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缓缓前行的命运车轮
芙兰帝都。
对于这座一直以来默默无闻，在百年前却接连诞生了以龙之女王伊斯莉亚为首的数位传奇人物的城市来说，名字似乎并不那么重要。因为在芙兰崛起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把它冗长的名字记在心上，而在芙兰崛起之后，它却已经是整个南大陆共同的帝都。
所以现在的人们所称的帝都，便是唯一特指的帝都。
可谓是无名的荣光。
帝都既不是天下雄城，也不是天下名胜，帝都闻名的是其正中那一座不大不小的行宫。百年前，伊斯莉亚·潘德拉贡便是在这里运筹帷幄，指点江山。
所以这行宫当然就是皇宫。
外围是一圈由钢铁和不知名的石料混合砌成的围墙，长度和角度都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不知道多少位，保证了绝对的方正；内里则有几座远远算不上奢华的阁楼和更加小巧的寝宫。据说当时芙兰内忧外患，皇宫年久失修，几欲倾塌，但伊斯莉亚女王仍旧是持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态度，将国库里的每一枚金币都用在了加强整个芙兰的国力上。后来爆发了战争，自然更是无力修缮。
直到八方大定，世间太平，方才有人再次提出这个话题。伊斯莉亚没有多说什么，皇宫的状况也确实得到了改善，但后来的研究，一些蛛丝马迹都表明，修筑皇宫的钱很可能是由伊斯莉亚个人所付出的。据说发现这一点的史学家连连慨叹：也只有这样的王者才能让【初号机】的契约者心悦诚服吧。
虽然这两者之间实际上并无太大关联，但在“混乱黎明”过渡到“苍穹荣光”的一段时期里，芙兰帝国中雨后春笋般涌现出大量的英才俊彦，群星拱月一样簇拥在伊斯莉亚身边，为芙兰帝国的强盛抛头洒血，却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此刻，就在芙兰帝都的皇宫中，一座依着假山，绕着曲水，很是精致的亭台里，有两名女子正在对弈。
亭台的阶梯前，一个男人半跪着。他全身着的是黑衣，只在胸口处有一道金色徽记，与皇家卫队华丽的制服迥乎不同。
“陛下，德克省与和它毗邻的三个省里又爆发了几次游行，恐怕......”
“把带头的抓了，能用则用，不能用就杀。”
被称作陛下的女子并未穿皇袍，反而是穿着简明干练的翼师服。说到“杀”字时，她的语气并未有丝毫改变，素手稳稳地将一枚金色的棋子落在棋盘上。
“我不同意。”
与梅尔丝·潘德拉贡对弈的女子穿着倒是华丽，紫色的长发高高盘成髻，用一杆五凤衔珠的白玉簪子固定住，露出修长的脖子。耳垂、脖颈、手腕，乃至偶尔露出厚重裙摆流苏的脚腕上，都有不艳丽逼人却明显奢华的装饰品。
“你不同意也没用。”
见男人露出为难的神色，梅尔丝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
男人亦是不敢多待片刻，匆忙起身离去。
“陛下！”
紫发女子重重地将一枚紫色棋子摆在棋盘上，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就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唉，真不明白你这是何必，”梅尔丝放下手中把玩的棋子，走到石桌的另一边，轻抚着紫衣女子的背部，等她咳嗽稍稍平息，却又是话锋一转，透露出皇者的威严，“莫非你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臣妾一生，不愧半分。”紫发女子拱手合袖一礼，“愿陛下悯惜黎民......行仁君之道！”
“本王这一生，又何曾有愧？！”梅尔丝面无表情地将石桌上的棋盘、棋盒扫落，金色和紫色的棋子像雨点般击打在地上，发出清脆澄澈的啪嗒声。
就这样伴着地上的双色棋子，伴着身后的石山泉水，芙兰的君王斜靠在石桌上，阖上了眼眸。
“你退下吧，本王困了。”
“臣妾......告退。”
“对了，今天晚上，我睡你那。”
紫发女子又气又笑，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但依然是蹒跚着走了出去，如同是被身上厚重的华袍压得透不过气来。
她唤来侍在一旁的皇家卫士道：“去盯着陛下，小心她着凉。”
皇家卫士以钦慕和畏惧的口气应下。
而她则是待走远之后，才倏然露出了自嘲和坚定的笑容。
芙兰帝国有直属于帝王的机构，天监院。
天监天监，那便是代天行事，为天之耳目，为天之手脚，监察王土，审判王臣。
历代的天监院成员，皆是一身黑衣，胸前纹金色龙徽。
行事诡谲莫测，实力高深莫测，那便是芙兰帝国最莫测的武力。
莫测就是未知，未知导致恐惧。
是以天监院的名头，从来都是许多人心中恐惧、黑夜和梦魇的代名词。
这样的一股武力，自然是忠心于芙兰，忠心于皇室。
而最重要的，却是忠心于芙兰帝王。
然而芙兰帝国的朝臣、省督、将帅们都只知道有这样一个机构在监察着他们，暗中传递无数消息，让君王的威慑力传播世间，却不知道天监院的统领，芙兰帝国最强武力的直接领导者的职位之名，并不是与其统属机构之名相同的天监。
“惟愿普天之民，为君子仁厚之德，为腾龙翱翔之姿，为磐石坚韧之意，为奔马自由之心。”
紫发女子想起了一段话，于是她喃喃地念出了声。
这段话刻在天监院院子中心的一块石碑上。
刻字的人便是天监院第一代的统领。
“不为虎狼而屈，不为财帛而动，不为祸厄而惧，不为......王暴而胁。”
有人听到她的喃喃，情不自禁露出了惊恐或震怒的表情。但当风吹过，将她腰间的玉牌吹拂起来，与华袍上的金银装饰撞得叮当作响时，所有人都只能将投射过去富含各种复杂心情的眼神收了回来。
对于这位脸色苍白得过分，看起来无比柔弱的女子，他们无权议论，无胆议论。
他们只能回头，继续走在他们自己的路上。
然而他们的路可以结伴而行，她的路却只有她一人独行。
苍空之下，只有她一人，敢于走这条路，有资格走这条路。
因为她出自以刚正不阿闻名的墨家。
因为她是上一任天监院统领的嫡传弟子。
因为那块玉牌上铭着两个象征了一脉人的信念和荣光的字。
这两个字恰好用的是古代一种被称为正楷的写法，代表天地之正，万事楷模。
她是墨清弦。
当代监天。
......
“诶，百合？那是什么？”
音绫梦疑惑地询问道。
“百合是百合科百合属多年生草本球根植物。其主要应用价值在于观赏，其球根含丰富淀粉质，部分品种可作为蔬菜食——”
“铛！”
“音流梦！你这是要造反啊！”
音流梦将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铁锅藏回去，面颊上罕见地有些红晕。
“大姐，是不是太早了......”
“哟，你又开始护着你的小四妹了。”
音铃梦促狭地将眼睛眯成缝，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使劲打击自己的三妹。
不过，结果自然......
“铛！铛！铛！”
“音流梦我要杀了你！”
当然，对于正躲在音幻梦背后的音铃梦来说，这句话真正想要表达的大概和“大姐快拉住我不要让我冲出去”是一样的意思吧。
“呀咧呀咧，”音幻梦摸摸后脑勺，“是这么值得困扰的问题吗？我倒是觉得反正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
音流梦欲言又止。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音铃梦又跳了出来，双手叉腰，“莫非你是不想让绫酱看到你在床上那副〇〇的样子吗？！”
音流梦将右手一挥。
音绫梦只听得乒呤乓啷一阵杂乱的声音，最后又是一声熟悉的“铛”。
大概铁锅是在三姐精确的计算下，经过了数次的碰撞和反弹，从后面直直吻上了二姐的后脑勺。
很明显，这是一次极其有爱的深吻，甚至让音铃梦的头上都鼓起了一个包。
“啊啊啊啊啊接我这招无敌风火轮！”
“白痴。”
“不要打架了啦你们两个......”音幻梦叹息着，不过暂时还没什么太大作用，只好转向音绫梦。
“小绫对，嗯，对同性之间的爱恋是怎么看的？”
“诶？！同性之间是指......”
音绫梦有些措手不及。
“嘛......”虽然说失去了记忆，但是常识之类的东西还存在着吗？真是的，为什么捡到小绫的时候她都这么大了啊好讨厌好讨厌！
音幻梦苦恼地组织着词语，“就是说，额，女生和女生啊......比如你二姐和三姐，啊，不是！”
“二姐和三姐？！”
音绫梦紧张地咬住下嘴唇。假如她能看见的话，此时此刻必然是瞪大了眼睛吧。
完蛋了......你们两个快点给我滚过来救场......
在大姐凶恶的眼神暗示下，两位鏖战中的少女乖乖停下了争斗，灰溜溜地走过来。
互相看了看，音铃梦率先开了口。
“比如说啊绫酱，你要是想象自己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不会觉得很不舒服吗？”
“不会啊。”音绫梦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似乎以前有和某个男人一起生活过......只不过不止两个人罢了。
是谁呢......
远在大陆另一端的龙木山的乐正龙牙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那么，绫梦有想要守护......可以付出生命去守护的女性吗？”
这当然是某种程度上的歪曲概念，但是配合上音流梦刻意放缓，充满了魅惑意味的声音，却有种让人不由自主沉沦的魔力。
“嗯？付出生命去守护的女性......”
音绫梦的心中忽然一抽。
好痛......
“有的。”
音与梦之家的三姐妹同时皱起了眉头。
一种寒冷的气息从音绫梦的身上散发了出来，而她浑身的血液都似乎有些被冻结的感觉。
“我，想要守护的，是......”
“铛！”
音流梦把手中的铁锅一晃，将状态越来越不正常的音绫梦直接打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
音幻梦收敛笑容，严肃地看了看二妹。
音铃梦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此时正缓缓睁开。
“没有大碍，”她的话语也是冰冷而严肃，“刚才的东西，恐怕就是压迫着绫酱的身体，让她无法恢复光明和记忆的原因吧。”
“有没有办法？”
音流梦抱着音绫梦柔软的身体，语气与两位姐姐如出一辙。
“必须有啊。”音铃梦咧开嘴，用甜美如蜜的声音说着完全不相符的话语，“对绫酱做出这种事的人，一定要从这个世界上‘清除’掉呢。”
“哼，想抢我的目标吗？白痴。”音流梦不屑地瞥了二姐一眼，抱着音绫梦向卧室走去，“我把绫梦送去床上休息。”
“嘛——”音幻梦猛地一拍双手，吓了旁边的音铃梦一跳，“不过看起来小绫也是‘那个’哟！这样一来的话我就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了，事情简单多了啊，真是期待以后......”
“大姐你还真是坏心眼呐。”
“啪！”
音幻梦一巴掌挥到音铃梦的小屁股上。
“呜......”
不理会眼泪汪汪的音铃梦，超有范的大姐若无其事地向卧室走去，“我跟去看看，收拾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哟，亲爱的妹妹。”
“诶？诶？诶？！呜呜呜人家不干了不干了嘛！”但一等到音幻梦走入了卧室，音铃梦反而止住了眼泪，露出一种小女孩准备实施恶作剧的可爱表情，“不过如果能和绫酱......嘻嘻，想到就有些兴奋呢......”
“铛！”
天外飞来一记铁锅。
音流梦双手抱胸站在卧室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音铃梦。
“不会让你染指绫梦的。”
“哦？那就来试试看吧，最后得到绫酱的心的人，会是谁！”
面对居心不良的三位姐姐的包围，音绫梦未来的命运，大概会变得多舛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