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血（中短篇，琴黑HE）
0.
融入我的骨血。
1.
十年的战争。
白井黑子咬紧唇，试图不去看路上颤颤向她伸出手的乞丐，她还没有直视一双双黯然失神的眼睛的勇气。
灶火是冷的，今天的晚饭，她跟他们一样完全没有着落。
这个曾经富饶的学园都市的每片土地都已被不止一层的弹片和鲜血铺满过，在这个可怕的严冬到来的时候，高层终于向疲惫不堪的人民宣布了事实，他们面临着失败的危险。
只是疲惫不堪的人民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关注成与败。
已经用尽了援助、技术、贷款，可胜利仿佛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黑子感觉到手被突然地握住，抬眼看了看，身边御坂美琴对她扯出一个笑容。
“别看了，黑子。”
她们是站在前线的人，能活到至今已经是一个奇迹。
远远就看见公寓里透出的点点亮光，上楼梯推开门，天花板上微弱的灯光顽强地跃动着。
美琴的目光却停留在地上的一封信上。
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美琴打开信，好奇心促使黑子凑过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诧异而阴沉。
美琴却依然平静地看着，内容只有几行，她却攥了很久很久。
“……诚邀学园都市LEVEL4与LEVEL5双人选手参加这次关于能力的比赛。”
邀请信，来自魔法国。
“不过是想将学园都市的仅存战力压榨干净，真是可笑。”黑子不以为然地转过身去，却发现身旁的人动静全无。
“姐姐大人……？”她渐渐觉得有些不安，不安于去揣测身旁的人的想法。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黑子的声音带了些颤抖，“姐姐大人，你难道……”
“黑子，帮我联系上层，要求得到去赛场的机票。”
“御坂美琴！”黑子的声音甚至有些微怒，她第一次直呼美琴的名字，“你明明知道是陷阱，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去参加这种比赛？你的右肩……你……”
她的语调慢慢变得下降，到最后竟发不出声。
在一片淡淡的阴影中，御坂美琴的脸庞却非常清晰分明。
“我能做到。”
她的声音很浅，和平时一样坚定而柔和。
你怎么能做到。
一堆话堵在黑子的喉咙口，她咬紧牙，死死地握紧拳。
你怎么能去跟那些人打，跟魔法界的精英们。你已经不是当初傲视一切的Railgun了，你刚刚从战场回来，你衰弱，疲倦，消瘦，你的右肩在战场被剑穿透。
这样的你，你要我怎么放任你去跟那些人打。
“黑子……我们别无选择。”
看向黑子的一瞬间，美琴的眼底仿佛带上某种意味不明的情绪，却短得来不及让人看清。
“那么。”黑子上前一步，抵在美琴的脸颊前，“请允许我跟您同行。”
“黑子！……”
“Teleport可以让您的机动性提高到哪种程度您是知道的。”
美琴垂下眼，凝视着黑子坚定不移的眼眸。
“对不起……”她闭上眼，淡淡道，“只有这次，为了所有人。”
那封邀请信依旧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2.
御坂美琴和白井黑子成了代表学园都市出战的两人。
“能力比赛？你在开玩笑？”体检医生的反应跟美琴的预料一摸一样，“Railgun，听我说，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你、会、死、在、比、赛、中。”
医生把听诊器往桌子上一拍，一字一顿地说道。
黑子低垂着眼站在她的身后，一语不发。
美琴却变得平静很多，她耐心地听完医生指着报表上身体的各项参数喋喋不休着每一项与标准值的差和影响，礼貌地道谢，然后离开。
踏上飞机的前一刻，初春和佐天站在一旁为她们送别，黑子注意到那两个友人隐忍而压抑的面容，她笑笑，示意不用担心。
“不要死。”
初春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声线颤抖。
“不会。”御坂美琴答得郑重。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古代的斯巴达战士出征时候，母亲会对他们讲的话。
Win or Die.
3.
两杯牛奶，两份起司。
御坂美琴和白井黑子坐在房间里安静地吃早餐。
气氛沉闷得不像平时，收拾整齐的背包躺在一边，上面放着两块金色的镌刻着闪耀字眼的铭牌。
Misaka Mikoto
Academy City
Shirai Kuroko
Academy City
黑子忽然空间转移到美琴的身后，只是这次她没有再像往常一样表情夸张地捏上对方的胸。
她只是蹲下，轻轻地环住美琴的腰，双手渐渐收紧，却怎么都止不住地颤抖。
御坂美琴微微一愣，转过身抱住黑子，将那酒红色的脑袋埋入自己怀中，她微笑着说。
“是最后了。”
黑子一怔，眼泪不受控制地扑簌而下。
“嗯……”她应道，不再说多余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黑子在那时候就觉得，这句类似诀别的话语被御坂美琴带着笑意说出去，破釜沉舟的意味荡然无存。
4.
能挺到最后的人就是胜利者。
站在耸立的高楼间，忽然有种奇特的错觉，这里便是她们的战场，要做的不过是站立到最后。
这里是，七万人的战场。
人群喧嚣。
周围满是陌生的面孔，年轻充满斗志的，苍老仍然逞强的，平静的，慌乱的。
美琴转过头去看向黑子，略带疲倦的脸上尽是坚毅。
坚毅的。
她轻轻地握紧黑子的手。
5.
学园都市的大银幕上播放着此刻的场景，所有人都站在大街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画面中两个略显消瘦的身影。
他们站在这里，等待着他们的英雄，一同站在灼灼的骄阳之下。
他们知道，只要赢了这次比赛，让全世界看到他们的实力。
胜利并不是一纸空谈。
在茫茫的人海中，初春紧紧盯着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眼泪不断滑落，怎么都止不住。
那两只手，紧密得无法加进别的任何东西。
6.
Teleport的破空声被混乱的人群淹没，无影无踪。
青白色的电光却一如既往的耀眼，划破尘埃与风沙，击溃着一个又一个挡在面前的人。
迎面而来，擦肩而过，倒下。
御坂美琴不知道这样的屠杀持续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踩在一堆无边无际的尸体上，指引她方向的仅仅是掌心握住的一只手。
那么紧，从未放开。
黑子感觉自己的注意力与反应力已经到达了极限，Teleport的速度明显地缓慢下来。
她也注意到，身边的人喘息声的增大，昭示着那人的疲惫不堪。
这已经是现在的御坂美琴的极限了。
仿佛距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甚至觉得死亡了会更幸福的感觉，在那一刻。
烈日依旧在头顶耀武扬威，美琴想起被围困在楼中的无助却依旧顽强反抗的战友，那瞬间的无力感让她刻骨铭心。
为了他们。食物会有的，未来也会有的。
必须。
六万八千人倒下。
身边风的呼啸声忽然让美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即使意识依旧勉强清醒，眼前却是一片昏花。
她快看不见了。
突然她感觉握住她的手变得紧了几分，即使心跳加快，即使眼前一切都在旋转，那温度却依然清晰地一股股流进她的身体。
本以为所有的感情都可以等到胜利之后。
但她现在需要这份感情来支持她的所有。
7.
她们站在漫天的沙尘中，与她们对立的是魔法界的两个巨大石人。
六万九千九百九十八人倒下。
自从右肩被刺穿后，稍微用力抬起便会引来剧烈疼痛与颤抖，御坂美琴再也无法发射Railgun。
更何况，她现在眼前已经是一片花白。
到此为止了吗，胜利，已经不行了吗。
明明已经走到了这里，还差一点点，就一点点。
她感觉到地面微微震动，巨大的气流扑面而来，这是敌人向自己发动攻击的前兆。
输了吗。
学园都市内的大屏幕下，所有人屏住呼吸。
许多年以后，学园都市内仍然有人坚持说，那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伟大的时刻。
下一刻体会到的并不是被碾压的短暂痛楚，而是熟悉的失重感。
美琴意识到什么似的微微一笑，不再是勉强的，带着倦意的，而是如同很久很久以前的往常，阳光的，发自内心的。
她听不见学园都市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听不见——
“Teleport！Railgun！”
那样响亮的呼唤，直冲云霄的掌声。
她们的战争，还差最后一下，最后决定性的攻击，如果能发动Railgun。
“姐姐大人，”黑子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平稳的声线中不知道包含了多少疲倦，“相信我。”
美琴一震，点点头。
黑子继续着Teleport，直到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那两个石人在她们眼前一前一后平行重叠。
她伸手从美琴的裙兜中掏出一枚硬币，高高抛起。
——准备好了吗。
——嗯，来吧。
——Railgun
御坂美琴记得，需要做的动作不过是掏出硬币，抛起，瞄准，然后将电流汇聚在一点，发射。
那一瞬间她什么都听不见，电流的噼啪声，气流巨大卷过的声音。
就像现在一样。
就像现在一样——
鼻端是她熟悉的气息，手心传来的温度仿佛要融入她的骨血。
她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缓缓地抬起。
眼前依旧是是昏花的。
白井黑子将重心移至右脚，右手紧握住御坂美琴的左手，左手稳稳地抬起御坂美琴的右臂。
“紧张吗？”
“完全不，我对黑子很放心。”
褐色的发与酒红色的发交织在一起，在风中飞舞。
没有眼神，没有过多的对话，触觉足够传递一切。
她们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无须依附共同点存在的默契，细微但坚韧，将两个人缀连成无法分割的整体。
如果无法看见。
如果无法抬起手臂。
白井黑子代御坂美琴完成这一切。
电流汇聚在一点，闪耀得令世界上的一切都为之失色。
Railgun猛地贯彻石人的胸口，朝着绚丽火红的天际奔去。
一秒，两秒。
“那是Railgun啊！”
忽然有声音从人群中爆发出来。
学园都市内的所有人激动地跳了起来，他们双臂高擎着，他们胜利了。
美琴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她稳了稳步子才保持着平衡。
黑子试图去扶她，她却摇了摇头，不知哪来的力气，摸索着伸手把黑子拉入怀中。
那是我们的胜利。
全世界都看到。
8.
当所有人都见识到学园都市的实力后，许多国家与跨国公司开始援助并投奔学园都市。
战争的胜利蓝图，已经开始明朗。
回到学园都市之后，御坂美琴和白井黑子受到了英雄的待遇，然而有人问到最后的Railgun时，御坂美琴只是笑笑说，“不知不觉就那么做了。”
她们是最伟大的英雄。所有人这么认为着。
Last.
入夜。
餐厅里的肉汤香气四溢，装饰华丽的圣诞树泛着耀眼的光彩。
门口的风铃叮叮作响，黑子转过头去，看见一个戴着针织帽的褐发的人有些手忙脚乱地撞进来。
只是脸上笑意丝毫未减，一如从前那般天真。
“圣诞快乐，黑子。”
美琴笑着，将一张明信片以及一个极大的呱太玩偶塞到黑子手中。
“真是的，姐姐大人每次都迟到，还有这个也太大了吧……”
那张极为普通的明信片躺在黑子手中，背面是熟悉的笔迹填满了祝福的话，正面白雪纷飞的背景间，四个红色的字写着：岁岁平安。
教堂的钟声在静谧的夜空里传得遥远无比。
Silent Night与Holy Night的音乐从远方传来。
美琴上前一步，像是往常一样轻轻抱住黑子。
一如那天她们紧握的双手，那样的温度透过血液刻入骨髓。
黑子淡淡地笑起来。
即使不说出来，她知道，面前的人内心想的必定是同样的祝福。
岁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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