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愿天赐我以幻羽兮，伴君比翼翩跹
“谁能告诉我，衡量翼师实力最重要的三个要素是什么？”
站在讲台上的导师威严地环视一周，不自觉地蹙眉。
“乐正绫！洛天依！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上课的时候吃东西！”
乐正绫一脸茫然地抬起头，若无其事地将伸进课桌抽屉里的右手拿了出来。
洛天依不动声色地将脸转回电子黑板，脸上挂着习惯性的和煦笑容。
“乐正绫，这个问题你来回答！”
导师嘴角抽搐了一下，继而怒目视之。
“报告导师，我不知道！”
乐正绫干净利落地站起身来，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
仪态相当到位，表情相当天真。
正准备偷偷把答案告诉她的洛天依俯下头，双手无力地捂住了脸。
“你你你......”导师气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手中的金属教鞭凌空遥指，“你再怎么不知道，好歹也要等洛天依把答案告诉你以后再回答吧！”
“诶？”
乐正绫惊讶地偏过头。
教室里突地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此时是天音历一九九年，此地是龙木山。
距离她们搬迁到这里已经过了数年，两个小妮子都满了十岁。
龙木山这个名字听起来不错，在芙兰帝国浩瀚到无疆的地图上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墨点。
因为如此，这片缺少油水，环境恶劣的地方反而没有遭受到贵族的太过苛重的剥削，没有出现过欺压乡里的恶霸。平民、小吏和为数甚少的几个官员一起，与大自然搏斗着、抗争着，为了某些飘渺却确实存在的希望而不断地努力着。
龙木山的教育事业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在被笑称为“山主”的龙木山最高长官端木青山的支持发展起来的。
教学相长，导师们大多数只是有着在外面游学的经历，便不讲求讲课的方法，但即使不明白何谓寓教于乐，何谓因材施教，他们也和坐在教室里面的这些孩童的父母一样，期盼着能将少许做人的道理和自由的精神传递下去。
这便是薪火。
“天依，你说吧。”
导师挥挥手让乐正绫坐下，温和地点了洛天依的名字。虽然这个灰发的女孩和棕发的乐正绫总是黏在一起，一起玩耍嬉戏，一起捣蛋作怪，但她也是和乐正绫一样，有着天生就能影响人观感的气质。
乐正绫是娇蛮和顽皮，时常让人气急败坏，却又不忍心对她动真火。
洛天依则是柔弱如水，别提生气，似乎就连与她说话时大声一点也是种罪过。
“是，导师。”洛天依站起来行了一礼，“决定一个翼师强弱最重要的三点，便是羽翼的强弱、战斗的经验和同契率的高低。”
“嗯，坐下来吧。”导师笑了笑，随即没好气地对鼓着腮帮子不知道在嚼什么的乐正绫说教道，“乐正绫！你给我学着点！天天吃天天吃，小心长成个小肥猪，我看以后谁敢娶你！”
“唔——啊。”乐正绫瞪大了眼睛，差点没被一句话噎死，忙把洛天依桌上的水瓶拿来一阵猛灌，这才舒过气来，“不劳您费心啊，小女子我有天依一个就够了，哼！”
这当然是笑话，在众人的认知里，以乐正绫的相貌，即便是在与龙木山远隔不知多远的芙兰帝都，那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导师忍俊不禁地直摇头，面容又恢复了严肃，“刚才天依说的大家都听到了，羽翼的强弱，正如钢翼武装战胜不了烈翼武装，烈翼武装又战胜不了幻翼武装，不用我多解释，大家以后会在别的课上学到更具体的内容。战斗的经验，这是日积月累的成果，多年厮杀的人，便会有更强的反应速度，有更强的战斗掌控力，也有更强的求生的本能，可以压榨出身体的极限。”
“我今天要讲的，便是最后一点，同契率。”
同契率，顾名思义，是契约者与羽翼的契合程度。任何一套羽翼武装被制造出来，其核心统统都是由第八色粒子所组成。这种奇妙的物质遍布于世界的每一寸角落，人类已经能用羽翼对其加以利用，但在特罗斯被芙兰灭亡后的将近二百年里，再也没有哪位科学家能做出进一步的解析，这也是为什么芙兰帝国至今无法大规模普及羽翼武装，使其转军用为民用的一个重要原因。
然而没有办法破译其根本，不代表无法加以衡量，同契率因运而生。人们将羽翼武装视为活物，使用羽翼便是与其契约的结果。同契率越高，融合程度便越强，契约者便能发挥出羽翼更厉害的威能，甚至挖掘出连制造者都不清楚的能力。
一般说来，百分之六十的契合率是使用羽翼武装的最低标准，大部分的精英士兵都能做到。钢翼武装的契合率通常便是在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七十之间徘徊。低于这个标准，在飞翔的时候便十分有可能出现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状况，造成翼折人亡的危险。
然后是烈翼武装，对王牌来说，百分之七十五左右的契合率算是入门，百分之八十到八十五的契合率才是普通水准。超越了百分之八十五之后，往百分之九十的天堑前每多行一步，都可能在芙兰帝国的王牌里脱颖而出，做到许多之前想不到做不到的战术动作。
最后是幻翼。
所有的教科书都将幻翼翼师称为天选......因为能成为幻翼与否全靠机缘，唯有一点——在第一名堪称无敌于天下的幻翼翼师诞生后，南大陆各地挖掘出的幻翼武装都会选择有特殊气质的女子为契约者，而一旦契约成立，便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同契率，顿时就能凌驾于全帝国的大部分翼师之上。
因此想要战胜一名幻翼，就只有派出多名经验极其丰富的王牌翼师，配合一些空战的军械，乘着幻翼翼师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没有积累到足够的应变之前，群起而上攻之。然而这也是一步险棋，因为只要经历过这样的战斗，幻翼翼师马上就能领悟出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到了这时，就只有营造出当年大军围攻芙兰帝都那样，翼师不得不战的局面，用人命去堆，方才能争取一个将其堆死的机会。
这便是幻翼之强。
但幻翼武装不是没有任何风险......世间任何事物都不会没有丝毫风险。那些天赋太过异禀，抑或战斗欲望十分强烈的幻翼翼师，若是不小心同契率超过了百分十九十五，便又会进入一个新的境界。在这种状态下，苍穹中可以说除了同级翼师，没有其他任何一种东西能够阻挡此时幻翼的飞翔。
同契率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幻翼所面临的，是来自其身体内部的威胁。如果说钢翼武装和烈翼武装还是如今的人类制造出来，能够掌控的武器。远古遗迹中不知用何种方法制造出来的幻翼武装，本身就能算作某种真正的生命体。因此同契率愈高，受到幻翼武装的影响就会愈重，最后无可抵御地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这种事情百年间只出现过一例，却是造成了数百万人的伤亡，牺牲了两名幻翼翼师、数十名烈翼翼师与不计其数的钢翼翼师，才成功地将那个怪物毁灭。最终战斗时的余波甚至永久地改变了战斗地点的地形风貌。
那次事件后，不仅出现了监控幻翼翼师同契率的装置，也不成文地有了“幻翼翼师间的战斗必须发生于大海之上”的规矩。
虽然据某些野史记载，那位造成尸山血海的幻翼翼师在临死前的清明时分曾说过，唯有突破了百分之百的桎梏，才能彻底打破幻翼武装的诅咒，但大多数人还是对此不以为意，只是认为是后人编造出的话语。
“导师！”乐正绫高高举起手，不等导师同意便自行站了起来，“提问：这句话是真的吗？！”
“我怎么知道！”导师又要发飙，瞥见旁边洛天依歉意的微笑，才稍微镇定下来，“等你成为幻翼以后，再自己去研究好了！”
其他的同学又是一阵不含恶意的笑声。
“哼！”乐正绫不服气地双手抱胸，“你们这群家伙等着，我一定要超越百分之百的同契率，成为世间最强的幻翼翼师给你们看！”
导师笑道：“在成为最强的幻翼翼师之前，你先想想怎么把前几天的作业补起来吧！”
说罢，把教鞭往讲台上一扔，“下课！”
小地方的时间总是显得充裕，距离下一节课还有很长时间，同学们便三三两两跑出了教室，只剩下乐正绫和洛天依两人还待在位子上。
乐正绫一边用上嘴唇顶住笔，一边对洛天依说：“天依，你不想知道同契率百分之百的秘密吗？”
“我比较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顶着笔说话的。”洛天依直言不讳地表现出自己的好奇心。
“嘛。”乐正绫把头一颠，笔杆高高飞起，在半空中打着旋儿落下，然后被她一把夹在了指缝间。
“好帅。”
只有在面对乐正绫的时候，洛天依脸上永远挂着的微笑才会显得有些不一样。
更加富有情感。
“嘿嘿。”
也只有在面对洛天依的时候，乐正绫才会收敛起自己的脾气，偶尔感觉到害羞。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未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曲线并不算完美，却依然有着让人艰于呼吸的魅力。
“等我成为了幻翼翼师之后，一定要找到能和天依同契的幻翼！然后，我们就一起飞越过整片大海，去探索大海另一边的世界！”
洛天依用一根手指支起头，没有丝毫犹豫地回应道：“可以哟，只要是和绫在一起的话，去哪里都无所谓的。”
“约好了？！”
乐正绫做了个欢呼的动作，跑到洛天依的课桌前，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
“嗯，约好了。”
洛天依同样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和乐正绫勾在了一起。
那么轻，那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