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人一枪，挽狂澜于既倒
墨清弦担忧地看着笼罩在重重帷幕后那个独自静默的身影。
就在最近一个月里，随着对方那名被称为赤红女王的幻翼，以及另外一拨不知名的刺客的行动，帝国方面至少损失了数十名高级将领。
十五个主战军团，有超过三分之一因为幻翼翼师自身的武力与占尽天时的偷袭而失去战力。没有办法侦查，便没有办法防范。
没有办法对抗，便没有办法设伏。
这便是幻翼没有办法的强。
幸好另一批刺客，却是毫无目标地进行刺杀。即便是联盟那边，也有几人受创而亡，算是最近唯一的好消息。
然而古甜儿却还未出手。
然而古家却还未出手。
曾经由当年的古家家主，天监院第一代监天亲手训练的墨清弦清楚地知道，古家从芙兰崛起的时期乃至更早开始，就已然是芙兰帝国的黑暗皇帝，是藏在地下的王者。
换句话说，古家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家族，拥有与皇族潘德拉贡分庭抗礼的实力。
这一次梅尔丝没有再摔杯，没有再发狂，没有再怒不可遏。
事实上，她的愤怒已经隐匿在了肌肤之下，积蓄在了脏腑之中。
她即使有资格被称作暴君，却也是接受过完整的皇家教育，在无数人的严格要求下成长起来的。她天性暴躁，喜怒无常，却不代表她天性愚蠢，不代表她看不穿现在局势的混沌。
其实是简单的道理。
战争所倚重的，其一是势，其二才是道。
时运之势、民心之势......占据“势”的一方，就如同是吟游诗人传唱的传奇主角一样，承天而生，顺天而行，秉天而动，御天而胜，自然是纵横睥睨，无可匹敌，世间莫能沛之。
而真实历史上记载的一场场战争中，同样也是有许多不能以常理度之，甚至无法让人相信，怀疑这是史官胡乱编撰的胜利。
就拿芙兰帝国风雨飘摇的那段日子来看，【初号机】未出，国内动荡，本是最好的吞并的时机。但当时芙兰帝国毗邻的六个国家，不是恰好发生了皇位更迭，就是叛军骤起，个个自顾不暇。
最扯淡的，是那个时期最强的一个邻国，曾经派出一小拨军队前来袭击，结果竟然误打误撞闯进了一个间歇性磁场混乱的区域，导致其与总部失去联系，迷失了方向，陷入了自然的威能中。
等到他们终于走出那片区域，劫后余生，精疲力竭之时，却又正好被芙兰仅存的几支军队中的两支同时发现，以致全军覆没。
如若不是因为这件事，那个强国也不会在后来一直疑神疑鬼不敢出手，等到【初号机】刺杀三大帝国的皇帝成功之后，反而是第一个就选择了递交降书。
那个国家的皇帝理所当然地成了芙兰一省的省督，而他完完整整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后，还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说：
“天助芙兰......幸甚！”
然而现在，向来偏爱芙兰的大势却似乎已经到了联盟那一边。
最突出的表现之一即是，他们拥有乐正绫。
墨清弦咬唇道：“再这样下去，我们的优势会越来越小。即便我们也派出精英，组成刺杀小队，在成本和效益上也不可能比得上乐正绫一人......乐正绫一日不除，帝国一日无有胜机。”
那身影沉默。
“梅尔丝，其实你也应该知道吧......我们只剩下一个方法。”
依旧是沉默。
墨清弦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因激动和焦急而引发的不正常的红晕，“这是唯一的方法了！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对抗乐正绫！”
空旷的殿堂中回荡着玉石和金穗碰撞的清脆响声。
紫发飘扬，墨清弦终是忍无可忍，将重重帷幕一把掀开。
光线透入，最深处由暗转明。
一个笑得贼兮兮的人偶静默地伫立着。
人偶的胸上贴着一张纸条：
“本王走了，你留在这，好好看家。”
没有落款，只有一个寥寥几笔却显露出霸道气息的龙形。
墨清弦的眼陡然模糊了起来。
......
老三紧张地看着身旁这个漫不经心的新兵。
按理说在战争时期，只要不是那么紧迫，到了无兵可用的地步，新兵总归是会先经历过小区域的厮杀，沾染上些许鲜血煞气，再被派往那些烈度更强的战场。
只有那些充满了自信，拥有极大背景的贵族子弟，才会无视这样的铁则，或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武勇，或是为了心爱的姑娘，在家族护卫的暗中保护下直接踏入最前线的修罗杀场。
然而老三偷偷观察了几日，实在没能发现跟着这个新兵到来的一干增援中有谁和他关系密切，有护卫的感觉。
难道真是个愣头青，得罪了上面的哪位大人，被遣过来送死？
这新兵生得眉清目秀的，又不拘泥，除了还没适应军营里的那种气氛，洗澡撒尿还会害羞地独自躲起来以外，仅仅三天就和他们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们打成了一片，几次短兵相接倒也是规规矩矩，没犯什么错，表现可圈可点。就这么死了，着实可惜。
但战况太激烈了。
一整块大陆，不知道多少人，就这么被强行分成两个阵营。兵力像下饺子一样投进去，就算是为了争夺一座并不重要的城池，也会反反复复地拉锯，攻守交换两三次，至少会有一次巷战。很多有见识的士兵都看出来了，这样打下去根本没有前途，充其量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要胜也是惨胜。
南大陆被一统了近百年，平时的实战训练不是跟自己人打，就是去找一些无尽大洋中的岛屿土著，也是碾压的态势，并不能唤起任何人的紧迫感。北大陆在大部分人的印象里，从来跟这边没有交流，反而像是人畜无害的代名词。
所以现在帝国和联盟彻底撕开了脸，双方见了血，你杀我哥们，我杀你家人，仇恨的种子深深埋下，已然是没有愈合的可能，那便只能战。
不过，究竟是战至流尽最后一滴血，战至无人可战，还是到怎样一个程度有一方会认输，这是两个阵营最顶层的人物才能决定的事。
上面做出了决定，再交由下面执行。反正人死得多了，也不过是个数字罢了。
这就是底层士兵的悲哀。
老三掂量了下手中的光线枪。
“小子，你是有见识的人，你看这场仗，帝国什么时候才会赢？”
“哦？你怎么知道帝国一定会赢？”
“嘿！”老三和旁边几个凑过来听的士兵都啐了一口，笑骂道，“你这说的是什么事？帝国不胜，难道还得让那群叛国忘祖的小兔崽子骑到我们头上去？”
“唉，现在的局势，于帝国而言，可不算太好啊......”新兵摇头叹息，将老三的肩膀一拍，“准备吧......时间差不多了。”
“啥？啥时间差不多了？”
几个汉子面面相觑，突然听到一声嘹亮的军号——也可以说是警报。
“敌袭！”
“又来了吗......”
远空有战机呼啸破云。
地面上是如潮般的机甲、坦克......
数十人走在最前方，一字排开。
他们是翼师。
老三紧了紧护甲，面罩唰的一声升上去，遮护住了他的脸。借着闭合前的缝隙，他看到了令他万分惊骇的一幕。
“喂，小子！你他妈要干啥？！”
那名他尚不知道名字的新兵从近百米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
她从近百米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这种感觉很新奇。
这座城池却是在翼师出现之前便存在的，方才有如此防御作用或许不大，却的的确确称得上雄浑与伟岸的城墙。
她伸展四肢，感受着风从脸上刮过，感受着地面一点一点在视线中清晰。
然后她落地。
大地龟裂开来。
气流逸散开来。
城墙上的人看着她。
城外列成阵的人看着她。
鸦雀无声。
他们看着她把头盔取下来，棕红色发丝散开，张牙舞爪。
如龙。
他们看着她身上光芒闪动，一副金黄色的全身铠顷刻间附着于其上。
如日。
他们看着她右手向天伸出，一柄长达数十米、枪身与枪头上都盘满龙纹的骑士巨枪从云霄间落下，紧握手中。
如神。
他们看着她将长枪平举，金色的雷霆争先恐后地脱体而出，在联盟军的阵势面前划出了一道笔直的沟壑。
如王。
“帝国所属，随我冲锋。”
梅尔丝露出一抹王者般的微笑。
身后城门大开，无数战士涌出。
“为了芙兰！”
是役，帝国女皇梅尔丝·潘德拉贡骤然降临正面主战场，歼敌无算，一夜推进过千里，将之前帝国方面的劣势尽数挽回。
是为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