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25年4月7日，林素玉和Sadovskaia仍然整裝，一大早便出發赴約，到阿姆斯特丹大學醫學系研究中心去，給Carbonari所介紹的心臟科權威Jonkman醫生看診。

Jonkman醫師是金髮碧眼的荷蘭人，約在50歲左右年紀，身材高瘦，目光明亮而靈活，右手非常有力。他診症室中的陳設更是驚人，桌子正對面的牆和天花板夾角，掛了一排五支精緻無比的鐵丸式獵鎗。

助理為林素玉接上儀器，林素玉順從地坐在椅上，閉上眼睛，保持心境平靜，讓儀器發揮作用。在等候診斷結果時，Sadovskaia抬頭，欣賞這位醫生的收藏。

「其實我不懂使用鐵丸式獵鎗，只是愛它的線條而已。」Jonkman失笑道。「那只是些收藏，都是拆了子彈的，只差未封膛而已。我知道現在鎗枝的主流也是鉛彈式的了，這種鐵丸式的已經買少見少。」

Sadovskaia笑了一下；她也有一枝放在香港某銀行的保險箱中；和掛在最高一層的勾上那枝是同型號的。「這些鎗枝，以前都是被珍惜地使用過的，可能還救了好些人的性命，或是誰人謀生的本錢。現在退役了，能被醫師珍藏在這麼好的地方，真是令人感到安慰的事情。」

「是這樣沒錯。」Jonkman醫師笑道，「謝謝你，Sadovskaia小姐。」

45分鐘後，儀器和觸診結果都已經出來。Jonkman以滑鼠點著各個報告、連同神川市捎來的病歷紀錄，眉頭鬆開又皺起，如此重覆了好幾次。

Sadovskaia和林素玉並肩坐著，沉默不語，靜候宣判結果降臨。

「林小姐、Sadovskaia小姐，老實說，如果不是中國那邊捎來好幾間醫院那麼詳細的病歷紀錄，還曾有過入深切治療部的紀錄，我都幾乎懷疑，嗯，是不是神川市的醫院弄錯了。」Jonkman醫師道。

「請問是甚麼意思？」林素玉問道。

「林小姐的心臟完全沒有問題，而且功能相當強健，足證是有適當地、好好地鍛鍊過的。」Jonkman醫師道。「嗯，或許這麼說吧，就算之前有甚麼問題；現在也已經完全痊癒，那個問題已經消失了。」

林素玉的身體狀況明顯緩過來，這是她們二人都清楚的事情。但聽見醫生『完全復原』的診斷，她們還是完全呆在當地。

林素玉過了一分鐘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嗯，那麼，這樣子……真的不用作任何治療？」

「林小姐你根本沒有事，哪用做甚麼治療呢？」Jonkman醫生苦笑了一下。「其實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的。運動員產生心律不整問題，本來是很常見的事；你母親那邊的家族又有心律不整病史。其實心律不整這種問題，到現在還有很多謎團未解破；不過一般公認，這病症和生活壓力有密切關係。林小姐是國家級運動員，或許之前的日子為了為國爭光，壓力超過了心臟能負荷的程度吧？只要壓力源消失了，身心得到休息，自然就會痊癒的。當然以後也要多加注意，不要給心臟太大壓力，這樣便應該不會再次發作的了。」

林素玉和Sadovskaia對視一眼，有點明白過來。林素玉笑了一下，道：「謝謝，我以後會注意的。那診金方面……」

「林小姐，我甚麼也沒做，這樣子我真的無法收診金啊！」Jonkman醫生失笑。「這樣吧！你是Maria小姐的朋友，就當是我找故交之友試我的儀器，順便給點非正式的醫囑吧！你們請我吃頓飯便好。唔，對了，有個不情之請。女子排球歐錦賽今年在海牙舉行，不過你們幾支強隊都說派一軍來，弄到一票難求。林小姐，你說你和Sadovskaia小姐有沒有辦法安排一下，讓我買張票，到時前去欣賞歐洲勁旅的比賽？」

直到走出阿姆斯特丹大學醫學系、走路到車子停泊處並上了車，林素玉和Sadovskaia仍然沒有完全回過神來。

今天由崔羽鸚親自開車，她貼心地把隔窗的窗簾放下，也不去聽小姐和機要助理的對話。

「就這樣？」Sadovskaia冒出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看來就是這樣了。」林素玉苦笑。

所以說，來荷蘭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看Jonkman醫師，而是為了那靈魂的……Sadovskaia甩甩頭，把奇怪的念頭給拋諸腦後。「那麼……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回神川市去？」

林素玉搖頭：「龍教練把我放到傷兵名單裏足足一個月呢！雖說現在是開學休操期，但太早回去報到會很奇怪的。而且我們答應了Savina，狀況緩過來後要去找她的；我也想在精英賽開鑼前，親自向她道謝。」

「好。」Sadovskaia點頭，道。「素想去哪，我也陪你去。」

「傻瓜。」林素玉輕笑，緊了緊二人交握的手。「那就這樣吧？不要叼擾北歐分部太久了，我在荷蘭，他們一定天天提心吊膽，擔心對我招待不周又或我出事，這樣也不好。也讓羽鸚回中國總部去吧？然後我們回去博隆那山林的別墅落腳，順便纏Savina與小伏給我們VC Modena和VC Bologna的票。」

「嗯，我來幫你處理這些事。」Sadovskaia道。

林素玉抬頭，看著Sadovskaia那泓堅定的綠色眸光，側頭想了一想，點點頭。「嗯，那就拜託我的機要助理Tarina了。」

在車上，Sadovskaia直接以手機連上加密網絡，以機要助理身份，代替林素玉發佈指令。在車子駛入酒店員工用後門的同時，一切都已處理妥當，連火車票也買好。

二人回到房間，鎖上了門，林素玉立刻被Sadovskaia摟入懷裏，輕輕親吻唇瓣。

林素玉笑了，摟上戀人的肩，加深了吮吻。

「遵照素小姐的指示，我們在阿姆斯特丹再留一晚，明早退房，乘坐11點正在阿姆斯特丹中央車站的高速火車，直抵意大利的博隆那市。」Sadovskaia在林素玉的唇邊輕喃。「火車到了博隆那車站，我們在車站裏的租車處取車，我載你去別墅。也已經寄Whatsapp訊息給Savina和小伏了，今天她們好像都分別有比賽，我們等候她們回覆吧？羽鸚也是明天回中國，機票也已經買好，明天下午出發。」

「真厲害，都安排妥當了呢！」林素玉笑著，伸手摸摸Sadovskaia的頭。「真不愧是Tarina，細節都弄得妥妥貼貼。」

「素信任我、保護我的心，那也是我應該做的事。」Sadovskaia牽起林素玉的左手，輕吻她仍未戴回婚戒的無名指指根。「對不起，素。」

「為甚麼忽然道歉呢？傻Tarina。」林素玉側頭。

「我一直都在依賴你，依賴你的保護和愛情。」Sadovskaia道。「這兩年，說是要互相扶持、互相守護，但在神川市，其實也是你一直在照顧我、保護我。我過著這麼平靜快樂的日子，你在背後做了這麼多事，這麼辛苦；我也好像沒有為你做過甚麼，對不起。」

「說甚麼傻話啊？」林素玉失笑，「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你捨棄了故鄉熟悉的一切，來到人生地不熟的異鄉來陪我，我當然要好好照顧你、讓你適應、融入異鄉的一切啊。而且，那也是我自己私心的意願啊，我想你在我身邊，所以才給你那麼多事情做，讓你能留在中國、留在我身邊不走。我還擔心讓你太辛苦了呢！」

「為了保護你，再辛苦也值得的。」Sadovskaia柔聲道。「在你入院的時候，我想了很多事情。我記得，你以前都會請求我不要走呢，當時我不明白，只以為你是在可愛的撒嬌，又或是之前我們一直忍耐時，你的心受傷了，沒了安全感的心理反應。但經過了這一次，我一直守著痛著昏迷的你，我想我好像明白了那種無助的感覺。我真的很怕你離開我，我願意用我的一切來換取你好起來，讓你能留在我身邊。嗯……怎麼說呢？」

林素玉下意識地抬頭，與Sadovskaia那泓溫柔深邃的綠眸對視。

『我聽到你的呼喚、也明白你的哀傷。我回來了，我會一直陪你走，守護你，直到最後一刻。』

紫色的眼眸在一剎那散了焦距；林素玉張開了唇，吐出氣音般的呢喃。

『我一直在尋你，現在尋到了，實在太好了。我也會跟隨你到天涯海角，守護你的心，直到最後一刻。』

綠和紫的眸光繾綣交纏，然後，深棕色長鬈髮和黑色長直髮的女子同時笑了，相擁著互相親吻。

輕輕碰觸的唇，不約而同地打開，變換著角度反覆吮吻。結實有力的手臂緊緊擁著對方，唇舌交纏，品嘗、分享著灼熱的愛意。

林素玉的身子軟了，嚶嚀著倒向Sadovskaia的懷抱中。

Sadovskaia連忙收緊手臂，攜住了她。「素？不舒服嗎？」

林素玉搖頭，抱著Sadovskaia的肩，暈紅的臉蛋埋在戀人的肩間。「不是的，而是……再這樣吻下去，我會想要的……」

Sadovskaia一呆，隨即笑了笑，以左手攜穩了戀人，右手輕撫纖細的腰肢，沿著向上，撫過敏感的胸側，覆上林素玉左邊胸口，心臟穩穩跳動著的地方。「素想要，我便給你……我只擔心你會累。」

「應該不會。」林素玉仰頭，幸福微醉的微笑。「心臟好了，我的體力也回來了。雖然大概要再練一下，才能完全回復以往的競賽狀態，但……嗯，平時那種程度的相擁，應該可以支持得住。」

「嗯。我溫柔一點，素也不要勉強自己，不舒服就告訴我，嗯？」Sadovskaia柔聲說道，雙手開始輕柔撫弄戀人身子的輪廓。

「好……」林素玉伸手，摟著Sadovskaia的肩，很快沉醉在戀人熱暖的撫觸之中。「Tarina……要你……請你要我……」

「嗯，我要你，你想要，我就給你……」Sadovskaia輕聲呢喃，把戀人嬌甜求歡旳語聲全部含到自己的唇裏。「全部都給你，然後，我幫你收拾行李，我們到意大利的別墅那邊，嗯？」

「嗯，好……」林素玉順從地獻上唇和身體，讓Sadovskaia抱扶著她穿過小客廳，回到稍稍墊高的臥間，放倒在柔軟大床上，臥著相擁熱吻。

一起去意大利，好好地向Savina Carbonari道謝。嗯……就當成是她介紹的Jonkman醫師妙手治好自己的病吧。

然後，和Tarina回去神川市，相擁相依。一起繼續教導孩子們、一起繼續建立球隊的事、分別處理國家隊的事，一起練習、一起備戰。然後，迎來五月的四角邀請賽，然後是六月的大獎賽，一起繼續『約定』的對戰。

她們會在一起手牽著手，互相扶持，坦然面對生命中的一切。

一直，並肩而行。

這是在極之久遠之前、久遠到不記得是甚麼時候開始，便已經十分清楚的事。

荷蘭春日的午後，套房的布簾阻去了大部份刺眼的陽光。深棕色和黑色的秀髮在米白枕上相互纏繞，激情又溫柔的氣氛滿滿瀰漫。書桌上，細長杯子插了兩莖鬱金香花朵，盛放的粉橘色花瓣，輕輕搖曳著，展現美麗的姿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