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苍汐苍雾的回忆录。

鼻水泥何时能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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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一碗清水下肚，润至肺腑。脸颊边上淌着的汗水，粘住了零散垂下的发丝，发带下那淡漠的眸子里，映着逐渐下沉夕阳。天空染着一片橘红，云层一层一层的交叠，仿佛即将压至眼前。

马上挂着的弓箭囊早以空空如也，卷起袖口，裤腿，提起木桶便走向不远处的溪流处，轻轻的舀起一瓢清水，朝头上浇去，连着那黏黏稠稠的汗水一同冲刷干净，清水顺着轮廓滴淌在黄土之上。

只是又去了一年，眉目之间染上了这个年纪本该不该有的沉稳，一双手心上的茧不再不破开，而是愈渐的发硬，延伸而出的手指节上变得清晰无比。将一头碍事的青丝拨开之后，提着木桶中清水走回马场，身后却传来了呼喊声。

“苍汐，你爹找你。”朝身后看去，尽管是落日之后仅存的一丝光线，却还是不能直视的皱起眉间，朦胧之中看到走来的身影，淡淡的说道。

“嗯。”松开遮挡光线的手，转身看着那匹还未清洗的马匹，便伸手取下箭囊挂在自己身上，马匹甩了甩头，眸子中刚刚映入苍汐那少年的身躯，她手中的木桶水便一股脑的泼在了自己身上，引的马匹慌乱的跑了起来，苍汐扔开木桶，嘴角那细微的弧度埋没在天边的已然消失的光线之中。

蹲下身子拾起枪兵，朝前走去，不知那个酒鬼又有何事，苍汐扭了扭脖颈，脸颊上还有些擦伤，只是不碍事，这般动自己的那几个人早已被自己打晕扔在马场的马棚中，如今便是有债必还，这一年下来，逐渐学会闭嘴的人不再少数。

“爹。”又是一股酒臭味，扑面而来，那人还是半卧在阶梯上，白了些头，慢慢蜷缩的身子抱着那一坛不见松手的手，却是再也没有多大的气力能打在自己身上。

“嗯？”那人朦胧的睁开眼，口吃不清的张了又合，张了又合，仿佛在用力的回忆自己的名字，“苍……苍……西……苍西，我有话……跟你说。”

“苍汐。”苍汐看着他，冷淡的纠正道。

“对……苍汐，你姐姐……还是你妹妹？啊对，你们只差了一个时辰……对不对？”也不知喝去了多少，话语之间也没琢磨清楚他到底想跟自己说些什么。

“姐姐，苍雾，没错是差了一个时辰。”简短的回答，眸子映着这个醉鬼，脑中却是想着他会是如何死去，又是该死得如何才会适合他。

“对……对，苍雾，苍雾来信……”他有气无力的从怀中掏出一封还未拆开的信件，只是苍汐却愣住了，心中却是闪过了许久未曾有过的委屈，很快就被自己拂开，转而染上了轻蔑的笑，整整两年未曾有过音讯，现在这又是想说些什么？

“我看得晃眼……看不清……你念给我听。”

苍汐接过信件，拆开，泛黄的纸上，又被水沾湿过的痕迹，摸在手里有种硬硬的感觉，十分不舒服，苍汐垂眸看了起来，字迹清秀有力，也是待在娘亲身旁，一笔一划都有娘亲指导，想来苍雾必然养得一身娇贵，如何……能……能？

苍汐的手微微的抖了起来，心中却是仿佛被堵住一般的用力的盯着那一行字，字句行间如此醒目，仿佛干去的水渍又再次染湿了这一张泛黄的纸。

“信上说了什么……。”那醉鬼的酒意又泛了上来，就快支撑不住的催促苍汐。

“信上说，娘亲病重已然离开人世，不日之后，苍雾会到这天策府与我作陪。”冷漠的话语，心中却是一阵翻腾，麻痹的疼痛感又爬上了心头，如同被人一块又一块的凌迟处死一般。

“……”一坛酒终于从他手里脱落，在阶梯上滚了又滚，半坛的酒水沿路洒了下去，最后停在不远处，洒落的酒水上映照了一轮清冷的月。

“还有事吗？没事我回房了。”苍汐转过身子，从未见过这醉鬼有此表情，错愕的，仿佛这么多年，唯独今夜清醒着。

那暖香馥郁的怀抱，如今也消失不见，去哪也寻不得。

“汐儿……”

刚踏下一步，苍汐微微一愣，扎起的马尾下，散落这几丝青丝，月光映照着苍汐那脖颈后白皙的肌肤，苍汐没有回头，只是站在原地，问道。

“有事？”

“没有让你见到你娘亲最后一面……对……”

月光下，苍汐转过头，瞪着那个醉鬼，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懦弱造成的，你现在究竟在扮演着什么，见不得你如此清醒的样子……拾起你的酒坛……一辈子就这么逃避过去吧。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月光被云层慢慢的遮挡住，黑暗中，一人一瘸一拐的身影突然走进，随即而来的便是脸颊的疼痛感，云层再次慢慢的散开的时候，苍汐在笑，而她爹则是错愕中悲愤的看着自己。

“我苍某……”那人起得颤颤巍巍的指起手来，眸子之中闪过的慌乱，低沉的说道。

“怎么会生出我这样的孩子？”苍汐接道，她拨开她爹的手，“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去了。”说罢便转过身继续走。

“站住！”曾经仗枪驰骋沙场，立下几下战功，年少情怀与秀坊的那女子结下姻缘，可谓是郎才女貌令人羡煞，曾誓言如山似海，可言下海枯石烂之约。只因那一刀挥过的伤口而今变成了瘸子，便令自己这辈子都无法站起来，也无法面对那曾经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女子，又因为自己的懦弱，为了自己能再次在他人面前抬起头来便利用了这些孩子，我苍某……苍某的孩子……可笑的只能投军为国？

苍汐并没有停下脚步，就算身后再如何呐喊，唯独今夜想要独自一人，静静的待会。

“我叫你站住！”

步子一步一步前行，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我打死你我！”

后脑被突然扔来的酒壶砸中，鲜血缓缓的淌了下来，留在白皙的脖颈上，发丝粘稠其上，意识却是愈渐的清醒，那温热的血液浸湿了衣襟，流到了腰上，只是一点都不觉得疼。

“我苍某……”

快点去死。

“我苍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

去死。

半月之后，天策府。

从操练场上回来，路过大门之前，不远处那一袭白衣的身影进入了自己的视线，促使自己停下脚步，朝那走去。

一阵风忽然袭来，卷起地上的黄土，那人抬起手挡了挡，衣裳在风中飘起，那人怀中的牌匾落入视线，在站到她面前之时，嘴角的弧度再次扯了起来，眼前这个有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的人，如今看起来却觉得无比的可笑。

“妹妹……”苍雾抬眸起来，对上苍汐的笑颜，两年不见，却是消瘦了许多，一袭鲜红的戎装穿在身上，看似却是无比的合适。

“苍雾。”苍汐轻轻的叫道，那一袭白衣入眼却是十分的厌烦。

苍雾一愣，只是因为苍汐在也不是呼唤自己姐姐，而是直呼其名，距离却是突然的拉开了好远，看着这熟悉的面孔竟慢慢的觉得陌生起来。

“你过得可好？”

“那你过得可好？”苍汐嘲讽的话语，轻蔑的笑意慢慢染上了脸，心中唯独不公，唯有报复，唯有那两年来的不闻不问占据了全部。

“妹妹，这两年你受苦了。”苍雾走上前拉住苍汐的手，只是她人的手握在手心之中，那有些粗糙的茧磨在手心，让自己心中一凉，一痛，抬起手臂将苍汐揽

入怀中。

苍汐靠在苍雾怀中，弥漫在发丝之间的似乎还存有娘亲的一丝气味，苍汐一愣，抬起手臂抚上了苍雾的背，随即攀爬上那披肩垂下的一头青丝，将其缠绕在指尖，探寻只那似有似无的……娘亲的味道。

贪婪的，只是这小小的怀抱似乎无法将自己完全的包裹进去，但却一下松懈了不少，如从前一般，在娘亲的怀里，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怕。

“妹妹，从今以后，我会用尽全力的照顾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