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huyu211 于 2013-4-3 23:30 编辑
给忘记上篇情节的读者们建的电梯...我真是太拖了
#175 上篇
中
“美穗子，你来了。”
“陛下，今天果然心情很不错呢。”
“阿勒，怎么你一来鱼都不咬钩了？”
“刚才在远处向这边观望的时候，似乎也没有鱼儿上过钩。”
“朕累了，给朕瞧瞧今天美穗子带了些什么吃的来。”
丢下鱼竿，愉悦的松开绑住衣袖的红绳，坐到了美穗子的身边，满怀期待的盯着少女手中提着的竹篮。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陛下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诶，什么日子，当然是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啊。”
“那么本宫再问陛下一个问题，还记得陛下对本宫...撒的第一个谎吗？”
“咦？”
一向镇定自若的少女这一刻也慌了神，抬头注视着那双异色双瞳，赤红与澈蓝，兼具着火热与冰冷的目光，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朕有对...美穗子撒过谎？”
“上埜宫大人，就让本宫替你想起来吧。”
伸手握住久帝的后颈，中宫美穗子将两人的鼻尖轻轻相触，一股热流顺着皮肤缓缓流淌。
微风轻扬，久帝的眼前繁花飘过，就像是美穗子的发丝从脸颊拂过，怡人的清香迎面扑来，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又仿佛在哪里经历过，转眼间，回忆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春天。
“名字。”
“阁下的名字！”
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久...然后和你一样，在下没有姓。”
离开的少女面露微笑，跳下了矮墙，院中的家丁虽然紧跟冲出门追赶过去，可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真是天大的胆子，不仅擅闯院中盗窃，还敢冲撞风越院大人。”
“就是，最重要的是自称无姓，真是贱民一个。”
庭院中的仆人们议论纷纷，突如其来的插曲给了这平日寂静的深宫难得的消遣。
自古《国语·周语上》就有“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名句，如今看来，防长舌妇之口更胜一筹。
可是，不这样想的也大有人在，就拿此时的华菜来说，显然没有这份闲工夫，忧心忡忡的盯着正在独自出神的风越院大人。
某个有点不在状态的女孩坐在通光良好的内屋之中，
一个人摆着棋局，即使窗外春风无边，也丝毫不为所动，
但是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和自己下围棋。
两指捏着黑棋，落与不落只在顷刻之间，再回首已是咫尺光年，
初春什么的，第一次发现樱之雨也在眼前黯然失色，
那种粉黛完全不及她深沉的褐色发梢，
想要伸手去抚摸，去感受，摊开掌心才发现，只有点点樱瓣散落于间。
她的一颦一笑只是偶然拾获，却完全无法挥去，
平安京的大道，樱树站立两旁，道路的尽头，
白衣少女正绑着耀目的红色围巾等待着自己。
会替自己轻轻拂去肩头的花雨，会替自己撑起油纸伞，
会从怀间掏出纸笔替自己写上两句和歌，会......
“美穗子姐姐！”
华菜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
“咦？华菜...怎么了？”
“姐姐大人，我有点担心，看姐姐有点心绪不宁的样子。”
“没有，没有啊，我很...好。”
指间的黑子滑落棋盘之上，砰的一声带起了周围的棋子弹到四周。
清脆的声响划过两人之间的空隙，打破了原本的万籁俱寂。
“是昨日那个登徒子冒犯了姐姐，所以被吓到了？”
“不是不是，华菜不用担心，可能只是早春风寒引起的身体不适。”
金色的发丝随风摇摆，微醺的耳畔如此婀娜动人。
“那更不得了，姐姐快进屋好好休息去啊。”
头顶的猫耳刷的一下竖了起来，像是遇到了大麻烦的猫儿，
虽然穿着的是一般侍女的衣服，还是一个箭步跳进了内屋，扶住了风越院，坚持让她进了卧房好好躺下。
“华菜。”
“怎么了，姐姐？”
“我没有关系的...身体一点事都没有哦。”
面部泛着红晕，却小声安慰着华菜，让她不要太过担心。
“那么我去给姐姐端些热汤过来。”
果然是生病了，一定要早些治疗啊，华菜这么想着，急不可耐的奔去厨房。
“华菜，小心点。”
眼看猫儿跑远，埋于卧榻之间的美穗子才满怀心事的向里翻了一个身。
“可是心间却不知...为什么堵得慌。”
“久...真是个好名字。”
福禄久久...思念久久......
那叫人一见倾心的谈吐和举止，虽充满着市井之气，脑中却只有一句话可将之概括：
“潜龙在渊,腾必九（久）天。”
想完不由被春困突袭，竟未等及华菜归来，便独个睡了去。
未料到，重逢竟只是某个翌日的事情，虽然现在想来非常之尴尬就是了。
对的，那是风越院大人和内亲王怜子大人的聆听诵经之旅。
这一天早上风越院专程穿上了红白相间的细长（注释：平安女官装束）以适应春季的时节。
与内亲王两人都是早早的就来到了诵经会场，热情的寒暄了起来。
“怜子表妹，已有好久未见了吧，最近身体可好。”
“是啊，美穗子表姐，托您的福，身体并无大碍，只需接着静养就应该一直安好吧。”
“那可真是最开心的事呢，内亲王大人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呢。”
“哪里，表姐太客气了。”
一边寒暄，两位一边在庭中入座，
虽说是听诵经，内亲王身上层层叠叠的裳唐衣着实让美穗子捏了一把汗，
生怕一个不小心，体弱多病的表妹就直接冲着地面扑了过去。
好在自己平素谨慎，八十人的家仆也跟着来了七七八八，架起虚弱的内亲王大人，尚算游刃有余。
今天听的经文似乎比往日沉闷许多，可能是感时伤春的心情所致也可能是这看不见红日的天气驱使，风越院抬头望了一眼隔壁的内亲王，后者已经一副欲见周公的摸样了。
只能小心翼翼的去拽了下王女大人厚重的衣角。
“啊，美穗子表姐，本宫突然想起来件事，请问怀春是什么意思？”
“咦...内亲王大人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起这个了？”
“皇弟有在最近看的和歌集子上面看见，本宫也不知其意，所以试问......”
“我想...大概就是想念春天的意思。”
“确定？”
“不太...确定...”
“是说在春天想念某件事物？”
“比起事物...更应该是一个人吧。”
“表姐有那样的人吗？”
有种被乱飞的箭矢射中的感觉，表妹的言语突然变得犀利起来了。
“内亲王有吗？”
“没有能够让本宫在春天思念的人啊。”
“那么，等怜子表妹有了可以思念的人，再来问表姐这个问题好吗？”
怜子内亲王似懂非懂的沉思了起来，深蓝色的瞳孔收起了锋芒，又陷入了寂静。
美穗子则意味深长的将头歪向一边，恍惚间一抹红白相间的影子从红眸中一闪而过。
这就是怀春吗？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只是思念让自己出现的幻觉吧。
眼神却再也无法集中在诵经的大师身上，不停的寻找着带给自己假象的身影，好让心中燃起的火焰熄灭的更加彻底一点。
春意朦胧之下，思春的悸动在这个季节划出了一个弧形，只是那头还没有找到终点。
直到刚才一直嘀咕的另一个预言实现，屋外一声巨响。
天公不作美...诵经还未过半，大雨便瓢泼而至。
雷公电母齐发难，伴随着四处躲散开去的人群，场面真是好不热闹。
诵经大会就这样被临时中断了，两位高贵之人被遗忘在了庭院之中。
顿了半响，风越院只得率先发话道：“快，来人把内亲王大人送回皇居。”
“本院跟华菜做车回去就好。”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内亲王大人抬上了早已等在门前的马车，包裹的严严实实，才敢吩咐驾车之人小心驾驶，车后还跟着二十人的长长队伍，一路小跑奔赴皇居。
只是留下的美穗子有点傻了眼，因为等级缘故，忘了表妹坐的是马车，其实根本不需要担心，倒是自己的这辆牛车，在雨中反而给人各种忐忑...
就在经过护城河的木桥之上，颠簸的忽然剧烈起来，人在车中变得东倒西歪。
“华菜...不要怕，没关系的哦。”
“美穗子大人，您快抱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抱歉...抱歉...我只是怕华菜会被颠出去...”
华菜这才发现抱紧自己的风越院大人已经被吓得泪水满面，怜爱至极。
简直就是超惹人瞎想的画面，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正是回抱过去的好时机，就在华菜反应过来伸出手的同时。
乓的一声巨响，这辆年久失修的牛车终于没撑得住这场大雨，提前告老还乡了。
车轴从中间断裂开去，华菜和车夫向着前方倾倒，老牛还在拉着这辆破车继续前进，而美穗子则在车身后方被强烈的冲击直接被弹出了车外。
“姐姐！”
“华菜！”
蜷缩着身体准备迎接着坠落地面后的强烈冲击，瓢泼的大雨，加重了和服的重量，只会摔得更狠吧。
紧紧闭上了双眼，告别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求求菩萨至少...替我矫正一下眼睛颜色吧。
但是想要的结局并没有出现，出乎意料的是地面异常柔软......
软的好像女孩子的身体。
“哎呦，疼死我了。”
身下突然传来一声不算陌生的话语。也让手忙脚乱的风越院立刻爬了起来，向身下望去。
“这位小姐，你可真沉啊。虽然...在下知道这是很失礼的话。”
身上的白衣在雨水以及桥面泥土的沾染下，变得斑驳不堪，鼻尖上也还挂着泥浆，大雨顺着长长的发丝由额前流下，那张俊俏的脸，更加柔美动人，素颜的女孩...稍微有点性感呢。
当然不算那身湿透了的可以看见里面显露肉色的好身段。多亏美穗子总是闭着一只眼睛，如今又被大雨迷住，看的不够透彻，不然这位温室中的花朵可能真的会因突受剧烈刺激，发生怜子内亲王经常出现的动作，要和地面来此亲密接触了呢。
“抱歉了...您没受伤吧。”
红着脸扶起了捂着屁股的长发少女，美穗子不知所措的问了一句。
“现在看不出啊，但是回家之后发现落下个终身残疾什么的。”
“啊，真是太对不起您了，都是我的错...”
捂着脸痛哭了起来，美穗子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世界的罪人，如果给眼前的女孩子真的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多少赔偿都是于事无补，为什么不是自己直接被摔在地上呢。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越哭越厉害，这看不见尽头的雨幕，毫无阻碍的浇在两位少女身上；凌乱的长发，海绵般吸饱水分的华服，觉得身体渐渐加重，二人同时打了一个寒颤，等着对方，都在思索下一句该怎么开口。
“那个，别哭了，再哭下去搞不好真的会终身残疾哦。”
抓过哭成泪人的美穗子，在雨中奔跑了起来，如果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那么就只能用行动去拉近之间的距离了；
更重要的是，久认为与其在雨中安慰一个哭的昏天暗地的少女，不如找个可以躲雨的地方慢慢解释。
至少，这是当下最明智的方法了。
点缀着一抹艳红的白衣女孩，拉着另一位粉白相间的华服少女，不紧不慢的穿过了天与地交汇的水平线。
远方，整个画面定格在泼墨山水凝固的瞬间。
也许不经意间，可以看见两个人在这浓烈的墨香深处，淡淡的双手相依，前后相随，即使雨水让人感觉全身冰凉，却掩不住温暖从指间相互缠绕，滋润心底最干涸之处。
种子一旦种下，纵然无花，也必结果，哪怕狂风暴雨，也会化作绕指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