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城隍-賽米絲物語 4(試閱)

作者:人類
更新时间:2013-04-05 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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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方世界中,獨立於天界、地獄、人間三界以外的賽米絲學園內的某處,有一座奇異的湖中塔。它矗立於湖泊中央的小島上,灰色的塔身找不到一絲縫隙,更遑論說是發現門或窗的存在。


但這座塔的奇異之處不僅如此,它最古怪的地方在於──它是倒立的。


該是塔尖的部分深深地埋入地裡,底部則是暴露在空中,形成了上寬下窄的獨特姿態。


有不少學生都曾見過這座顛倒的湖中塔,可鮮少有人知道,這座塔其實是隸屬於某位教師的實驗室……


在明亮燈火的照耀下,一名披著白袍的纖瘦女子彷彿遺忘了時間的流動,正聚精會神地盯著面前浮於空中的兩顆黑色結晶體。


和白袍下的火辣打扮不同──菱紋網襪、短窄裙、將胸部曲線修飾得更突出的貼身白襯衫──女子的臉孔是蒼白甚至還帶有一絲凌厲,一雙墨黑的眼瞳就像能輕易看穿一切。


而在距離實驗平台不遠的一張長桌上,那裡突兀地擱著一個和滿室的器材、書籍、紙張都格格不入的物體。


那是一個造型可愛的貓咪頭套,同時也是一個在賽米絲學園中眾所皆知的專屬特徵。


只有一人會戴著這頭套,不顯露其面目。


──一年A班的班導師,黑荊棘。


除了教導學生藥草和藥理學之外,黑荊棘其實還相當擅長鍊金術與科學。


現在她所觀察的,是來自自己班上學生所給予的黑暗元素結晶。


會有這些暗得像是連光也無法透入的結晶體,事情必須推到幾天前。


為了完成加分任務,黑荊棘班上的艾草、莉莉絲、白蛇、拉格斐以及野薔薇,對上了C班的暗夜眷族兄妹,伊梵、菈菈。


在爭奪同一件任務的過程中,雙方誤打誤撞闖入了黑荊棘的實驗室,遇上負責看守的妖獸。


為了使妖獸聽命自己,伊梵趁隙對牠注射藥物。然而就連他和菈菈也不知情,原來那根本不是什麼可以操縱對方心志的藥物,竟是黑暗元素的結晶!


唯有濃烈到一定的程度,黑暗元素才有辦法化成實體。


只是這些成份濃烈的結晶,同時只會來自於一個源頭,那就是地獄君主和六大惡魔公爵的軀體碎片。


雖說C班的伊梵和菈菈,他們服侍的主人不偏不倚就是「憤怒」薩麥爾公爵的繼承人,但黑荊棘不認為這結晶真的就是來自「憤怒」繼承人手中。畢竟任何一位公爵,甚至是地獄君主,都有可能無意中落下了頭髮、指甲或是其他。


黑荊棘更想知道的,是誰基於了何種目的,將這能使生物狂暴化的黑暗元素交給伊梵他們?


──這就是為什麼黑荊棘在大半夜的,還關在自己實驗室的原因。


見兩顆漆黑的結晶一時半會間都沒有動靜,黑荊棘揉了揉眉心,接著鞋尖輕踏一下地面。


奇異的事發生了。


原先空無一物的地板上,驀地竄伸出多根色澤黝黑的荊棘。它們迅速地往旁行動,分別拉來了椅子和捲起放置一邊的酒瓶。


接過酒瓶,黑荊棘讓自己坐進了鋪有軟墊的椅子裡。


交疊起一雙修長的腿,她瞇起銳利的眼,思索著這幾天觀察到的現象。


無論是使用何種刺激實驗對象的方式,兩顆結晶依舊像是燃燒殆盡,不曾出現過絲毫活動的跡象。


目前唯一能確定的,即使它們是來自不同者:一是伊梵和菈菈攜帶的藥物;另一則是蘊含在闇之螢石當中;但是彼此的建構成份和粒子排列方向,卻是相同的。


換句話說,兩者是同一種東西。


「就差弄清楚它們兩個是源自於誰了……」黑荊棘若有所思的低語。她的手邊沒有六大公爵和地獄君主的軀體樣本可以做進一步的比對,依她目前之力,也僅能先弄到憤怒的殘骸屑末。畢竟再怎麼說,被封印在賽米絲學園的真實之湖內的,就是「憤怒」的頭顱。


「其他人的,或許要找莉莉絲幫個忙。身為地獄君主的獨生女,應該可以……」


正當黑荊棘盤算著獲得更多樣本的計畫時,實驗室內忽地迸發出一陣尖銳的嘯聲。


黑荊棘沒有被這聲音嚇一跳,她只是咋了一下舌,酒瓶放回桌面,長臂一伸,抓起擱在一旁的貓咪頭套戴上,就大步地前往一樓,準備看是誰按響了這座湖中塔的門鈴。


黑荊棘原本猜想會是野薔薇。


那名外表肖似女孩,其實卻是尚未分化出性別的水妖,自從加分任務結束後,便時常往這裡跑。


黑荊棘對此感到不習慣,但從來沒有一次覺得困擾。


只是現在可是大半夜,她決定要端出師長的身份,不客氣地訓斥對方一頓。


只不過當黑荊棘開啟了利用幻術隱藏起的大門後,看見的卻不是有著一頭栗子色捲髮、外貌秀氣的纖細身影,而是一支長有翅膀、鏡頭部分還裂有一張嘴的監視器。


此刻那張吐著長長舌頭的嘴巴內,正咬著一捆捲軸。


身為賽米絲學園教師群的一份子,黑荊棘自然知道眼下代表著何種含義。


──緊急會議即將召開,凡是收到捲軸的教師,立刻前往集合地點。


「多少人參加?」黑荊棘的聲音從貓咪頭套內傳出,一如往常的低啞以及威勢十足。


「小的……小的不清楚……」監視器110號將捲軸交至黑荊棘手中後,頓時緊張萬分地回答,就怕自己一說錯了,會被這名全校公認脾氣古怪的教師當場折成兩半,或者是被黑色的荊棘撕成碎片。


黑荊棘顯然也不認為一支監視器能說出她想要的答案,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將捲軸打開。待她看完上頭的內容,她「嘖」了一聲。


「去向學園長回報,十分鐘我就會過去。如果會議主題無聊至極,我會試著將他的脖子扭成麻花結來出氣。當然,不小心扭斷了我也不打算負責。」拋出冷酷的這番話,黑荊棘轉身就返回塔內。她不可能扔下還在進行中的觀察實驗,就去參加這場突如其來的會議。


替兩顆黑暗元素的結晶體都設下了防護,黑荊棘這才將監視器110號送來的捲軸拋甩在地面上,讓它自行攤展開。


幾乎是剎那間,展開的捲軸上就浮現出青藍色的光芒。光芒轉眼就成了細細的光紋,勾勒出繁複的法陣。


除了傳遞會議地點外,捲軸原來還有另一項功能──形成傳送法陣,讓參加者直接前往集合處,以節省路途所花的時間。


雙手斜插進白袍的口袋,黑荊棘不拖泥帶水地踏進法陣中,讓青藍色的光芒瞬間吞噬了自己的全身。


喀噠、喀噠、喀噠……


規律又俐落的腳步聲富有節奏感地迴盪在由多根石柱支撐的拱形走廊間,鮮紅色的鞋跟不停地敲擊著光鑑的大理石地面,像是在宣告著自己的到來。


黑荊棘沒有任何遲疑地大步行走,左轉、右轉、再直行,直到她來到一扇緊閉的對開式大門前,才停下腳步。


沒有舉手敲門,她直接以鞋尖敲了地面一記。


當那聲清脆音響傳出的同時間,黑荊棘的身下飛也似地竄冒出大片荊棘。


佈著小刺的黑色荊棘瞬間衝向兩邊,一口氣推開了大門。


這「磅」的一聲,頓時引得門後人反射性全數回頭。他們看見一名戴著貓咪頭套、身材性感的白袍女子就佇立在門口,身後是張牙舞爪如同某種生物的荊棘群。


即使是戴著貓咪頭套,但這並不影響黑荊棘的視野,她一眼就確認完會議內眾人的身份。


參加者不多,卻是個個非同於一般的教師。


坐在中央主位的是學園長,兩側依序是一年C班和一年D班的班導。


和黑荊棘一樣,除了是班導師的身份,他們亦身兼校園危機小組的真正管理者。


而當看見會議桌旁還坐著一隻半人高的布偶熊,黑荊棘幾乎是立刻就確定了這場會議的內容,恐怕是和前幾天在真實之湖引發的騷動脫不了關係。


操縱自己的荊棘將大門關上,待那些漆黑植物又回到自己的影子裡,黑荊棘挺直著背,來到了長桌前。


「大半夜的打斷我的實驗,學園長,你是終於年紀大睡不著覺,才要拖著我們幾個一起下水嗎?」微啞的獨特女聲溢入了空氣中,每一字每一句都帶著強硬的色彩,不因對方比她高位就有所退讓。


「呵,論起年紀大,恐怕還很難贏得過妳呢,『荊棘魔女』。」比學園長快一步出聲的人是一名穿著優雅得體的男子,聲線溫和,容易令聽聞者生起如沐春風之感。只是在面對黑荊棘時,那素來親切的語氣就會像長了刺。


一年C班和一年A班兩名班導互相對立的事,在學園中早已是人盡皆知。而雙方對立的緣由,從兩人身上就可以一眼看得出來。


──黑荊棘是戴著貓咪頭套,一年C班的雷文哈特卻是戴著小狗頭套。


簡單的說,他們是貓派與犬派的對立!


「水妖歷史上的『人魚公主』故事中的主角之一,居然就在賽米絲學園裡,甚至不曾經過轉世。相信許多人都難以相信,一年A班的班導師,原來年齡數字是如此驚人。」雷文哈特笑吟吟的說。


「哪裡,成熟總是比心智幼稚來得好。」面對雷文哈特的言語攻擊,黑荊棘只是冷笑,「尤其是每次都只會用年齡來做文章,雷文哈特,你幼稚到我都快忍不住替你擔心你其實剛斷奶沒多久吧?偶爾也拿出一點成人的風範好嗎,小處男?這樣你怎麼交得到女朋友?」


「妳說什麼?」雷文哈特瞬間就被激得理智斷裂,他咬牙切齒地一拍桌,「唬」地自座位上站起,「誰交不到女朋友?我只是三個月前和我女朋友分手而已!黑荊棘妳這個老女人,妳這輩子才交不到男朋友!」


「啊,但是據我所知,黑荊棘老師不是已經交到了一個嗎?就是人魚公主轉世的那個,雖然他還沒有性別,的確也不能算是男……」


「請閉上你的嘴,學園長!」


「閉嘴,禿子!」


幾乎是同一時間,雷文哈特和黑荊棘霍地扭頭,炮口一致的對準了插話的灰髮中年人。


五官英挺帥氣的中年人真的反射性閉起了嘴巴,可下一秒,他就像想到什麼,登時換他氣急敗壞地也加入戰圈。


「慢著!誰說我禿了?」學園長惱怒地替自己大力申訴,「我這明明只是髮量比別人還稀少一些些,加上又往後梳而已,哪裡有禿了?你們是沒看到我這特意露出的光潔飽滿又充滿智慧的額頭嗎?」


在黑荊棘和雷文哈特分別輕蔑/坦承地吐出「沒有」兩字之前,另一道聲音更快地插入了。


「這種事情全然無關緊要。」說話的是一名金髮男性,他的髮色是偏向更淺淡的白金色,一雙碧綠的眼瞳中盛滿著顯而易見的不耐,臉部線條剛硬,令人想到充滿稜角的岩石。


光是從外貌來看,就會覺得這名男人嚴厲且難以親近。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就如同黑荊棘的脾氣古怪在校園裡已廣為人知,身為一年D班導師的洛榭,其不近人情的個性在學生也是赫赫有名的。


「什麼叫全然無關緊要?這可是事關我的額……」學園長拔高的聲音在洛榭猛然一拍桌後,迅速地全吞了回去。


「學園長,請你不要多浪費時間。」洛榭的手壓按在桌面上,碧眸宛如鷹鷲般懾人,「雷文哈特老師和黑荊棘老師也是,你們無聊的爭吵對會議一點幫助也沒有。」


「那麼,就先叫會議召集人把這次的議題說出來如何?」黑荊棘沒有因為對方的針對動怒,只是讓低啞的冷笑滑出自己的貓咪頭套外。她維持著雙手抱胸的姿勢,散發出來的不耐態度一點也不遜於自己的同事。


聞言,包括學園長在內,所有人的目光當下是掃向了至今為止都還沒有開口說話的一抹身影。


布偶熊還是一副手環胸的坐姿,頭顱不時點個幾下,彷彿在認真聆聽他人的談話。


當然,這一幕落在其他教師的眼裡,就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洛榭板著一張臉,大步地走近布偶熊,隨即面無表情地將後方的兩隻椅子腳踢斷。


瞬間,布偶熊坐的椅子失去平衡,往後栽倒。「砰」的一聲,重重摔在地面上,椅子更是又裂成數大塊。


唯有本身就是布料與棉花的布偶熊安然無事,但它也從椅子的殘骸中驚慌地跳起來。


「發、發生什麼事?!難道是敵方來襲嗎咩!」布偶熊緊張地東張西望。


「副學園長,你睡得安穩嗎?」洛榭居高臨下地冷視那隻半人高的布偶熊,聲音又低又沉。


布偶熊因為這聲音而愣住了,它停止張望,慢慢地抬起頭,看見一張完全不帶笑意的冷硬臉龐,再來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在什麼地方。


會議室、開會!


「老子才沒有打瞌睡咩!不信的話老子可以用腦袋發誓咩!」布偶熊一把拔下了自己的頭,高聲地辯駁著,「老子只是不小心失去意識了一下!」


「那就叫打瞌睡呢,副學園長。」雷文哈特溫和地把話接下去。只要不和黑荊棘針鋒相對,他就恢復一如往常的理智與和善。


「好了,副學園長,我們還是趕緊把握時間吧。」學園長咳了咳,將脫離正軌的話題重新拉回來。


「咩的咧!以為老子睡著,就不知道剛浪費時間的明明是你們這幾個傢伙嗎咩?」沒有把腦袋裝回去,既是校車司機又身兼令人驚異身份的布偶熊抱著自己的頭,幾個跳躍就踩到了長桌上。它將頭擱在桌面,伸手拍打頭頂一下,從兩隻眼睛的位置居然射出兩道光束。


光束投射在桌面上,剎那間,一張立體地形圖憑空建立出來。


蒼鬱的林木層層環繞,中央地帶是一座色澤淡白的湖。


布偶熊往那湖一點,立刻將它的畫面局部放大,使得眾人都可以清楚地看清上頭的所有細節。


黑荊棘等人確實是清楚、甚至鉅細彌遺地看見了。


──真實之湖的湖水顏色出現了改變。


「這樣看會更明顯吧咩。」布偶熊話聲一落下,地形圖又有了變化。


真實之湖的上方浮現另一座湖泊的景象。兩者乍看下並無異處,但是再仔細一觀,就會發現後者的顏色偏向混濁一點;前者雖然還是維持著白色,然而已經看得出來一絲透明度。


「要是再分不出來,老子就要說你們的眼睛是瞎的了咩。」沒有頭的布偶熊指指最開始的真實之湖的影像,再比比另一幅,「下面的是現在的真實之湖,上面的是那天以前的真實之湖咩。在那群小鬼跌入後,真實之湖的顏色就變了。這代表什麼?你們這群呆子,這表示真正的『資質者』出現了啊咩!」


「冷靜些,副學園長,還有你才是呆子。」學園長的手肘撐在桌面,雙手交握成塔狀,「我們大夥都知道『資質者』出現的意義。這千百年來,賽米絲學園就是為了要嚴防『資質者』將可能造成的危險,才會成立於因帕德休島上。我們是獨立於天界、地獄、人間的存在,我們也是避免原罪『憤怒』的封印被破解的防線之一。」


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關於地獄六大公爵中的薩麥爾,其頭顱的遺骸正是沉於賽米絲學園裡的真實之湖中。


數千年前,現今的地獄君主露西華奉上帝之名,接掌地獄的統治權。但當時地位最高的六大公爵卻不服,紛紛率兵反抗。


然而在露西華壓倒性的力量之前,公爵們陸續臣服,最後唯有原罪「憤怒」之名的薩麥爾依舊頑強抵抗,甚至使計將露西華之妻做為人質。


此舉無異是碰觸到了露西華的逆麟。


在震怒之下,露西華毀去了薩麥爾的軀殼。原本要連元神都一併毀滅,讓對方徹底的消失在這世界上。但在多方的極力勸阻下,露西華最後是將對方的遺骸分成數塊,連同拆解開的元神封印在各處,由各方力量看守。


其中頭顱的部分,就是由賽米絲學園負責。


這座學園不單是培養各界精英,同時亦是原罪「憤怒」的監視者。


這是相當重大的責任,因為假使真有人解除之一的封印,就能獲得原罪「憤怒」的部分力量。


假使全數封印都遭解開,則將促成「憤怒」的復活,勢必又將引起一場浩大的戰亂。


復活的薩麥爾一旦得知自己的家族如今已成為露西華的臣下,新仇加上舊恨,絕不可能放棄報復。


為了慎防此事的發生,各方監視者無一不是小心翼翼。


但凡是封印,必有法可破。


地獄君主自己就曾說過,他下的封印只要哪日出現了適合的鑰匙,就能將其開啟。


這裡的「鑰匙」,並非單指字面上而言,它指的其實是,人。


有人天生就是資質者,他/她的存在能夠刺激封印,讓封印產生鬆動,進一步就是造成破壞。


因此賽米絲學園除了監視著原罪「憤怒」的封印外,亦努力的尋找出任何可能的「資質者」。

「咩咩的,老子哪一點看起來不冷靜了?要不要老子把你眼睛戳爆,讓你看得更仔細咩!」布偶熊氣急敗壞地揮舞著手臂,「這次的『資質者』可是超多的咩!超多『資質者』都搭上老子的車子了咩!你們難不成忘了嗎?只有『資質者』才有辦法搭上老子的愛車,最重要的是,這群人中真的有適合的『鑰匙』了咩!」


原來賽米絲學園中的校車系統,並不是特意弄得像學生口中的要特殊條件才能觸發的隱藏關卡一樣。實際上,它是一套用來判定所謂資質者的設備。


只有「資質者」才能看得到、坐得到。


「老子本來還以為只是普通的『資質者』,可是變色的真實之湖代表事實咩!」布偶熊的兩隻小短手用力地朝空中一揮劃,這次會議室的半空頓時浮出數面薄薄的金色光屏。


下一剎那,原先空無一物的光屏內突地躍出人影。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個人的半身影像都出現在光屏裡。


分別是艾草、謝必安、范無救、莉莉絲、白蛇、拉格斐、野薔薇、伊梵、菈菈以及貝洛切爾。


除了謝必安、范無救,其他人皆是賽米絲學園的學生。


「你們自己看看,有十個人咩!」布偶熊抓起自己的腦袋用力套上,長桌上的地形圖隨之消隱不見,只餘四周的光屏環繞。


「副學園長,不要逼我罵你白痴。」黑荊棘低啞的說,手中不知何時握著一根荊棘教鞭。教鞭一指,前端立刻像擁有生命力地延長,「你載這群小鬼到我家的帳暫且不算,就算上車的人有那麼多,但掉入真實之湖裡,引發湖水變化的人選──」


一瞬間,有數面光屏的畫面消失暗下,留下的僅剩黑髮黑眸的小女孩、金髮藍眼的小男孩、栗髮棕眸的少女、黑髮紫眸的少年和黑髮金瞳的男人


「事實上,掉入真實之湖內的只有一A的艾草、拉格斐、野薔薇,我們班的伊梵,還有成進組的貝洛切爾。」雷文哈特忽地發出輕笑,「或者,再連黑荊棘也一併加進去,那天也掉到湖裡的人確實還有她。」


「那麼你就是一個真正的白痴了,雷文哈特。」黑荊棘冷淡的說,「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資質者』,而我們的議題想必也不該放在你有多白痴這件事上。」


「黑荊棘,妳!」雷文哈特咬牙切齒,沒想到自己的話輕易又被堵了回來。不過還沒等到他發難,洛榭就已先行一步地發飆了。


「到此為止,我沒興趣知道你們誰是蠢蛋誰是白痴,或者都是!」脾氣不好、口氣不好,眼下更像吃了炸藥的洛榭厲聲再擊桌。


這次布偶熊都因那股力道彈跳了一下。


「這六名『資質者』中有一人是真正的『鑰匙』。」洛榭冷酷的再開口,「我建議我們必須採取更有效率的行動,直接將人再次帶到白之森,以法陣做測試,找出誰才是引發封印鬆動的罪魁禍首。」


「洛榭,我否定『罪魁禍首』這樣的說法。這些學生們並沒有錯,他們只不過剛好是『資質者』而已。」雷文哈特溫和的聲線染上嚴肅,「照你這樣說,同樣身為『資質者』的我豈不也背負著罪?」


洛榭抿著剛硬的唇線,最末發出一記哼聲。


「況且,」雷文哈特又說道:「我覺得毋須造成學生之間的恐慌,先採取暗中監控的方式即可。」


「洛榭希望直接找出鑰匙,雷文哈特希望先暗中監控。」學園長的目光環視眾人一圈,然後回到黑荊棘的身上,「黑荊棘,那麼妳呢?身為一A班導師的妳,又想選擇何種手段?」


「……暗中監控。」黑荊棘沒有情緒起伏的吐出聲音,「艾草、拉格斐、野薔薇是我的學生,誰敢擅自動他們,就是跟我過不去。」


「那麼,就先監控,不必採取其他行動。」學園長像是在重覆決定,但也像是在特意說給洛榭聽,「黑荊棘,妳班上就有三名『鑰匙』人選,需要再加派人手幫忙嗎?」


「看在多年同事的情誼上,我可以幫這個忙,黑荊棘。況且我自身也是『資質者』,比起他人更加得心應手。」雷文哈特轉頭面向黑荊棘,一派沉穩優雅地推薦自己,「只要妳願意承認比起貓,狗才是世界上最可愛的……」


「感謝你的毫無幫助,雷文哈特。」


黑荊棘截斷了對方的話,她從椅子裡站了起來,雙手插入白袍的口袋內,不改冷嘲熱諷的本色。


「我自己的學生我自己會負責,你管好你們班即可。我已經在這浪費太多時間了,既然主題討論出來了,那我也沒必要繼續待在這。學園長、副學園長,我還有實驗要顧,恕我先行離去。」


就和來時一樣的旁若無人,黑荊棘在離開會議室時也是揚起白袍,挾帶俐落氣勢而去。


不消一會,那抹高挑的背影便踩著鮮紅高跟鞋,消失在走廊盡頭。


「我不認為這種溫吞的手法能起到什麼效用。」無視黑荊棘的離席,洛榭對著仍在場的眾人丟出了硬邦邦的話,「學園長,你們有一天一定會為此後悔的,後悔自己不把握時間,找出真正的『鑰匙』。但即使如此,我依然會聽命行事。我要說的只有這樣,也恕我告辭了。」


幾乎是粗暴地行了一個禮,洛榭陰沉著臉,大步地走出會議室。


「咩的咧!洛榭今天是吃了什麼炸藥咩?」布偶熊直到洛榭真的走遠了,才敢大聲說話。


「我知道他的想法是偏向激進,但今天似乎格外嚴厲了一點?」學園長交握著雙手,置於下巴下方,「是什麼事惹怒到他了嗎?對了,我這姿勢很帥吧?」


「我是聽說他的女兒好像交了男朋友,難道是因為這個嗎?」雷文哈特若有所思的說,不忘潑學園長冷水,「學園長,那姿勢不適合你,一點也不。」


「有夠難看的咩。」布偶熊跟著壓低聲音,「老子是聽說他女兒拒絕再跟他一起洗澡咩。」


「等一下,他女兒到底是幾歲啊?」


「以人類年紀來說,今年五歲咩。」


「那的確是開始會覺得『爸爸好煩好討厭,人家才不想跟爸爸一起洗澡』的年紀了。」


「學園長,為什麼聽起來你很有經驗?」


「那是因為……不對、不對,我們討論的是洛榭。還有別的原因嗎?大家儘量說出來吧。」


「這樣說起來咩,老子好像還聽過……」


夜半時分,會議室裡還待著三抹身影竊竊私語。由此可見,三名男性湊在一起也可以很八卦。


致艾草小姐:


多日未見,不知小姐妳的情況如何,還安好嗎?心情還愉快嗎?距離離開妳已經是第四天,雖說妳我都是待在因帕德休島上,但是無法親自守在妳的身邊,依舊令我心裡懷有不安。


就算知曉小姐的身旁有下屬跟隨照料,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擔心妳,是否唸書之餘有注意休息?三餐可有按時吃?


白蛇學弟有沒有藉一些無謂的理由接近小姐妳?如果沒有的話,就表示我只是杞人憂天。如果有的話,還請小姐別攔阻妳的那兩位下屬,讓她們採取應當的行動。


抱歉,小姐,我好像真的太過操心了,還希望妳別因此嫌我嘮叨。假使被小姐討厭的話,對我而言,無疑是比尋不回前世記憶更讓人恐懼的事。


我似乎忘記說說我的情況了。我目前是在島上的東北方,不過不知能否有何收穫。這時候不免就會希望我記得的畫面能夠多一些、明確一些,可惜至今為止,我知道的依然只是我和因帕德休島有什麼連繫而已。


我會努力尋找的,等找回了記憶,我定會回到小姐妳的身旁,希望小姐別笑我太貪心。


就算分隔兩地,我仍然是小姐妳的劍、妳的盾,我的忠誠僅奉獻給妳。我很想念妳,小姐。


貝洛切爾 筆



白犀之塔的某間房間內,一名坐在書桌前的黑髮小女孩專心致志地讀著今日一早收到的信。由於剛起床的關係,她還散著一頭長長的髮絲,雙腳赤裸,不時地在桌下踢晃。


信紙上的端正優雅字跡,讓她忍不住想起那名數日前向她道別的溫柔男人。


黑髮金瞳、真實身份卻是地獄三頭犬──貝洛切爾。


正當小女孩想要找出空白的信紙,也寫一封回信的時候,宿舍房間的門無預警地被人自外開啟了。


「小姐,吃早餐了唷!」這道精神十足的嗓音是出自一名膚色褐黑的女孩口中。她的個子嬌小,但又比房間主人還要高上一些,眼角微吊,一雙大眼睛給人好勝的印象,笑開的時候還會露出可愛的小虎牙。


「小姐、小姐,今天的早餐是手工麵包加牛奶加煎蛋,不過不知道小姐會想吃哪一種……呀哈哈哈,所以我每種都拿了!」范無救高舉著手中的特大號餐盤,以證明自己所言不假。


被稱為「小姐」的艾草,一張小臉上雖然沒有明顯的表情,但在看見近二十種的麵包後,一雙黑亮的眸子登地睜大,甚至還可以發現她似乎感到艱困地吞嚥下口水。


「笨蛋無救,妳沒看到小姐都被嚇呆了嗎?我就說妳拿得太多,小姐沒吃的份,妳可得一個也不剩的都吃掉才行哪。」站在范無救身後說話的,是另一名高個子女性。古典美的雪白臉蛋上戴著眼鏡,嘴角噙著溫柔似水的笑,長髮蓬鬆微捲,全身上下散發的是和范無救截然不同的慵懶氛圍。


謝必安和范無救兩人就像是對照組,她們一高一矮、一靜一動,就連身上的衣飾也是一白一黑。


「呀哈哈哈!沒問題的啦!」范無救空出一隻手,活力旺盛的往空中舉直,緊接著在還托著特大號餐盤的情況下,猛地撲抱向小個子的艾草,「散著頭髮,穿著小圓點睡衣的小姐好可愛、好可愛!」


嘴裡一邊唸著,范無救一邊將臉頰貼上艾草的臉,大力地磨蹭著。


被人蹭著臉,還得承受對方體重的艾草依然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稚氣的白嫩小臉一派淡然,烏黑的眸子就像潭水似的深不見底。


或許就現場來說,這名個子嬌小,卻無形中具備著威凜氣勢的小女孩,才是看起來最成熟穩重的一位。


不過這份彷彿雷打不動的淡定,卻在聽聞謝必安的一句話後,瞬間迸出裂縫。


「別霸佔著大家的小姐不放,否則我會踢妳屁股的,無救。快讓小姐用餐吧,要不然小姐會遲到的。」


遲到?遲到!艾草飛快地眨下眼,馬上看向手腕上的通訊器──除了通訊功能外,還可以顯示時間──上頭的時間令她的瞳孔不明顯地收縮一下。


遲到會被黑荊棘老師扣分的……莉莉絲有說過,她的個人積分還很低,隨便扣一扣就很可能變成負分……


「不行,吾不想留級,也不想被退學。」艾草用最快速度從范無救的懷抱中鑽出來,踮高雙腳,迅速抓了一個麵包,就像小松鼠一樣,用著快速又安靜的方式,短短的時間就將麵包吃了大半。


「小姐,牛奶。」謝必安配合時機地遞上飲料。就算自己的小姐乍看下還是面無表情,但她仍舊能從那雙眨得比平常多次的眸子裡,發現到對方的緊張。


咕嚕咕嚕地喝完全部牛奶──艾草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可以使自己長高的機會,她的目標是長得比必安還高,然後她就可以不用踮腳尖也能摸摸大家的頭了──艾草將杯子還給謝必安,立刻就想套上自己的繡花鞋,抓著已經塞好今日課程所需課本的書包往房外衝。


兩隻雪白柔軟的手臂趕緊從後搭住艾草的肩膀,阻止她意欲往外衝的姿勢。



「必安?」艾草仰起頭,平淡的小臉上,墨色的眼眸瞬也不瞬地凝望著身後的高挑女子。


「小姐,妳的睡衣還沒換下,頭髮也未綁。」謝必安以著輕柔的力道將那具嬌小的身子轉回,使之面向自己,她笑吟吟的說,「雖然穿著小圓點睡衣的小姐很可愛,不過這模樣,我和無救私心都希望不要讓其他人欣賞到呢。」


艾草聞言一怔,下意識低下頭,眼中果然映入那件白底綴著粉紅小圓點的睡衣。那張稚氣的臉蛋還是沒有顯露表情,但是衝上雙頰的淡淡紅雲已經說明了她現下的心情。


「更衣梳髮的工作就交給我倆吧,小姐,妳只要閉上眼睛即可。」謝必安的手一伸,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套符合艾草體型的衣服。


「沒錯!」范無救揮舞著手中的梳子,露出大大的笑容,「一切就交給我和必安吧,我們可是不輸長照和梁炫的!」


艾草小幅度地點下頭,依言閉起了雙眼。然後她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往左邊轉轉轉,又被人往右邊轉轉轉。


轉到她都有些頭暈的時候,耳邊接著就聽見謝必安溫柔的聲音響起。


「好了唷,我的小姐。」


艾草立即睜開雙眼,低頭看看身上,又摸摸自己的頭髮。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她真的更衣梳髮完成了。


「必安、無救。」艾草對著兩人招招手,當她們彎下身子,她微踮腳尖,在她們的臉頰上各親一記,「謝謝妳們,吾去上課了,吾今天也會努力的。」


「『小姐請慢走。』」謝必安和范無救掩不住眼內的欣喜,她們右手握拳置於心口處,彎腰對著艾草行禮。


艾草點點頭,打開了房間門,足尖一蹬,如同紅蝶飛奔出去。


門外就像是另一個世界。


可以看見許多不同髮色、眼色的少年少女們同樣趕著下樓,白色的樓梯像是蜘蛛網般地從各層樓的走廊蔓延出來,交會於這棟建築物的中心。


很明顯的,那些似乎也趕著前往某處的年輕男女們,身上穿的衣飾風格和艾草等人都截然不同,卻誰也不覺得哪一方怪異。


因為這裡是賽米絲學園,是獨立於三界之外的因帕德休島上的學校。


這裡任何種族都能見到,唯獨沒有人類。


而就在一個多月前,這座位於西方世界的學園,從東方迎來了第一位的交換學生。


他們迎來了東方陰間神祇──城隍.艾草。




「好了,小姐去上課了,接下來就是照慣例的『那個時間』了,無救。」


待艾草的身影消失於走廊外,謝必安關上了房間門,阻隔了外界可能窺探到的視線。


「等很久了啦!」范無救精神百倍的咧著嘴笑,小虎牙從唇間顯露出來。


隨即,這兩人的目光都有志一同地落到艾草來不及收起的信上。


那封由貝洛切爾寄來的信,此刻正靜靜地攤展在桌面。


「小姐的信不可以隨意亂動,就算它是從一個疑似戀童癖的傢伙那寄來的。但是,這不會妨礙我們記上一筆,對吧?」謝必安的手指往虛空一抓,握住一柄白羽毛扇。她用扇子掩著唇,鏡片後的柔媚雙眼微微瞇起,唇角噙著淺淺的笑。


「那還用說嗎,必安?」范無救的動作迅速,那抹嬌小的黑影在房間裡竄上竄下,一眨眼的工夫就不知道從哪些地方抱出了一堆捲成筒狀的紙張。


謝必安的白羽毛扇輕一揮揚,所有的紙張就像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攤平,貼至牆壁上。


那些原來是不同人物的照片。


假使這時候艾草還在房裡的話,那一雙烏黑的大眼睛裡勢必會出現一絲吃驚。


照片上的身影都是她認識的人:貝洛切爾、拉格斐、白蛇、伊梵──還清一色都是男性。


「看起來有禮,但估計是戀童癖,成為變態的潛力也很大的男人;脾氣差、個子矮、情商智商都應該回去重修一輪的小鬼;顏面神經推測失調,卻又愛藉故靠近小姐,還以為旁人看不出來的蒼白傢伙;還有一個則是目前沒明顯動作,是男的還跟小姐交情疑似不錯,這點就足夠讓人火大……」


謝必安輕搖著羽毛扇,目光逐一地巡視過照片上的人物,從紅唇中吐出的是柔軟依舊、字字句句卻顯得刻薄毒辣的嗓音。


「那麼,今天我們該選哪一個呢?」


「呀哈哈哈,那還用說嗎?」范無救露出孩子氣重的笑臉,黑眸則是兇氣四溢地鎖定了牆上的其中一張照片,「一早就讓小姐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小姐甚至還要寫信給他,所以我超火大的啦!」


「太好了,我也是這麼覺得。」謝必安手上的白羽毛扇消隱,取而代之的是數十根羽毛躺臥在她的掌心,「無救,我們一人一半平分吧。」


「完全沒問題!」范無救比出一個OK的手勢。


下一秒,兩名女性不約而同地望向被她們鎖定為目標的照片,她們分別揚起了溫煦以及豪爽的笑,指間的白色羽毛似乎正閃動著森寒的危險光芒。


同一時間,身處因帕德休島東北方的貝洛切爾無故打了一個噴嚏。


渾然不知自己的兩位下屬將要在房間裡展開某項娛樂活動,深怕第一節課會遲到的艾草腳步不停,連跑帶躍地一路奔到了宿舍一樓的中央大廳。


這名個子嬌小的東方神祇沒有中途前往朋友的房間,她知道對方一定會在大廳裡等候著自己。


果然就在躍下最後一級階梯的時候,艾草一抬頭,就看見大門左側的信箱櫃前正佇立著三抹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擁有一頭華麗粉紅色長捲髮,容姿嬌豔無雙的少女彎著身,像在檢視其中之一的信箱;膚色蒼白到毫無生氣的少年倚著櫃子,血紅的眼眸半瞇著,像在打瞌睡;目光不時不耐掃視的金髮藍眼小男孩,則是最快發現艾草出現的人。


「太慢了,小不點。」拉格斐抱著雙臂,冷傲的小臉蛋佈著明顯的不耐煩,「妳的腿真的是短到那種程度嗎?妳知道妳讓我等多久了嗎?」


「吾的腿,吾很有自信一定比拉格斐你……」艾草認真的申訴還未全部說完,另一道華美的女聲就已快一步地插入,強勢將艾草的話蓋過去。


「啊啊?小米粒的腿就算短,也還是可愛得不得了,輪得到你來說嗎?」莉莉絲停下檢查信箱的動作,氣勢十足地轉過身,雙手插腰,碧綠如寶石的眼眸不客氣地瞪著那名矮個子天使,「還有,在等小米粒的是我跟冷血的,你這矮子少乘亂插入,小米粒可沒有跟你約好。」


「不準叫我矮子!」拉格斐冷傲的面具瞬間碎裂,背後猛然一對雪白羽翼張啟,藍眼像要噴火。


他的個性一點也不像外表那樣看起來冷冰冰的,相反的,是暴烈如火,說發飆就發飆,尤其是身高被人大做文章的時候。


「小不點有貼標籤說是你們的嗎?我說我在等她就是在等她,妳這惹人厭的惡魔滾旁邊去!」


「聽你胡說八道!」莉莉絲猝地瞇起碧瞳,原先空無一物的背後也在剎那間張開一對漆黑華麗的翅膀。


天使與惡魔針鋒相對著,彼此間的險惡氣氛幾乎都像要具體化,看得見火光四濺了。


下一秒,莉莉絲和拉格斐霍然同時轉頭,異口同聲的逼問著話題主角。


「『小米粒(小不點),妳說,妳和誰約好了!』」


「吾,」即使面對兩人懾人的氣勢,艾草還是一派冷靜,潔白的小臉上缺乏表情,她萬分嚴肅的說,「吾只是想說,吾的個子雖然小小的,但腿不比拉格斐短,身高也比拉格斐高。吾也知道這是徒勞無功,但吾還是想糾正,吾的名字是艾草,非是小米粒也非是小不點。」


「『妳是睡昏頭了嗎?小米粒(小不點),我當然知道妳叫艾草。』」這一次,莉莉絲和拉格斐仍然是異口同聲的說。


可隨即就見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露出嫌惡的表情,一人咋舌,一人則是發出明顯的「嘖」的一聲,顯示出雙方一點也不喜歡彼此這種破天荒的默契。


艾草張口欲再糾正,但看著兩名朋友臉上的認真困惑,她閉上嘴巴,落寞地低下了頭、今日的扭轉稱呼計畫,還是失敗……


「真是幼稚。」從旁傳來了接近嗤笑的冷淡嗓音。


倚著信箱櫃,幾乎讓人以為他睡著的白蛇掀開了一隻血紅色的眼睛,紅眸掃過莉莉絲與拉格斐,接著另一隻眼睛也睜開。


白蛇筆直起身體,「不在意遲到的話就繼續留下吧,艾草,或者跟我離開。」


艾草下意識仰頭望向鑲在穹頂的大型壁鐘,短針和長針的位置令她不由得小小地「啊」了一聲。


「白蛇,吾跟你……」艾草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就被一雙皎白的手臂一把勾住肩頭,將她大力地往後一拉,撞入另一個懷抱裡。


「別想趁機偷跑,冷血的。」


莉莉絲緊緊攬著艾草,原本想反擊的言語在聽見白蛇意欲藉機拐人後,馬上就變成了警告。她的唇角噙著冷笑,碧眸在艾草看不見的上方,惡狠狠地瞪了白蛇一眼。


「要走就一起走,現在這時間,再多待個三分鐘也不至於會遲到。」


「三分鐘?莉莉絲要做什麼嗎?」早就習慣被人摟來抱去,艾草只是仰起臉,黑若深潭的眸子凝望著莉莉絲。


「信,本小姐要檢查今天又該死的收到哪些信。」莉莉絲一手攬著艾草,一手伸向某個信箱櫃門一拉開。


剎那間,數也數不清的信件就像雪片般飛下,堆疊在地板上,形成了一座小山。


那數量誇張到連艾草也不禁微瞠大眼眸。然而目睹此景的白蛇和拉格斐,卻像是一點也不意外,甚至可以說見怪不怪。


「嗤,妳的愛慕者還是一樣驚人。」拉格斐撇撇唇,一雙藍眼則是緊盯著莉莉絲還搭在艾草肩上的手不放,眸底閃過瞬間的光芒像是嫉妒,又像是渴望。


「愛慕者?」艾草低頭看了看那堆如同小山的信,注意到大部分的信封都是偏粉紅色,有的信封封口還用愛心貼紙黏貼起來,「情書?都是給莉莉絲的?」


「對,男女都有。都說少在我信箱裡塞這些了。」莉莉絲不耐煩地以指撥撩下髮絲,「要看完這些很麻煩的。」


就像在呼應莉莉絲的話,她的身旁無預警地憑空出現一抹人形黑影。


黑影俐落地將那一大堆的信都抱起,又向艾草等人低頭表示行禮示意,眨眼便宛如來時般的突然,無聲無息地消隱在空氣中。


那黑影是專門服侍莉莉絲的影侍,只有少數的時候會露面。


艾草忍不住揚起淺淺的笑,她有發現到莉莉絲是說「要看完這些很麻煩的」,這表示就算她表現得再怎麼不耐煩,仍是會將他人寫給她的信都看過一遍。


莉莉絲,果然很溫柔哪。


正當艾草想將這些話告訴自己的朋友,倏然間,她捕捉到細細的叫嚷聲。


「哎!殿下又沒拆信了!」


「真失望……」


「但是殿下回去會拆信的吧?」


「一定要看到我們的信!」


那是女孩子們的聲音。


是誰?艾草飛快地抬頭尋找,立刻在上方樓層的圍欄後發現兩抹人影。


對方似乎驚覺到自己暴露了行蹤,馬上匆匆忙忙地站起,往走廊內側跑。


艾草看不見對方的相貌,唯一的印象就是那蓬鬆像棉花糖的紫色與灰色髮絲。


「看那頭髮,應該是鈴蘭和百合吧?」莉莉絲抬頭,剛好也捕捉到最後一瞥,「三年級的,種族是夢魔,算是我地獄之民。」



所以她們才會稱莉莉絲「殿下」?艾草恍然大悟,但內心依稀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還非常的迷戀、崇拜妳哪,莉莉絲。」拉格斐的語氣完全稱得上嘲笑。




「囉嗦,我只要有小米粒就夠了,矮子快閃到旁邊去,別在這礙事!」莉莉絲不客氣地回擊,知道什麼最能惹得拉格斐惱羞成怒。




果不其然,拉格斐當下就變了臉色,藍眸燃起冰燄,不過就在那簇火燄準備燎原之際,有什麼阻止了他。




「拉格斐,也有愛慕者嗎?」艾草認真地問道。




如果說話的是別人,拉格斐鐵定是理也不理,最多用冷酷的眼神回視,但開口的偏偏是艾草。




只要那雙烏黑的眸子一凝望自己,拉格斐的腦袋就差不多成了漿糊。




「愛、愛慕……」拉格斐的火氣消散大半,他結結巴巴地說著,「誰愛慕誰了?我才沒有……」




「這小子沒有什麼愛慕者的,小米粒。他討厭女人,脾氣又差成這樣。」莉莉絲直接截斷了拉格斐的話,「本小姐認識他到現在,沒見過他收過情書。」




「那種無用的東西,誰會想……!」拉格斐猛地嚥下最後一個字,他怒瞪莉莉絲一眼,醒悟到她的目的。要是他這時候說「不想要」,那麼他以後連萬分之一的機會,都別想收到艾草可能寫給他的信。




「莉莉絲,妳這卑鄙的惡魔。」拉格斐小小聲的、咬牙切齒的說。




「那對惡魔來說可是讚美。」莉莉絲傲慢地勾起豔麗的笑。




全然沒察覺兩人間的暗潮洶湧、暗中較勁,艾草不說話地盯著拉格斐,隨後困惑又嚴肅地說,「吾不懂,為何拉格斐無愛慕者?吾覺得拉格斐人很好,吾很喜歡。」




拉格斐第一次知道言語也能重重擊中一個人的心房,那張素來冷傲的小臉霍然衝上了鮮豔的紅色。




估計連莉莉絲也是初次見到這幅光景,因為她嬌豔的臉蛋上露出不經掩飾的驚訝。




莉莉絲確實吃驚不已,她還是第一次知道那名外表冷冰冰,實則情緒暴烈的天使原來也可以臉紅到像是充血。




「都像番茄了……」莉莉絲喃喃的說,這是繼她知道白蛇也能露出笑容後,第二幅見到的不可思議景象──原因都是因為艾草。




拉格斐也感受到自己的臉皮燙得驚人,他沒聽進莉莉絲的話,只是突然一把抓按住艾草的肩頭。




「妳……我……」拉格斐其實也不明自己想說什麼,他只覺腦海一片混亂,心跳如擂鼓,不經思考地脫口而出,「我、我會寫給妳的,總有一天我會寫那該死的信給妳,然後妳只能收下……一、一定要收下,艾草。」




「……咦?」艾草愣住,她沒想到拉格斐會忽然喊自己的名字,但她更想知道的是對方口中說的「該死的信」和「只能收下」又是什麼意思。




明明在巴別塔的運作下,賽米絲學園裡並不會出現所謂的語言隔閡,然而……




七娘、八娘,真奇怪,吾完全聽不明白拉格斐的話……吾難道變得愚昧了嗎?但吾上回的語言學小考,還拿了高分的。




就在艾草滿心不解,拉格斐忽然又像被燙到地急速縮回手。




「沒、沒聽清楚也無所謂,我去教室了!」拉格斐後退了一兩步,緊接著就頂著那張還發紅的小臉,衝出了宿舍大門。




下一刻,外頭就傳出翅膀拍振的聲音,隨後遠去。




艾草被拉格斐這一番異於平常的舉動弄得摸不著頭緒。




「吾聽得很清楚。」她抬眼望著莉莉絲和白蛇,平靜的嗓音滲入了納悶,「但吾不懂拉格斐之意,他的眼睛都變蚊香眼了。」




「也許他昨晚喝了酒。妳喝酒也會變蚊香眼的,艾草。」白蛇寂冷的聲音在沉默了好一會後終於再響起,「那只不過是胡言亂語,用不著在意。」




「吾喝酒才不會……是有幾次會,吾承認。」艾草小小聲地說。




「噗!喝酒?這鬼話虧你說得出來?冷血的,你真的是轉性了。」莉莉絲鄙夷地睨著白蛇。




「妳有更好的說辭?」白蛇還是那張漠然無表情的臉,血紅色的眼瞳直視著莉莉絲。




這倒是讓莉莉絲一時語塞,在思索半天,又不想對艾草挑明拉格斐的言行差不多等於告白,最後她不甘願地聳下肩膀。




「就喝酒吧。」她咋了一下舌頭。




「那白蛇呢?」艾草忽然又問了。




白蛇和莉莉絲同時回神,目光一致放回艾草的身上。




「白蛇也有愛慕者?」艾草的黑眼珠裡有些許的好奇。




莉莉絲這次忍不住嘲笑起白蛇了,「那個冷血的?拉格斐的個性差,冷血的只會比他更差。相信我,小米粒,沒人想愛慕這冷血的。」




白蛇沒說話,他一言不發地打開了其中一個信箱的櫃門,只有一個薄薄的信封滑了出來,信封上還寫著「華雅其麗婭」這幾個顯目的金字。




艾草的眼力很好,還能再看見另一行小字──給尊貴的VIP會員。




除了這封來自冰品店的信之外,白蛇的信箱就真的空無一物了。




「看完了?」白蛇淡淡地說,「看完就抬起妳的小短腿,艾草,除非妳嫌妳的分數太多不怕扣。」




「吾的分數一點也不多。」艾草小幅度地搖搖頭,「莉莉絲、白蛇,吾等也快去教室。另,吾可否靠自己的腳,吾覺得吾不適合被人抱在天空飛,吾猜吾有懼高症。」




「懼高症?」莉莉絲揚起姣好的眉,「小米粒,從高空落下還能面不改色著地的人最好有懼高症。不想浪費時間,就乖乖讓本小姐抱著飛過去吧。」




艾草的小臉在一瞬間微微發白。




事實上,她當然沒有懼高症,但她會暈飛行──莉莉絲的飛行技巧太快太兇暴,偏偏本人並沒有自知之明。




「艾草這次跟我。」白蛇伸出手,他蒼白的皮膚上立即浮現繃帶,兩條繃帶轉眼又化成白色的小蛇。




小蛇飛快地滑躍到艾草的兩隻手臂上,作勢要拉著她走。




莉莉絲不悅地瞇起碧眸。




「用妳之前欠的一次人情來抵,莉莉絲。」白蛇毫無起伏的說。




「嘖。」莉莉絲將粉紅色的髮絲往肩後撥撩,然後不甚情願地跟著白蛇邁出了腳步,黑靴的鞋跟隨之在光鑑的地板上敲擊出響亮的音響。




雖然這樣對地獄君主之女不好意思,但艾草的確鬆了一口氣。




毫不在意自己的手臂上纏捲著大部分女孩子都會害怕的白色小蛇,她小跑步地和白蛇、莉莉絲一同跨出了白犀之塔的大門。




但是細碎的說話聲,讓這名來自東方地府的嬌小神祇回過了頭。




艾草看見那些就像蛛網分佈於空中的優雅雪白樓梯上,分層站立著不少身影。




對方就像是在觀察他們的離去。




艾草不知道那些人的名字,但是她對他們的臉或多或少也有些印象──因為那些人也是白犀之塔的一份子。




他們是三年級的學長姐。




艾草終於知道,自先前就存在的那一絲不對勁是為了什麼了。




第一節課是規定全校學生都得前往的,然而剛剛的兩名夢魔學姐──鈴蘭和百合──卻是一點也沒有急著要趕去教室的跡象,反倒往走廊內側奔跑。




為什麼三年級的學生還留在宿舍裡?




「小米粒?」艾草的停步連帶地也令莉莉絲轉過頭,她同樣瞧見那些分佈在樓梯上的身影。




「三年級的?」莉莉絲瞇細一雙美眸,然後眉頭蹙起,「噢,真該死的,『那日子』要來了嗎?」




「那日子?」艾草疑惑地問,接著她的視野就被一片黑蓋住。




白蛇伸手摀住她的眼,同時帶過她的身體,不讓她再繼續盯著宿舍內部。




「一年一度的『年級會考』。」白蛇冷寂的聲音落在了艾草耳邊,「一年級是應考者,三年級是出題者,老師則是裁判。艾草,或許妳應該把學生手冊好好看完,以免妳的小腦袋瓜裡空無一物。」




「吾有看,只是,沒看完。」艾草誠實的說。




「閉上你那張吐不出好話的嘴,冷血的。」莉莉絲拍掉白蛇的手,眼見艾草又想轉頭看向宿舍,她乾脆張開隱藏起來的羽翼,華美碩大的黑色翅膀登時伸展開來,也遮擋住了後方景象。




艾草不禁又著迷地看呆了。




「聽好了,小米粒。」將虛榮心先扔到一邊去,擁有華麗粉紅長捲髮和綠寶石般雙眸的豔美少女彎下身,食指彈上了艾草的額頭。




艾草摀著額,一臉怔愣。




「『年級會考』可不是什麼有趣的東西,那根本就是學園長那禿頭吃飽太閒才搞出來的玩意,專門讓一年級和三年級廝殺用的。」




「……咦?」


由於學生手冊沒帶在身上,加上班導師.黑荊棘的脾氣似乎比平常時候更為陰晴不定,如同是有什麼事惹怒了她。因此就算結束了第一堂課,艾草還是對於「年級會考」的詳細資訊一無所知。




目前她僅知道,這是一場由三年級學生來考驗一年級學生的考試,每年都會舉辦一次。




如果不是接下來還有課的話,艾草原本想去位於地底下的圖書館查閱資料。她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考驗內容,會讓「年級會考」成為莉莉絲口中的「廝殺」。




而白蛇,也沒有對這種說法提出反駁……




「嘿,轉學生。哈囉,轉學生。妳有聽到我的聲音嗎?」




一隻潔白的手掌無預警地伸至艾草的面前,在她的視野內揮了揮,登時讓她遊走的思緒全數歸回。




艾草定睛一看,發現一名黑髮紫眸的女孩子就坐在自己前方。臉蛋甜美,髮絲如暗夜森林漆黑,眼眸則宛如紫水晶剔透,微笑間可以見到獠牙若隱若現。




「菈菈?」艾草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原來坐在她前方的不是別人,正是上次因加分任務而成為朋友的暗夜眷族,同時亦是一年C班的學生。




「我難道長得那麼不入眼嗎?轉……不對,是艾草,之前都叫得太習慣了。」菈菈吐下粉舌,一雙眼睛滴溜地盯著艾草看起來總是缺乏表情的小臉瞧,「哪哪,艾草,妳也太慢才有反應了吧?難道我真的長得那麼不入眼嗎?」




「非。」艾草輕搖了搖頭,「吾認為菈菈很可愛,吾只是思索事情,才一時無法回神,此乃吾失禮之處。」




「咳,其實我的意思不是要妳稱讚我可愛啦……」




艾草認真的態度反倒讓菈菈困窘地紅了臉。她雙手貼著微熱的臉頰,沒想到一名小女孩說的話也可以令人心跳加快了一拍。




「我說艾草,看不出來妳個子小小,卻意外的很有男子氣概耶。」




要是艾草真的是男孩子,長大後一定可以輕易迷倒一票女性!




「男子氣概?但吾並非男性,雖然有點看不出來。」艾草低下頭,雙手貼上胸前,「嗯,有一點點……這證實吾之性別。不過,吾還是會收下這份稱讚的。」




「噗!」菈菈再也忍不住噗哧而笑,她手臂一勾,就將艾草的上半身拉向前,讓對方的小腦袋可以埋在她的懷抱內,「嘻嘻嘻,艾草妳未免也太可愛了啦,怪不得莉莉絲那群傢伙會緊黏著妳不放。啊,好可愛、太可愛了啦,妳當初怎麼不是來我們C班嘛?給A班真是浪費!」




「吾不懂吾哪裡可愛,吾明明很嚴肅。必安、無救她們也說吾很有威嚴的。」艾草失落地小小聲說,任憑菈菈對她又蹭又抱,彷彿把她當成了洋娃娃。




還沒到第二節課的正式上課時間,教室裡的學生人數還不多。




艾草這堂課修的是「法陣緒論」,授課老師是一年D班的班導師。




事實上,這是艾草第一次進來這門課的教室。




「對了,艾草。」菈菈忽然放開艾草,甜美的臉蛋寫著納悶,「妳也是來修法陣緒論的吧?可是我之前都沒看見妳出現耶。妳到賽米絲也有一個多月了,而且妳還是獨自一個人坐在這。莉莉絲呢?白蛇呢?還有那個矮子天使呢?」




「那個,該怎麼說才好呢……請不要說得一A像是只有那三個人,這樣我也會很苦惱的。」




一道文靜細弱的少女嗓音插入,嚇了菈菈一跳,她沒想到有人會忽然插話。




「是你,水……!」在看清說話之人是一名穿著連身洋裝的栗子色捲髮少女後,菈菈差點脫口說出「水妖」兩字,但及時又將最後一個音節吞下。




水妖是稀少的種族,對方在校園內並未主動公開身份的話,那麼她也不該擅自說破。




「妳們好,艾草、菈菈。」外貌秀氣柔弱的野薔薇擁有一雙深棕色的眸子,手上還戴著一隻奇特的南瓜手偶。她的出現,讓教室內的一些男孩子忍不住不時地往這方向偷看。




容易激起人保護欲的野薔薇,在一年級的男學生中有著高度人氣,也不乏有人告白。雖然一律遭受拒絕,據說還是以相當毒舌的方式──十個人裡面往往有七個會哭著跑走。




但是,只有極少數的人才知道,外形是名秀氣少女的野薔薇,其實是還未分化出性別的水妖。也就是說,她並不是女性,也不是男性。真正的樣貌則是藍髮藍眸,雙耳如魚鰭,下半身是碩大華麗的寶石藍魚尾。




而艾草等人,就是那些極少數的知情者。




「野薔薇……為什麼連你也會在這教室裡?」菈菈挑起眉梢。比起對莉莉絲、對白蛇、對拉格斐,她對野薔薇倒沒有特別的好惡,「還穿著裙子,你不是不能算是女孩子嗎?」




「嗯,是的。」野薔薇歪下頭,露出淺淺的笑,「但是,我也不是男孩子。在我真正分化出性別之前,就請繼續將我當成女性,畢竟我忽然走進男廁的話,男生們會嚇得衝出來呢。」




「不止是嚇得衝出來,還會哭著高喊詐欺吧!」




接話的是野薔薇手上的南瓜手偶,它似乎有著獨立的意志和生命力,一雙小短手興奮揮動,喋喋不休地說著。




「原來野薔薇這笨蛋不是平胸的飛機場,而是根本沒有胸部啦嘎嘎!就算她以後變成女的,一定也還是毫無可看性和未來性,不過女人味應該勉強及格。喂喂,那邊的吸血族,就是在說明明長得漂亮卻沒有異性緣的妳啦!」




南瓜手偶似乎沒發現菈菈的眼瞳陡然染成紅色,依然喋喋不休地大放厥辭。




「妳看看,野薔薇雖然是個笨蛋,但她現在異性緣都比妳強啦,被人告白的次數鐵定也比妳……」




「唰」的一聲,驟然出現的異樣聲響讓南瓜手偶倏然閉上了嘴。假使它有汗腺的話,這時候恐怕會冷汗直冒。


「比我怎樣?啊啊,你說是比我怎樣?」菈菈的笑容甜美如蜜,但一雙染成赤紅的眸子裡卻閃動著嚇人的陰狠,新月般的獠牙從唇間露出。逼近南瓜手偶的五指更是指甲變得銳利細長,就像五柄小刀,輕易就能在南瓜手偶的腦袋上刺出五個洞。



「區區的南瓜也敢盡說些大話?信不信我直接扎穿你的頭,在上面開出幾個洞?」




「不不不不不要啊!」南瓜手偶如同受到驚嚇,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尖叫,「妳想對本大爺的頭做什麼?難道妳想噗滋噗滋的搾出南瓜汁嗎?喂,野薔薇,妳還傻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點救我,妳這個反應遲鈍的超級飛機──」




南瓜手偶的尖叫戛然而止,然而這次並不是它自己主動閉上嘴。




因為情緒起伏而露出暗夜眷族特徵的菈菈,目瞪口呆地看著野薔薇依舊噙著秀氣的淺笑,戴著南瓜手偶的手卻是毫不留情──就算用快、狠、準來形容也不為過──砸上了堅硬的桌面。




可憐的南瓜手偶就這麼首當其衝地和桌面進行最親密的接觸,連吭也來不及吭一聲,當場暈了過去。




「抱、抱歉,細細它真的是太多話了……希望菈菈妳可以見諒。」野薔薇細聲地說,「也請別將它的那些話放在心上。我就算之後如果變成女性,也一定會擁有豐滿上圍,成為黑荊棘會喜歡的……」




「嗚!妳可以不用說沒關係,我說真的!」菈菈連忙打斷野薔薇的話,眼裡的赤紅褪去,恢復原先的紫晶色,「我對妳和黑荊棘老師的師生戀沒興趣,而且這種事應該低調一點比較好吧。」




「啊,是這樣嗎?」野薔薇的語氣中隱含一點失望,像是惋惜無法和他人分享自己好不容易獲得的戀情。




「吾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吾對此類事不太瞭解。」艾草嚴肅地搖了搖頭。




「是這樣,就是這樣。」菈菈強調的說。




「可是,我還是想多說一些黑荊棘的事。例如,艾草就是照著黑荊棘的要求,才會至今來上法陣緒論的課。」野薔薇選了艾草另一邊的椅子坐下,教室內並沒有硬性規定座位的分佈,「我說得沒錯吧,艾草。至於我,我猜菈菈妳只是沒注意到我而已。」




「就如野薔薇所說。」艾草安靜頷首,「黑荊棘老師要吾先把一些基本概念弄懂,再來此課堂。吾今天是第一次前來,莉莉絲他們這堂則已選修其他課程。」




「啊啦,原來是這樣。」菈菈恍然大悟,同時又暗瞥了野薔薇一眼。




確實,如果不是在進行加分任務的時候共同經歷過一些事,恐怕她到現在也不會多留意這名外表文靜秀氣、看似怕生的「少女」。




「菈菈、野薔薇,吾也有事想詢問。」




趁著離上課鐘響前還有幾分鐘的時間,艾草把握機會,問出了從第一節上課前就累積到現在的問題。




「『年級會考』的詳細內容是指?又因何白蛇和莉莉絲會說那是三年級和一年級間的廝殺?當真要殺得流血見骨嗎?」




「什──才不是那麼一回事,完全不是!」菈菈聞言啞然,緊接著大力搖搖手,「『年級會考』哪是那麼血腥的東西。不過,對那兩個傢伙說不定差不多……」




「哎?」艾草越聽越糊塗,大睜的烏黑眸子滑過一抹困惑,那是那張白瓷般的小臉唯一容易洩露情緒的地方。




「我想想該怎麼說……」菈菈坐下,抱著胸沉吟,「『年級會考』就是……」




「『年級會考』?本大爺聽見這個了,而且肯定沒聽錯!」以為昏迷的南瓜手偶出其不意地回覆意識,一骨碌地撐高了腦袋,「這可是學生手冊中的基本常識,是誰蠢到……咳咳,不是,本大爺是說人不是萬能的,多少會有不知道的事。」




南瓜手偶預備要不客氣噴吐出的嘲笑之辭,在發現發問者是艾草後,立刻生硬地吞了下去。




即使眼前來自東方世界的轉學生看起來又乖又無害,但南瓜手偶絕不會忘記對方身邊的下屬可是嚇人得很。要是被她們知道它嘲笑了她們的主人,它可能就要去換一個南瓜來充當新腦袋了。




「細細,你會認真的說明,不會再胡言亂語了對不對?」野薔薇慢悠悠的說。




「那、那當然,野薔薇妳把本大爺當誰了!」




南瓜手偶迅速抬頭挺胸,裝做沒聽見菈菈在旁嘀咕:「當誰?不就是當南瓜嗎?」




「把耳朵豎起來好好聽清楚了,黑眼睛的小不點。『年級會考』就是由三年級分組,每一組會出一個關卡,給一年級的當做測試。一年級的也會分組,通常一組四人,不過並不限定同班,所以可能一A、一B、一C、一D的人都被分在同一組。」




「而一年級的,事先也不會知道自己跟誰同組,因為考試是無預警開始的。要確認對方是不是自己的同伴,可以看手背上的記號,這種事到時候就明白了。至於老師們,不會插手任何關卡,他們只是負責評分,不管三年級還是一年級都會被評。總之,『年級會考』據說也是讓三年級惡整一年級,抒發壓力用的。」




「只是,白蛇和莉莉絲在入學不久前就有說過。」野薔薇繼續說下去,「不論是怎樣的關卡,有人敢找上他們,他們就會全力以赴的對付回去,當成正式的戰鬥。」




「這個我也聽說過。」菈菈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的說,「還聽說這次三年級的,還真的跑去向老師們要求,看能不能不要把白蛇和莉莉絲都算在應試生內,就怕找他們當測試對象,真的會出現廝殺局面──三年級單方面的被廝殺。」




饒是身為心高氣傲的暗夜眷族,菈菈也不敢肯定自己有沒有那份決心,獨自正面對上莉莉絲與白蛇,畢竟那可是對上地獄君主之女和伊甸之蛇的後裔。而白蛇的真正實力,至今依舊無人知曉。


「不過那些都是三年級的事,和我們也沒關係。」菈菈微聳肩膀,漾起甜甜的笑,又張手攬住艾草的肩膀,「哪哪,艾草,說不定『年級會考』妳就會跟我、伊梵一組了。」



「伊梵?對了,吾沒看到伊梵,他沒修這堂課嗎?」艾草終於慢一拍的察覺到,總是和菈菈一起行動的修長身影沒有出現。




「他有修,只是晚點才過來。艾草妳聽我說……」一提起自己的堂兄,菈菈就憋不住地想要抱怨,「伊梵那個討厭鬼,居然先把我趕來教室,他則是跟珠夏大人去處理點事情,人家也想跟在大人身邊嘛!還有還有,大人這次回來賽米絲,竟然多帶了兩名部下,據說還是路程中收的……明明有我跟伊梵服侍就可以了……可惡,那種來路不明的新人……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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