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一节 同一片土地不同时代的人

作者:sydney
更新时间:2013-05-13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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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ydney 于 2013-5-13 20:05 编辑


和平的年代里,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失踪。在乱世中,死去的人堆成的白骨如山,失踪的数量也较和平年代翻倍,许多人就那样湮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中,连名字也没有留下。


民国三十三年初夏,星城再一次燃起战火。南部的雁城一大清早从东门走出了老少三人,老者年已过半百,满面沧桑,跟着的两个女孩却打扮成小子模样,看样子都不到十岁。


八岁的方玉牵着妹妹方叶的手,和爷爷一样回头仰望着这座从小生活的古城。东洋人打下星城后,便会南下雁城,很多人家开始拖家带口离开古城。她的父亲却留在了那里,准备为保卫自己的家园而战斗。姐妹两人将随着爷爷回到乡下亲戚家避难,那是雁城东面一个叫泉溪的古镇,离开雁城足足要走一整天才能到达。现在已经没有交通工具了,必须靠双足慢慢走到古镇,而妹妹方叶今年才六岁,出生在战争爆发的第二年,温柔的母亲生下妹妹后便去世了,家中只剩的四口艰难度日,他们也早就知道有一天必须离乡背井,这一天终于到了。


年轻时也读过几本书的老者长长地叹着气,乱世中,没有强大的国家支撑保护,普通老百姓也只能依靠自己,若是老天赏赐,便能挨过去。


日上中天,年幼的方叶越走越慢。方玉沉默的在妹妹身前蹲下,示意她趴上去,自己背她走一段。方叶瘦的身上没几两肉,自幼干惯家务活的方玉虽然也瘦得皮包骨,但要背起她很容易,走一段是没问题。


“我还能走。”懂事的方叶扭转头,加大了步子往前快跑了几步,差点没跌倒在地,即时被一旁的爷爷扶住了。


“丫头莫要嘴硬。”老者笑起来,花白的胡须也随之翘起,“难不成想要高个的爷爷背?哈哈!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得住,来来,叶丫头上来!”


方叶小嘴一扁,张开双手又跑开去,“我会把爷爷压垮的!嘻嘻!”


老者放声大笑,胡须颤动着,身后的方玉也跟着笑了。过午后,方叶终究还是趴在小姐姐和爷爷的背上走了一段路,不过没多久,她又总会要求下来,坚持自己走路。夜幕降临,度过一条河后,祖孙三人终于到了泉溪镇,此时方叶已经趴在爷爷背上睡着了,偌大的一个镇子,燃起的炊烟却没多少,一打听,才知道镇上的大户人家早就往西南方向逃难去了,剩下的人家都是抱着最后的希望留了下来。


也许会跑空说不定,老者眯起眼睛想,三人往镇子的南面行去,到了亲戚家门口,果然门户紧锁,问附近的邻居,亲戚一年前就随船入川了。邻居掏出一把大门钥匙递给老者,那是亲戚家寄存在那里,既然是亲戚,就当打理没人住的房间好了,于是祖孙三人便住了下来,每日闲着的时候便到河边渡口打听战事,方家姐妹尤其跑得勤,担心着远方的父亲安危。


三两日过去,东洋人开始进攻雁城。即使隔着几重山水,轰天的炮火声依然越过起伏的山岭,到达古镇时已经变得沉闷,凝滞了人们的心。渡头的船只都收了起来,渡头每日都有专人守望,若是看见东洋人,便敲起岸边的一面大鼓,附近的人听见便都往河岸边的山林中躲藏。这样的戏码上演了好几次,每日都得来上那么一回,相亲们训练有素,鼓声一响,立即麻溜地往山上窜。若是安全,高处守望的人便会吹起特定的唢呐调,人们便又陆续回到家中,烧火做饭。


小打小闹了几次,六月底的一天,大队的东洋人在对岸出现,竟像是要渡河而来。鼓声响起,众人熟练地往山林中跑去。方玉和方叶也手拉着手,跑到家里和爷爷汇合后,抓起收拾的包袱往山上进发。


老者预计这次呆在山上的时间会很久,他看了看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这样一来,山路就不好走了,一不小心掉下山,就会丢掉性命。老者的预感是对的,东洋人打算绕到雁城南边进行夹攻,特意从中分出了一部分人到附近的村镇搜刮补充补给,所到之处如蝗虫入境,席卷一空。


午后,几个小队的东洋人端着刺刀,出现在了古镇附近的树林,吆喝着往可以躲藏的地方戳刺,渐渐地往山上进发。远处躲藏着的人们甚至能看见刺刀闪过的白光。他们使劲地屏住呼吸,生怕一有个动静就会被东洋人发现,然后身首异处。老者沉着地伏在地上,老早就让孙女们闭上眼睛,但方玉还是睁开了眼,每次刺刀晃闪着白光,她的心便被紧紧地揪住。


东洋人一步一步往林子深处推进,他们吃过亏,知道若是贸然前进,很可能遭遇陷阱伏击,宁肯慢慢来,反正搜刮的粮食等已经往雁城运送了过去。这样下去,总会有人被发现,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渐西斜,老者的心揪了起来,现在是在赌老天能不能饶一条命了,祖孙三人的躲藏位置虽然很好,不易被发现,但是却是躲藏的最外围地区,像东洋人这样地毯式搜索,他们最终肯定会被发现。


“老天,发发慈悲,给我两个孙女儿一条活路吧!”


或许是老者的祈祷应验了,一阵风过,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东洋人冒着雨又搜索了一阵,但视野却差了很多,加上雨越来越大,东洋人吹起集合哨,收队回古镇去了。老者一时还不敢动弹,生怕东洋人来个回马枪,直到黄昏来临,祖孙三人才从藏身的地方站起来,活动着麻木的四肢。老者决定继续往南走,因着方玉和方叶年小腿短,加上雨天山路打滑,老者也上了年纪,三人一路往上走,竟都没见个人影,他们被大部队落在了后面。


如今唯有赶路一途了,只是苦了懂事的孙女儿,老人叹了口气,将包袱背到背上,一手牵了一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挪。突然老者脚下一滑,一阵天旋地转,三人沿着河边的山棱往下翻滚,停在了一处陡峭的斜坡上,横生的小树挡住了老者滚落的趋势,只是现在两个孙女儿都近乎悬空,而他也无法用力将两人拉上去,时间一长,只怕祖孙三人都可能丧命于下面因雨季水位暴涨的河流中。


“爷爷,你松开我。”方玉先于妹妹回过神,身上被草木划伤的伤口痛感愈加明显,细雨打在脸上,遮挡了视线,她只能听见爷爷粗重的呼吸声,在异变发生的那一刻,她察觉到爷爷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脚下无着落的感觉让她知道三人境况不妙,“爷爷,我会游水的,你放开我吧。”


老人不发一语,傻囡啊,就你那点狗爬式,在这湍急的河流中能留下性命吗?可是要怎么自救呢,哪怕转破了脑袋,他也毫无法子,只有一直撑着,手渐渐麻木起来,胸口也变得生疼。


方玉垂着头,她想起离开雁城时,父亲要她照顾好妹妹方叶,现在到了去做的时候了,方玉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了眼睛,她伸出了空着的另一只手,使劲掰开了爷爷粗糙的指节,爷爷的身影渐渐远处,她笑着想,这样就好了,因为拉着她,爷爷现在的身体明显出现了倾斜,放手以后,爷爷就可以救妹妹了,然后再回到山上,向着远离东洋人的方向逃去。


最后方玉的记忆是冰凉的水兜头淹没了她,几个浮沉后昏迷了过去。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旁边生着篝火,围坐的几人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后来她知道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那是她学习了这个世界的语言和文字以后的事了,原来的世界在这里被叫做昆仑,她再也回不去了,不能再见到亲人,不知道她的小妹妹有没有活下去,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


方玉被那些救了她的人收养了,那些人被称为黄朱之民,一开始方玉还以为那些人是东洋人假扮的,害怕的要死,逃离过几次,可是看到那些可怕的怪兽后,方玉老实了。她后来被收养的人改名玉叶,因为她的名字里有玉字,而玉叶是这个世界的女仙的名字,很多女孩子都叫这个名字,因为这名字象征着端庄高贵漂亮。而方玉喜欢这个名字,只因为玉叶融合了她们两姐妹的名字,方叶,她可爱懂事的小妹妹,此生再不能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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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后的第二年,苏玉兰的外婆去世,彼时苏玉兰离毕业还有半年,还来不及孝顺养育她长大的慈祥老人。苏玉兰幼年时父母死于车祸,她是由年迈的外婆带大的,玉兰还有一个比母亲大十几岁的姨妈,可是那个年代里,姨妈也生活不易,外婆便执意一个人抚养苏玉兰。


若论世间最爱的人是谁,苏玉兰会说,世上她唯一深爱的人便是外婆。曾有人和苏玉兰假设,若是最重要的人离开身边会怎么样,苏玉兰当时的眼泪便无声地留了下来,吓坏了朋友。从那以后,苏玉兰便不敢再去想这个可能性,她最大的愿望是努力向上,赚很多很多的钱给外婆享受和养老。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外婆是苏玉兰世界里的指路明灯,外婆也不爱说自己的事情,所以她一直以为外婆理所当然地会一直在那里,她的名字是外婆起的,但她甚至都不知道外婆的本来姓名,直到姨妈告诉她。姨妈说外婆年轻时逃难,战争结束后便嫁给了外公,生了两个女儿,小女儿没几岁,外公就去世了,她一个人拉扯着女儿长大,好容易都结婚生子了,要过上好日子了,小女儿夫妇车祸去世,老人家又含辛茹苦地将外孙女儿带大,可怜硬是没过上一天享福日子。


苏玉兰觉得自己的世界塌了,此后的两年,她变成了工作狂,寄情于忙碌的工作,经常出差,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这样就可以不用想以后,想着自己孤独的未来。有朋友看不过去,说她是在折磨自己,总有一天会垮掉,那样就对得起黄泉下的外婆吗?


不要勉强自己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还不如板着脸呢,玉兰,去散散心吧,看看广阔的天地,起伏的山岭,浩淼的大海,你会觉得心境变得宽广清明。


在朋友的建议下,苏玉兰辞职去了西南高原,反正她也厌倦了公司里的派系斗争,厌恶和小人周旋,讨厌处处提防着小人陷害。在那里她先认识了一个人旅行的博望。


博望从小是个书虫,加上个头瘦小,总是被人欺凌。他也奇怪得很,也不生气,只一心沉浸在书本的世界,后来爆了大冷门,考上了名校。连关系淡漠的父母也对他刮目相看。博望发现自己很难和那些重视物质、外表等东西的人深入交往,他渴求和人有内在精神共鸣,但是别人觉得他是乖僻的人,继续疏远他。博望不在乎,在书籍的世界中,他自得其乐。但是注定人不能孤立地活在自己的世界,毕业后,博望找到了还算可以的工作,父母开始逼婚,让他去相亲。


恋爱和结婚到底有什么意义呢?繁衍后代?博望不认为要将自己的基因传递下去。相亲的女方说希望找一个依靠,安生过日子。博望激动地站起来告诉女方,“抱歉,那样我压力很大,本来我自己用双脚支撑着站在世界上已经很辛苦了,不可能让你依靠,你要么自己站着,要么找别人去依附吧!”


女方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博望,落荒而逃。博望自私懦弱无能的印象传遍了故乡,父母气急败坏,骂他辜负了他们的好心,表示不再管他。博望正求之不得,假期中便自己跑出去旅行,他以前从没出过远门,一路上见识下来,心境平淡了许多,不过那不结婚的念头却是更加坚定。


两人的最后一站都是雪山。博望决定回去潜心研究,将一生都寄托在工作上。而苏玉兰也决定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她打算去考研究生,去钻研自己喜爱的古代文化,她想故纸堆里,追名逐利的事情应该会少很多。


不过两人的算盘都落空了,一趟雪山之行,她们再没有回去原来逃离的繁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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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大作,头顶的树枝都在疯狂起舞,天空中笼罩着乌云,玉叶保护着头,没有打退堂鼓,依然沿着河往前走。


这场蚀来得突如其然,一霎间风云突变,飞沙走石。但黄海里的蚀通常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没多久,天空也恢复了晴朗。她渐渐走出树林,笔直插入云天的金刚山群峰闪现在眼前。这条河便是玉叶被蚀卷入,而来到这个世界的凭依,在黄海的时候,玉叶总会到附近走一走。


她猛然发现山脚下的河滩平地上躺着几个人,走近一看,是两男两女四个人,横七竖八地躺着那里,各个都穿得十分厚实,看上去并没有受伤,身上还残留着白雪,正融化成晶莹的水珠滴下。她抬头仰望着耸入云端的金刚山,每年季风吹起的时候,金刚山上便会开始落雪,像是披上了一身短白袍。玉叶不认为这些人是从山顶掉落的常世人,她们奇怪的衣着,让玉叶推测出,这些人很可能是来自昆仑的山客,即使时代在变化,这些人应该和她来自同一片土地。


这是玉叶第一次遇到山客。她决定尽力救这四个人,而这在黄海是不明智的,就算她曾是出色的朱氏,也曾作为刚氏保护升山者到达蓬山,可是她年纪大了,即将作为旅行的朱旌旅团中的一员去环游各国,然后找个地方定居,等待生命结束的那天。黄海常有妖魔出没,她一个人是无法保护这四个人回到队伍的,哪怕她现在召唤同伴来帮忙,在他们赶来之前,妖魔一定会先攻击过来。


玉兰他们四人是被热醒的,睁开眼便看见天空中飞过的像是书里出现的天狗一样可怖的生物,他们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更无法动弹,只有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着,他们看到身边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竟然对着那怪物跪拜了下去。


运气真是太好了!玉叶合掌拜了下去,黄海的保护者真君居然出现了,一定是因为刚才带来山客的蚀惊动了真君前来的吧,毕竟一次出现了四个山客,蚀的规模大小可见一斑。这下暂时不用担心安全了,真君虽然不常和人接触,但是却会默默地保护遇到的在黄海中行走的人。


那之后,玉叶的同伴顺着蚀的方向追踪而来,玉叶不禁庆幸不已。一群人遥遥像停在半山的真君身形行过礼后,便踏上了回路。玉叶和玉兰四人试着交谈,发现他们说的似乎是原来世界的官话,于是操着几十年没用过的语言,玉叶让她们放心地跟自己走。


玉兰四人也没有其他选择,醒来后他们便被这奇妙的世界震撼到,深深地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本能地更希望呆在人多的地方。四人后来便跟着玉叶从黄海出发,坐船前往黄海外的国家。他们以玉叶作为依托,努力学习着这个世界的语言,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一年后,几人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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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玉兰和玉叶等山客的前情,至此这一代的故事说完了,接下来是红卿的母亲红庄登位的事情,预计周末更,然后整篇故事就收尾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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