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凌雪 于 2013-2-28 07:23 编辑

2025年4月4日，神川市中途停站香港飛阿姆斯特丹的直航班機。

荷蘭的阿姆斯特丹，除了是海運名港以外，也是歐洲各地航線轉機的熱點，素有西歐門戶之稱。有時去瑞士精英賽，她們也會坐在阿姆斯特丹停靠的航班，因此，至少她們對這機場和航程也很熟悉。

亞洲飛歐洲幾乎都是深夜航班，貪其可以順便調整時差，對機組人員的壓力也較低。高速飛機一起飛不久便會關燈，讓乘客睡覺；到達前供應早餐餐點，剛剛好在早上時份抵達目的地。

商務艙。由於是長途航班，歐美航班商務艙的商務艙座位都極盡舒適，這種座位可以調成近乎床一樣的平面，而且還附有布簾等設施，充份保障乘客的私隱；畢竟用得到商務艙的，很多是如明星、政界人士、大商家一類的公眾人物，這些人可不太喜歡行蹤暴露或被閒人騷擾。

平時Ekaterina Sadovskaia和林素玉，就算是私人出行，都是坐經濟艙；頂多是挑選最後面的位置以免引人注目而已。但這次Sadovskaia在規劃行程時，吩咐機要秘書安優華，在全部航程都購買商務艙。

一身隨意的襯衣長褲，Sadovskaia呼了口氣。對望月來說，董事長和『董事長機要助理』坐商務甚至頭等艙，根本是正常不過的事，沒有人會哼上半句。不過素一向不崇尚奢華，而且謹守分制，不願被視為公器私用的大小姐，所以每次私人出行，也坐經濟艙。

至於國家隊去比賽，除了偶然有航空公司贊助外，基本上都是坐經濟艙的。畢竟人數眾多，雖說通常航空公司會慷慨給折頭，但這樣付二十人的機票錢，費用也是驚人的。當了Dreams的主教練並協助素經營球會後，才稍稍明白當中的煩難處。

但這次情況特殊，素也乖乖合作，首肯了自己的規劃。

因為，這次是為素尋找根治心律不整隱患的治療之旅。

她望向右邊鄰座，與自己在被下雙手交握的林素玉。

林素玉向著Sadovskaia側臥，全身包著毯子，左手覆著胸口昏睡，唇瓣輕輕張開，淺淺的喘息。

Sadovskaia伸出右手，嚴了嚴戀人身上的被子，在布簾的遮掩下，伸手撫上林素玉蒼白的臉。

素在醫院曾經一度病危；昏迷三天才醒來，回家再躺了五天。Savina Carbonari的動作很快，在3月30日素出院的同一天，便寄來了Email，敲定了看診的日期，是時間有點趕的4月7日。她和素便決定在4月4日飛去荷蘭，先安頓一下、讓素好好休息和調整時差，再赴約看診。

這期間所有訓練、俗務、見客，全部停止；Sadovskaia自己守在床邊，與Maria von Litchenstein、Savina Carbonari、當地的醫院和麗品酒店，還有荷蘭當地的朋友等等在網上聯絡，規劃一切。

千頭萬緒的事情都砸在自己身上；她能體會到素規劃各種行程時的辛勞了。

素總是把這種事情攬起來自己處理；頂多讓她付賬，但不會讓她憂心一點。

「以後我來幫助你規劃一切。」Sadovskaia以德語小聲道，緊了緊林素玉微涼的手。「Ingrid的家是農莊，你會喜歡那兒的。」

在出發前兩天，收到荷蘭當地好友、荷蘭國家隊隊長Ingrid ven der Nord的Email，除了提供大量市內資訊外，還邀請她們到她家盤桓。

24歲的ven der Nord並非職業球手；她大學畢業後便擔任『家族本職』－－ven der Nord家的女兒和媳婦，世世代代都是占卜師和所謂的『靈能力者』。Ingrid本人雅擅塔羅牌占卜，聽說歐洲某幾國皇室成員也是她的老主顧。

Sadovskaia在歐洲賽區經常與這位金髮高挑的女子及其隊伍相見切磋。但荷蘭國家隊本身並不是世界大賽常客。荷蘭隊近幾年其實力大約和波蘭隊不相伯仲，稍稍被德國隊拋離了些；和俄羅斯與意大利這兩隊世界頂峰強隊則有些差距。2022年世錦賽，荷蘭隊無緣參戰；2023年世界盃她們也得不到參賽資格。這幾年的大獎賽倒是偶有參加，另外還有大冠軍盃、四角賽邀請賽等賽事，Ingrid也得以和素相識，但見面次數不多，交情應該不深。

這次應該可以抽空見見Ingrid。在商量行程時，素在Ingrid表明不介意素在病中可能失禮後，也同意與故人見面。

能見見朋友、開心聊天；素的心情也會放鬆些吧。

也嚴了嚴自己身上的被子，Sadovskaia沒有放開那交握的雙手。在被內，她以右手摸了摸胸口掛著的白金婚戒，也合上眼睛補眠，好應付第二天白天開始的各種情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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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wanzig Minuten　BY凌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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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斯特丹。時值四月，已經入春，空氣清涼而潮濕，路旁花樹也已吐出深綠。

望月的北歐分部就設於阿姆斯特丹。之前Sadovskaia已經以董事長機要助理的身份轉達北歐分部，敦請分部高層留守崗位，避免面見素玉小姐；但仍然接受分部的接送等最基本的接待。機要部派出崔羽鸚和北歐分部的人會合，以汽車接送她們回酒店安頓，讓她倆休息一天，第二天再出發去Ingrid ven der Nord家的農莊。

荷蘭時間4月4日傍晚，阿姆斯特丹麗品酒店的中層觀景套房。

睡了一整個下午，林素玉清醒了些，對Sadovskaia在小客廳一同吃晚餐，笑道：「像現在這樣的排場會不會誇張了些？又車子又套房的。阿姆斯特丹的交通很方便，應該不用這樣吧？我坐地鐵也可以啊。房間也是，真的不用套房也沒關係，就最普通的房間，有床、衛浴和小廚房就行了不是？」

「房間和接送也是北歐分部的一片盛情，就稍為領受一下吧？要不然他們也會不安的。」Sadovskaia笑了笑，把最後幾口沙拉吃下去。「而且這次是為了給你看病而來的；你的身子還弱，小心點總是好事。」

「嗯……」林素玉點頭，放下吃了一半的晚餐，左手按了按胸口。

「不舒服嗎？」Sadovskaia問道，握緊了林素玉的右手。

「Tarina也知道的嘛……從出院開始，心悸一直沒停過。」林素玉閉了閉眼睛。「唔……沒胃口吃了。雖然不是很痛和很累，但，好奇怪，有種鼓動的感覺，現在到埗了好像更清晰了。」

「要再眠一下麼？」Sadovskaia看了看林素玉吃的量，擔心地問道。「還是明天跟Ingrid說一下，我們改期再約，明天讓你休息？」

「還是不要吧？Ingrid推了所有預約，專門把明天留給我們呢？」林素玉笑道。「我沒事的，只是心臟在悸動吧。如果真的不舒服，我會跟你說的，好嗎？」

「好。」Sadovskaia點頭；她也會時刻留意素的情況的。「我們回床上，合上眼睛，休息一下吧？Ingrid說明天早上她要先回市中心區的事務所一下，所以會直接開車來接我們的。你睡一下，我待會跟羽鸚說，我們明天不需要接送，讓她也休息半天。」

「嗯……好……」林素玉靠到Sadovskaia的懷裏，讓戀人攜扶她回床上躺臥。「很久不見Ingrid了呢……真期待啊！她的藍色眼睛很美呢，和她說話也很有趣……嗯，晚安，Tarina……」

「晚安。」Sadovskaia如平時一樣吮了吮林素玉的唇，柔聲道，「我愛你，素。」

「我也愛你，Tarina。」林素玉蒼白的唇漾出幸福笑意，閉上眼睛。

Sadovskaia呼了口氣，摟著已經穿好休息裝束的林素玉的肩，自己也半倚坐在枕上，握著林素玉的手，暖著那有一點點冰涼的手掌，傳遞著自己的暖意。

素這些天昏睡的時間越來越多，也沒有胃口吃飯。雖然口中說不疼，但那種疲累虛弱的神態完全展露了出來。這樣比起劇痛時喘息和掙扎，看起來更讓人擔心。

這樣的素，撐得到接受診療的時候麼？撐得住接下來的療程麼？

不知為何，她這些天來總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次的旅程，她必須貼身守護著素。即使上洗手間也開著門、洗浴也是共洗；她感到自己必須和素在一起，24小時都在一起，面對接下來不知會在哪一刻發生的一切。

『Tarina……你在哪……在哪……』

『救我……我好痛……好冷……救我……』

聽不清楚的語聲、那模糊的呼喚，從遠得似乎是日本人說的『三途之川的彼岸』那麼極度遙遠的地方傳來。

心靈在翻攪，強烈得無法忽視。

由龍洛平教練送她們上機開始，她便有這樣的感覺。在這次旅程中，有些事情到了要處理的時候了。那是一種比一般俗務、比排球的事、比傷患、比隊友朋友甚至戀人關係、甚至比自己的情緒穩定和精神狀態要更深層的事情。

這荷蘭之旅，似乎會是她們此生中，其中一次最重要的旅程。

這樣一切都是未知的旅程……或許她們也要面對一些她們想也想不到的事情。

無論如何，她會和素一起面對；包括診療的結果、包括人生的結果。

在這次的人生道路走了這麼久，她們的生命，也已經不再只屬於自己。

被素所愛、也深愛素的人們集合在一起，守護素渡過了難關。

這朵小小的希望之光，是Savina、Maria……很多人出了力的成果。無論怎樣，她和素也要把握住。

窗帘拉上了，把大城市晚上的繁囂也給擋在外面。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Sadovskaia拉過被子，蓋上自己和懷中的戀人，自己坐起身來，取過床頭几上的平板電腦，上了衛星通訊的加密網絡，開始處理各種俗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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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grid ven der Nord開了金龜車，在4月5日的早上九點正準時抵達阿姆斯特丹麗品酒店門口，接林素玉和Sadovskaia兩人。

穿著輕鬆隨意的T恤牛仔褲和短靴，外罩外套，林素玉與Sadovskaia跟穿短外套長圓裙的ven der Nord握手見禮。Sadovskaia和ven der Nord在歐洲賽區時常見面，熟不拘禮，也就免掉寒暄，盡快上車，在行車時間大可慢慢聊天。

「真不好意思，本來我們打算自己備車的；結果還要勞煩Ingrid來接我們。」坐在後座左側，林素玉笑道。

「沒有關係，臨時有點事，早上5點臨時擠了個預約。」ven der Nord笑了一下。「8點弄完，也正好載你們回去。」

清晨5點就有預約？林素玉和Sadovskaia從倒後鏡看著這位金髮編馬尾長辮、戴上五芒星小吊石耳環的荷蘭國家隊隊長，想起阿姆斯特丹那世界聞名的紅燈區，一同識相地收口，不追問下去。

「素玉，近幾年也是Email和Skype聯絡，很久沒見面了。」ven der Nord道。「對上一次在國際賽上見面，好像是去年年頭的四角邀請賽吧？」

「是的，是和日本、俄羅斯一起打的那次歐亞四角對抗邀請賽。」林素玉道。「去年荷蘭隊在大獎賽的表現很好呢！我又沒有參加大獎賽，緣慳一面呢，但我在電視轉播上欣賞了你們的賽事。」

Ven der Nord笑了笑，道：「都已經是整整一年前的事了呢，那次賽程又趕，都沒有時間讓我們聊聊天。不過今年我們會參加瑞士精英賽，到時在接待宿舍，又有機會慢慢詳談。」

「是啊。」林素玉笑道，「小卓對Ingrid的塔羅神技念念不忘，說有機會定要找你問一些重要事體，她會按章付賬的。」

「噗！」ven der Nord失笑，「這麼說我參加國際賽時也能賺到外快了？」

林素玉點點頭，左手按著胸口，稍稍閉了閉眼睛，又睜開來。

很久沒見過Ingrid那清澈的藍色眼眸了。這位高挑而清秀的女子，似乎有種特別的氣息。那雙平靜的天藍色的眼睛，盛載著某些不可思議的東西。那和排球的事無關，是一種更深入、更接近根源的東西。

Ingrid是塔羅牌占卜師，那是一種直指人心、某程度上也是心理輔導性質的工作；與林素玉自己修讀的心理學有相通之處。林素玉出身這樣的人家，又是望月的『小姐』，一些常理解釋不到的事物和力量也算見過了些，她是能接受像塔羅、靈能力那樣的東西的。身在排球場上，她亦相信Ingrid與自己一樣都是專業，也是專注地以各盡全力打球為己任的。後來得到Ingrid本人確定，塔羅也好、靈能力也好，這些事在場上均不能造成任何影響，她更能放心與之對戰和交朋友。

但這次的感覺不同於平時。荷蘭的一切，都牽動著自己的心靈。那似乎是一種期待，又像是一種即將有些甚麼噴薄而出的感覺，似乎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即將發生。

『如果蒼天垂憐，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我一定要救你、守護你……』

『再忍耐一下……素……等我……』

心臟在微微悸疼，從3月30日早上出院開始，便不斷頭不斷頭的，這和以往的發作都不一樣。這樣其實不太累，也沒有劇痛；但損耗了自己思考的精神力。心靈被這種極限狀況迫得要放鬆、放空；由於無法思考，她完全摸不透那種心靈的悸動、那些模糊的呼喚是甚麼東西，但感覺不會是討厭的事。

Ven der Nord的家距離市中心不遠。看著路上的繁華街景漸漸變成郊外景緻，林素玉和Sadovskaia也來了興趣，饒有興味地一起靠到左邊的車窗處，欣賞那重重的鬱金香花浪。

「真美！這麼美麗的花朵，真是大自然的傑作。」Sadovskaia讚嘆道。

「竟然能種出那麼多顏色，還有圖案呢，真是鬼斧神工。」林素玉笑道。「真厲害，如果可以，真想弄些球莖，在庭院種種看。即使在小小花圃裏，也應該會很好看吧？你說是嗎？Tarina？」

「嗯，這樣好像也不錯。」Sadovskaia點頭。「不過球莖要檢疫，看來只能用訂購的了。」

Ven der Nord身為家族新一代實力領頭的占卜師，執業經驗豐富，乃極之挑通眼眉之人。雖然林素玉和Sadovskaia說的都是些最普通的事，但她仍讀懂了二人那些眼神和姿態的交流，無聲笑了笑，繼續開車。「我家的農莊便是出產鬱金香球莖和花朵的，如果要訂購，我把最好的育種貨留給你們。」

林素玉掩嘴一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這件事等我看完診回到中國，再用Email聯絡好嗎？」

早上10點，柔和的春日早晨陽光照耀大地。無邊無際的鬱金香田野之中，能看得見溪畔風車塔和擁有大窗戶的、色彩同樣鮮明的小木屋。後頭有一行行的溫室膠棚，屋子附近的土地也種有各種果菜。前庭的空地，幾隻野養的雞低頭覓食，母雞帶著一行小雞走過，貓咪安詳地在台階邊角打盹。

Sadovskaia小時候也經歷原野生活，但西伯利亞主要以牧獵為主。這種農家平靜的生活風光，對她來說也是新鮮的體驗。

Ven der Nord把二人的反應盡收眼底，笑道：「歡迎光臨寒舍，ven der Nord家族傳承200年的農園，幾經波折後，現在是鬱金香球莖和各種蔬菜水果的供應商。請望月控股的董事長和機要助理多多指教。」

「噗！」林素玉和Sadovskaia同時失笑。

「是Savina還是Maria告訴你的？」林素玉差點笑彎了腰，撫著胸口道。

「她們都有說過啊！你們的『真正身份』。」ven der Nord笑道。「所以也要請你們多多關照我家的生意。」

林素玉忍住笑意，道：「如果有機會，請容我們有這個榮幸與你們合作。」

在和暖的普照陽光中，半舊小金龜車轉入農園的泥路，在花樹菜植的迎接下，駛入庭院的泊車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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