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中缠绕着檀香和浓厚的药味,身子上有些细微的刺痛,眉心,手臂,胸口都有一些,听到了瓶罐敲击的声音,才刚想安心睡下,便听到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眸子想要挣开,却是一点也无法动弹,以为是梦,焦急之下动了些气,轻咳了起来。
房屋的门忽然被打开来,不远处传来了些模糊的对话,那大夫背起了药箱便走了出去,门还未关上,只是忽然没了声音,花弥央想睁开眼睛去看,可是根本一点儿的劲都无法使上。
从指尖处开始的感觉,一点一点的爬上了整个手掌,床榻比思过崖的木床更加软了些,身旁忽然一沉,才知有人坐到了身边,轻抚着自己的青丝。
“苍汐我随大夫去取药,一会回来。”苍雾站在门旁低头查看大夫方才开出的药方,也没注意到苍汐那里,门外的大夫又催促了一声,苍雾带上门,便直接离去了。
脖颈仿佛撑不住那颗头颅,靠在床沿边上,手心贴着花弥央的手掌,眉目之间才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仍不住要合上眼睛,躺在这软榻上女子,生生的折磨了自己一夜,就算过了一夜也未见她的脸色有丝毫的好转,手臂上,胸口上,到处都有些泛红,那针灸过后的样子,让自己忍不住,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疼不疼?”
……是苍汐,包裹着自己手掌的那人,是苍汐,眸子虽然睁不开,可是耳畔边忽然传来她的低语,心中恰是漏掉了一拍,也好在庆幸自己此时那浑身无力的身子无法做出及时的反应。
“蠢货,不会说话吗?”苍汐垂着眸子,才刚说完话,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身旁的女子那惨淡的脸色,就如同每个白日,日日都要看在的眼里的样子,只是此时她却选择不睁开眼,是不想再看到自己吗?
不是……想要回应她,只是无能为力,也了然这身子骨快熬到了极限,听到苍汐的哈欠声心中才忽然泛起了些不舍,或许整整的两年下来,无非是受尽了苍汐的折磨,为所欲为,而自己也选择如同死人一般的去服从她,可是自己从来就没有要怪她的意思,也无法去对她产生任何的怨恨。
那是唯独一个,与自己一般去看待自己的人。
“花弥央,我乏了,你让我守了你一夜,你是不是应该睁开眼说句话。”苍白的对话,只有一人的声音,一人微弱的呼吸声,房间里头果然暖和得多,握着花弥央的手很快就暖了起来,更加有些昏昏欲睡,迷糊之中花弥央那身上缠绕着的药味缭绕在鼻口周围,才褪去了靴子,松开了青丝,拉开那被褥一同躺了进去。
身旁的动静大了起来,才感觉到苍汐躺在了自己身旁,转进了自己的被褥,自己一人怎么也暖和不起来的被褥,再钻进另外一人之时才忽然热了起来,原本被轻握的手掌也被搭在了小腹上,肩头上分明靠着苍汐,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苍汐卷缩的如同孩子一般的身躯,紧紧的靠在自己身旁,寻求那所谓的,安全感。
“花弥央,你要是死了……”很近,很近的低语,几乎就在耳畔边,那迷迷糊糊的话语中,都避不开苍汐那狂躁霸道的性子。
“我便让你暴尸荒野……让你……被野狗食……被……”声音越来越轻,剩下的便是那均匀的呼吸声,停留在耳畔,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能死。
嘴角边浮起了浅浅的弧度,花弥央轻轻的笑了,笑着身旁的人,竟有些可爱。
房门开了,苍雾手中捧着些药才踏入房门,却不见苍汐身影,放下药材之后,绕过圆桌走到床榻前才一愣,苍汐依偎着花弥央躺下已睡得深沉,本想好好训斥下苍汐,却是无奈的笑了笑,拆下床帘,轻轻的带上门,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又飘起了小雪,还未来得及覆盖那唐流烟印下的脚印,一个一个,坑坑洼洼的。起了些孩童的性子,便将脚踩进那印子之中,脸上浮起了浅浅的笑,一步一步的,平稳而缓慢的寻着她,走了回去。
踏上阶梯来到房门前时,靴子上粘了些白雪,原地抖了抖,才轻轻的敲了敲房门,故意在门口等唐流烟的回答。
“谁。”房门内传来了唐流烟淡淡的话语,也不知她在房内做些什么,或许又在捣鼓她那些奇怪的暗器。
“我。”苍雾手掌抚在门框上,笑着看着近在眼前的门框,只是没有任何一道缝隙能窥视到其中,只得擅自想着唐流烟现在的表情。
“……”唐流烟将手平放在放开的书籍上,朝门口瞥看去,那人在门口站了许久,始终没有进来,仿佛自己若是不开口,她便要和自己继续这般僵持下去。
“进来。”唐流烟回过头来,继续看着桌上的书籍。
苍雾听到许可之后才轻轻的推开房门,跟着进来,或许是有些无趣,无聊,平日里很少见唐流烟会翻动些书籍,而今忽然看到她那侧过的容颜下,专心的眸子,修长的手掌时不时的翻动着书籍之时,便是觉得有些新鲜,而更多的是唐流烟那面容下的一抹冷艳。
“在看些什么?”顺势就坐到了唐流烟身边,话语很多,挑挑捡捡就蹦出了嘴无用的一句,苍雾皱了起眉,看着唐流烟。
“没什么。”书页继续翻动着,丝毫不去在意身边的苍雾,只是这书的内容究竟有没有看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苍汐平日说话便是如此胡闹,流烟白日里的事真的抱歉……我代她向你道歉,可好?”苍雾歪着头,想要看清唐流烟的正脸,双手却正正经经的放在腿上。
唐流烟又将手平放在书页上,她抬起了头,对上苍雾的双眸,若不提还好,一提便觉得有些烦躁,话语又是冷清了起来,却是带着十足的反问意味,说道。
“她说错了什么,需要你来道歉。”
“……流烟,你在生气?”苍雾将脸摆正了回来,她有些犹豫,顿了顿才轻轻的问道。
“……”手掌又从书上移开,眸子也从苍雾身上移开,一手撑起了脸颊,书页又翻动了起来,便不再说话。
“流烟?”从来未见过这样的流烟,苍雾心中是觉得有些想笑,她知道唐流烟在生气,当知道她生气是如此的样子之时,更是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嗯?”睫毛下的眸子随着书页上的文字动了起来,从喉间挤出的回答越是充满凉意,几乎不想再做任何回答。
“流烟。”苍雾又叫了声,嘴角又泛起了笑意,看她一头青丝拂在一旁,露出白皙的脖颈,有些粉扑的耳垂,鬓角下垂落着几许墨发,手掌撑着轮廓边上的脸庞。
“……”不想再作于回答,唐流烟闭了会眉目,才慢慢的睁开,转头看着苍雾,眸子下是清冷,面容上是带着点点的不悦之色。
“你当真生气了。”苍雾身子伸前了一些,她笑着皱起了眉,轻轻的说道。
“是我不对,我错了,不如,你罚我些什么,可好?”
“错什么?”唐流烟似乎开始不吃这套,她丝毫没有任何变化的,冷看着苍雾,淡淡的问道。
“错……总之都错了,所以并不是你所想,所听到的那样,我……只是我没想我自己会……”话语都整理不清楚了,苍雾面颊上忽然有些泛红,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最后连同那眸子都一同瞥开,也不知是自己总是自寻死路的将自己逼近了一个死胡同之中,然后面对着眼前这个女子,不知何时开始变节节败退。
“我听到的,哪样?”唐流烟放松了肩膀,眸子里的清冷褪去了一半,不是在逼苍雾,只是有些话语却是让自己过分的在意,忍不住的,一字一句,都即将从口中吐出。
“……”无论如何,有些话语,是吐不出来的,是知己,是挚友,明明如此划定的一个界限,只是好像如此的距离还不够,还太远,勾不着,也说不出口,偷偷的越过那一个界限之后,便又立刻走回了原地,开始懂了,开始明了了,也开始慢慢的不去面对。
“苍雾。”等了许久,还是没听到苍雾开口,唐流烟轻轻的叹起了气,才叫了声她的名字。
只想随她去,与她相随左右,也就如此简单而已。
“嗯?”苍雾对上了唐流烟的双眸。
“我罚你,忘记今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