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标题

作者:懒十七
更新时间:2013-09-21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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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懒十七 于 2013-9-21 23:43 编辑


回楼上的话:笑点低了一下,要这么说,命案调查不下去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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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看过新闻后,我时常在想,如果那天黄昏没有遇见我,而是去找了他的同伴们聊天诉苦,会不会就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或者说,他本来就有自杀的打算,发现我也有,就希望我不要死,代替他活着?当然后一种想法会比较安慰,可是似乎前一种想法更合乎逻辑。


虽然当时对方说过,不信自己找不到一个不爱吃辣的女朋友。但是人类本来就变化多端,也许回去以后忽然就难过得不想再活下去了呢?


我偷偷摸摸去了一次墓地。他的碑上除了名字之外什么都没有写,这大概是他自己的要求吧。我在石阶上倒了一罐啤酒,默默道了声好梦。活着的时候不能享受人生,长眠的时候至少应该有个好梦。


离开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女人。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她,很是端正慈祥的面容,只是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中年丧子却不能放纵悲伤的气场。这情形更令人觉得难过。


“年轻人,来扫墓吗?”


大概发现我在看她,对方主动打招呼。


“是,看我爸。”


我撒谎了。尽管他应该还没死,但我也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的什么地方,那就当作是死掉了也无所谓。在这件事上格外冷漠总让母亲觉得不妥,可在我看来却没什么关系。如果有人像我这样,只是因为听到从门外传来的声音就吓得发抖,不管身在几楼只想赶紧跳窗逃走就算会摔死摔成残废也没关系,那大概也会理解我的想法。不过担任陪审团的通常都是那些正常而幸福的健康人,我并不指望他们判我无罪。或者说,在他们眼前是否有罪,对我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事的,什么都会没事的。”


对方忽然走上前来,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说道:“无论你向哪里看,世界都在这儿等着你,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谢谢。”


对于一个恐惧症患者,我竟然没有排斥这一次的接触,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惊讶。大概是对方那忽如其来的安慰,真的说到了心里去。


这也让我想到,如果当时他有跟自己的母亲谈一谈的话,会不会放弃自杀这件事?


不过也许没有用。人类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论旁人说得多么好听,只要不是自己感觉到的就永远不会相信。就好像我们宁愿和陌生人谈恋爱,却总对家长安排的相亲有着天然的抵触情绪。又好像我这样的家伙,每天在固定的地方散步,固定的牙膏和矿泉水牌子,从固定的方向起床,吃饭的时候,碗放左边杯子放右边,每一件事都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如果此时忽然有人告诉我,其实碗放在哪里都可以杯子更是如此,而且一张床我不需要只睡这半边忽略另外一半,这样反而会造成床垫的变形。


我会听吗?


大概不会。


当我离开墓园的时候,回头看到夕阳慢慢从树林间隐去,一切洒上红霞,墓碑们不再只是可怜苍白孤零零的,它们仿佛因此有了生命。为了应和我的发现,忽地刮起了一阵风,我缩了缩脖子,发现来往的路人身上都穿了外套,只有我穿着短袖在这风中瑟瑟发抖。似乎时间曾经在我这里停顿了太久,此时此刻,一切才又继续,地球继续绕着太阳转,太阳继续绕着宇宙转,整个世界都继续绕着既定的路线旋转着。


而在我没察觉的那些时间里,夏天已经过去了。


不知道居于何种想法,我打开对方的QQ,写了这件事。


照例没有回应。


我花了不少时间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之前偶尔还慌慌张张担心会不会被看到那些莫名其妙的留言然后变得讨厌我,再然后发现对方什么也不知道忽然就放心了。其实这样也好,我也不希望对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尽管已经可怜又可悲,但还是想要保持一点自尊在这里。所以什么事情都只是说说而已,其实我也根本不敢去对方所在的城市。见不到面还可以维持一下尊严的假象,如果见到面说不好就会立即全盘崩溃,做出那种在大街上下跪求对方跟自己复合的悲惨戏码。


我不断告诉自己,做什么都没有用,该努力的也已经努力过。而且刚分手的那一个礼拜里,我做了无数怪异又见鬼的事情,连“我不再打扰你了”这句话都不知说了多少遍,那张不断反悔的脸连我自己也受够了。甚至有一次非常认真地删掉了对方的QQ和电话号码,结果我居然背得那号码,在大半夜哭得不能自已的时候又发短信过去骚扰。可是再想一想,迄今为止我甚至都不记得老妈的号码更别提我自己的号码,即便现在我也还是一样的不记得,可见我过去的人生是多么糊涂。


“大道理只能说说而已,真的拿来作为人生准则,迟早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塌糊涂。”


这也是失恋之后才领悟的,因为一直被批评毫无乐趣像个机器人,恋爱后我一直在努力学习各种秘诀诸如如何追求XX星座一百例之列的东西,但是到头来一点儿都派不上用场。失恋没有任何公式可以遵循,所以无论看多少前人的分手箴言也没有丝毫用处。该被甩的时候还是要被甩,该失恋的人还是要继续心痛。


之前对方的签名里用过一句“多少失恋者仍然健在。”然而当我失恋的时候,不但没有从中获得任何安慰,反而觉得这就是赤果果的嘲笑。我并不觉得将痛苦放置于广大人类的痛苦之中就可以不再称之为痛苦,痛苦仍然是痛苦。它使你失眠心痛情绪无措,而且是专属于你的痛苦,附骨之蛆,如影随形。


“我今天写日记的时候发现我买了三只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的笔,有一只给了你的那种兔子笔上还有蘑菇。但是兴奋过后就变得好凄凉,笔里的墨水还没有用完,而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从对方所在的城市返回之前,我们曾一起买下大量的文具,连笔记都买了好几十本。当然对方也问过这样会不会太浪费,数量多得好像一辈子都用不完的样子。可我一直没说出来,我只是希望对方在回家以后还能用到这些东西,然后看到它们就会想到我。尽管当时对方非常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绝不会忘掉我,但如今同样是非常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把我丢到地球的另一端去了。这后来也让我时不时怀疑着,对方说并非是因为不喜欢了才要分手,莫非只是一种对前任常规而礼节性的修辞?


“忽然想起来,好像我送你的任何东西你都没有表现过丝毫的兴奋,永远有一种社交性的高兴。长久下来,我也非常沮丧,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讨得你的欢心。”


接下来的话说了实在很尴尬。因为在那之后我也懒得再努力了,宁愿等到对方哭了再去哄。


我也曾很好奇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听着电话嘟嘟嘟个没完也非常可笑,尤其是最后那端终于传来声音,却只是人工合成的录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我觉得我不会活得太久了,你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吗?你会来拿走你想要的那些书吗?不过刚才我又很难过地发现,那只被我认为有蘑菇的兔子笔,那蘑菇不过是笔身上那只兔子的鼻子罢了。”


果然它们还是没能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这发现远比之前的被告知的一切都更令人沮丧。如果我真是机器人的话,应该不能理解为什么简单的事情却拥有那么多不可解的设定。所以最后我也当机了,二选一,只能选忘记,随后改掉了网上的个人资料为离异。


是的,对你而言只是分手,对我而言却是相当于离异程度的打击。我本来就有同对方结婚的打算,也答应过会送一只蒂凡尼的银戒作为信物,如今却空放在这里无人可送。我戴了其中一只,很有恶狠狠的念头想更改“离异”为“丧偶”——多少失恋者仍然健在,多少离异者情愿丧偶。不过这实在太像是诅咒了,我觉得自己应该还没到那么糟。


“你是个很坏的人,不珍惜自己爱的人也不珍惜爱你的人,所以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然后我又犯小孩子脾气写了这么一句,“我们不复合了,对不对?”


这时候对方的头像忽然闪烁了一下。


“当然呀。”


看到这句回复的时候,难过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被挂在半空的滋味非常难受,每个人都宁愿被判斩首而不是凌迟。不过,对方一直都有看到我所说的话,这一点却在此时变成了安慰。


虽然睡觉前沉重得不行,但醒来时却觉得浑身轻松。好像那个委屈又脆弱的人死在了昨夜,今天在这具身躯里则重生了另一个伟大又坚强至少是个有信心去面对明天的家伙。


这时候太阳还没完全出来,我拉开窗帘,在一片黑暗之中,有一只鸟从我的窗台上振翅飞走了。


我忽然觉得人生应该换一条路来走。


正好此时临近开学,学校变得吵闹异常,尤其是那定时响起的上下课铃声是种巨大的折磨。何况已经在老妈家里住满了一个月,再住下去我们一定因为种种问题又要开始争吵,还是见好就收的好。我相信我应该已经重新站起来,不会再做任何傻事,而且各种恐惧也好了很多,至少现在可以打电话叫外卖而不会就这么呆在家里活活把自己给饿晕过去了。


我住的城市距离老妈所在的城市只需要两个半小时的火车,听听音乐看看杂志也就打发过去了。到家以后,我洗了个澡,换掉床单,把所有的东西按照有用和没用的分成了两类。如果没用且是对方送我或两个人一起买的,就统统都收到一个纸箱里,幸好数量也不多,也就是一些小玩偶啊、手机挂链啊、拖鞋啊之类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然后把这个纸箱用胶带纸封装起来放到了书柜顶上。


以前对方有来这边住过一段时间,现在房间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这么一通收拾下来,看起来整齐多了,虽然又变回了那个没有多少人气的机器人房间,但一切回归到原有的轨迹上,多少觉得安心。


从前每个人来我住的地方都会啧啧称奇,“哇,这是机器人五号的家吗?”


老实说,在没有谈恋爱之前,我一直当着机器人并且也从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凡事一板一眼,任何事情都由逻辑运转,不离开规则就不必怀疑不必焦虑。虽然变成人类的日子里,让我感受到了更多的痛苦,可也让我感受到了更多的快乐。我学会面对这个世界,不必总躲在自己那套逻辑里。这大概也是我内心深处在不断困惑以及奇怪对方为何莫名其妙甩掉我的时候,多少还感激对方的唯一理由吧。


这时候,同学们也陆续知道了我失恋的事情。虽然也有那么几个比我为人处事还要呆笨的家伙挑选这种时间跑上门来试图指导我的人生,那当然彻底闹翻了。不过大家多数只是约我出来一起吃饭聊天,别的一句也不问,这反而让人觉得舒服很多。我本来就不是倾诉型的人格,宁愿把大部分事情都收好放在心底。


之前看杂志看到过这么一段,“这对蔡康永的影响是:他一生都做不了倾诉者。他耸耸肩:‘我的教养就是这样——把自己的心事掏出来是很丢脸的事。’”对我而言也是如此,不随便表露感情在我是一种礼貌。


其实某方面我也在不停安抚自己,或许我也没有那么喜欢对方,更可能只是因为独自在这世界上活了二十来年忽然觉得寂寞了。不过在菜单上看到对方最爱的泡椒鸡也会想哭,这恐怕是我从未能够预料到的事情。当然多少也会有所改变,我换了新牌子的香烟和啤酒,避开了一起去过的大部分场合。但总的说来,也没有发生太多改变,我照样每天醒到凌晨,中午起床,画画散步吃饭,规律得好像过去的两年被活活切开拿走了一样。


在电台节目播出的一个多月以后,差不多是我失恋的第三个月,我接到一个电话。


“您有考虑当DJ吗?”


“我五音不全。”我想到酒吧里那些孤傲又得意的刷碟高手。


“抱歉,我没有说得太清楚。我是某某电台的工作人员,上次您来参加的分手电台的节目,在播出以后反应非常好,我们想邀请您加入这个节目。”


在一个分手节目里出现并且播出以后的反应非常好,这听起来真不像是表扬。想来想去都没有兴趣,所以电话也挂得干净利落,“谢谢,我会考虑的。”


这也是第一次我没有等着对方挂掉电话之前就挂掉,只有这一次我忘记了礼仪。


但最后我还是去参加了面试,盖因忙碌或许会让人在某种程度上忘记比较多其它的事情,尤其是在失恋的时候。


闲暇时,我常玩一种称为深海水母的游戏。大抵就是将右手孤立悬在半空中,手掌保持平伸,五指尽量向外伸展,之后又缓缓合拢,握成一个空心,当指尖相触的霎那又分开,继而五指又重新一次伸展合拢的动作,这样循环往复,照在墙上的影子也随之慢慢移动。我会玩很久,看着手臂上肌肉线条的动作,对着墙上的光影变化来看,往往有一种身在深海的错觉。这是我在从对方的城市返回来的时候才新发现的一个可以独自玩的游戏,甚至在这段模拟水母游动的时间里保持冥想状态。最初的动机大概只是太寂寞,但后来却变成一种爱好,总是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里都在这么自己跟自己玩。


这大概已经说明了我当时无聊和空虚的程度。


来求职只有五、六个人,每一个人的桌子上放一张纸,题目是就透明或梦想写一段话。我不明白这到底是哪个抽风的家伙出的题,但刚好我很想写。自从失恋以后,我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在这个地球上消失不见,尽管每天呼吸每天吃饭睡觉,却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痕迹。我常常躺在床上,对虚空伸出手去,看着手掌里空荡荡的握不到任何东西,总觉得奇异非常,一个人是怎样才能呆在哪儿同时又不存在的呢?


以下是我的答卷:


随着呼吸渐渐变得透明,皮肤在一层一层消失,却没有一点血液落在地上,仿佛是有着透明的什么一层层又填补上去。先是白色的筋络,然后是肌肉,再然后是骨骼,最后所有器官也慢慢在空气中消失不见。惟独缺少了心脏。于是你看到黑暗之中,有一颗鲜红的东西在那儿跳动着。


这不是死亡,是比死亡更为可怕的东西——你存在着,却无人知道这个事实。你呼吸着,从空气里感觉到自己的存在,然而没有一个人发现你,他们不断从你身边经过,却没有一个人的眼光注意到你。你站在那儿,淋着雨,但所有人都离开,仿佛那个角落里存在的只是一团空气。


而这就是我透明的一生,站在你永远看不到的那个部分。


寓言已经失效,我蹲在我的位置上沉默寡言。拾起如黄金一般细碎掉落的阳光磨成刻刀,在玫瑰花瓣上雕下华丽而神秘的符号,那是无所不能的传言——只要信仰,一切都可成为预言。信仰。是的,信仰。它以衰竭的模样出现在这世界的尘埃之中,低声的一句咒语就能盛开一朵玫瑰,它还让玫瑰刺进夜莺的心尖。


所以,美好的都要破碎在绽放的那一刻。


我曾经花了十年时间磨一把剑,我相信迟早有一天能将这柄黑不留丢锈迹斑斑的普通铁剑生生造就为一柄寒光四射绝世无双的宝剑。但如今我累了,渐渐提不起铁锤,拉不动风箱,眼见着炉膛里的火星就要熄灭,而我的宝剑仍然遥遥无期,甚至锈得比从前还厉害。现在我提着这把剑,说不出花费我十年功夫的就是这般的模样,连一张白纸都划不破,唯一能伤害到的只有铁匠的心。


只有初生的婴儿才总以为有一朵花会为自己开放。


难道会有人在乎一个微不足道的铁匠的心愿?在他从未打造出一柄绝世宝剑之前?就算他肯以自身为牺牲,把理想作为赌注,没有锋芒毕露的宝剑,一切就不曾存在。这样下去,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我看得到以后的路会怎样走下去,树叶一天天金黄又一天天翠绿,一天天掉落又一天天发芽,整个世界都这样,周而复始,腐烂的成为泥土,长出蘑菇,开出花朵。下的雨会停,还有太阳出现,露珠闪耀彩虹光芒,它们轮番安慰这世间受伤的人心。


唯独安慰不到这柄失去的宝剑。


我和我失去的宝剑,终将蹲在堆满灰尘的角落老去。


是的,我很多余的把两个题目并在一起写了。从初中起我就养成了这个坏毛病,如果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有两个思路,那我必定会写两篇作文,这也导致了很多同学一面很崇拜一面很讨厌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写了这一点,或者本来就有意向要找我。我最终还是被选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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