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4 无法预知的next near future】
午后的阳光从镂花的窗帘间穿过，将一片金光撒落在桌上，红茶杯里跃动的光影也不时的摇曳出眩目的波痕。
下午的咖啡店里并不是很多人，更没人会注意到靠窗的角落那里坐着两名年轻的女性。
“这次的作品很棒啊，桑妮娅，可以说是我近期见过最佳的作曲了。”
酒红色长发的女性将面前的乐谱放下，温柔的笑着。
坐在桌子另一头的少女，桑妮娅，长出了一口气，略带害羞的道谢。
“不，不敢当，明娜学姐平时看得都是厉害的作家的作曲，我怎么能算是最好……”
“桑妮娅不必谦虚哦，作曲这个事，从来就不是看资历和名声的。”
明娜拿起茶杯轻抿。学姐还真是适合红茶啊，桑妮娅不管看几次都这么想。
明娜·底特瑞奇·威欧克，比桑妮娅年长4岁的学院前辈，虽然与桑妮娅修的专业不同，是歌唱班的名人，却很早就注意到了桑妮娅的才华，一直很关注她，在各种方面都给了桑妮娅很多帮助，对桑妮娅来说，是在维也纳皇家音乐学院中少数交往密切的人，即钦佩又仰慕，是大姐姐一样的亲切存在。
毕业后明娜进入维也纳国家歌剧院合唱团就职，却也没有就与桑妮娅断了联系，仍旧愿意帮桑妮娅解决问题。桑妮娅也会时不时的把自己的新作曲给学姐评赏。
所以，当明娜打电话来与自己约见时，桑妮娅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次的作曲骨子是桑妮娅一贯的干净明朗，却有深度和广度呢，繁星汇聚之夜……吗，确实，能从曲子里感受到绚烂的景色啊。”
明娜在桌子上不缓不急的打着节拍。
“不过难得的是曲子里居然有着很明显的感情流动痕迹，升调和降调的方面比以往更加频繁。真是让我吃了一惊啊。我一直以为桑妮娅是情绪波动不明显的类型呢。”
明娜笑着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直视着桑妮娅。每当这时候，桑妮娅总感觉正被什么食肉兽盯着，像是自己被看穿了一样的笑容，让桑妮娅有点毛毛的。
跟这个人做对一定会很可怕吧，幸好自己是她的朋友。
如果说桑妮娅自己是表里如一，情绪都没什么波动的类型的话，明娜学姐绝对是内心天翻地覆表面也丝毫不乱的类型。正如明娜了解桑妮娅一般，桑妮娅也深知学姐的个性。
“学，学姐……？”
“这个~嘛，作曲家改变风格也是常有的事，比方说战争爆发，家庭变故，还有……”
“恋爱。”
桑妮娅觉得脸颊的温度一下子上升了。
为什么会反映的这么明显啊？桑妮娅也对自己的过激反应感到纳闷。
虽然说，自己在作曲的时候确实有意无意的加入了艾拉的影子，但是……
“不，不是的，没有……”
桑妮娅的声音越来越低，玩弄着毛衣上的流苏。
“没事哦。”
明娜并没有追击，而是微笑着伸出手去摸了摸桑妮娅的头。
这是艾拉常做的动作。明娜学姐的手纤细而修长，温度并不是很高，跟艾拉的手感觉不一样。
这微小的差别让桑妮娅沉默了。
“……学姐，恋爱到底是什么呢。”
桑妮娅喃喃道，紧握的茶杯里，映出了自己动荡的波影。
“我大概，只是依赖罢了。”
“……”
明娜认真的看着桑妮娅的神色，答复道：
“我也不知道。”
“诶？”
“每个人都不一样，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不过桑妮娅，你还记得学院的老师在教我们每年开学的时候都要说的话吗？”
“诶……那个，你们所追求的不是技巧和其他一切形式上的东西……”
“你们在这里学习的，是怎样去了解自己的心。”
明娜温柔的笑着接话。
“桑妮娅可是优秀的毕业生呢。只要按着自己的心去行动，就一定有最好的结果。”
“……谢谢。”
“结果还是没有给出明确的解答嘛，”明娜笑了一下，抬手把自己和桑妮娅的茶杯都满上，“真是个不负责的学姐啊。”
“没那回事……不说我的事了，学姐今天叫我来究竟是什么事啊？”
“啊……抱歉抱歉，一直在闲聊都忘记了。”
明娜坐直了身子，直视桑妮娅。
“一周后的圣诞节晚上，能来国家歌剧院演奏吗？”
“……诶？什么？”
意料之外的请求，让桑妮娅愣住了。
“准确的说是，圣诞节的晚上，我的独唱节目，希望能由桑妮娅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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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与明娜分开，独自一人走在华灯初上的街头时，桑妮娅才能够稍微的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
在世界知名的维也纳国家歌剧院出演这种事，桑妮娅连想都没敢想过。
这是明娜的第一次独唱，她自己也是临时才知道了这个安排。明娜的意思是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团里的钢琴师并不了解自己的习惯，只用一周磨合实在是太短了，想请在学生时代就合作过多次的桑妮娅帮忙，团里也已经同意了。
自己的水平真的够在那种地方演出吗，不会把尊敬的学姐的第一次独唱搞砸吗，而且还要跟知名的钢琴家做对比……桑妮娅第一反应就是习惯性的不自信。
以前的自己肯定会拒绝吧。
但是想要帮助学姐。推卸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如果自己确实能够，帮上那么多一点的忙的话……
而且，如果在这里有了一点成就，说不定就能够……证明自己了吧。
所以最后桑妮娅还是答应了。
曲目是自己也曾练习过的一首女中音小调，一周的时间虽然紧迫，准备却应该没问题。
桑妮娅思考着，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公寓的楼下。
诶？不是打算直接去酒吧练习吗？桑妮娅轻笑自己的迷糊，转过头去，耳畔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哟！桑妮娅~回来啦？”
“艾拉……”
正从楼道里出来的艾拉裹着厚围巾和过长的外套，看起来像一只刚冬眠出来的熊，让桑妮娅不禁笑了起来。
“艾拉……天有这么冷吗？”
“……没办法，其他的衣服找不到了嘛。”
艾拉别过脸去嘟囔着，脸颊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原因，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艾拉现在要去酒吧吗？一起吧。”
“嗯……不过桑妮娅的班还有3个小时吧？”
“今天……想要多练习一下。”
“诶？曲子都做好了不是吗？应该休息一下啦~”
艾拉靠过来，桑妮娅下意识抓住她的手。
艾拉的手在冬天也不会变得冰凉，真好啊。桑妮娅虽然戴着手套，却也没有比艾拉更温暖。
“嗯……圣诞节的晚上，要去帮以前常受到照顾的学姐伴奏。”
“诶~桑妮娅真是大忙人啊。”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走在结冰的路上，艾拉总是故意去踩结冰了的路面，皮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真是像小孩子啊，桑妮娅一开始还这么笑艾拉，后面却也被艾拉的笑容打动，跟着玩了起来。
“呜啊~说起来最近天黑的好快啊，这才六点就跟半夜一样了呢~”
艾拉在小路上蹦蹦跳跳，随口说着。
“到了冬天，晚上的时间就变长了呢……早上回来的时候也是，天还没有亮，让人有点害怕呢。”
桑妮娅则是挑着没结冰的部分，小心翼翼的跳过去。经过一整片的冰面时，艾拉回过头来，扶住桑妮娅。
“诶……”
艾拉在后面推着桑妮娅，桑妮娅则像是在溜冰一样向前滑去。
“艾，艾拉！”
“嘿嘿~”
白色的街道上落着尚未融化又重新冻起的雪。拐过这个街角，酒吧就近在眼前了。桑妮娅转回头去，却看见艾拉停在不远处，正翻找着什么东西。
“好~嘞，桑妮娅，接住喽！”
一个闪耀着银色光芒的小东西被投了过来，桑妮娅赶紧伸手抓住。
是一个打火机。银色的机身上并没有太多的装饰，只是在正面用凹版印着一只跃下的狐狸。
“这是我从还在索慕斯的时候就一直在用的打火机，送给你了哦。最近回家太暗的话，桑妮娅就用这个照明吧。虽然比不上手电筒，但一小段路还是没问题的，就是注意用久了会烫手哦。”
“诶……但是没关系吗，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而且艾拉自己也要用的不是吗？”
“没事！反正我也不是很在意自己买的东西……这个打火机一直是用来点烟的，不过最近戒了，就没什么用了。”
而且看着你有点不安的眼神，谁能把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去啊。这个原因，艾拉没有说出口，她只是走近了来握住桑妮娅的手，示范着点着了打火机。
“这个摔过几次，因此点火的时候要这样按住两边，比较好打着。”
跳动的火焰闪了一下，就又熄灭了。但桑妮娅还是专注的看着。
“戒了？这么突然？”
“因为桑妮娅不喜欢烟不是吗？”
“诶……不，不用在意我啦……我，我也并不是……”
桑妮娅有点慌乱的解释，略带慌张的眼神看起来像是小动物一样。艾拉不禁笑了。
“没~事，我本身也不是很适合抽烟啦。我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试着抽烟，就被我姐姐抓了个正着，当时她第一句话不是骂我，而是‘伊鲁，你真不适合抽烟啊。’，当年当然是叛逆的很没有听，不过后来才渐渐感觉到姐姐说的是真话啊。”
艾拉笑着看了下自己的腕表。
这块男式的腕表桑妮娅是知道的，在之前艾拉跟桑妮娅介绍自己的旅途时曾提到，这原来是她爸爸的腕表，后来给了姐姐，动身去旅行的时候，姐姐又给了艾拉。
对艾拉来说，重要的一定不是东西，而是回忆吧。
“真不愧是艾拉的姐姐啊。”
“是呢……啊，又下雪了，快走吧。”
桑妮娅抬起头看向天空。
纯白的雪花，正缓缓地自天穹之上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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