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教廷軍還在。”伊莉莎白戴著兜帽靠在路邊的一棵樹後，側過頭望著十幾個教廷武士列隊從街上經過，“對付這群白癡倒不費什麽力氣……於是呢，你爲什麽還跟著我 ？”

在警告過潛獵者可能已經來到拉維蘭守株待兔之後，塞拉斯仍舊像個跟屁蟲一樣粘著伊莉莎白一直回到了城裡。伊莉莎白郁悶地覺得“聖殿潛獵者”這個詞語在這頭銀龍腦內根本構不成概念。

“我已經喬裝打扮過了！”塞拉斯正好站在貼著畫有自己拙劣畫像的懸賞令前面，自信滿滿地比出大拇指，“絕對沒問題！”

伊莉莎白打量了一下塞拉斯身上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掃煙囪學徒工的行頭，頭痛地歎了口氣。

“雖然我覺得問題的重點不在這裡……但是要喬裝就把你亮閃閃的頭髮也遮一下不行麼？”

“哦！我就說忘了點什麼……”塞拉斯恍然大悟，趕忙從肥大的褲子口袋裡掏出一頂帶著補丁的帽子扣到頭上，剛好罩住一頭銀色的天然卷，“看，完美！”

“被潛獵者撬開腦殼什麼的我可不管。”伊莉莎白挫敗地揉著眉心，決定不再理會這頭小銀龍，便拉緊了兜帽從樹後走了出來，打算去一趟圖書館查閱地方志。塞拉斯卻立刻像個小尾巴似地跟上來，一隻手還好死不死抓住伊莉莎白的手腕：“你去哪兒？我跟你一起去！”

“都跟你說過別再跟著我了！”伊莉莎白想要甩脫塞拉斯的手，對方的力氣却大得出奇，兩個人就這麽拉扯起來。不多一會兒，伊莉莎白覺得自己已經成了街道上三姑六婆的圍觀對象。

塞拉斯似乎也注意到了周圍的視綫，連忙撓撓頭發對周圍的圍觀群衆咧嘴做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我、我姐跟姐夫吵架離家出走，我這就帶她回去……”

“這算什麽藉口！”伊莉莎白微微紅了臉抗議道，却看到周圍的人都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只得嘆一口氣放弃了掙扎。

“好了我知道了，閉上你的嘴跟我來吧！”

“真不知道你跟我來這兒有什麽意義。”伊莉莎白咬牙切齒地翻著《拉維蘭大事記》泛黃的紙頁，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對面津津有味翻看童話故事繪本的塞拉斯。圖書館不小，却冷清破舊得嚇人。除了伊莉莎白和塞拉斯，就只有一個有北地血統的女性在翻著《傳統食譜百變》之類的書籍。剝落的墻皮下露出灰黑色的磚石，墻角的青苔綠得生機蓬勃。

“當然有啦，我小時候那迦經常帶我來這裏給我讀童話故事，我最喜歡的就是這個，看！”塞拉斯笑嘻嘻地把童話書翻轉過來給伊莉莎白展示。圖上以色鉛筆一般的筆觸畫著一條翅膀小得不成比例的紫紅色巨龍和穿著粉红衣裙的公主，巨龙如同一头溫馴的飼犬一樣伏臥在少女身邊。

“你小時候……”伊莉莎白皺起眉頭，“你現在多少歲？”

塞拉斯托著下頜皺起眉頭，認真思考了三十秒，猶猶豫豫地說：“17歲……大概？”

看到伊莉莎白深吸了一口氣，塞拉斯趕忙補充，“那迦說把我撿回來的時候我大概五歲，所以現在大概是十七歲，我自己從來不在乎這些的，哈哈，哈……”

伊莉莎白覺得自己無力回應這頭爬行動物的任何言語了。

“這是在乎和不在乎的問題？你至少也掌握些常識吧，你現在至少有一百歲啊！”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伊莉莎白壓低了聲音從牙縫裏說。（*1）

“可是我自己也是昨天才知道，總要給我些時間來適應吧！”塞拉斯也配合地低聲抱怨，“再說我自己爲什麽不記得我之前的八.九十年是怎麽過的啊！”

“就算是這樣吧，你不是傭兵麽？公會裏也多少有給你講過……等一下。”伊莉莎白突然停下訓斥，不由分說地抽走塞拉斯手裏有些褪色的書本。

“嗯？怎麼啦？”塞拉斯看著伊莉莎白以攻讀史書的表情翻閱繪本，忍不住問。

“虧你還最喜歡這個故事……”伊莉莎白合上書搖搖頭，“你難道沒有注意，這個故事的主角是條善良的龍？”

“這個……有什麽地方很奇怪嗎？”塞拉斯用一根手指撓撓頭發，不解地問。

“只能說你已經連知識和常識的界限都沒有了。”伊莉莎白將書脊朝塞拉斯頭上敲了一記，“聽好了。”

“自從錫靈教成了國教，就開始在全國宣揚葛爾錫蘭真神斬殺魔龍的創世說，幷且極力支持魔龍復活滅世的預言。”

“于是他們開始獵殺龍族，連龍裔（*2）也不放過。龍裔本來就是只有幾千人的少數民族，很快就被趕盡殺絕。龍族呢，雖然偶爾也要面對一兩隊或是伸張正義或是覬覦財寶的冒險者，但大規模的正面連續獵殺卻讓他們吃不消。在經歷了一次所謂的聖戰以後，龍族要麽隱居，要麽僞裝成人類以求自保。”

“但更可笑的是，教廷居然連所有將龍表現成正面形象的書籍、戲劇等等都禁止，紙質資料全部一把火銷毀。”

說到這兒，伊莉莎白輕蔑地挑一挑嘴角。

“不過很可惜，所謂的滅世之星自從升起，就再也沒落到地平綫以下。”

“滅世之星？”塞拉斯聽到這個詞，疑惑地歪了歪頭，“滅世之星是什麼？”

“就是教廷那群白癡稱作葛爾錫蘭聖星的東西。”伊莉莎白不屑地搖了搖手，“愚民政策在治安維穩方面是最管用的手段之一，你也不想出門打獵時家裡的貓貓狗狗亂成一團吧？”

“是這樣……”塞拉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這本書……又怎麽會在這個圖書館裏呢？不是應該被燒了麽？”

“這個麽……”伊莉莎白不經意似地偏了偏頭，眼角流露出一絲狡黠，“就要去請教辛勤工作的圖書管理員先生了。”

“……？”塞拉斯隨著伊莉莎白的視線望去——借書處磨得顯出原木色的長桌後面，鬚髮皆白的管理員正露出小半個身子，顫巍巍地將發黃的借記卡塞進一本巨大的硬皮緞面書裏。

“班吉爾先生，這書我能再借回去讀嗎？”塞拉斯笑嘻嘻地把童話書舉到班吉爾先生眼前。

班吉爾先生顫顫地推了推沉重的夾鼻眼鏡，似乎費了點勁才看清塞拉斯和她手裏的東西。

“當然可以，我的小塞拉斯。你可好久都沒來啦。”老頭似乎完全不知道塞拉斯的頭已經價值500個金幣，慢吞吞地答應著，隨後轉了轉僵硬的脖子，張開幾乎沒牙的嘴望向伊莉莎白。

“啊，她是我朋友……”塞拉斯剛開口就被伊莉莎白打斷了。

“貴安，班吉爾閣下。我是明格古代遺産研究館名義研究員伊莉莎白·艾勒·銀月。”

伊莉莎白少見地報上全名，將雙手疊放在胸前，躬身行了個學者禮。

“啊——你是小塞拉斯的朋友嗎？這麽年輕就進了明格，真是了不起啊——”班吉爾老先生臉上慢慢露出一個笑容，不過由于鬆弛的肌肉和皮膚，看起來好像一隻睡眼惺忪的沙皮狗。

“哪裏，我還差得遠呢。”伊莉莎白直起身來對著老人微微一笑，“跟千年長者（*3）相比的話。”

老班吉爾却好像沒聽到這句話一樣，顫顫地拿出一塊用老式字母寫著“暫停外借”的木牌立在桌子上，轉過身慢吞吞地從借書處的長桌後面走出來。伊莉莎白和塞拉斯對視一眼，莫名其妙地望著老人顫巍巍地走向挂著“書庫”牌子的小門。

終於老人在書庫門口站定，好像這時才想起伊莉莎白和塞拉斯的存在一樣，費力地轉過身來。“搞學問的小姑娘喲——書庫裏有些不外借的資料，你想來看看嗎？”

“希望我有這個榮幸。”伊莉莎白恭敬地應道。

“你當然有，小姑娘……來吧，跟我來……”班吉爾先生開了書庫的門，回頭看一眼伊莉莎白和塞拉斯，自己先走了進去。伊莉莎白拉了一下舉著童話書發呆的塞拉斯，跟在了後面。

書庫意外地大，不過光綫很差，幷且黴味撲鼻。班吉爾先生一路不停地走到了一堆書箱面前，舉起手一拉垂下來的一根繩子，那些書箱居然跟活了一樣自動折叠拼插，最後變成一扇同樣材質的木板門。

班吉爾先生呵呵笑了，也不管目瞪口呆的塞拉斯和眼裏閃著探究光芒撫摸木門的伊莉莎白，自顧自地消失在門後。

“哎？班吉爾先生？”塞拉斯連忙拉起伊莉莎白追了進去。木板門則在兩人進門之後自動恢復成了書箱，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伊莉莎白的秘法提燈（*4）照亮了門後的空間，兩人面前是一道蜿蜒向下的扶梯，陡峭歪斜，卻在幾呎外的轉角處忽地沒入黑暗。當兩人踏入黑暗的領域，眼前頓時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塞拉斯的黑暗視覺也毫無作用，一抬腳就結結實實地踢到了什麽，痛得呲牙咧嘴。

“這見鬼的樓梯，真不知道老班吉爾先生是怎麼走下來的……”塞拉斯扭動著劇痛不已的小腳趾，連忙往側面挪動了幾步，碰地一聲又撞了頭。

“哦——恆定黑暗術（*5）？”伊莉莎白很有些興趣盎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嗯，驅逐術（*6），力場墻（*7），雖然這些被暫時解除了……你剛剛踢到的是水晶魔像，撞到的是石像鬼，裏面估計會更多……果然是一點也不鬆懈的防備啊。”

“為什麼你就看得見？”塞拉斯憤憤不平地回過頭去，卻感覺被什麼涼沁沁的東西點住了額頭，過了一秒鐘才反應過來那是伊莉莎白的手指。

“現在沒空給你解釋，更何況你本來該看得比我清楚。（*8）”伊莉莎白的手指稍微用力戳了戳，“專心走路。”

塞拉斯還想追問，無奈被伊莉莎白繃起手指就是一個爆栗，只好悻悻地轉回頭去一路摸索前行。走了大約有三分鐘，終於在粗糙的墻面上摸到一個光滑的圓環，明顯是充當著門把手。塞拉斯猶豫著輕輕扭開了門，結果門裏的房間也是同樣漆黑一片。

“別磨蹭，進去吧！”塞拉斯心裡正打鼓，卻感到背上被伊莉莎白推了一下，只得大著膽子踏了進去。

正當門喀嚓一聲關上的時候，四周突然變得燈火通明。四壁挂滿了水晶球一樣的光源，水晶球的表面隱約可見稍微黯淡一些的秘文。相比之下伊莉莎白那盞重新放出光芒的秘法提燈倒顯得黯然無光了。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背對著兩人站在房間中央，慢慢地回過了身來。

“歡迎——”這是個黑髮的高大男子，七呎的身高和厚重斗篷也遮掩不住的瘦削身形讓他看起來好像一隻巨大的蝙蝠。他面部骨骼分明，眼窩深陷，幾乎看不出瞳仁的濁黃色眼睛此刻正帶著些懶洋洋的笑意看著兩人，“歡迎來到班吉爾的秘密小屋（*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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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踢到小腳趾可是很痛的。＃總有一些傷痕讓我們痛不欲生＃

名詞與註釋：

*1：塞拉斯是成年前後的銀龍，如果按照3R規則來算，至少也有一百多歲了。那迦作爲人類是不可能撫養塞拉斯那麽久的。另外說起年齡問題的話，伊莉莎白其實……咳咳，並不年輕。不過這裡并不算BUG，真的！

*2 龍裔：古老又稀少、只有幾千人的少數民族，自稱有龍族血統，外貌上也顯示出明顯的龍族特徵。（順便，4E的核心種族當中也有個龍裔，不過官圖上那種形象我個人完全接受不能啊摔！就當作是撞了譯名的不同種族好了……）

*3 千年長者：對超過一千歲的生物的敬稱。

*4：PF擴展法術，召喚一盞自動跟隨施法者的提燈。

*5、*6、*7：3R核心法術，其上附加了魔法恆定術。

*8：伊莉莎白在此處使用了偵測魔法（核心法術）和回聲定位術（出自PF擴展法術書）。好像一個黑暗術就丟五環法術有些浪費……嘛情（賣）節（萌）需要【毆飛】。另外DnD的設定中，龍的感官十分敏銳，即使處在黑暗中仍然可以用盲視知曉周圍的情況。但塞拉斯還不能熟練運用這個能力。詳見捉蟲2。

*9：原型是3R規則中的李歐蒙庇護所，不過大概已經看不出本來面貌了……。

P.S.捉蟲1：“英尺”是現實世界的度量單位，為減少違和感一律改為“呎”，之前的章節也做出修改。爲了遵循DnD規則和顯得不那麼中二（喂）我暫且決定名稱和數值上都使用實際的英製單位。其實在前邊的章節里也出現過，一萬五千呎=4572米，這個數字參考了風神翼龍（也叫披羽蛇翼龍，推測翼展12米）的飛行高度，取整是因為這樣看起來比較帥！【泥垢】

用我們這個世界的人們更加熟悉一點的概念的話，鷲可以飛3000米高，天鵝遷徙時則可飛到9000米，飛越珠穆朗瑪峰。

捉蟲2：DnD的生物設定中，有一些生物會有黑暗視覺，龍就是其中之一。在黑暗視覺的視野之下色彩會由黑白灰構成，距離可以達到60呎，但在魔法造成的黑暗中無效。如果塞拉斯一直能以這個能力在黑暗中視物，不可能連自己都覺不出跟別人的區別，因此特別注明覺醒后才擁有黑暗視覺，第二章相關描寫也做出修改。另外隨著塞拉斯的成長，龍族的其他能力也會慢慢覺醒。

8.3日修改Bug，增添註釋，分隔關鍵字- -

P.P.S.，PF規則將黑暗術修改為黑暗視覺在其範圍內有效，這裡是和3版規則衝突的地方。規則什麽的……- -（跑團的時候和DM討論規則才發現的……）

因為3.5版規則和PF規則絕大部份相同，所以本文一開始時并沒有定死要參考3.5版或是PF版。但偶爾也會有黑暗術這種“因為是魔法黑暗所以黑暗視覺不起效”“魔法黑暗也只是阻礙視覺器官感光所以黑暗視覺仍然有效”的矛盾存在……

#爲了這種事情認真苦惱的我真的弱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