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把電影票藏在最少翻閱的英語書內,期盼著星期六的來臨。
這周的週一至週五顯得格外漫長,感覺時間總是過得很慢,像蝸牛爬。但又在不經意間時間就悄悄溜走,我一覺睡醒又到了星期五傍晚。
啊。
廚房飄來蒸菜揭開鍋蓋飄散出的白霧,帶著濃郁的肉香。
中午放學映姬爲了給我講一道數學題而在教室待了許久,等她口乾舌燥地講解完教室裡早就一個人都不剩了,遺憾的是直到她說完我還是似懂非懂,映姬寬宏大量地說沒關係。有種被饒了一命的感覺。
等到我倆去食堂早已過了吃飯時間,小賣部的咖喱麵包或者肉鬆麵包也賣的一個不剩,只剩下在我和她看來都難吃無比的果醬麵包。
綠的,碧綠的果醬玷污在麵包片中間,看起來像被碾碎的史萊姆或者綠巨人的鼻涕之類…好吧綠巨人的鼻涕可能不是綠的,反正…我想說的就是很詭異的顏色,通常我看見有人買這種麵包都會在心裡敬佩地喊一聲勇士。
我和她面面相覷,最後一人買了盒牛奶和餅乾。
“醒了嗎?”
“唔……嗯。不叫我?”
“離開飯還有一會,不叫也沒關係吧。”
映姬手上戴著厚布手套,端了蒸肉過來,我把桌上的隔熱墊推過去讓她好把鍋放在上面。映姬脫下一隻手套拿起遙控器,將電視調到新聞頻道。
大家都知道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飯並不是什麽好習慣,我想映姬也是知道,不過我們倆都默認了這行為的合理性,畢竟…兩個人在餐桌上面對面默默吃飯夾菜的感覺光是想像一下就很難熬。
“好香啊。”
加了醬油調色過的粉蒸肉看起來相當美味,按她的個性下面肯定還埋臥了兩隻雞蛋,我的話比較喜歡將雞蛋蓋在上面。
“中午吃的不好晚上要補回來一些——花椰菜也要吃掉哦。”
一小盆綠油油的花椰菜被擺上桌,比起史萊姆麵包,這樣的顏色看起來讓人放心多了。
電視里在報導關西小範圍地震的消息,餐桌上的話題受電視影響開始往那個方向偏離,映姬問我家裡有沒有應急包,有是有啦,只不過裏面的礦泉水和壓縮餅乾都早就被我吃完了,一覺睡到傍晚又不想動的話,連倒在沙發上啃壓縮餅乾也是很幸福的。
“那晚上去買吧。”
我以為她就說著玩,結果快到八點的時候,她真的停下筆把作業本合了起來。
“哎?…”
映姬將做好的作業落成一摞,趴過來看了看我的。
“這題做完就去。”
“去哪?”
“超市啊,不是要買裝在應急包里的東西嗎。”
她看起來似乎很高興,買壓縮餅乾和礦泉水……是那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然後,直到我跟她一起去了超市才明白映姬高興的原因。並不在壓縮餅乾或者礦泉水…我在購物車里看到了和應急完全無關的東西。
會有人坐在廁所坍塌的廢墟中從包裡掏出一包番茄味薯片啃啃么。
我的腦袋在除學習以外的其他地方都一切正常,因此我很快明白她借買應急用品來超市的主要原因其實是挑零食,第二天要看電影所以要來挑零食……你是小學生嗎。
看她那麼興高采烈的模樣,我吐槽不出來,不過沒覺得憋屈。
這是我和她熟絡之後才知道的事,最開始我只以為她是個刻板嚴肅的風紀委員長,外表少女內心BABA。
映姬……在意外的地方會很可愛。
有時我有點慶倖自己不是男生,那樣她必然不會和我走那麼近,但有時又遺憾,若是男生的話,我的感情應該會更加名正言順一些。
“那個…小町。”
映姬在果凍區停下腳步,伸手往貨架頂上夠著,努力了一番也沒能拿到最上層擺著的袋子。若是一個人來超市可能就會放棄吧,不過現在她邊上站著比她高出許多的熟人。
她轉頭用渴望肉骨頭的小狗一樣的表情望向我,我想她或許不知道自己臉上正露出那表情。
“哪一個?”
“那個,黃色包裝袋的,印著狗狗圖案的那包。”
“哦哦。”
我踮起腳伸手,輕鬆地拿下了映姬想要的果凍。
“你喜歡吃果凍啊?”
“一般般…這款特別好吃,雖然說是果凍但吃起來口感更像布丁,雞蛋味很足,不比外面甜品店里的布丁差多少,而且很便宜。”
——但再怎麼說也就是沒營養的零食嘛。
我笑了笑,把布丁放進購物車。既然都來了,那我也買些零食好了,最近都很少吃了呢。
我向來都很喜歡烤肉味的乾脆面,於是推著車到泡麵區,從架子上拿下第一包乾脆面就覺得手感不對。
“咦…都碎了。”
就只是自言自語而已。我沒想到映姬會伸過手來在放著的好幾排乾脆面間摸索,“要幾包?”,她問我,我說兩包,接著她看起來很輕車熟路地抽出兩包完好的乾脆面。
“這樣的可以嗎?”
“可以。”
我看得呆住。
映姬把乾脆面加入進購物車,推著去了冷藏區。
——等等、她爲什麽會知道完好泡麵的位置啊!?
過了好一會我才反應過來哪裡不對勁,因為我突然想起網上看到過的壓力大去超市捏爆泡麵餅乾巧克力的不良組織,該不會很正派的映姬也是這種邪惡組織的一員吧……
看她剛才那麼輕鬆的樣子,搞不好真的有可能…
之後又買了許多零食,映姬說今年夏天還沒吃過冰淇淋,於是破例我和她都買了個甜筒,快走到車站我才想起壓縮餅乾的存在。
我倆似乎都把本來去超市的初衷忘記了。我瞄了眼正在專注于吃冰淇淋的映姬…嗯,沒有提起的必要。
映姬伸出小小的舌頭,繞著舔食甜筒,冰奶油被舔成一座小山峰,然後她會去舔掉最上面的小尖角。
接著重複那個動作。
“……”
看起來好…色氣。
我就這麼盯著看她舔食冰淇淋的側臉,額前的髮絲垂下來擋到視線,她撩起髮絲夾到耳後,注意到看著她的我。
“小町?甜筒要化掉咯?”
“啊、啊哦。”
我慌忙將放肆的視線收回,忙碌舔掉快淌到手上的奶油。
滴。
一點水滴滴到我的手背上。
滴答。滴——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雨點從天空落下,在短短一兩分鐘里就突然變成了讓人措手不及的瓢潑大雨。
夏季的雷雨來的真是有夠突然,我白天也就只以為是天氣悶熱罷了。
出門時候完全沒有料到會下雨的我和映姬沒帶任何雨具,只好趕忙找地方避雨,我拉著她的手在雨幕里狂奔。
我說隨便找個有屋簷的地方躲下就好,古板不懂變通的她非要找到便利店,進去買了一次性雨衣再走。
這塊地方我倆都不熟,我怎麼會知道哪裡有便利店。
所以最後淋成落湯雞站在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門口,用不用雨衣都沒什麼兩樣了。
“嗚啊…淋濕成這樣…”
“我一開始就說隨便找個地方躲比較好啊。”
“嗚……”
不擅於應付這樣突發事件的映姬略微沮喪地低下頭,我攪著濕噠噠的T恤,舔掉流到嘴邊的雨水。
其實,會跟著她錯誤決斷一起跑的我也是笨蛋。
但我樂意當笨蛋。
“大概時間來不及,晚上住我家吧?”
出發地就是我家,因此回我家當然也比她家要近。
回去洗澡換衣服收拾東西之類再回家肯定趕不上末班車,映姬也是知道,猶豫一會,我看到她點點頭。
被雨點打著畢竟還是不舒服的,我撐開在便利店買的傘,將她納入傘下。
淋成落湯雞的映姬拉著我的衣角走路,她腳上的濕透的帆布鞋踩在腳底的感覺絕對很糟。
“我就說出門穿拖鞋比較好。”
“才不好,跑起來會很危險。我看到過穿拖鞋騎自行車然後腳被夾到車輪里的事故。”
在路上走,蒸騰出地面暑氣的雨水漫過穿著拖鞋的腳背,水是溫的。
臉頰也泛著不屬於夏天帶來的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