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個騎士,不是王子。
再怎麼樣,我的職責也僅限於保護公主的安全,為她的願望開路。
而不是拯救她,跟她在一起,過著幸福與快樂的日子,句點。
這條線劃得很清楚,並沒有商討的餘地。
那為什麼,我現在抱著一種惆悵的感覺呢?
Saber這段日子都隨著愛麗絲菲爾在冬木市的大街小巷中穿梭,不然就是兩人單獨在公館中休息。
切嗣基本上整天都不見人影,雖然每隔幾天就會例行出現在公館向愛麗絲菲爾(不是Saber)更新資訊與簡單的噓寒問暖,可是其他的時間不是關在自己的房間不然就是出門就做其他的事了。
愛麗絲菲爾表面上倒也並不表示什麼,一直以配合的行動才表達對切嗣願望的支持。每次切嗣前來的時候也比平時與Saber一同行動時更加有精神。
雖然自從與Lancer的陣營交鋒之後變有些許的對切嗣的作法感到不快,可是也沒有再多做任何多餘的行動和談論。
對愛麗絲菲爾而言,沒有比衛宮切嗣更加重要的人,沒有比切嗣的意願更接近真理的信念。
正是這點,讓原本冷靜到非人道地步的Saber,感到異常的煩躁。
Saber也知道,自己的Master在戰場上並不是正人君子,而是現實主義者;比起堂堂正正的對決,快速而確實的將對手擊敗才是他的目標。
過程中的種種卑鄙下流的手段皆可為他所用,如果這能讓目標更加快速的被解決的話。
然而,Saber是騎士王。從沙場上的戰鬥到待人處事的態度,騎士道是她戰鬥的理由,揮劍之所以毫不手軟的原因。
如果是在雙方平等的狀態下戰鬥,就算是敗的一方,也可以說是毫無遺憾。
使用隱藏的小手段得到勝利是可恥的,羞愧的想法會讓自身的劍變得沉重。
理念上的背道而馳使得這兩個人基本上可以稱得上是一點交流都沒有,也不想有。
Saber不瞭解為什麼自己會是由這樣的Master召喚到這個世界來,基本上Servant與Master在個性上都會有些許的相似之處,可是她與切嗣?完全沒有。
而經過了幾天前與Lancer的戰鬥之後,原本的一些不滿變成了鄙夷與憤怒。目前僅僅是因為看在愛麗絲菲爾的面子上而不發作,可是也開始對切嗣的人生觀抱有懷疑的態度。
但是,騎士不會違抗公主的命令,更不會對她的王子的所做所為表示任何意見。
「Saber,怎麼了嗎?」愛麗絲菲爾忽然出聲,使得Saber一下子跳了起來。
「啊,沒什麼,只是在想事情。讓你多心了,愛麗絲菲爾。」
「看起來是相當令你煩惱的事情呢,扣子要被你撥到掉了喔。」
Saber此時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撥弄身上西裝的紐扣,現在那顆可憐的紐扣正搖搖欲墜,線已經開始脫落,如果不去管它的話掉下來是遲早的事。
愛麗絲菲爾看著Saber略為呆滯的反應,微微一笑。
「來,外套脫下來,我幫你縫一下吧。我剛剛泡了一壺紅茶在桌上,不介意的話可是去喝一杯。」
Saber應了一聲,便俐落的將深黑色的西裝外套脫了下來。現在的Saber穿著原本在外套之下,比外套的顏色再淺了幾分的灰色襯衫。
Saber原本骨架就不大,現在只穿著單薄的襯衫,原本纖細的身材便顯露了出來,又增加了與以往不同的帥氣感覺。
愛麗絲菲爾從櫃子裡翻出了針線包,順手接過了Saber的外套。輕巧的穿針引線,脫線的紐扣先完全移除再重新縫上。
愛麗絲菲爾神情自如的操縱著手中的針,細線在她手上順從的穿梭著,看得Saber有點傻了 。
「原來愛麗絲菲爾會做女工啊…應該要知道的。」
「像Saber這種從小就在戰場上馳騁的女孩子,就算想學也沒辦法吧。」 愛麗絲菲爾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我呢,則是自己單獨在城堡裡生活到太無聊了,就學習了一些這類無用的小技能。」
「每個人各有所長,並不應該輕視任何一種技能;這些技能並非無用,像現在,如果沒辦法及時處理的話,將來在行動的時候有可能會讓我分心。」
「可是我這種只懂得戰鬥的粗人是學不會的,還要麻煩您在做這種事情實是失態。」
Saber義正詞嚴的說出自己的看法,讓原本低頭做事的愛麗絲菲爾也抬起頭來對她微笑。
「Saber有這份謙虛,還真是不容易啊。」
對騎士來說,得到公主的溫柔是無上的殊榮。
不過一會兒,紐扣就已經縫上,與其他在手法上看不出任何差別,完全是職業級的水準。
「來,幫你穿上。」拿著外套起身,稍作清理然後就繞到Saber身後為她套上。
輕巧的將扣子一顆顆扣上,將稍歪的領帶弄直,拉了拉領子,整裡好衣服下擺,拍了拍Saber的肩膀。
「OK!」
這時愛麗絲菲爾發現Saber都默不作聲,就看了Saber一眼,發現她頭低低的,臉皮看起來也比平時要紅了一點。
「咦?Saber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讓你多心了,愛麗絲菲爾。」Saber就這樣默默的坐回位子上繼續喝完她那杯紅茶,稍微看得出來Saber拿著杯子的右手正輕輕的颤抖著。
剛剛真的,超可怕!
因為之前愛麗絲菲爾為自己穿上外套這個動作,臉到現在都還覺得燙燙的。
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自己沒辦法像別的Servant一樣靈體化,不然的話切嗣應該是長期命令自己處於隱形的狀態。
愛麗絲菲爾竟然如此溫和的對待自己,實在是受寵若驚。
而自己的應對方法也相當的不自然;為什麼會如此臉紅心跳?
為什麼當她的臉靠近自己的面前時心中竟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悸動?
為什麼當她為自己整理儀容的時候,自己的四肢不聽使喚,無法動彈?
如果騎士不小心愛上了公主,該怎麼辦?
「Saber?你又怎麼了?」愛麗絲菲爾再次發問,Saber回了神,才發現自己又做了傻事。
糖罐裡的方糖已經被她全部倒進杯子裡,變成一座小山了。
愛麗絲菲爾看著Saber一連串傻氣的動作之後終於笑了。
「Saber啊,Servant會感冒嗎?不然你今天怎麼像發燒了一樣都一直恍神又做奇怪的舉動?」
「Servant並不會得到一般人的疾病,頂多因為與其他人的戰鬥而造成的傷害。」
「我因為自己的不專心而引發了這麼多的笑話實在是太不小心了,以後會注意的。」
「妳也不用那麼拘謹嘛,有什麼事情的話說出來還是比較好的喔。」
Saber一陣猶豫,臉上溫度原本稍稍退了點,現在又有一些要爬回來的跡象。
「那個…對愛麗絲菲爾來說,Master是怎麼樣的人呢?」
童話故事中,似乎沒有人問過,公主想不想跟王子在一起,而大多數人也就這樣忘記了這一點。
愛麗絲菲爾想了一下。
「切嗣他啊…表面上是個為了理想不則手段的殺手與魔術師,其實骨子裡很脆弱。」
「他並不冷血,可是對於殺人他不會手軟。他其實是深愛著我跟依莉雅的,可是如果有必要的話,他應該還是會把我們殺掉吧。」
「這並不表示他不會因此而傷心,可是如果是為了大多數人,他願意背負著那份罪惡。以一個身負改變世界的責任的人來說,他太仁慈了。」
「我呢,相信切嗣。我其實不太瞭解他的理想,可是如果是切嗣的話,我願意全盤的相信,做他的後盾。」
「他當時為我做了很多,讓我脫離的”只是人偶”的日子,跟我描述了許多這個世界上有趣的東西。」
「對我來說,他是最重要的人。」
聽完之後Saber一陣沉默。
不知該如果表示現在的感覺,非常的複雜。
失望嗎?已經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了為什麼還會失望呢?
還是應該說,原本一點小小的期望被打碎了?
不明所以的眼框有點潮濕,一直忍著不要讓淚滴就這樣成型落下。
不過故事裡都沒有提及,估計這僅是抱有不正情意的騎士的妄想吧。
「那對愛麗絲菲爾來說,我又是什麼呢?」
啊啊,自己還是開口了啊,問了這種問題一定會被覺得很奇怪吧。
覺得自己的聲音隱約有些哽咽,可能只是心理作用吧。
忽然感覺到頭上有點重量,抬頭一看,愛麗絲菲爾像是在安撫Saber一樣的摸著她的頭,臉上掛著的是一如繼往那溫柔和煦的笑容。
雖然Saber不喜歡別人這樣,可是現在也只是默默的接受著從頭頂傳來的溫度。
「Saber啊,基本上是切嗣的互補喔。」
「哈?」
「有很多事情是切嗣做不到的,跟我這樣過著平淡的生活,陪我逛街,一起聊聊天什麼的。」
「因為他的理想,連直接在我身旁守護也是力不從心而無法做到。這個時候Saber就在我身邊,這段時間因為妳在身邊而感覺特別的有趣喔。」
「我並沒有把你當成是切嗣的替代品的意思,可是啊…」
愛麗絲菲爾往前跨了一步,就這樣抱住Saber。
「…當初召喚出來的是Saber,真的是太好了。」
Saber笨拙的抱了回去,過了一刻之後便輕輕推開。
此時的她已經沒有雜念,只有一心要為她,還有為了衛宮切嗣而戰的決心。
立正站直,抬頭挺胸。
「我,阿爾托莉亞•潘德拉剛,在此宣示一定會以我的劍為你們帶來勝利,取得聖杯!」
「那就拜托你囉,Saber。」
騎士不會,也沒有必要變成王子。
騎士的工作,就是保護好公主。
在王子處理國家重任而無法抽身時,在公主身邊陪伴她。
王子做不到的事情,就由騎士來做到,讓公主永遠是快樂的。
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