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佳人　下篇

三年前那天，我第一次遇上律。

那時候只是擦身而過，但她的雙眼像擁有某種莫名的魔力，牢牢地烙印在腦海裡。

沒來得及跟她說半句話，她便消失了。隔了一段時間，她再次出現。

她跟我說了很多，她的工作、她的生活、她的伙伴等等。還有，她說，她喜歡我。

突如其來的告白，腦袋一片空白，無法運轉，不懂反應，反射性選擇逃跑，沒有給予她任何回覆。

後來，我才察覺得到，腦裡、心裡，全被她佔據，原來我愛上她了。

很想再遇見她。

某天，我們第三次遇上。這一次，我沒有逃跑，直接奔向她，緊緊把她抱住，依偎在她的懷裡。

律，我很愛你。

經歷了各種不安，我們沒有放開彼此。可是這一次，為什麼？

為什麼你離開了？

「８號，往北方的城市逃吧，我跟那邊的人聯絡好，會替你安排住處。」

然後，安頓後盡快聯絡我。

根據６號的指示來到全新的『家』，又一次面對冷清、空蕩的房間，感覺很差。什麼時候才可以結束這種的生活呢？

死去的那天嗎？

看穿了律的憂傷，澪伸出雙手繞過律的腰，從後把她抱住，給予她溫暖，希望她不要胡思亂想。

「律，沒關係的。我們在這裡重新開始吧。」

「澪......」

有時候，澪的說話像魔法一樣，無所不能。

「仔細聽我說，有新的工作。委託人願意出市價十倍的酬金，但任務的危險性相當高，同行中沒有人敢接受。」

「聽起來是件棘手的工作呢，不過十倍酬金很吸引人就是。」律拿起吸管攪動幾下，喝了口冰咖啡。

「那天不是在市集遇到麻煩嗎？原來是委託人處理掉他們，為了賣我們一個人情，要我們接受工作。」

「所以說，這工作很難推掉吧？」

我的工作危機四伏，徘徊生死邊緣，好幾次差點送命。每次離開，澪都會默默地等待，等待我回來，然後對我說句「歡迎回來」。

你知道嗎？

其實我害怕死亡。

從前的我，對死亡毫不畏懼。

現在的我，變得害怕了。我不能死去，我不能讓她為我而流淚。

能夠有一個人願意為自己等待，願意接受這種動盪不穩的生活，這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

能夠遇上澪，能夠愛上澪，我很幸福。

可是，澪呢？

她幸福嗎？

三年前那次工作，我偶爾遇上澪。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但她的美，我無法忘記。

礙於工作關係，我無法立即去找她，同樣由於工作關係，我也考慮過不再找她。

死亡和我太貼近，如果我死了，留下她一個人怎麼辦？我不敢想像她傷心、難過的樣子，倒不如不要開始。

可是，沒資格愛與被愛的我，居然自私地奢求一點小幸福。我找到她，跟她說了很多，跟她說，我喜歡她。

她離開了。大概不能接受吧，這種不安穩的生活。

後來，我們再次碰見，那一刻我真的愣住了，沒想到我還有機會再看到她。

她抿著唇，朝我跑過來，撲進我的懷裡，很溫暖，很安心，心中泛起不曾有過的悸動。

澪，我很愛你。

自私的把你拉進這個世界，我無法補償，但我不能繼續拖累你。

澪，你沒必要跟我一樣面對各種不安，你值得更平凡、更自由地生活，

回去普通人的生活，你值得擁有更美好的愛情。

那是我無法給予的。

「８號，這樣好嗎？一句話也沒留下便離開。」

兩個人躲在樓梯間，為工作做準備，６號埋首設置通訊設備，終於忍不住開口。

「這是一場賭博啊，６號。」輕輕歎口氣，微笑回應。

「賭博？」

這次委託人殊不簡單，在市集公然下手，明顯有一定背景。這工作也是，明明可以自己動手，卻偏要付錢找人代勞，背後或許有什麼因由。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為了強迫人接受工作，誰知他會不會拿澪作要脅。我不能冒險。

恰巧我們換了新的住所，他們應該還未調查得到。要保護澪，這是最佳的時間點。

只要這個時候我們接受工作，澪便安全了。

「６號，如果這次工作成功的話，我打算不幹了。」８號低下頭，組裝著各種槍枝。

「欸？」

「我不能一直要她跟我過這種生活，那份酬金該夠我開始新的生活吧。」

「如果...如果失敗呢？」

「這樣......過一段時間...她應該會忘記我吧......然後也可以重新開始。」

「這真的是賭博嗎？還是送死？你只是犧牲自己，為了守護她的未來。」

沉默，得不到任何回應。樓梯間，只有槍枝上膛的聲音，測試通訊頻道的聲音。

這場賭博，成功或失敗，對澪而言都是好的結果，律是這麼相信著。

「......如果我死了...拜託你，千萬別把這件事告訴她，答應我。」

「好了，別亂說話了。出發吧！」６號頭一次不答應對方的要求。

二人有默契的分開行動，８號拿起槍枝直接從樓梯下去，６號則由樓梯跑上頂層作掩護。

唦、唦唦...

【８、８號......聽到嗎？】耳機中傳來同伴的聲音。

【有點不穩定，但總算沒問題，怎麼了？】律來到地面，貼住牆壁躲在小巷中。

【別死啊，８號！】

【吓？】

【別忘了，她在等你。】

握緊槍枝，嘴角彎起，她的身影消失於沙塵中。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