黑底挑染紅色短髮與編長馬尾黑色的頭靠在一起,對著湛藍的白色小型電腦,在小聲討論著甚麼東西。湛藍以清澈的聲音說了幾句英語,黎葒的輕笑聲就響起來,又回復平時稍稍低沉的專業語聲,也以英語回應。


看來沒甚麼問題嘛!白初蕾笑了,決定先去和唐紫談籃球項目的職業與國際賽部份分拆的問題。


湛藍就這樣成為了《國際體育在線》排球項目新聞的第二位同事。


說是『排球項目』,但《國際體育在線》的職員不多,組織也是鬆鬆散散的。例如小俆離世後,羽毛球只剩下國家隊隊員的兼職記者桑碧;黎葒本來就在做翻譯外文羽球稿子的事,也因此和小徐拍擋外出採訪過,這時戰情告急,一時又挖不到新人;她也擔起羽毛球項目一半的職責,帶著桑碧一篇篇稿的寫、一個個球手去做線上訪問。湛藍也接了翻譯日文棒球稿子的責任。至於JVL的排球稿,那是她『本職』所在,有她在,網站也不用到處找臨時工翻譯了。


黎葒也鬆了口氣。自己的日語非常有限,基本上是靠日語字典死磕來讀懂JVL的訊息。但要動筆翻譯,她真的沒膽子就這樣做。有藍藍在,她便不用擔心因為理解錯誤而寫錯東西了。


世界三大聯賽,中國CVL自然沒問題。VDLI有懂意大利文的自己在,現在有會日語的藍藍主理JVL,這樣便無懈可擊了。


和湛藍討論完畢,黎葒便回到自己的桌上,繼續寫昨天Skype訪問Lyubov Sokolova,俄羅斯國家隊產後復出的主力接應二傳的稿子。


由於時差關係,黎葒和Sokolova的訪問是在中國時間深夜進行的。結果熬到兩點多才睡,她也不禁伸了個懶腰,稍稍按了一下痠痛的右肩。


幸好現在已經可以以左手寫字和操縱滑鼠,光是打字,左右手齊用的話,不會特別讓右手感到疲累。


湛藍從電腦中抬頭,望向正在以左手操縱滑鼠的黎葒,沒有漏看黎葒按肩的小動作。


眨眼間,已經和葒共事一個多月了。她和葒相處愉快,雖然同事老說葒很冷漠、說話很銳利、態度很嚴厲怎樣的,但老實說以身為香港人的標準來說,她完全不覺得葒的態度有甚麼問題,頂多是說話比較冷一點而已吧?在香港這種人多的是。而且要求嚴格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雖然自己也不覺得那有多嚴格,葒叫她做的都是她做得到的事情。相比起熱情地東聊西嘮的態度,葒這種公事公辦的態度反而令人感到舒服,只要簡單地努力工作就行了,沒有其他壓力。


葒的節奏很快,雖然很少罵人,但要求很高,冰冷的表情和語聲也能令人知道她不滿意眼前的情況。但她抱著胸口一段短時間後,就會開始動手解決問題,或自己修改、或發Email去詢問對方,以請求確認的語氣去提出問題。


『就是這樣的Email才恐怖啊!起碼像初蕾那樣直接提出嘛!』上星期在飯堂吃飯,小曹顫抖著對自己道。


湛藍嘆了口氣,那是葒顧念對方的面子啊!畢竟是同事,雖然職級上稍高(葒主理整個排球項目,算是分部編輯),但葒不想像上司對下屬那樣直接提出同事的錯誤,想給對方一個台階下吧。她真的不知道大家覺得葒恐怖在哪裏。


「藍藍,我改變主意了,那篇ESPN對Maurizia Mifkova與Elizaveta Sergieyenko優劣的分析文,你幫我翻譯了它。」黎葒道,想了一想,又開口:「小碧回信了。她要準備打印度公開賽的事,明天開始和雙打拍檔封閉特訓,沒時間寫丹麥女雙組合重組的稿子了。我會代她寫,今天所有譯稿工作交給你,你分一分輕重,不急的話延到後天發稿也沒關係。」


「是!」湛藍連忙道。


「你對小碧還真好啊;這樣又幫她收拾一次殘局。」唐紫插口道。


黎葒抬頭,看了看唐紫,又瞄了正在看好戲的小曹一眼。「她是兼職,我是全職,當然我要多走一步,看緊一點。出了事、稿不齊,受累的是全網站,不是把責任推卸給小碧就能了事的。」


『多走一步』……湛藍笑了。從葒的言語,便可以感到她作為『排球手』的過去。前輩兼拍檔有這樣共通的語言,自己也感到安心不少。


在RPS Junior和Senior Team的時候,常汐教練也常常說這句話的。


她們沒有出眾的身形、也沒有壓倒性的力量。她們靠的,只有努力。只要大家多走一步,便可以守起對方的攻擊。只要多走一步,便能以戰術球迷惑對方。只要多走一步,便可以成功駁腳、把球給打過去,保留希望堅持下去,直到看見勝利的榮光。


去年,RPS Junior Team終於成為全國學界中學姐的冠軍。這樣的成績是香港學校空前,也是大家多年來的夢想。


即使已經不再打排球那麼多年了,她仍由衷地感到欣慰……


電腦組的殷緋探頭進來:「最新消息,今天張媽還是要休息,飯堂午、晚市暫停,大家各安天命了。」


辦公室內立刻哀鴻遍野。《國際體育在線》的所謂飯堂,其實就是六樓的公共空間;老闆請來附近住的大媽做兼職,職責就是煮午、晚飯給員工吃。由於這是荊區住宅區而不是商業區,店面較少但找兼職的太太大媽很多,老闆便體貼地辦了這個小飯堂給大家使用。


「天啊!這是第四天了啊!又要出去找吃的了嗎?!」從四安市孤身來神川市工作的小曹率先哀號。


「這附近的午市餐廳真不是人待的啊!」足球部門,為世界盃忙到翻天的老王道。「那間東西唯一能入口的家庭餐廳,上次排隊排了多久?半小時?現在我和司徒哪有這麼多時間耗在吃飯上面啊?」


黎葒沒有甚麼反應,只是繼續專注在資料整理上。


這種小事,打國家隊時已司空見慣。到外地去比賽,便得適應當地食物。只要是能吃而明顯沒有變壞的東西,她基本上都可以無視其味道,塞進肚內。有時去比賽的地方與中國十分不同,條件可能也很艱苦,連續十三天吃酸菜醃肉和乾冷麵包、連熱水也沒有的慘劇也試過了。中午沒住家飯吃實在是小事中的小事,待會下樓買個三明治之類的,再配個蘋果就解決,頂多泡杯熱茶,就算成有熱的東西下肚了吧。


她抬頭,剛好和湛藍的目光相接。


說起來,她好像不知道藍藍每天中午吃甚麼。黎葒自己的吃飯時間不定,通常是感到半飢餓時進食。和同事也不相約去吃飯。如果沒甚麼事、或已經交下事情給藍藍做,她便會專注於自己的工作,專注到有時連藍藍傍晚下班了也沒有發現。


反正大家都有別的事務要做,雖然在鄰座,但總會出出入入,離座一兩小時甚至半天不進辦公室的情況也常見。只要有手機、有Email或whatsapp,總是聯絡得到的。


她看看鐘。雖說都沒有一起吃過飯,但現在已經中午11點了,似乎禮節上應該問問。


畢竟藍藍來了才,嗯,四或五個星期來著?不知道她交到能一起吃飯的朋友了沒有?


自己很熟這一區了,穿越大街小巷沒問題;她這份身高想來也無人敢來惹她。可是藍藍人生路不熟,長得又很可愛,一副乖乖女的樣子,在這種有點雜的舊式住宅區亂逛,似乎讓人不太放心。


「我待會去樓下買點麵包水果之類當午餐。要一起去嗎?」黎葒問道。


『啪!』對面座位,黃琴失手把文件夾掉落地上。


黎湛二人同時向黃琴那邊看了一眼。湛藍道:「我昨天在宿舍多煮了點飯菜,本來打算今晚吃的,但既然今天仍是沒有飯堂,那我打算把那些菜當作午飯吃了,今晚再煮新的。嗯……葒要來吃嗎?我下樓去菜市場那邊買點食材再炒個菜,應該也夠兩個人吃的。」


這次連唐紫的下巴也差點掉了下來。她入職八年,看著黎葒由兼職變全職,葒終於第一次有同事邀約她去吃飯;但對方竟然是新入職不夠一個月的新同事,還是個女孩子?!


可是,葒這麼冷冽,大概也是拒絕的居多吧?她連聖誕派對、過年派對也不出席的。如果不需要出國採訪,春茗她倒是會來,但也只是低頭吃飯,一句話也不說、一滴酒也不喝。


黎葒張了張口,正想推辭;看見湛藍友善柔和的目光,又把話吞了回去。「我來買和炒菜吧。我甚麼也不用做也不好。」


湛藍側頭。葒大概不想人在異鄉、又新入職的自己太花錢和太辛苦吧?「好。」


「那我們11點半出發吧。」黎葒道,再稍稍笑了一下,才回頭去工作。


湛藍也笑了,回到自己的電腦前,接收黎葒傳來的文稿檔案。


唐紫、小曹、黃琴等面面相覻。一時間,辦公室的氣氛古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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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樓的空間,被闢作像員工宿舍一樣的地方,除了6樓的公用廚房和幾張長條桌外,其他空間都劃成了一個個套房,讓員工或暫宿、或長住。這天食堂又沒得開伙,公用廚房便被湛藍和黎葒佔用了。


看著黎葒熟練地以右手切菜和培根,再以左手操縱鍋鏟炒菜的背影,湛藍伸了伸舌頭;這種場景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培根是去超市買菜時無意中發現的。都是很小的包裝,只夠一兩人食用,非常便宜,食用期限是三天後。看來是把賣剩貨重新包裝的樣子。她們買了一包,和菠菜一起炒著吃。連同昨晚湛藍吃剩的梅菜扣肉和白飯,剛好夠兩個人吃。


想不到葒會做菜,還這麼擅長。


她留心到葒拿鍋鏟和調匙,用的都是左手。


葒寫字、用滑鼠、手機打字、操縱平板電腦,也是用左手。


她記得球員時代,葒都是用右手來扣殺的。2018至20那兩年半,葒和林素玉會交替上場。當時評述還說,黎葒和林素玉一個右手、一個左手;一個力量型、一個技術型,完全不一樣的風格,都令對面場區聞風喪膽。


這麼說來,右手才是葒的便利手吧?但她左手寫出來的字飛揚中帶著整齊,完全不像是不便利的手寫出來的字。


為甚麼用左手寫字,卻用右手打球呢?


從各種排球報導中,她隱約知道葒有肩傷。但那些報導也沒有深入記載。運動員的傷患,除非損及運動員生涯、或造就了一些可歌可泣的故事,傳媒報導通常是不會描述得太詳細的。連職業球隊的傷兵名單,也只會記述一些比如右肩拉傷、左小腿韌帶發炎之類的句子。如果沒有對運動員加以訪問,對那名隊員的傷的輕重,便只能從傷兵名單的時間長短去推斷。


難道葒的肩傷痛到會影響生活的程度了嗎?還是,這是一種為防萬一的保養措施?


應該是後者吧?葒還是以右手操作刀具的,雙手打字和提物也似乎沒有問題。兩年前在奧運會,葒還偶然上場,那時候的她,扣殺動作仍然這麼完美準確,完全看不出她的肩有甚麼重大傷情。


現在退役了,肩不再需要劇烈運動,應該會像自己的膝一樣,漸漸緩過來才對。


雖然,在風雨天還是會隱隱作痛,但已經不再打排球了,所以沒關係。


「怎麼了嗎?」黎葒問道。


「不,沒有……」湛藍連忙道,把在隔鄰爐頭蒸熱的飯和扣肉搬到長條桌上,又拿出了兩套公用的碗和筷子來。


黎葒扯動嘴角,笑了一笑,也伸出右手來,想要拿高櫃上的盤子;卻頓了頓,低頭先關了火,放下鍋鏟,再伸左手打開櫃門,再取出一個中型的白色盤子來。她把盤子放在旁邊,右手拿起一人份的小平底鍋,以左手鍋鏟把完成的菜式撥入盤子裏。


「我只會做最普通的燉菜,不好意思……」湛藍搔搔頭,看著黎葒端上桌那盤香氣四溢的培根炒菠菜,道歉的話脫口而出。


「會做燉菜很厲害了。我也只會做這種最簡單的炒菜。」黎葒道,坐了下來,自己替自己盛好白飯。「這梅菜扣肉是廣東菜吧?好香。」


「嗯,是廣東菜……」正確來說是廣東的客家菜;但湛藍還是點頭,也跟著坐下來開飯。「做得不好,也沒辣度,不好意思……」


「我雖然是四川人,但戒辣很多年了。」黎葒道。後來知道辣味對傷患不好,更是連放在房間傍身的辣油和辣蘿蔔都扔掉了,自此全不沾辣。「我以前也認識一位來自香港的隊友,聽說她做廣東菜是一絕,可惜我無緣一嘗。」


「是卓雯嗎?」扒著飯,湛藍側了側頭,問道。


「是的。那時她還是青年軍的一員,現在也已經進了國家隊了。」黎葒笑了笑,左手持筷,挾了一箸梅菜扣肉,拌飯津津有味地吃著。「對了,藍藍應該也會認識她吧。」


「是呀。」湛藍低頭,輕笑了一下。「全國業餘公開賽時,我們RPS的Junior Team和Senior Team,嗯,就是中學部和高中部,會合併成一支隊伍打學界組。那時我和卓雯合作過一屆……她真的很厲害,沒有想過香港竟會有這樣子的主攻手。」


「是的。」黎葒道。「當年小卓第一次進青年軍,才不到兩天就在隊中扣殺立威,連國家隊的也不敢小看她,是個很厲害的人。那時文佳,嗯,就是後來事情被公開出來的那位邢文佳,那是她還在的時候的事情了。」


湛藍側頭;她知道那件事情,是轟動中國排球界的大事。中國女子排球國家隊二十年沒有紀律處分過隊員了,還是公開處分和開除隊員,這堪稱史上首例。「原來她還在中國青年軍做過這樣的事嗎?真的很瘋狂呀……你們都叫她小卓嗎?我們都叫她Suka的。」


黎葒點頭。「她的姓很特別,很容易叫。友隊的朋友都叫她Suka。」


湛藍笑了。她們原來認識同一個人,這樣有共通話題,讓她們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原來,自己和葒的距離,並不是那麼遠。


培根炒菠菜很好吃,鹹味和菠菜的食感十分配合。梅菜扣肉在冰了一晚後變得更入味,相當下飯。


真奇妙,在大學宿舍,她也常常這樣和室友或舍友共食。想不到畢業後就了職,也有這種機會;而對方竟然是一直只有緣在電視直播中看到、中國國家隊的前明星級人物。


唔,雖然說是前度排球明星,但現在那份光芒似乎已經掩去。現在這樣看起來,只是個比較亮麗的俐落職業女性。


這大概就是『英雄慣見亦常人』吧?


在清冷的外表下,葒其實也是一位溫柔的女性。


二人一人一碗飯,兩個小菜全部吃光,份量剛剛好。黎葒扒完了最後一口飯,自動開始收拾食具。「東西很好吃,謝謝招待。」


「別這麼說。」湛藍笑著搔搔自己的瀏海,「葒也有帶菜來不是嗎?是我們合煮午餐,所以不用道謝。」


「好像是這樣沒錯。」黎葒笑了笑,把碗筷都收回去。「來,把碗洗好收回去吧。」


「是。」湛藍點頭,小跑追上黎葒,一起把餐具都放到洗滌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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