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桓宇 于 2014-12-26 15:53 编辑
《勳章》
推開門,眼前見到的景象似曾相似。
房裡,咒陣、水晶球、稻草娃娃,依舊是那染著神秘色彩的調調。
「別讓室友困擾啊!」長髮女子輕聲吐出話語,眼眶裡轉著的淚水終究滾了下來。
依稀記得,那年夏天,將偶然購得的塔羅牌遞給她的時候,那燦爛如花的笑靨。也是從那時起,她的房間裡越來越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或許,自己在不經意碰觸到某個控制喜好的開關,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了。
──索穆斯國民美少女,其實是個魔術宅。
雖然不是甚麼不可見人的壞事,但身為當事人家屬,總覺得有那麼一點羞於啟齒。
抬手抹掉淚痕,緩緩走進去。
一眼便望見,下舖床墊上,還有個人窩在那,連棉被也沒蓋,摟著個黑呼呼的東西面壁縮著。她知道那是誰,給她指路的那群人告訴過她,這兩人是同寢的。
「桑妮亞。」她輕聲喚著,但床上那人兀自沉在那枕邊一隅,對她不加理會。
「桑妮亞。」她又喚,這次稍微加了點音量。不確定那人是否醒著,她看見那人身體些微瑟縮地顫動。
現在是下午三點半,她們說,從前這時候桑妮亞也該醒來吃點心的,然後會到機房去做些整備任務,接著用過晚餐便開始值夜勤。
但是,這三天來,她雖然夜勤不曠,卻都是直接睡到晚餐才起身。更精確說,是到晚餐才出房門,至於是不是真的在睡,她們沒問,也不敢問。
花樣年華的少女,說沒就沒了。都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夥伴,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殞落,而且不是在戰場上!接到噩耗的時候,大家都曾哭過,幫著哈特曼抹淚的巴克霍隆、埋在夏莉胸口嚎啕的魯基尼,還有假裝有灰塵拚命擦眼鏡的佩琳。
但,只有桑妮亞,緊摟著抱枕跑回房,說甚麼也不信,說甚麼也不聽,值勤照舊,斷絕交流,就這麼過了三天。
長官們不是沒有嘗試開導,但一切都是徒勞。隊長明娜是過來人,她很清楚,這種時候外人說甚麼都無用,只能等她自己悲慟接受現實。
「桑妮亞,我是艾拉……
床上那人猛然回頭。
「的姐姐,歐羅拉。」見到那頓失光采的神情,長髮女子心中瞭然。自己的聲音與妹妹並不相似,那種平淡冷漠中帶著溫馨搗蛋的調子任誰也學不來,而今桑妮亞只聽見名字便反應這麼大,身為姐姐的自己,難過裡又帶點小小的欣慰。
──她對妳不是無心的。
「不好意思,艾拉的衣櫃是哪個?我來收拾」遺物。話語未盡,不忍出口,抿抿嘴唇,看眼前銀髮少女失卻神采呆愣的望著自己,木木地指向並排衣櫃的其中一個。
看清了女孩手裡摟緊的是個天鵝絨枕,黑呼呼的面料上印著紅色貓圖騰。妹妹給自己的照片裡有出現過。
是她自己買的?還是艾拉買的呢?
『桑妮亞喜歡黑色的東西,但不喜歡純黑,也不喜歡花俏,總要帶點素樸的圖案,嘛嘛!街上很多這種,看到就順便買了。反正順便嘛!順便!』
艾拉歸營的前夕,在家裡收拾行李時說的話。
那裝著許多黑色小飾品的行李箱,陪艾拉一起走了。
如果知道那箱行李只有自己能用,她會不會選擇多帶幾盒甘草糖!
整理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歐羅拉起身走向衣櫃,將妹妹的衣物一件一件取出,重新折疊,像是小時候照顧她那樣。總有種錯覺,彷彿艾拉就在身邊,衣服摺好會自己乖乖拿去放。
可是沒有。
身邊沒人。
歐羅拉自己整理裝箱。
當然,水晶球、塔羅牌、占卜書等等,也都有好好的收拾起來,妹妹的東西太有特色太好認。
只留下那一地奇怪的魔法陣,擦不掉,就算了吧!
能同寢住這麼久,想必也不會太介意。歐羅拉轉身看看桑妮亞,她在自己收拾的時候一語不發的縮在那,大概連姿勢都沒變過。
就這樣默不作聲地注視著自己收拾,既不幫忙,也不阻止。很難猜出她在想甚麼。
歐羅拉沒有多餘心力去揣測桑妮亞脆弱的心靈,她的悲傷不比桑妮亞少,卻不得不堅強。
那是妹妹心心念念的人,歐羅拉不忍心看到她難過,但也不想看到她無動於衷。照501那群人的說法,桑妮亞是沒辦法接受現實,那麼,自己把東西都收走,怎麼說,也該有點反應吧!
「桑妮亞,這裡,有你的東西嗎?」歐羅拉把收拾好的箱子推到桑妮亞眼前。
桑妮亞坐起身,把東西看一遍,輕輕搖頭:「都是艾拉的。」
短暫沉默。
因為桑妮亞的尾音短促,歐羅拉以為她還要說些甚麼,但她卻沒繼續說下去。
確實是有話想說,歐羅拉沒有誤會,只是桑妮亞自己都弄不明白,此刻內心想表達的感覺,更遑論將之訴諸言語。
「那麼,謝謝你在這段時間裡照顧艾拉。走了。再見。」歐羅拉封好行李,抱起,轉身。
一口行李箱裡,幾件衣服、幾樣擺飾、幾本書,這就是妹妹在501留下的所有東西。好輕,輕得恍如生命,隨時可能失去。
「不可以。」
歐羅拉回頭。
「那是艾拉的,你不可以拿走。」桑妮亞無法控制自己說甚麼,她心裡清楚,歐羅拉可以拿走,因為歐羅拉是艾拉的姐姐。
如果讓她拿走,艾拉回來會沒衣服穿的。
艾拉不會回來,所以歐羅拉才過來的。
不能讓她拿走,拿走了,艾拉就不會回來了。
理智與情緒糾扯,又是一陣沉默。
歐羅拉定定地看她一會兒,等不到接下來的話。輕輕嘆口氣,正待轉身,只見兩行清淚從少女的眼眶滾流而下。
「那是艾拉的,你不可以拿走。」桑妮亞又說了一次,語帶哽噎。
她揪住她的衣角。歐羅拉發現自己無法就此離開。
「你喜歡艾拉嗎?」歐羅拉很直接的問了。
桑妮亞說不出話,在嗚咽聲裡拚命點頭。
「早知道…」若早讓艾拉知道,該有多好,就算只有一天也好,兩情相悅的幸福,真想看見艾拉高興快樂在天空裡轉圈圈的樣子。歐羅拉吞下剩餘的話語,再說甚麼都來不及了,她並不是想責怪桑妮亞。
只是遺憾。
歐羅拉從懷裡掏出小盒子和一封拆過的信。
那是封遺書,來自軍部,收件人是歐羅拉,寄件人是艾拉。
信裡嘮嘮叨叨的,喜歡的湖泊森林,喜歡的糖果零食,喜歡的繪本作家,想睡在哪,希望姐姐帶甚麼來看她,說一大堆插科打諢的話,不想讓姐姐難過的體貼,然後『抱歉又麻煩姐姐了』這樣,讓人看了想笑卻會哭。
洋洋灑灑的大串文字,連她喜歡的未來姐夫姐婦類型都有寫到,卻通篇沒提桑妮亞。
除了信末最後一行小註:
姐姐,如果,不幸,你收到這封信,請一定要幫我照顧桑妮亞。
我真的,好喜歡她。就算她沒喜歡我,你也一定不能丟著她不管。
桑妮亞顫著把信交還,深怕淚水糊去字跡。歐羅拉把手裡的盒子遞給她。
打開盒子,是一枚勳章,她曾在雜誌裡見過,艾拉的第三枚勳章。
歐羅拉示意桑妮亞收下:「那孩子是個笨蛋,雖然很想,卻總是沒能好好的把帥氣的一面展現給你看。」憔悴著嘆息。
「如果需要幫忙,隨時到索穆斯來找我。」她拍拍桑妮亞的肩,抱起箱子,轉身。
反手扣上門的時候,歐羅拉聽見背後,隱約的,抽搐的,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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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後語:
抱歉又虐了一篇,心情還沒調好,老是在想著生離死別的。
一事不煩二主,一死不必兩屍,所以,艾拉繼續擔任陣亡役。
唉!想看悲文,有沒有好悲文推薦個,最好要有《去往銀月灣的旅人》那種等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