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标题

作者:落雲
更新时间:2013-08-28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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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落雲 于 2013-8-28 17:05 编辑


被史前巨坑坑断了腿,才想起来...



-------------------在巨坑里哭瞎的分割线--------------------




(一)

这个世界上有男人,有女人,也有不男不女的人。

所以,这个世界上同样有好人,有坏人,也有不好不坏的人。

无刃庄庄主孙一文就是这样一类人。他替好人炼刀,也替坏人炼刀。但是他所炼之刀都是一等一的好刀,是饮血无数的凶刀。

今天他要见一个老朋友,于是早早地起了床,将刚刚炼好的刀小心地摆放在正厅的长桌上。每放一把刀,他便要用手掌来回擦拭一遍,仿佛在抚摸自己的情人。

出自他手里的刀大多有着响当当的名号,譬如赛阎王燕退之手里的那把冥府送,譬如大盗安蒙手里的那把绝路,再譬如极乐侯卢英平从不离身的那把小桥流水。

不过他最得意的是现在摆放于桌上的这柄短刀,淹没在众多铮亮的傲锋当中,又薄又冷,无名无号,其貌不扬。

孙一文的嘴角流出惋惜的笑意。

只叹它生不逢时,也不知有生之年能否看到它觅得称心之主。

一阵脚步响起,燕退之的声音沉沉地飘到耳边:“老鬼莫不是又得了什么宝贝?”

孙一文别过脸,说道:“宝贝不都被你这蛮子拿走了?”

蛮子嘿嘿地笑,孙一文注意到他腰边躲着个小鬼,白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无一不在昏暗的室内亮得让人发憷。小鬼抱着与她差不多长的刀,怯怯地朝孙一文望。

孙一文脸色不大好,他问:“这娃难道是秋家的那只白鬼?”

“正是。”蛮子拿起孙一文放在角落的酒壶,坐到一边想往嘴里送,孙一文一个箭步冲上去夺了下来。

“要喝可以,先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蛮子见酒被夺,颇有些不快。

“这白鬼你居然留在身边?”孙一文压低声音问他。

“不然怎样?”蛮子盯着他看,反问道。

“你这蛮子,惹了大祸还这般悠哉?”

“哦?”蛮子笑道,“你倒是说给我看看,我惹了什么大祸?”

“墨云蛟前几日杀了秋无言正是为了这白鬼,你这厮还把烫手山芋往自己怀里揣,你有几颗脑袋?”孙一文恼怒道。

“不多不多,”,蛮子摆手,笑嘻嘻地说,“一颗足矣。”

孙一文翻了翻白眼,就知这蛮子死性不改,越危险的东西他越爱不释手,总有一天要死在这怪脾气上。他懒得多费唇舌,瞧着白鬼的眼睛里忽露凶光,吓得白鬼直往蛮子腿边缩。

“你这老鬼,咋跟个娃儿一般见识?”蛮子不满地拦住提刀上前的孙一文。

“蛮子你不要命了?”孙一文铁着脸问。

燕退之道:“老鬼,你还不了解我?”

“正因为了解,我才要替你动手,免得你自寻死路。”

蛮子叹气,松开制住孙一文的手:“老鬼,她是墨云蛟舍命救下来的人,也是刘翼生托付给我的人。你不能杀,我也不会让你杀。连朋友之托都做不到,我燕退之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走?”

孙一文一愣,半晌,恨恨地扔掉手里的刀。

“老鬼,今日我来是想替她求把武器。”蛮子捡起地上的刀,放回长桌。

“休想!”

“老鬼。”

“呸!”

“老鬼!”

“你!”孙一文气得直跺脚,“你这是要气死我!”

“跟我怄气怄了这么多年,我看你倒是活得愈发矫健了。”蛮子笑道。

“罢了罢了,”孙一文挥挥手,长叹道,“知道你今天来就没好事儿,东西全在桌上,你自己挑吧。”

蛮子喜笑颜开地拉着白鬼走到桌旁,将她抱了起来。

“娃儿,挑一把。”

孙一文也转过身子,眯起眼睛,细细地瞧着白鬼。

只见白鬼犹疑地伸出手,指了指被压在众刀之下的短刃。他攥紧了拳头。

燕退之捏起那柄短刃时,他差点起身阻拦,但他没有。身为铸刀师他明白,宝刀各有性格,皆有灵性,这大概就是天意。曾几何时,无数的英雄豪杰面对它视而不见,如今,一个不祥的白鬼却发现了它。

刀也罢,人也罢,谁能说这不是命?

临走前孙一文替蛮子相了一回刀,他将烈酒洒在短刃之上,一点一滴自铮亮的刃口滑落,恰似沐浴完毕的绝世美人,无需回眸,仪态万千,千娇百媚,只为情郎。又发出微微地嗡鸣之声,仿佛在嘲笑、在愤怒。

自短刃出炉起,他曾无数次将烈酒洒下,却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他断定,那白鬼将来必定不是俗物。

收好刀,孙一文问:“可曾想过为此刃取名?”

蛮子挠头道:“舞文弄墨的事儿我最不在行了,只能再劳烦老鬼你了。”

“多这一遭也无妨,反正到你这儿,我只做得了亏本买卖,”孙一文低头沉吟道:“就叫‘无恨’吧。”

名为无恨,却注定杀伐无度。杀人的刀又岂能无恨?

——只是,究竟是刀的恨魔怔了人,还是人的恨玷污了刀?

燕退之看懂了孙一文的眼神,他无法回答,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回答。

走出无刃庄的时候,天空一片澄蓝。

蛮子抱着白鬼上了马,孙一文送到庄外。

他想,此次离别也不知能不能再见到蛮子。本想道一声保重,又始终觉得不妥。蛮子这样一个刀口舔血的人,谁能替他保重?

“记得,你欠我一壶满堂春。”

(二)

刘翼生第一次来到陈府是她十一岁那年,那时的陈不醒还只是个七岁大的小姑娘,坐在后院幽谧的竹林里,安安静静地抄写着密宗经书。抬头,见了自己,怯怯地喊姐姐。

一转眼,她又见到了陈不醒,是十五岁那年。还是在竹林里,昔日那个抄着经书的小姑娘已经能将笨重的醒狮舞得有模有样。见了自己,依然会叫姐姐,不过没有了胆怯。

再后来,她们见面的次数与日俱增,只是陈不醒不再管叫自己姐姐,而自己也没有再将她当做妹妹。

——人一开始变,注定是条不归路。

刘翼生一直很喜欢陈府里的那股静谧。轻盈的晚风,参天的黄桷,清秀的流苏,仿佛世间最香的美酒,穿过口舌,透入体内,走一路便醉一路。

但现在,刘翼生每走一步都觉得心跳加速一分。

那不是往日的平静,而是让人胆寒的死寂。

刘翼生心头大动,施展步伐朝着大厅奔去。抵达门口时,她收起脚步,眼睛直直地望向里面。

她不愿进去,也不用进去。

因为大堂正中有一具尸体,那是戴启海。

戴启海的表情很惊恐,也很不解。他大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刘翼生同样不明白。戴启海死了,这条线索也就断了,那么陈不醒一定会有危险,她该怎么办?

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一道剑气直直地自身后刺了过来。她一个闪身,反手便是八枚飞针。来者似乎知道她会有此招,反转剑身将八枚飞针悉数拦下。

——居然是她!

刘翼生暗暗地吃了一惊。无命客夏寒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与她斗就算不吃亏亦讨不到便宜,江湖上除了墨云蛟与卢英平论谁遇到此人都要道声晦气,不想居然让她遇上了这要命的祖宗。

“夏寒,你来这里做什么?”刘翼生虽嫌麻烦,倒也不惧,弹指拨开夏寒迎面而来的剑光,笑着问道。

夏寒沉着脸,只管拔剑,却不理她。

只见她将一柄又笨又重的宽剑用得巧如柳叶,或攻或守,或进或退,没有半点儿多余的姿势,刘翼生禁不住暗叹,自三年一别,这厮剑法倒是又精妙了不少。

刘翼生也不怠慢。世人皆知她因暗器成名,却很少有人知道她内家功同样了得。夏寒连攻了十八招,她不急不慢地拆了十八招,白色的身影如同一波流云,渺渺地飘,任由你怎样花力气,就是沾不到她分毫。

夏寒斜斜地抬剑,运气,发力,奇怪的是第十九招只挥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这感觉就好像到了嘴边的美酒被人硬生生地洒到了地上,抱到怀里的美人却是别人的娘子那般弄得刘翼生颇不自在。她皱起眉头,看着夏寒。

“陈家的家仆过来了。”夏寒说得云淡烟清,旋即跳上房梁。

刘翼生一听,那脚步声已然到了门侧,再踏一步便是要进屋,苦笑道:“你倒提醒的及时。”

转眼飘到夏寒身旁的位置。夏寒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话,朝下望去。

一行人进来,厅内却没有任何纷乱的迹象,入厅的家仆们望着“陈家老爷子”的尸体一语不发,这让刘翼生想起了她先前入府时那异常的安静。

——莫非这是一个陷井?

——若是陷井,对方又怎知她一定会来?

“向侯爷回报,捉鸟失败,计划有变。”为首的男人开口打断了刘翼生的思绪,她自然认得他,陈府总管陈皓。

侯爷?极乐侯卢英平?为什么是他?为什么陈皓会勾结卢英平?卢英平呢?为什么偏偏要挑这个时候杀“陈大人”?

刘翼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梁下的人群无声无息地离开,谁也没有动戴启海的尸体,仿佛他们早就知道那并不是陈家的家主,而是另一个人。

“所以,杀陈大人的不是你。”夏寒说道。

刘翼生白了她一眼:“若是我出手,怎会这般下作。”

夏寒没有笑,她盯着刘翼生的眼睛看,好似要将她整个人看透,她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来?”

“那你又为什么要来?”刘翼生反问她。

“来杀人。”

“谁?”

“他。”夏寒指了指戴启海。

刘翼生神色一变,转而又变得平和。

夏寒继续说:“可杀他的人并不是我。”

“你来之前他已经死了?”

“是。”

“可曾见到可疑身影?”

“有。”

“是谁?”

“你。”

刘翼生先是愣了半晌,随后笑得几乎要弯了腰,她突然止住笑,跳下房梁,仔细地检查戴启海的尸体。她探了探戴启海的掌心,又脱下戴启海的靴子,瞧了瞧脚心,最后解开前襟,看了看胸口。离开时她没有走正门,却从后院方向的窗户跃出。

梁上的另一道影子也跟了过来,刘翼生莞尔。

“你跟来做什么?”她故意板起脸。

“你做什么,我做什么。”夏寒不理会她,只是跟着她走,不多不少,隔着一个脚步的距离。

“我要去见陈皓,你也去?”

夏寒忽然伸手拉住了她:“你不能去。”

“为什么?”刘翼生不解。

“戴启海死的蹊跷,你若贸然去见陈皓,或许下一个死的便是他。”

刘翼生微笑地看着她:“哦?你倒是说说,怎么个蹊跷法?”

夏寒知刘翼生是在呛她,也不跟她怄气,正色道:“戴启海武功称不上大家,但即便你我与其交手,要杀之,一招之内也非易事。”

刘翼生点头,等她继续往下说。

“我观戴启海死时正座,面露恐色,却衣冠整齐,杀他之人定是出手极快,以至于戴启海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其刺于刃下。”

“此言不虚。”

“普天之下能有此等快招者,唯有二人。”

“极乐侯、墨云蛟。”刘翼生不再遮掩,接道。

“墨云蛟身中剧毒,恐怕很难再使出如此一击。”

“你怀疑是极乐侯所为?”

夏寒没有直接回答她:“若是极乐侯所为,那么你更不能去找陈皓,至少现在不能。”

“极乐侯这等人物最恨的就是授人以柄,所以哪怕是陈皓略知一二,也未见得是什么重要之事。我若去了,非但不能查出线索,还有可能枉送了陈皓性命,打草惊蛇。你是这么想的,对不对?”刘翼生越来越佩服夏寒。以前与她有过几次交锋,也未曾发现她有如此沉稳之态,今日相谈,只觉此人心思缜密不输自己,所以也不再跟她绕弯子。

“对。”

刘翼生拍掌笑道:“好一个无命客。”

她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我本不打算去见他。”

夏寒听罢才知是刘翼生有意套她的话,面有怒意,又发作不得。

刘翼生笑得灿烂,不再逗她,摊开手掌,夏寒定睛看去,是一枚不过黄豆般大小的镂花玉石子,她捏起来,皱眉道:“这乃是上等和田玉,雕工精细,必价值连城。陈家虽是一方大豪,竟能把玩得起这般巧物?”

“这玉子名为七星拱瑞,共有七颗,本是镶在雪狐大麾领口的衬物。当年番人将这条大麾献给官家,官家又赐给了自家姐姐作为寿礼。”

“莫不是端王妃?”

“正是。”

夏寒面露疑色,道:“端王妃乃极乐侯之妻,我也与她有数面之缘,但从未听说过她会武功,而且还是如此惊人的武功。”

“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刘翼生的声音里隐隐约约地露出一股寒意,“一个武功不俗的人死了,死前却攥着与之身份不符的东西,而那个东西,偏偏又属于另外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

“无论你在想什么,我都不认为那是个好法子。”夏寒说道。

“哦?你有什么好法子?”刘翼生挑了挑眉头。

“没有。”夏寒老老实实地答。

刘翼生笑:“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夏寒抿嘴亦笑。她这个人很少笑,一笑便会让人心寒。

“去。”

(三)

人们都说玉山客栈的老板交了桃花运,刚送走一位美人,转眼又来了一位。

李四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但凡美轮美奂的东西,伤起人来也越凶越狠。

那黄衫姑娘心事重重,几次端起茶杯又放下,腰间的武器颇为独特,瞧得他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掌柜的。”她抬起头冲着李四唤道,清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秘密,越是故作平静的人,所藏的秘密越大,就好比像她这样的美人,波澜不惊的外表之下无论如何也是会有几个秘密的。

李四佝着背,左臂搭上一块洗的发白的抹布,走了过去。

“姑娘有何吩咐?”

“你有没有见过两个人……”李四这才明白,她在寻人,寻得竟是那个塞北牧民打扮的姑娘。

“那位牧民打扮的姑娘,小人前日见过一次,那时她与另一位姑娘前来小栈投宿。”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那日之后小人便未曾见过她了。倒是与她同行的那位姑娘,一个时辰前刚走……”

她突然朗声喝道:“那人往何处而去?”

“朱、朱雀门。”

朱雀门,是南下出塞的必经之路。不待他说完,那黄衫姑娘已然跃出门外,消失不见。冰冷的茶杯旁摆放着碎银,李四发了一会愣,收起碎银,叹了口气。

他突然有种感觉,有些人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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