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茵特列國北方的平原被稱為所力塔。所力塔中央橫跨著一片山脈，這座平原就這樣被硬生生的隔成兩半。靠近茵特列的那一半是荒涼的，什麼都沒有。不過穿越山脈的另一面卻是長滿各種植物、生物繁殖順利的天然寶地。為了能夠順利來往所力塔平原的兩邊，茵特列國與森特國協議在這裡打通貫穿山脈的道路，然後帕拉德村就這麼誕生了。帕拉德村屬於茵特列國的掌轄區域，設置於山脈道路的旁邊，是專門為了看守道路而存在的村子。雖然被稱為帕拉德村，它的大小媲美一座城市，因此帕拉德村也被當成旅者們的休息站。

而現在，主角們加上四隻盜賊正站在這座村落前。

看著眼前除了比普通村落大之外，並無任何異處的米亞不管怎麼看都不覺得這像盜賊口中那麼恐怖的地方。

「妳們，果然是在騙人吧？」當米亞放低聲音詢問時，三個盜賊又露出驚慌的神情。

「才沒有！」

「就是啊！騙師父們又沒好處！」

「對啊！那個時候真的有人拿著武器衝出來啊！啊，妳看！那邊不就有人衝出來了嗎？！」

隨著面具盜賊所指的方向，米亞的確看見有人從村子裡出來。但那並不是什麼拿著武器的狂暴村民，而是看似和藹的中年男子。

「啊咧？」發現到事情不對勁的盜賊，不約而同的發出同樣的音節。

「歡迎光臨帕拉德村，請接受我們熱情的招待！」男子帶著親切的笑容，張開雙手歡迎米亞等人。

「這是詐欺啊！詐欺！」

「詐欺啊！我們來的時候明明有一群拿著刀的人！」

「你們這些詐欺犯啊！明明那個時候還說再不走就要把我們殺了！怎麼現在變成熱情的招待了啊！」

第四人沉默的點點頭。

「妳們在說什麼？」中年男子戰戰兢兢的看著三名盜賊指向他的手指，「我們帕德拉村一向以熱情聞名，拿著武器殺掉想要通過的旅者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師父！我們不依啦！」

「師父妳看他啦！居然說我們騙人！」

「師父！妳一定要幫我們爭口氣啊！要不然我們身為盜賊的名譽都被玷汙了啊！我們怎麼可能騙人！」

妳們盜賊最擅長的不就是騙人嗎？

歌德絲和西芙在心裡默默的想著，一邊注視纏在米亞身上的三隻盜賊。

「真不好意思，這些傢伙腦袋的神經有些問題。」米亞頂著青筋試圖將三人從自己的身上弄下去，和男子說話時卻又露出迷人的笑容。

「師父！」

「師父！妳怎麼可以這樣背叛我們！」

「師父！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遊歷世界，當世界第一的盜賊嗎？！」

正當米亞想開口大罵時，卻發現有人比自己更早出聲。

「妳這死傢伙什麼時候和師父約定過這種事情了啊！」一拳揍向面具盜賊的是頭巾盜賊。

「我們和師父遇見也沒多久啊！師父怎麼可能這樣答應妳啊！」一腳踹向面具盜賊的是褐髮盜賊。

解決完可憐的面具盜賊後，兩人又轉向米亞發出閃亮的視線。

「師父！」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就連應該是和她們一夥的第四人都別過頭，假裝不認識。

「那個，能先帶我們進去嗎？」西服忍住嘴角抽蓄的衝動，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正常。「我們正在趕路。」

「趕路？」男子聽見後皺起眉頭，「不好不好，現在都這個時間了。何不在村裡休息一晚，隔天再起程呢？」

考慮到安全的問題，西芙應該是要接受這個建議，但是今天因為這些盜賊的關係已經拖延了一些時間。只怕這樣下去無法在預定的時間內到達北方。

「不如先到村裡再決定呢？」男子雙手互相摩擦，帶著討好似的笑容。

眾人沒有異議(這裡的眾人不包含正在大吵大鬧的盜賊們)，跟隨男子進入村莊。一進去後，米亞就聞到一股瀰漫在四處的味道。那並不是什麼臭味，但是也稱不上是什麼香味，只是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看著其他人彷彿沒有注意到這股異味，米亞也沒有多提，只是當做自己的錯覺。

「是旅者嗎？來來，這個請妳們吃啊！」每路過一個攤販，總會有中年女子拿著食物送給她們。

四周也有年輕的男子紅著眼圍觀，不時則有一些人嘗試和米亞和西芙說話，只是全都被米亞打發走了。附近有些老年人在她們經過時也會和藹的打招呼，總的來說，這是個相當熱情的村莊──甚至熱情過頭了。

「我想，留下來住一晚吧。」似乎是被如此的氣氛渲染，西芙不自覺得也染上開心的心情，接受了村民的邀請。

米亞和盜賊四人組當然沒有意見，但是歌德絲有點不贊同這個提議，雖然她並沒有說出來。她覺得似乎有哪裡怪怪的，但是她又說不出來究竟是哪裡奇怪。歌德絲將這個想法藏在心中，一邊觀察四周的景色，一邊與隊伍朝向今晚即將停留的小旅館前進。旅館雖小，卻是五臟俱全。房間裡的床意外的舒適，從床頭燈到簡單的櫥櫃都有，以旅者的標準來看可以算是高級的旅館。眾人享受完老闆準備好的餐點後，就回到房間。

「果然，哪裡怪怪的。」待在旅館中的眾人將東西全都安置好後，歌德絲開口。

「就是！」

「那些人怎麼會反差這麼大呢！」

「巫師還滿有眼光的嘛！我們說的怎麼可能有錯呢！」

對於這些嘻嘻哈哈的盜賊，歌德絲一句也沒有回應，只是繼續說下去。

「這些村民熱情的過頭了。不這麼覺得嗎？」

「可能吧。」西芙表示同意，「但是歌德絲小姐說的『怪怪的』的地方又是什麼呢？」

「我不知道。但就是哪裡有種違和感。」歌德絲緊皺眉頭，搖搖頭。「他們會這麼想要我們留下，肯定是打算今晚來襲擊。如果可以的話，我是希望能現在就離開這個鬼地方。」

「贊同！」

「我也贊同！」

「非常贊同啊！要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不行。」米亞一口回絕，「這麼晚了外面肯定很危險。如果他們今晚來騷擾殿下的話，我會一個不剩的把他們全都殺了。」

「我說啊，妳是說只有騷擾殿下的才會把殺了是吧？那我呢？我可是手無寸鐵的嬌弱巫師啊！而且還得跟這幾個盜賊一間房？到底是怎麼分房的啊！」

「有什麼不滿嘛！」

「妳對我們有什麼不滿嘛！」

「妳敢對我們這些惹人憐愛的可愛盜賊們有什麼不滿嘛！」

「當然有，而且多的數不清！」

「我得確保殿下有足夠的空間放鬆，不能讓殿下跟妳們這些人睡在同一個房間。」米亞義正嚴詞的說道。「殿下，我們回房吧。」

最後，米亞帶著西芙離開歌德絲和盜賊們的房間，留下歌德絲瞪著那扇被關起的門。

「好吧，只剩下我們了。」歌德絲無奈的轉向這三隻盜賊，「我想我們已經達成協議了──今晚會有敵人。我們得做好萬全的準備，瞭解嗎？」

「我們為什麼──」

「妳們，想死嗎？就算不是聽我的話，妳們難道就想乖乖的待在這裡、什麼都沒有準備的等人來攻擊嗎？」

盜賊三人互相看了看，點點頭。

「她說得有道理！」

「好，那就──」歌德絲忽然停頓了下。「妳們叫什麼名字啊？」

聽到歌德絲的問句，盜賊們忽然興奮的跳起來，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除了第四人以外，她只是扶住額頭，露出一副受不了的模樣。

「我們等這句話好久了！」褐髮盜賊一手插腰一手指向歌德絲。

「妳可要給我仔細的聽好啊！」面具盜賊也做出同樣的動作。

「我的名字是沃安！」頭巾盜賊如是說道。

「土。」一直沒有介紹到、臉上帶著刺青的第四人如是說道。

「我是瑟里！」褐髮的盜賊如是說道。

「然後我叫作芙爾！」面具盜賊如是說道。

One、Two、Three、Four？

「那叫就妳們一、二、三、四好了。」

「妳好好聽人說話啊！」

「剛才不是才介紹過我們的名字嗎？！」

「明明就有這麼好聽的名字，為什麼非得叫我們一、二、三、四啊！」

「好，一號。」歌德絲指向沃安，「妳應該會設置什麼陷阱之類的吧？」

「所以說我叫作沃安啊！」沃安不高興的反駁，「會是會啦，但是那些東西瑟里比較擅長。」

「三號嗎？那陷阱就交給妳了。」

「我是瑟里！」說是這樣說，瑟里還是乖乖的到房外去設置陷阱了。

「一號和四號幫我一起準備防禦用的魔法吧。」

「我叫作沃安！」、「我叫作芙爾！」

「我來守夜。」土撥了撥自己的紅色長髮，在歌德絲下令之前就走了出去。

「二號真是不合群啊。」

「就是啊！二號總是這麼不合群！」

「真是的啊二號！偶爾也稍微融入一下團體啊！」

歌德絲看向出聲的兩人，忽然有些瞭解土的心情了。

也是啊，有這樣的隊友，不管是誰都不會想要融入這個團體的啊……

「這個先放一邊，一號和四號來幫我吧。」

「沃安！」、「芙爾！」

「怎麼樣都可以啦！」

相較於這個房間，另一個房間則是安靜許多。

「米亞。」看著米亞在對房間的門做著什麼手腳，西芙輕聲開口。

「殿下，什麼事？」米亞停下手中的動作，轉向西芙。

「他們……我是說，村民會來襲擊嗎？」

「我不知道呢，殿下。」米亞露出抱歉的笑容，「他們可能會來，也可能不會來。」

「米亞覺得他們會來嗎？」西芙低著頭，米亞看不見她的表情。

會不會來呢？西芙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如果來了的話，就代表是自己害所有人陷入危險的。因為那個時候，被熱情的氣氛感染而答應的是自己。現在從頭想想就會發現村民們那些熱情過頭的舉動，就應該知道這個村子肯定有什麼企圖。

是什麼呢？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們是否能夠安全的度過今晚。

「我是覺得這些人有些可疑。」米亞回答後，只是讓西芙的罪惡感越來越嚴重。

是她使得其他人都必須在這個地方待上一晚。

西芙覺得自己像個在扯後腿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也什麼都不能做。

「殿下，是在自責嗎？」西芙抬起頭時才發現米亞不知何時走到了自己的身邊。

緊皺眉頭，很擔心的樣子。

「為什麼……」會知道？

「殿下，沒事的。」米亞握住西芙的雙手，像是希望她冷靜下來一樣，輕拍著她的手。「一切都會沒事的。」

「但是──」

「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那也不只是殿下的錯。因為當時，沒有拒絕的我們也有錯。所以，請不要自責好嗎？請露出笑容，好嗎？」

「可是我什麼都──」

「殿下不需要做什麼，我會保護您的。」

西芙聽到這樣的回答，蹙起眉。「我不喜歡什麼都不能做的感覺。」

米亞放鬆的笑了。「那麼，殿下。請來幫幫我吧。」

米亞所說的話讓西芙露出有些呆滯的臉孔。「幫忙？」

「是的，我正在設置一些保護措施。請來幫幫我，好嗎？」

「米亞，不用為難自己。」西芙知道米亞是在擔心自己，但是這並沒有讓西芙比較好過。

「殿下。」米亞再次喊了西芙，眼神十分堅定。

「米亞，真的──」

「有人來了。」米亞是嚴肅的，兩手也都拔出了小刀。「一群人的腳步聲。」

腳步聲？但是她什麼都沒有聽到啊！

「殿下，請待在我的身後。」米亞說道時，西芙聽到從門外傳來的「吱呀」的聲音。

空氣彷彿結冰了。西芙不停的感覺到襲向身體的冰冷，冷的讓人動彈不了，只能呆立在原地，就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移動。來自於冷空氣的侵襲……不，或許那不是因為冷空氣。或許那只是來自於身體深處的本能反應，一種無法拒絕、名為恐懼的東西。

緊抱著自己的身體，西芙並沒有感覺到比較好過。

明明是如此暖和的房間，但是為什麼？

身體，是冷的。

米亞緊盯著那扇門，同時也不忘注意身後的西芙。

已經在發抖了，她最深愛的殿下。

如果可以的話，米亞立刻就想轉過身抱住她……可惜，那是不行的。

腳步聲越來越接近，米亞卻還無法摸清對方的底細。

到底來了幾個人？武器是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最好是能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但逃出去之後，在這種一片黑暗的環境中，想必也是不安全的。這也是當初之所以不同意歌德絲的原因──黑夜中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了。更何況，現在還在敵人的巢穴之中呢，就算逃出這個小旅館，外面也肯定有許多伏兵。

但是，也只能逃了吧？

因為不逃的話，死守在這裡也沒有意義啊？

這樣下定決心的米亞還是緊盯著門，同時也護著身後的西芙，緩緩朝窗戶接近。

意料之中，外面也有人。手持弓箭，瞄準著她們的房間。

從二樓的這個房間跳下去的可能性被破壞了。

一旦出去只會成為那些人的標靶，連一點生存的機率都沒有。

只能正面突破了嗎？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大小不一的呻吟聲。仔細一聽的話還能聽到混雜在其中、武器互相碰撞時發出的聲音。

外面似乎發生了什麼爭鬥。

要從正面突破的話，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米亞抓住西芙的手，用力的直接將門給踢開。

「嗚哇！」被門給打到的人發出難聽的聲音。米亞趁機對視線中，因為門的打開而驚嚇的人們發動攻擊。

走廊並不算寬，有一些手拿劍的男人四散在走廊上。還有一個，是那名擁有棕紅頭髮的盜賊。

「快走！」米亞大吼。土反應過來後，流暢的揮舞手中的細劍。

對方看起來就像是缺乏戰鬥經驗的平民，即使手中持有能夠奪人性命的利刃，也不懂的使用。他們的動作雜亂無章，就僅僅是在揮動手中的武器，不知道如何善用自己的武器，更不會躲避。

為什麼會派這樣子的人來襲擊呢？

米亞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之處，然後在她還沒來的及得出答案之前，一股奇妙的味道就傳入她的鼻子，伴隨的是漸漸模糊的意識。擁擠的走廊裡不知何時充滿了紫色的煙霧，她先是看到西芙昏倒在地上，接著是土。

最後，在米亞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前，映入眼簾的是一群男人們、邪惡的笑容。

敵人來襲了。

當瑟里被土趕回來後，歌德絲就一直和這三名盜賊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她們聽到了外面的打鬥聲和米亞大叫的聲音，但是那樣的聲響很快的又消失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們應該出去看看，但是歌德絲的直覺卻告訴她外面有什麼危險的東西。

如果外面的人都解決了的話，米亞應該會來找她們。如果外面還有敵人，這實在是安靜過頭了。那麼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呢？歌德絲只能考慮到一種情況──那就是三個人都被抓了。

為什麼會被抓呢？

歌德絲相信米亞是不可能那麼容易就被抓走，即使她需要保護西芙，被抓走的可能性還是零。接著能想到的就是敵人用了什麼危險的東西，將她們全都抓走了。

那麼，她們就更不應該出去了。

「怎麼了……」

「外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土沒事吧？不會被壞人抓走了吧？」

喀擦。

門，被打開了。

「小姐們，晚上好啊。」充滿笑容的男人們裸露上半身，用著輕鬆的語氣向她們打招呼。

真是令人作噁。

「妳們的同伴啊，都被抓走囉！」那些男人逐漸靠近四人。「乖乖束手就擒吧！」

「所以，你們現在是要將我們抓走嗎？」歌德絲保持一慣冷靜的語調，像男人詢問。

「抓走妳們？村長的目標只有金髮的那兩人，紅髮的是順便抓走的。」

為什麼那兩人會變成目標呢？

「那麼，你們是要來放我們走的嗎？」歌德絲問道，但是她自己也知道他們可不會這麼好心。

男子們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開始大笑起來。

「放走妳們？怎麼可能啊！當然是要來好好享用妳們！」

「目標以外的全都交給我們處理，村長是這麼說的！」

這死村長真是有夠下流的，當她們是什麼啊？要女人的話，村裡不就──

想到這裡，歌德絲臉色忽然變的蒼白。

她終於知道是哪裡怪怪的了──從她們進村到現在，都還沒有看到任何一位年輕女性，甚至連小孩也沒看到。

「哈哈！就讓我們看看妳們這些臭女人到底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吧！」

看著男人得意的模樣，歌德絲只是這樣想著──

──這個村子，真是有夠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