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续·混沌
“姬子，振作点。千歌音肯定没事的。”来栖川妈妈扶着姬子。这几天姬子也变得无精打采。
“······”姬子摇了摇头，但是接着泪水就流了出来。（千歌音到底怎么···为什么走那么急···）她没有看清千歌音离去的身影，她不知道千歌音到底怎么了，如此突然地告别。只能用着可憎的速度，朝千歌音离去的方向追去······即使心里清楚最后那阵带走千歌音的风已经远到了自己看上去就像一缕炊烟般。
而姬子也清楚，爸爸被蜻蜓族人的龙卷风带走后，妈妈也心如刀绞。
黑涡镇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但是还是有很多救灾人员进来。同时龙卷风的数量也急速增加，黑涡镇的人时刻处于危险状态——尤其是那些流浪在长屋外的人。而昨天来栖川妈妈就遭到了龙卷风的袭击，虽然没被吹失踪，但是脚因此受伤，动弹不得
姬子将母亲暂时安置在一个还有着原本形状，看着还是挺牢固的屋顶下，让满男留在那里照顾母亲，自己孤身一人出去寻找食物。
那日出去找食物，那天是与千歌音分开后第三天。
前面有一队人，看样子像是义工。
“龙卷风来了！快趴下！”说着十分配合的找了个地方躲了过去。一阵风呼啸而过。
“看来又是蝶族人干的。”一个较为沉稳的男子说道，看样子是那队人中带头的。而听到蝶族人，姬子心里咯噔了（不···是蜻蜓族···）想起了爸爸被龙卷风带走的事情，也想起之后千歌音突然的离开。
······
“小姐？你没事吧？怎么哭了？”那个似是带头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姬子身边，并且体贴地递过去纸巾。
（我应该坚强点。）姬子擦拭掉泪，心里不能再容忍自己的柔弱。
“谢谢。”但是基本的礼貌是必然的。
“我叫谷崎，我听说黑涡镇出了事，所以来这里做救援义工。是五天前从绿山市来的。”谷崎十分友好地介绍着。谷崎看上去很可靠的样子。
“我是四天前来的，因为镇里有亲戚···可是现在光顾自己都很困难。”谷崎身边的一个微胖，看上去还是挺老实憨厚的男子哀切地说着，“而且我们试着离开这里，但是每次都失败了。每次都会走回镇里”
“怎么会···”一直想着离开的姬子听到这个简直就是收到了打击。
“我们对自己的方向感很有自信，但是道路随着空间扭曲一般···例如那次试图从公路离开，但是进入隧道后前面一片黑暗，而且走着走着地面好像朝着地底倾斜一般，我赶紧调头回来了。”
“···怎么可能···那请问你们有没有试过水路？”姬子听这么一说顿时急了，一条出路已经被否定了。他们没必要欺骗自己。
“当然。”谷崎点了点头，但是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黑涡镇的小渔港遭到台风的袭击，没有一艘船可以使用，于是我们决定自己造木筏。恰巧，正当我们造木筏时，有别的救援队划着木筏离开海岸。正当我们准备鼓足干劲时···木筏下方突然形成一个漩涡，转眼间就将木筏及上面的人卷了进去了···”
所有人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总之就是逃不出去了。”那个微胖的憨厚男子叹道，“有些同伴碰到了恐怖的事，被吓得精神异常了···”
“对了，你们住哪里？如果是长屋的话请带我们去住好吗？只有那里最安全。”谷崎突然想起来今天自己这对伙伴的住处问题，于是只好问居住在这里的姬子。
“不，似乎所有长屋都客满了，现在我们家人住在倒塌的屋顶下。现在我正要回家。”
最后谷崎一行人处于好心，决定送姬子回去。以免路上没注意到突然而来的龙卷风。
“妈妈，你还好吧？”姬子低下身看着那略显憔悴的妈妈盖着从那屋顶下找出来后经姬子整顿了下的被褥，靠在另一堆被褥上。而弟弟满男则在一旁失神，无精打采的样子。
“姬子啊···有没有找到你爸爸？或是找到千歌音？”来栖川妈妈先后问了自己最关心的两个人。
“···没有。这一带我到处找了···还没有找到···”
“果然被龙卷风吹走后就找不回来了······”来栖川妈妈所指的是来栖川爸爸，“现在妈妈又帮不上忙，什么事情都得让姬子做···千歌音在起码姬子你心情上都要轻松点啊···”
看着妈妈痛苦的样子，姬子咬了咬唇，努力抑制住想哭的欲望。
“不会的！他们一定都好好的！只是我没找到罢了！”
在后的谷崎他们最后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你们在这里住吗？但是太危险了吧。如果龙卷风来了一定会被卷走的。还是找个长屋住吧？我们一起去找吧。”
最后姬子同意了谷崎的提议，并且让母亲和满男暂时呆在这里，找到了长屋后一定马上来接他们。
“忘了介绍了，这位是竹本。”谷崎将那个微胖的憨厚男子向姬子介绍，“而后面的人都是在镇上认识的。大家都累了呢···”
结果说罢后面一个人倒了下去，双手撑地跪在地上。看样子是累坏了。
“冈本？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谷崎赶紧问候着那个叫冈本的男子。
“不，只是背后怪怪的，能帮我看看吗？”听冈本的声音确实没有什么虚弱的样子。
“背后？”谷崎感觉怪异，拉开了冈本的衣服。
一个褐色的漩涡样的肿块生长在背后。
“啊！”周围的同伴都不禁惊讶出声。
“是蜗牛人的诅咒···”而已经见识过的姬子忧心忡忡，“···再过不久他就会变成蜗牛人···至于原因···”（过去的片山和津村先后变成蜗牛人···之前的征兆是···啊，速度慢。）
“原因可能是大家因为怕引起龙卷风所以刻意放慢动作的原因吧。动作慢，正是中了漩涡的诅咒。”想出可靠原因的姬子很严肃地说着，因为这个事情可没有谁会笑出来。
“什么···那么我们也···快看看我的背后！”
“也帮我看看。”
听了姬子的话，谷崎一行人都被吓着了，赶紧不顾形象的撩起上衣让同伴看看自己的后背。
“户川，你的后背上有漩涡图案。”同伴们都盯着那个叫户川的戴帽子的人，面露惊恐。但是最害怕的当然是户川自己。
“别胡说了！快告诉我这是骗人的。”心存侥幸但是看着同伴凝重的脸色才肯面对现实，“这么说我也要变成蜗牛人了！”惊恐的大叫着。
“别那么大声，小心造成龙卷风。”
“谷崎，去长屋就安全了吧？但是变蜗牛人的话···”竹本对于变蜗牛人这件事还是十分担心。
“我只知道长屋是镇上最安全的地方。”谷崎其实心里也很害怕
“谷崎。我去了长屋里住的话背上的图案就会消失了吧。”户川依然十分不镇定
“我不知道。”
“我不要，我不要变成蜗牛人！我不要！”
“冷静点户川。”
过了一会儿，一行人终于找到了一座长屋。但是···长屋外站着一些人。
“拜托你让我们进去！”外面的人哀求道。
“这里已经容不下人了，你们换个地方吧。”里面看上去阴森森的，总觉得不对劲。但是——
“听说在外面久了会变成蜗牛人···求你让我们进去吧。救救我们！”如此的乞怜哀求了。
“谁管你们啊，走开。”得到的依然是冷漠的回答。
“求求你们——”户川也跟着走了过去，趴在窗户边乞求，“我就快变成蜗牛人了。”语气可怜的很。
“谁管你变成蜗牛人还是什么啊，快走开。”
“可恶···你既然这样我就强行进去了。”户川见对方如此铁石心肠，于是怒气冲冲地走到门边，企图拉开长屋的门。这一举动让刚才一直在长屋外乞求的人也下定决心帮户川拉门。
“喂，你们快离开这里。”屋内的人也急了。
“谁要听你的。”就在一行人将门拉出一个宽度时，突然有三个孩子钻出头来，“干嘛，不服气啊小鬼。”户川等人不爽的喝道。
但是三个小孩什么都没说，脸朝向户川等人。
“呼——”一个龙卷风将户川等人吹离了长屋一段距离。而谷崎一行人也麻利的趴了下来。
但是哪有那么轻易死心的！而且还攸关自己的生死。
“可恶，竟然攻击我们！你们还算是人吗？”户川等人趴在地上得以没吹走多少，但是还是怨气冲天
“少罗嗦，再不走我们就把你们吹走。”屋内的人颇有最后一次威胁的意味儿。
结果没多久从长屋和户川一行人两边先后吹出龙卷风。当户川等人的龙卷风吹在长屋上时。
“就是现在！”户川等人抬起长屋外零散的木头中的一个较粗的柱子，大喝一声朝长屋的门撞去。
脆弱的门被击破了，当户川等人想进去时···
满目头颅以及穿插在每个人头颅间的四肢，有的脖子被肢体勒住，有的人的脸不知道被谁的手推搡着。大家的躯体柔如无骨般纠缠在一起，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躯体自门被撞破的下一秒就有股要破门而出的状况了。
“所以我才要你们走啊。”刚才一直冷漠的人见这个状况真的是要急疯了，“不管怎么小心，半夜还是有偷偷跑进来的人。”
“我们的身体互相推挤，最后彼此纠缠，再也分不开了···”纠缠在一起的人们都带着痛苦万分的表情。
也以此为一种后续。或许是和典和依子如蛇般纠缠的后续。
突然安静了。但是让姬子感觉到的确实长屋内有什么正在蓄势待发。不安的看了看脆弱的长屋。（想必里面挤得一点空隙都没有吧···那真是太可怕了···）
“轰——”房屋垮塌的声音打破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长屋两头的墙壁破裂开来，那群扭曲在一起的身体朝两边喷涌而出，其势惊人。涌出来的人的占地面积都有长屋的占地面积的大小了。
但是就在人们被挤出长屋后，都不约而同的尽量捡起自己身边的长屋破掉的木板。虽然他们或许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被挤到哪里去了。
将捡起的木板立了起来，那些木板顿时把那些人的身体遮住了。
“看上去像是把废材捡起来把身体遮住···”谷崎看着那些人怪异的行为，“···他们在扩建。对了···可以用这个方法···”
说着便带领自己的队伍离开了这个长屋。
“其他的长屋也都一样吗···喂，谷崎，我们该怎么办。”竹本忧心忡忡。
“我想好了，我们可以扩建长屋。长屋不怕龙卷风，如果我们左右延伸加盖长屋的话···”谷崎提出了自己从刚才开始就有了的想法。
“等等···你想永远待在这里吗？谷崎？比起加盖长屋还不如想想怎么离开这里。”竹本见谷崎有这样的想法，顿时急了。（我们应该要想着走出去啊。）
“就算我们住了进去···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竹本害怕的还是这个
“既然横竖都是死，要不就被龙卷风吹走，要不就进入长屋。”这是谷崎的想法。
“我们要另寻出路。”竹本的想法。
但是就在两个想法对立的时候···爬到高处的户川发现海平面上···
“快看！是救难船！他们来救我们了！”众人听了都喜出望外。包括姬子。
但是···当谷崎和竹本爬到高处时···
那几艘大船看上去像是海上安保厅或自卫队的船。但是···就当那些船靠近黑涡镇时···
船底突然张开了恶魔的贪婪巨口——漩涡。两艘大船避之不及，没多久就被卷入了海底。
“怎么可能···”刚才的惊喜带来的落差感让众人更觉颓废。
······
“大家冷静下，我们走吧。”谷崎的失望反而没有竹本那么大。因为内心已经盘算好要去扩建长屋的他倒是不太着急离开。
“嘿，前面的人？”从高处下来正打算离开时，身后却有人喊住了谷崎一行人。
回头一看，也是一队人，共五人。但是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得出最近食物补给不足了。
“哦，你们啊。···怎么这个样子了？难道是没有找到食物的原因？”谷崎见到这一队人反而挺熟的样子。
“谷崎先生认识他们吗？”姬子已获得问竹本，才得知这个队伍前天他们遇见过。
“哦，你们还在照顾着那个伤患啊？是累坏了吗？”谷崎见队伍后的一个男子背着一个人。只不过那个人从第一次看见起就一直披着一件外套，脸也被外套的帽子给遮住了。
“不，不是累坏了。这个人还没有醒来呢。都三天了。”那边队伍的人很是伤脑筋，“但是我们的粮食已经快耗尽了，我们都快饿得没力气了，都不知道怎么处置这个人呢。”
“请问···这个人是受了什么样的伤？为什么受伤？”姬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被帽子遮住的脸。
“啊，是这样的。”那边的人见姬子是生面孔，所以也就把话再说一遍，“那天我们正在歇息的时候突然刮来龙卷风，而这个人就在龙卷风中···最后等风停了后找到这人时，整个背部都在不断地出血，一时间止都止不住。而且奇怪的是血肉模糊中还有硬片黏在肉上。不过我们已经帮她把硬片全部剔除了。但是都三天了还是不见醒，血倒是止住了。更奇怪的事···今天我们揭开她的包扎时···背部的伤竟然完全好了。”众人闻言无比诧异地盯着那个还没清醒的人。在他们看来那人简直就是怪物。
“···能···能否让我看看那人的样子···”（龙卷风···龙卷风···）姬子的心跳逐渐加快，但是也出了些冷汗。姬子最在意的并不是那人的恢复速度。
“嗯？当然可以，如果你认识的话那再好不过了。”背着伤患的男人走到队伍前面，姬子走过去撩开那伤患遮住脸的帽子——神色看上去像是受了不小的痛楚。但是紧闭的双眼，她看上去好像是在做着噩梦一般。
但是那熟悉的面容姬子又怎么会认错。不知是心痛还是激动的泪水终于没有受到抑制。
···或许是在几天前，千歌音从空中坠落下来。由于碰撞前身体动摇了，结果···背部直接砸在地面···难以想象的痛楚与可怕的温热从背后扩散开来。痛苦弄得千歌音眼前一黑···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陷入了忘记痛苦的梦境之中。
眼前漆黑一片，但是脚不停地向前走着。（这里是哪···我要去哪里···）千歌音觉得自己的上眼睑沉甸甸的，身体很倦怠的样子。但是自己还是不停地走着···似是在脑海中有什么顽强的意志操纵着自己疲累的身躯。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向前走一步，就感觉身体变得愈加诡异。
黑暗中千歌音连自己都无法看清···只是觉得···道路在扭曲着···随着脚步的前移，道路似乎就向顺时针方向扭曲着···
感觉头部被什么缠了一周，那个缠着自己头部的东西有点暖。
“扑通。”再也没有力气向前走，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嗯？）千歌音正想动手···却发现···摸到了自己的腰部···顺着腰部朝腹部摸去——摸到的却是自己的大腿。
（为什么···）大腿紧贴腰部，但是朝后背摸去时···摸到的却是自己的头。头，腰，腿，一层层地紧贴在一起。一层一层的······
“变成漩涡吧！千歌音！”姬宫爸爸那兴奋的话语突然萦绕在耳边。
“不要···不要···不要这样啊···爸爸···”千歌音第一次凄声呐喊着，但是父亲死时的模样不断出现在脑海，“我不要变成怪物···不要成为怪物···不要···不要···”
“不孝的女儿。”姬宫爸爸愤怒的吼叫着，“就你这个不孝女无法体会到漩涡的美妙。”
“我不要变成怪物···我不要变成怪物···啊——”又是一阵超乎想象的疼痛，感觉全身的骨骼在慢慢地粉碎着，骨骼破碎的疼痛以及碎片夹在体内的苦楚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千歌音。体会到了父亲的死法······
在这个噩梦中又一次昏死了过去。
不知又是什么时候，当自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
“这里居然有这么大的蜗牛啊。”只见眼前的人露出垂涎的笑容。
“今天的食物有着落了呢。”千歌音感觉那些人是在看着自己。而自己的视角是从他们脚踝上方向他们那恶心的脸看去的。
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抬了起来···接着···
还没来得及反应，炙烤自己的身体。每一处皮肤都感觉得到那恐怖的炽热，痛楚自皮肤起直钻心上。
自己的肉躯会被人类无情地啃食掉···
（不要···我不要这样···）在痛苦中脑子反而要命的清醒着。
在火焰中看到一个消瘦羸弱的背影。
“那根本就是人肉吧。”那个瘦骨嶙峋的人虚弱憔悴地说道。而脸上的神色就像是再说（又怎么可以吃呢？就算是饿死我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真像你的性格呢。”内心苦闷着，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哀，“真像你的性格呢···姬子···你才是个笨蛋···”
已经没有在意身上的痛楚。
抛弃了漩涡的迷失，丢弃了蜗牛的身体。眼中只有无比坚定。
清醒的神智驱使那尝尽痛苦的躯壳从火焰中站起来。
（我会一直紧握着你的手，直到两人都走到应有的尽头。即使诅咒无法挣脱，但是可以伴着你进入永恒的梦境。）
睁开双眼，所见是一片朦胧的夜色。
有股始终无法释怀的温暖轻柔地握着自己的手。
“谢谢你，姬子。”刚醒来的人却异常平和的说出这句话。紧握的手化为十指相扣。
“笨蛋···做了噩梦了吧。”那个担心已经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了。
“是啊，感觉很长的梦。”千歌音看着眼前的人还是哭了出来，“抱歉···”
突然被拥抱住。这个怀抱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这是我最期待的归宿。）千歌音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个温柔地怀抱，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湿润了眼角。
选择继续生存下去，即使再怎么留恋眼前的美好，但始终还是要面对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