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丝带醒来后记起我了,真是太好了!”
因为同样被寄生的松芽控制刚醒过来的泽院长看到零那么高兴,原本打算找她好好谈谈红色丝带的事情,现在却开不了口,他不忍心打破零美好的想法,于是只能叹着气目送零又回到了病房。
美里刚刚才大致清楚事情的经过,她跟在泽院长身后默默地往前走着,将心中盘旋了一会儿的念头说了出来。
“院长,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想和你谈谈。”
“正好,我也有这个想法。”满脸胡须的泽院长双手背在身后,浓密的眉毛皱成一团。
两人到了院长室坐下。泽院长示意美里先说。
“我认为红色丝带有点可疑,院长。首先她失忆和恢复记忆有点奇怪,若说是因为交通事故而失忆,为什么突然因为这次事故就记起来了?其次为什么她会感染携带着这次事故的病原体松芽?虽然她并不是自己出现在零的身边,我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她患有无痛症,她不是曾经也被关在那所白色房子里吗?因此让人不能不担心她的心理状态。”
“你是说她可能是假装失忆?”
美里皱眉,倒也不能这么确认,目前她的目的不能确定,若是和零有关,她何必费那么大周折来到零身边呢?两人失散多年,只要弄一个巧遇就好了,再说她为何会袭击没有关系的健次呢?
所有事情都充满了无数不确定性,无法判断得出结论。
“听零的意思,她还打算等红色丝带好了以后,便接她回家去住——”
“零小时候遭遇奇特,内心非常细腻温柔。因此遇上了多年不见的朋友后,感到非常高兴,不会去想那么多。”泽院长简单地说了十年前从器官贩卖组织里救出零的经过,“所以我一开始便觉得不对劲,但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也想看看这原本已经死去的人突然冒出来,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呢。”
“你的意思是现在依然要静观其变吗?”
“我想等待是最好的选择。最好希望那孩子只是单纯被控制和利用了吧,那样危险性并没有那么高,组织行动之前不用担心零的安危。”泽院长叹了口气,“也要麻烦你多注意零的情况了。”
“了解了。我会注意的。”美里无奈地承认了现状她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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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天,只要有时间,美里都陪在零的身边。这天零要去诊治一位转院过来的少女病人。病人心脏不好,唯一的办法是移植健康的心脏,但是病人等了两年,依然没有等到合适的配型。在这种情况下,病人愈发暴躁,将姐姐送的花扔掉,而少女的姐姐则默默忍受着。
对于这姐妹俩恶性循环一样的相处模式,零觉得无力。她无法去责怪那个妹妹,病人总是容易生气,因为感受不到希望。她内心里也不想朝姐姐发脾气的。就像她和那位妹妹说的一样,说那些伤人的话,妹妹本身也感到很心累吧。
“我想妹妹心里一定很矛盾吧,不想敞开自己的内心。只因为感觉不到未来和光明的前路吧,真希望我能为她们带去希望。”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美里伸了个懒腰,与其花心思开解,还不如用形象地说故事更有效。两人正一起坐在天台上吹风,零不觉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总是让人心情愉快的美里面前,她总是愿意将心里的烦闷说出来呢。
“从前呢,有一对姐妹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起。姐姐早早便步入社会工作,供妹妹上学。妹妹也很努力,她在田径上很有天分,希望能够获得优异的比赛成绩,可以被保送到大学,获得奖学金等等,让姐姐再不用那么辛苦。但是有一天妹妹却倒下了,医生检查出她的心脏出了问题,唯有移植心脏才能获救。这对于妹妹来说无异于惊天霹雳,她必须要告别喜爱的田径,要放弃那会给她带来未来希望的田径之路了。更糟糕的是,住院所带来的沉重金钱负担压弯了姐姐的脊背。妹妹躺在医院里,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她感到绝望,但又舍不得死去,为自己成为姐姐的负担而难过不已,担心姐姐总有一天会抛弃她。于是夹杂着矛盾心情的姐姐试探着要姐姐将心脏捐给自己。姐姐下意识拒绝了,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妹妹也知道自己只是说说不已,她不可能让姐姐生不如死或者死掉。可是维持现状又不是妹妹想要的,姐姐完全是在勉强撑着自己赚钱提供医药费。有时候妹妹甚至怀疑姐姐是否已经开始厌倦了,那些关心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只会被漫长的时间消耗掉吧。所以妹妹那样的试探姐姐,或许只是确认测试一下自己在姐姐心中的重要程度吧。结果她很失望,她无法责怪姐姐,也没有立场去做。虽然理智告诉她这样,但是感情上她却不能接受。而姐姐心里也充满了自责,只想着要弥补,更加拼命和隐忍。就这样,原本亲密无间的姐妹间心中都存了芥蒂。后来妹妹总是很容易暴躁,姐姐也认为妹妹那样做是可以接受的,是对的,自我安慰说,至少妹妹还能有活力发脾气,说明她还是想活下去的,若是妹妹完全丧失了求生欲,姐姐反倒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故事说完了,这富含心理分析的内容倒像是姐妹两人的自白连缀而成事情的经过。零有点惊讶地看着美里,这到底是美里猜测模拟出来的,还是两姐妹都向美里敞开了心扉,不论哪样,美里都足够让人佩服了。
“原来是这样。”
“按照我的观点,我认为这两姐妹的行为都是环境逼出来的,一个是抖S,一个是抖M,互相折磨,跟受虐狂一样。若是两人一开始都能相互敞开心扉,也不至于这么痛苦纠结了。前两天姐姐还跟我说决心将心脏捐给妹妹呢,我想她也感到累了。”
“可是——”零欲言又止。
“令人可怜可叹的姐姐对吧。”美里嗤地笑了一声,“这世界钱虽然不是万能的,可是没有钱也是万万不能的。”
零沉默了片刻,心里依然不能接受只为了钱和利益便可以不择手段的作风,“不论怎样,希望总是会有的。若是那姐姐能像美里一样冷静理智,情况会好很多吧。”
“哈哈!”美里放声笑了出来,“这世界多的是冷漠医生和温柔护士,出现几个毒舌护士和热血医生也不错啊。”
“我表现得很热血吗?”零以为自己表现得相当冷淡了。
“嘿,你就算表现得老气横秋也只会让人觉得是少年装老成。说句不怕你介意的话,零你情绪很容易波动呢,通常会被情绪主导,让人觉得你骨子里很热血。听说你不能接受为钱不择手段的做派对吧,极为厌恶那样的作风,可是我确定,一旦你得知对方的动机是好的,你很快就会原谅对方了。人是很复杂的,行为的动机也是,如何去判断对错,都充满了变数。人生便是充满着许多变数的微妙平衡状态。”
平衡啊!零认真地思索起来,这段日子以来,她愈发佩服美里能将分寸把握得很好,什么时候应该用什么方式说什么话美里都能做得很好。不像她虽然意识到不妥,却不知道如何补救,后悔无益,只好转移话题来转移注意力,包括别人的注意力,但更多的分散自己的尴尬。她觉得自己不够灵活,过于严谨,不会和人玩笑,最后只好用冷淡来伪装。
“我真羡慕你,美里,我应该向你好好学习处世之道呢。”
“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去勉强自己学习不习惯的应对方式。”美里不以为然地摆手,“现在的零很有活力,很可爱,个人认为继续维持现状就好。我还觉得自己有时候过于理性客观,都显得有点冷漠了。在这点上我还要向你看齐呢!人只要在关键时刻保持清醒冷静就好了。”
正因如此,美里才养成了轻松面对生活的态度,不过习惯总是难以改变呢,或者说秉性难改吧。
“真的吗?”
“我很喜欢零的性格啊,你本性单纯老实,外表冷淡克制,但内心直率热情奔放,就像打开阀门的水库,平静的水面被打破,水流疾奔。职业要求你维持严谨,但还是难免因年轻而显得冒失,另外你温柔而恋旧,心思细腻,爱操心,很会为她人考虑……你看,全都是优点不是?我可从不说违心的话,要说年轻冒失,我以前也被前辈这么说过,不算缺点,只能说是人生必经阶段吧。”
似乎又被夸奖了,虽然看上去像是实事求是的评价,但零依然感到羞涩,下意识地想转移话题,于是思绪由此发散出去,“美里你今年多大了?听你的语气好像很沧桑……”
“啊,我也没问过零你的年纪呢。”
零说了一个数字,比较了一下,两人的差距和她原来的估计相差不多。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若是零知道后用对待前辈的态度对待她,美里反倒觉得难办了。
“厄,其实年龄并不重要的……现在不是都提倡什么心态年轻啥的……”
零见美里露出为难的神情,误会了美里的想法,便先打消了原来的疑问,反倒好心地开解起她来。美里便也从善如流,两人的交流便到此为止了。后来妹妹移植了人工心脏,恢复了健康,真是皆大欢喜。在红色丝带出院前,零又和护士们去了海边的水族馆为一位特殊的病人治疗,虽然有些小波折,零依然为那位小男孩切除了病变的细胞,从此不用再担心接触到氧气而一直生活在水里。
最后零从海边带回了一片粉色的贝壳,送给了贤治。这件事于零,不过是无数普通手术的一例而已,很快她就忘了,虽然中间似乎又被设计穿泳装的插曲。不过零自己印象深刻的是,在去的路上,零看到篠山被人嘲笑和暗恋他的留美的对话,她也不禁偷笑起来。原本想轻松地也凑个热闹,但结果却被篠山借着泳装的话题躲了开去,反而用那种不正经地态度捉弄了她,让她气恼得很,到最后还是顶着一张冷淡的面孔应付了过去。
唉,她真是讨厌篠山那种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态度。若是她真要喜欢什么人,那个人一定是稳重可以让人安心的类型吧。她是绝不可能喜欢篠山的,和他做朋友就够了,虽然她没什么感情经历,但也隐约清楚篠山更适合做普通朋友。只不过她喜欢的人到底在哪里呢?而很快组织便开始出现踪迹,零便没有机会再考虑这些琐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