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才刚收敛了一些,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染了一层橘黄,拂尘执在手中轻轻一抖,沿着那条还未扫开的石板路上走去。
于睿领着两名弟子来到天街花弥央的房间,早些年就知道花弥央的身子骨本就不该在这纯阳宫修养,虽然和她谈过几次,可是都被她一一拒绝了,如今当真无法再撑,也只能用强行的手段将她送走,这一切,毕竟也是为她好。
身后的弟子向前走了一步,推开了房门,屋内静得很,桌上还摆着一碗药汤,于睿伸出手探了探碗,便命弟子将汤药端去倒掉。
苍汐睡得昏沉,迷糊之中分明听到了他人的对话,以为在梦中,才睁开了眼便看到一袭白衣飘入了视线,一愣,又以为是花弥央醒来,一手便抓上了那衣裳,折腾起身子,迅速的坐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才刚开口就住了嘴,眼前的那名女子低头清冷的看着自己,她身旁的弟子才刚踏出一步本想拍打掉自己的手,却被于睿抬起拂尘制止了。
“苍将军,近来可好。”于睿眼角泛起了轻笑,打量了下昏迷在床榻上花弥央。
“托于睿道长的福,可好着呢。”苍汐松开了手,不屑的将肩上的青丝扫到身后,上扬起嘴角,看着这位意外之客。
“倒是清虚真人今日是有何事。”
“我来带走我的徒儿。”
苍汐的表情一僵,眸子忽然变得凌厉起来的瞪着于睿,冷冷道。
“我不允的话?”
“我师父来带师姐何时需要过问你了。”身后的弟子皱着眉接嘴了一句又被于睿轻轻的抬手制止了。
“央儿虽本在我纯阳生长,却也不算我纯阳弟子,只是由她娘亲之托,我便将她如同我的徒儿一般对待,只是央儿的身子骨不好,再待在这天寒地冻的纯阳只会更快的折损她的寿命,若是苍将军当真对我徒儿好的话,也该欢喜我将她送走才是。”于睿松开了眉间,探出身子抚上花弥央的脉搏,话完才缓缓将手收回,淡淡的瞥着目光丝毫没有冷却下来的苍汐。
“就算花弥央的身子骨再差,也不是离开了纯阳便能治好的,你们要带走她,我还是不允。”不知何时开始,身旁这具脆弱的身子骨的主人开始变成自己的所有之物,没有去想得太多,只是这样的想法,这样的占有欲忽然就在脑子里根深蒂固了起来。
“多谢苍将军对央儿的厚爱,只是多久来我也未曾上那思过崖过问过什么,央儿身上的伤,我想,让她离开你身边也是对她的身体有些好处吧。”于睿淡淡道来,花弥央身上的伤总是显眼得很,就算她刻意去用衣袖遮掩,总是在一些小动作上,让自己看穿。
“我!……没……”突然就说不出口了,这既是事实,也是自己对花弥央的伤害,从来没有这一般的负罪感,就连当年动手弑父都没有如今来得冲击,才轻轻的侧过脸去,便看到花弥央白皙的手臂上,明显的刀伤,瘀伤,只是当时自己对花弥央的不屑,对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感到可憎,只是在抒发内心的不满,至少当时的自己,认为自己是没有错的,更别说在怜惜她了。
“苍将军,话就不挑明了,世间凡事必有因果,而我于睿本也只是一介凡人,本见我徒儿如此样子就多次劝告,只是我徒儿一直说你对她很好,既然如此,我便视作不见,如今央儿身体时日不多,若是送去其他地方修养或许尚有一线生机,请苍将军让开。”于睿才刚道完,便看到苍汐站了起来,不由分说的一掌打了过来,一名弟子先见不好,让开身子挡了一掌,口中吐了些血,于睿垂眸看着跪坐在地上受伤的弟子,眸子里便渐渐的染上了一层冷意,她瞥着苍汐,冷冷道。
“苍将军是作何意思。”
“花弥央。”苍汐凌乱的青丝挡住了半边的脸庞,她才微微的抬起头,眸子里好似要喷出火一般的瞪着眼前这一行穿着白衣的人,“是我的。”
“师父!让我来!”另一名弟子也被苍汐的出手激怒了,他立刻拔出身后的见,才脱离了剑鞘,于睿便搭在他的手上,淡淡的说道。
“先将你师兄带去疗伤。”说罢,便对上了苍汐的眸子,默不作声。
“怎么,呵呵,清虚真人亲自出手会不会太抬举我了?”苍汐脸上忽然一抹媚笑,如同几百次站在战场上面对敌人一般的表情,她站在床边抬手拉下帘子,在帘子即将落下之时,瞥见花弥央的还在昏睡的面容,才喃喃道。
“要走,也是我来带你走。”
只是才一转头,便看到于睿已经来到跟前,一只手指指在自己肩膀上,以为没什么,才轻笑一声,便觉得从于睿的手指中传来一股凌厉的气,直直的穿过了肩膀,其伤害并不亚于几百尺以外射出的弓箭,肩头上虽然没有伤口,可是却被那股气飞了出去,摔在了墙壁上,立刻就吐出了鲜血,就连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你们将央儿带走,这里是我的亲笔书信,到了那里,自然有人会来接待你们。”朦胧的视线之中,便看到了于睿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书信,而那弟子已经将花弥央从床榻上抱起,只有那瘦弱的身子骨,以及那一头墨发如瀑一般的青丝,毫无意识的垂放着,她轻轻侧过的容颜上,分明看着自己,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耳鸣越来越重,就连抬手起来制止都觉得困难,奇怪了……明明都睡去了这么久……怎么……
于睿看着弟子将花弥央送走之后,才转头看了看苍汐,又命人将她抬到床榻上,便关上门离去了。
再醒来之时,便看到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她皱着眉,眸子中满是担心,但是看起来却觉得非常滑稽,那毕竟是与自己一样的脸庞。
“你醒了?”苍雾坐在床边,关于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都已经了解清楚,对与错一目了然,只是或许在苍汐的眼里,根本不知何为对,何为错,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花弥央呢。”开口问去的第一句,为何为一个女子做到如此地步,这个问题似乎从来没有在苍汐的脑海中出现过。
“于睿道长带走了。”苍雾冷冷道,本就是客,而苍汐却如此胡闹,如今还能在这纯阳走动,已经是于睿不做追究之情了,这几日也好快点启程,纯阳已然是能在呆了。
“去哪里了?她是我的,你们凭什么带走她!”话才刚落,苍雾扬起手打在了她的脸颊上,眉间几乎就要扭做一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妹妹了。
“那什么狗屁清虚真人才打我!你又打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各个都追着我打?哈哈哈!”苍汐激动了起来,不为别的,却只是因为本该在自己身边的人,却消失了,如同当年生生的将自己从母亲怀中夺走,便是在如此残酷的环境活到了现在。
“如今我当真觉得死了才好!叫你那个什么知己!什么好友!来将我性命取走啊!”苍汐做了起来,就算肩膀处还在发疼,她还是用力的扯着苍雾衣领,大声的咆哮道。
“你是真不知你做错什么!还是假不知?!弑父!你说你没错!撕毁降书!你说你没错!杀害都统!你还是说你没错!苍汐!我不忍你如此错下去!我希望你能活着!你懂吗?我以为你来纯阳的这些时日会收敛一些,我没想你却又害了一人!花姑娘没有错!也没有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何如此虐待一个女子?你当真可恶至极!”苍雾也忍不住了,她也扯住了苍汐的领口,甚至还将她领了起来,苍汐被拉扯得跪在床榻上,才看到苍雾眼眶已经发红的瞪着自己。
“我错?我已经千百次与你们说!我没错!却是没有一个人把我的话听进去!撕毁降书?你当真以为你的妹妹是闲着没事做吗?!那脑满肠肥的都统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他做了些什么!我说了有用吗?!我为保大唐我杀了他我错在哪里?!我他娘的做了好事还要被你们一群狗娘养的追着跑?哈哈哈哈哈哈!特别是我的好姐姐!还不惜将我打成重伤?活活得被困在这纯阳几个年月!说为我好?你的笑话总是讲得如此动听啊!”苍汐仰着头,笑着撕心裂肺,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件好事,若是屈指算来,活得最自在也便是思过崖的那两年罢了。
“你住嘴!你的所作所为众人看在眼里,你还狡辩!”苍雾一甩手,将苍汐摔在床里,她瞪着苍汐,冷冷道,“明天天亮之时,你必须给我离开。”
“我不走呢?”声音开始有些沙哑,苍汐垂着头,勉强可以看到她那令人不舒服的嘴角,轻轻的说道。
“我这回,一定将你打残。”苍雾冷冷的睥睨着她。
“我要去花弥央那,除了那,我哪里都不去。”收起嘴角的弧度,苍汐缓缓的抬起头,对上了苍雾的眸子。
“不可能。”
“呵呵……好……真是称职的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