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篇/終篇】

Bgm: thank you for everything （岩田さゆり）

/天国の記憶 林原めぐみ

变化发生在瞬间，在视觉适应之前，一直维持着空旷苍白不变状态的空间，现在充盈着不可名状的温暖粉色；连空气里也弥漫着淡淡甜丝的气味，就像儿时憧憬向往的公主房一般的气息，在两人未能反应过来前就被淹没在这片粉红的海洋当中。

比起这个，仿佛从空无一物处兀自展现出的身影，吸引住了佐仓和美树两人全部的注意。

雪色衣裙，樱色长发，金色眼瞳。简单来说也不过如此。

——但除此以外，那个身影却有着难以言述的神圣感觉笼罩其间，宛若圣光。

更令人费解的是，明明是如此圣洁的、单单是直视都会产生压迫感的身姿，

——却莫名地带有某种熟悉，乃至熟识的错觉。

「一定，一定是错觉吧……」喃喃自语的美树不可置信地愣愣盯着那个方向，嘴微微张开，不记得合拢。

「唔——」佐仓从刚才起就小心注意着同伴似乎遥遥欲坠的身体状况，犹疑着要不要伸手搀扶，同时视线也无法从蓦然出现的粉色白衣少女身上移开。

在哪里见过，绝对在哪里见到过的面孔。

虽然和印象中比起来似乎有点微妙的不同，但绝对在哪里见过，不会有错。

——但是，究竟是何时，何地，在怎样的状况下见过呢？

有着那样柔和温暖得好像要把整个地球，整个宇宙包容起来的神情的人，绝对不会认不出来的才对！

——但是，究竟是在哪里——

在佐仓徒劳地试图从记忆的潮水中翻找出相遇的初始印象时，身边的人再次发出了那句意味不明的低喃：

「圆香……」恍惚的、依然笔直地瞪着无名少女那边的美树，好似突然失去了支持双腿的力量，往下倒去，空荡的眼里泛出水汽。

在同伴倒下之前赶紧抱住拦起对方的腰，佐仓喊出了声：「小心！」

没有如往常一样反抗或是抗议，目光死死锁住前方的美树似乎未曾注意到是多亏了佐倉的動作自己才免於直接跌坐到地面。

「圓……香」

直到此時，美樹仍在獨自喃喃自語著旁人無法理解的名字。

「振作點，沙耶加！」

半跪下身，佐倉著急地搖晃著友人的肩，卻沒有效果。

她扭過頭，盯著身份不明的來者：「你，到底是誰？！」

仿佛燃燒著的赤瞳里是夾雜了憤然和不解的神情。

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那個陌生的少女只是同樣暗自歎息著像是「爲什麽要想起來」之類的話，投向這邊的眼神黯淡而惆悵。

「我說，你到底是什麽人？！」

幾乎可以肯定，美樹的異常反應正是這名少女誘發的異變。雖然具體原因尚不得而知，但這一點，至少這一點，還是毋庸置疑的。

移向紅髮少女的視線依然沒有改變原有的哀傷情緒；明明是亮麗耀眼的純金雙眸，卻滿含與之不符的沉重感覺。

「杏子醬……」輕柔但卻無法讓人聽錯的聲音。

瞬間戒備起來的佐倉直直瞪住對方，雙手依舊扶著美樹：

「爲什麽，知道我的名字？」

「……」

沉默的空氣里，如果相接的視線可以激發出火花的話，那麼一定已經產生了噼噼啪啪的亮麗青藍色光弧了吧。

白裙的少女只是默默承受著來自佐倉滿懷警惕與質問的目光，那樣子幾乎像課堂上被提問的小女孩，似乎是在努力著不去扭開視線。

「我在問你啊！？」

佐倉不確定再度發出的責問是否還是會無功而返；但除了追問下去她也別無他法。

懷中的美樹狀態很不好，一點也不好。

——爲什麽，她知道著自己所不瞭解的事情？

——爲什麽，那種事情竟然會讓她動搖成這樣？

佐倉沒有意識到，比起不知沉浸在什麽之中的美樹，她自己此刻的狀態更不好。

「……你也要，想起來嗎，杏子醬？」

就在佐倉以為對方已經不會再出聲的時候，那個柔軟的聲音再度響起，無比遙遠。

「就算會很痛苦，也還是要想起來嗎？」

仿佛是教師對學生的語氣，充滿著擔心與憂傷的口吻。

「就算想起來並沒有什麽好處，也還是要想起來嗎？」

佐倉甚至有一種錯覺——這個不肯說明自己身份的少女，是在用好像快要哭出來的話音，一遍遍地確認著這種事情。

明明就毫無意義——

「這種事還用問嗎？！」沖那個不知為何出現又不知為何而悲傷著的少女揚起挑釁的笑，佐倉抱了抱緊懷裡的美樹：

「再怎麼難過也好，記憶還是自己的東西，要回來是理所當然的吧。」

似乎是早就知悉會得到如此的答覆，那個少女並沒有露出絲毫意外的表情，而是靜靜地閉上眼，雙手在胸前合十又再度攤開。

那姿勢帶著神聖的意味，讓佐倉略微有點訝然；但她還沒來得及表示驚訝，順著那個少女的手勢而憑空出現在她身後的窗口讓佐倉徹底失語了。

初看只是種種方方正正的方框，慢慢就看得出每個方框里都播放著各式各樣的影像，裏面的人——

佐倉的瞳孔逐漸張大，俊秀的面容凝固成錯愕的表情：

「這是——」

左邊第一個屏幕：

【一同穿著校服的她們奔跑在傍晚的街道上，旁邊是QB】

左下方順數第三個屏幕：

【她給她悄悄指出舞臺上演奏的男孩，眼神里滿是柔和】

靠中間的第四個屏幕：

【切開蘋果，她們相視一笑】

右邊第二個屏幕：

【她看著她呆在柱子后的陰影里，無能為力】

正中央少女右肩后的屏幕：

【作戰計劃會上，她第一次反對她的說法】

往左數第七個屏幕：

【她不認識她，把她當做敵人，投來的目光滿是涼意】

右上方第三個屏幕：

【好意到了唇邊化作惡意與嘲笑，她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靠左後邊第五個屏幕：

【穿著米白色見隴原校服的她一臉嚴肅，將蘋果拋回給她】

右起數第六個屏幕：

【刀劍相鳴，黃昏的小巷里，她和她的刀刃槍尖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最靠左的一個屏幕：

【揪住劍士一次的她沒能再抓住她第二次，只能徒勞地看著那藍白色身影染上血的赤紅】

緊挨著上面的另一個屏幕：

【人魚公主帶淚的笑之後狂風驟起，她抓著欄杆高呼對方的名字】

靠近中部，左數不知第幾個的屏幕：

【紅蓮綻放，火光明亮，映射在深藍黝黑的海水之中】

——白光，隨後就是讓人什麽都看不清的白光，像要把視線和記憶都統統徹底淹沒的白光

每一個影像，都是佐倉杏子和美樹沙耶加的過去。

不同的過去，不同的經歷，在這個時刻，以這樣的方式投影出來。

她們可能是不打不相識的冤家好友。

她們可能是絕對無法認同對方的敵人。

她們可能是亦敵亦友的對手。

她們，可能是各種各樣的關係，就像那無法計數的屏幕上所展示的那樣；

但是，她們的終局，都湮沒在一片白光之中。

死亡，消失，背叛，絕望。

魔法少女的，終焉。

沒有一個例外。

「這是……什麽……」不知過了多久，佐倉才勉強擠出幾個詞。

她沒有餘力察覺到自己在微微地顫抖；而在她前面，仍舊癱坐在地上的美樹身形明顯的顫動則通過肢體的接觸直接傳遞給了她。

肩頭那樣隱忍地抖動著，像是要隱藏起自己在哭泣的事實一樣。

雖然佐倉很想挨近了去安慰，但眼下沒有這樣的功夫——

陌生少女的四圍，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屏幕群依舊在重複地播放著屬於不可能在同一個世界里發生的影像，不厭其煩地重放著，重放著……

一開始無法理解的畫面，在一幀幀晃過眼前后，如同觸動了腦中沉睡已久的發條。

在這片除了空白就還是空白的地域里被遺忘了的時間，也因此重新開始了嘀嗒嘀嗒地運轉。

與曾經經歷的過去相似的畫面

與曾經發生的事件不同的影像

一點一點從視網膜的神經蔓延到頭腦之中，和既有的回憶衝突碰撞，再匯合成完整的一片，看不出違和。

明明，就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但是卻清晰地展現在眼前，似曾相識的感覺也從腦海里復蘇，真實得讓人呼吸困難。

明明，就是發生過的事情

——但是卻不這麼做就不會想起來，一味地相信著手上簡單的幸福日常就是全部。

明明，就是不該也不會忘卻的事情

——但是此刻，爲什麽開始希望一切不過只是一場荒誕的夢境呢？

明明，就是如此的令人悲傷不願面對的事情

——但是此時，爲什麽卻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呢，注視著那些影像的目光，和審視著自己內心的目光，爲什麽都不能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地——

「已經，够了啊！」佐倉有點恍惚，直到對上美樹淚跡斑斑的面孔，才意識過來剛才那是對方的哭喊聲，支離破碎得一點也沒有平日的元氣。

這麼想著，就想要笑話她完全不像平時，卻連張口好好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所以——我說——」而那個藍發的女孩子，只是哽咽著，重複著意味不明的話語，「已經够了啊……」

「完全，不懂，沙耶加，你的意思呢……」佐倉不瞭解自己是不是順利地扯出一個安心的微笑不過，大概是失敗了吧。

意識陷入混沌的那一刻，佐倉似乎在美樹淩亂的哭聲下，聽到了誰輕輕的一聲「對不起」。

究竟是誰的聲音呢？

這樣的疑問在產生的時刻就隨著她昏睡過去的意識，消散了。

啊啊，到此為止了。

分支選項：

1.「就這樣好了……什麽也別想，一起睡下去吧，沙耶加……」

2.「不，不行，怎麼能就這麼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