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ydney 于 2013-4-21 15:24 编辑

利广从联钦的界身取了为数不少的钱，就近到了附近的骑兽行。接下来他打算步行到下一个城市，若是有了极好的骑兽，就不用担心宿头了。

“你这里速度最快的骑兽是什么？”利广问旁边的年轻伙计，两人正要去到后院看现货。

当然不指望联钦的骑兽行会有最高等的驺虞，天马估计也不太可能，但是孟极也许有，再不济吉量也不错，最差就将就一下青骓了。

“客官，鄙店正有一吉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办好手续您就可以走了。”

转过拐角，厩舍便呈现在眼前。利广倒是一眼就看到了拴在院子一角的孟极，“伙计，那不是孟极吗？”

“抱歉客官，您晚来一步，已经有其他客人已经定下了。喂好料后，客人就要走了。”

如此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论速度和飞行高度，青骓都比孟极要差一些。大致瞄了一眼骑兽，利广也不挑剔那么多，跟着伙计回柜台办手续。临走时，利广不舍地回头看向孟极的方向，正巧看见有人跨上了骑兽，骑者俯下身子，随着骑兽腾空而起，越过院墙，很快消失在远方。

很利落的动作啊！利广眯起眼睛叹服，刚才听伙计说孟极的买主是个斯文书生。原来真人不露相，不只是图孟极脾性温和而已。再想想，总觉得刚才看到的侧面有点面熟，会是谁呢？名为温君的答案冒了出来，利广自嘲地想，怎么可能，那样斯文的读书人，跟骑兽不沾边啊，况且那人应该好好地呆在海涯港，果然眼睛花了，虽然仙人不生病，但体质还是有差别，利广更坚定了步行的打算。

从联钦东北门出来，经过一片起伏平缓的丘陵后，广阔的平原展现在眼前，平坦的官道延伸向远方，方正的田地中间点缀着几处小屋。

虽然是盛夏，早上的天气还不是很热，加上凌云山的阴影，反而显得凉爽，微风拂面，利广牵着青骓信步而行，目不斜视。背后再次响起了辚辚的马车声，错身而过时，风中传来人们纳闷而惊讶的不解：“没问题吧，这个人有骑兽居然走路！浪费……”

这样的事情从利广出了城门便络绎不绝。人们纷纷用稀奇的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盯着利广瞧，若不是数百年的岁月练就了厚实的脸皮，利广也受不住跨上青骓落荒而逃，哪里还能慢悠悠地散步。

中午的时候，利广到了一处里庐歇息，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没找到人，最后在屋后的田埂边发现了一位满面皱纹的老者入定一般望着远处的土地。

“老人家！”利广将青骓栓在附近的树干上，走到老者的身边坐下。“在等什么人吗？”

但是远方并没有什么身影，况且此时并不是农忙时节，呆在里庐的人很少。

老者的叹息微不可闻，配上沧桑的话语却让人心情沉重起来，“没人来了，年轻的人都进城了，眼看着一年年土地都荒芜了，那起伏的不都是稻麦，也有野草啊！”

远看千里麦浪翻滚，近看则参差不齐，不似用心照顾的模样。利广想起数百年前，奏国日渐强盛富足，随着人口越来越多，城乡的规模需要扩大，关于选址和土地的利用问题，国府展开了一场辩论。其中令人最为关注的一点是，土地作为天帝的恩惠，对于整个国家而言，到底维持多少的土地才是最合适的？

这个问题奏国几百年来并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是依然有很多人始终都没有忘记，土地是上天赐给国家和人民最大的恩惠，是人们生财的根本。

“总有一天，人们会知道要以地为本以食为天的。”

老者浑浊的眼睛里透出笑意，“难得你这样的年轻人也懂这些真正有用的道理。我看像你这样的人，就该进城到国府当官去。”

要是不懂，那就真的要羞愧死了。利广苦笑，他可不算是年轻人，只是这张脸孔唬人而已，说起来都已经习惯了，若是有一天想自动放弃仙籍，慢慢变老，皱纹疾病袭来……利广决定还是好好旅行仙人的职责，衰老死亡的话题就不要去想了。

=======================

舜国墨安四十二年秋，徇王登蓬山逊位，崩。是年冬，徇麒迎新王入圜方璃天宫，年号翠喜，后新王赐名徇麒莲华。

茉莉不记得自己被关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为什么会被关起来呢？说是让她闭门反省，可是想来想去，茉莉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她不过是老实地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而已，但是被指责妖言惑众。

“你说你打算安心下来种田是吧，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对了，有没有合适的对象打算结婚入籍的？多磨合早安定，再夫妻齐心，向天帝祈祷可爱的孩子，这样就人生完满了。”

那是获得初旌的最后一道手续，国府的人员亲切地和人聊着天，一边将资料记载到特定专用的材料上。茉莉没想到她会栽在最后一关。

“结婚？我从来没想过，也没有什么结婚的对象。”

“现在想也不迟，跟你这一批的同龄人也有几个温和老实的，可以多聊聊，认识一下。”

“我就想好好种田，不想结婚，以后也不想。”

“有个人帮衬扶持着不挺好?年轻人，种田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听我一劝，对你有好处，否则会吃亏而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的，既然作出了选择，就要自己承担。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是坚持走自己的路。”

“我说你这年轻人，怎么就不明白我是一片好心给你提供建议呢？孩子是天帝的恩赐，是可爱纯洁的至宝，和人结婚后抚养后代是天帝赐予的荣幸，更是一种责任，你懂吗？”

茉莉想起姐姐玉兰说过，她很喜欢这个世界，最大的原因有两点，第一，世界上因为天帝的选择，少了很多不负责任的父母，最大可能地保证了孩子健康成长。第二，女性没有生育的限制，也不会有人强加上家庭的职责。

生育的限制什么的，茉莉倒是不太理解，不过她现在很想告诉玉兰，姐姐，第二点你搞错了，才没有什么顺其自然呢，这世界还是有人会强加家庭的职责啊，不过却是不拘性别，好像不结婚抚养后代是罪大恶极的事情。

“我觉得这样的事情不能勉强，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况且我不喜欢按安排好的路走……”

后半句茉莉是低声嘀咕，刚说完便觉得不太妙，果然对方愣了愣，变了脸色，以资料审核需要时间打发了茉莉。应该不至于记仇搁置了签发初旌吧。后来茉莉的预感果然应验了，同批的人陆续拿到州候盖章签发的旌券离开了州城。

惴惴不安地等了几天，茉莉被带到了州候面前，帘幕后的州候看不清神情，听声音是挺年轻的男性。

“真的是女人啊！”茉莉低头伏在地上，州候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轻飘飘，有点怪异的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州候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州候继续说下去，茉莉听着心里逐渐别扭窝火起来。

“竟然蔑视天帝的恩惠而懈怠为人的职责，而且还是这么年轻的女子！……不要忘记自己的柔弱……也罢，自私的人天帝也是不会眷顾的……必须反省……赐你薄田……方知天帝恩惠……”

后来茉莉便又被带了下去，被告知必须惩戒她的言行不慎，深刻认识到错误后之后才能领取给田和拿到初旌。之后她便被关在了州府内的禁闭室，一开始还有人每日来问她是否知错，到后来就没有人了。

简直是死性不改！这是他们下的结论，而且伶牙俐齿，走上歪门邪道回不来了。

偶尔茉莉会想，不要那么冲，把心里所有的话都说出去。可是不说心里不舒服啊，而且她一想到那天州候的话，心里便憋着气，总觉得自己被侮辱看低了，不只是作为一个人，而是因为她的某个特点，对，就好像身为女人是罪一样，若是男人那么想，州候一定不会那么说，一想到这差别待遇茉莉就心里来气，很想在来人面前出口闷气，于是她便想到哪说到哪，也不管歪理正理，使劲地和来人辩论起来。

“结婚啊，请问可以和女人不？两人一起去祈祷，公平公道的天帝会赐予孩子吗？对了，还有半兽，天帝是最仁慈的不是吗？”

所有的律法典籍上都没见过同性之间的婚约记载，半兽也如此。据茉莉所知，舜国不乏同性之情，但是好像普遍认为当不得真。到底何为对错，茉莉其实并不完全清楚，只是本能地对迷惑提出疑问，就像从前牡丹理所当然地提出看法时，虽然不认为牡丹说的不对，但是总忍不住反过来提出质疑，惹得牡丹以为她胡搅蛮缠。对于遵循常规的人来说，怀疑本身就是离经叛道，对从古至今不变的天道的怀疑，无疑都是不经之谈。我不过是喜欢自己想清楚事情而已，茉莉觉得十分委屈，太绝对的事情总显得不靠谱，如果偷懒不去思考，人是会犯错误的。

茉莉的禁闭因此变得遥遥无期了。茉莉一边计算着时间的流逝，祈祷着远在海涯港的朋友们不要担心自己，期望着有一天她们赶来看她，然后自己也被释放，重见天日。

这样乱来，一定会被牡丹骂冒失冲动吧，茉莉笑嘻嘻地想，不过她倒是认识到一个道理，以前认为牡丹想进入国府当官是很了不起的事情，说实话，茉莉认为自己做不到，冒燥的性子也不太适合，不过如今看来，国府的官，就算是堂堂州候也没什么了不起，说不定御座上的王和圣兽麒麟也是很普通呢。

啊，这样是不是大逆不道地冒犯王和麒麟啊？那么高高在上，是舜国中最伟大的人呢，茉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反省反省，要稳重才行。不过心里却依旧认为王和麒麟没什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