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InfiniteHorizon 于 2013-12-5 05:00 编辑

Chapter 7 Infinite Extension

冬季里难得的晴天，正是人们一边幻想伸着懒腰沐浴阳光一边在冷冽的北风中缩起脖颈的微妙时节。因为寒假的关系学校比平时显得空旷了不少，这空旷与干净的蓝天和清冷的空气却又很是相配。

“明天就是新年了啊。”

喃喃自语着这样的事情，正走在前往数学系路上的怜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讨论班也是今年的最后一期…”虽然早就清楚，但当这样的思绪蓦然浮现在被数学计算占满的脑海中时，还是能在片刻之间感到这事实所带来的冲击感，和些许的惊讶。

今年就这样过去了啊。漫长到仿佛凝结了生命中所有的祈愿，又短暂得似乎只有那几个微小的瞬间。闭上眼睛的话，还能回忆起几个月以前自己焦灼不安的心情，和那时在龙华的表情里读到的，充满关切却又无可奈何的意味；回忆起徘徊于生死边缘的那段日子，和后来陪在床边的龙华欲言又止的模样。改变来得太快——即使这改变是多年以来一直盼望着的——就像突然获得梦寐以求心爱之物的孩子一般，那份喜悦和庆幸甚至显得有些不太真实。

可是，终究是到了要向前迈进的时候吧。如今的自己在学校的身份已不再是学生，而龙华后来也在一家环境更宽松的公司找到了工作。虽然除此以外依然是每天繁忙而单调的三点一线，在旁人看来和以往毫无区别的平静日常里，却能隐约感觉到两人的关系在一点一点发生着什么变化。

然后，就是几天前的圣诞节期间收到的，来自MIT的邀请邮件。

“园城寺，今天这么早啊。”

“早啊，稻叶…因为是今年最后一次讨论班，刚好又是由我做报告，所以就提前了些。倒是你又过来这边了哦？”怜转过身，给对方一个温和的微笑。

“是的，反正已经放假了，顺便来蹭报告…另外，也是特地来祝贺你的哦。”

“祝贺…”怜一时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对方所指的事情。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我可是有内部渠道的，只是不能告诉你而已。”注意到怜的表情变化，稻叶有些得意地解释着。

心情似乎有些复杂。眼前的人对自己一直很好呢，即使毕业了不在一个学校也是。半年前的那次，她帮了自己和龙华多大的忙根本无须多说。只是友人真诚的祝贺此刻却恰好落在自己正为之烦恼的事情上的话…

“…谢谢。”毕竟涉及的算是自己和龙华的家事，同时也不清楚稻叶对此了解到何种地步，略微犹豫之后，怜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件事情，在收到邮件的当天怜就和龙华讨论过。以现在的身体条件，出国一年或是两年——如果顺利的话甚至可能更久——当然问题不大，可困难在于龙华那边。因为不能结婚而无法取得配偶身份，所以想要陪怜一同出国的话就必须先在国内申请到美国公司的工作。对此前并没有相关工作经历的龙华来说，这意味着从投简历到面试，一切都必须从头开始。而且，虽然那天龙华并没有说什么，其实这样的申请也是很不容易的吧。

“看你又在沉思了…虽然我是习惯了你这副样子，可现在讨论班就快开始了哦？”

怜抬起头，对上稻叶明朗又似有意味的目光。突然有种被看穿想法的错觉…不过同时似乎也被传染了对方的好心情。

是的，只要能够和龙华一起努力前进，出现什么结果都可以接受。毕竟比起以前，现在的选择已经从容得多。那么，经常会想得太多的自己，偶尔也像身边这位友人一样，更轻松地去看待世界吧。况且，如今大概也该轮到…

“嗯，我们走吧。今天会讲我最近的工作，关于Cosmic Censorship猜想的新进展。”

上午结束以后就没有安排了，龙华倒是一天都有工作…正好下午就在家里做饭，这可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在龙华面前展示自己厨艺的机会呢。

想到这里，怜的嘴角再一次扬起弧度。

*　　　　　　　　　　　*　　　　　　　　　　　*　　　　　　　　　　　*　　　　

“就这样，今年的工作就全部结束了吧。”

输入最后一行代码，运行成功，然后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公司的办公区域里已经只剩了唯一的灯光。

接下来只有一件事要做了。虽然几天来受各种事情的影响，在工作上总是难以集中精力，今天会拖到这么晚也是此前留下bug的缘故，好在磕磕绊绊地倒没有出什么问题。怜应该已经在家做好饭等着了…虽然比起晚饭，更期待的还是预想中美妙的新年假期吧，毕竟怜的身体恢复以后可选择的计划也变多了。好想，快些见到怜…

像是迎合着新年气氛一般，窗外的雪花也已经纷纷扬扬。明明早上一点下雪的迹象都没有…龙华一边抱怨着天气的善变，一边从衣架取下大衣穿上，熟练地从口袋拿出手机。

给怜打个电话就回去吧，这样想着的龙华却突然在电话屏幕上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未接来电。

——5个未接来电。

——而且，全部是怜打来的。

应该是下午工作之前把手机音量调低，后来忙起来就没注意到…吧。好在5个未接来电中最早的离现在一个小时，最近的只有5分钟，说明怜应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只是在家等得有些着急了吧？早知道刚才先说明一下情况就好了，不过现在回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匆忙和仅剩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龙华小跑下楼，略微不安地听着电话接通的长音。

“龙华？你还在公司吗？”

“我还在…抱歉啊怜，今天下午程序出了点问题需要调试，没注意就晚了一些，你在家好好等着我马上就回…”

“龙华，我去接你。”

软软的，甜甜的，充满依恋，依然是平日里听惯了的，属于怜而又只会对自己展现的声音。可这回，从怜显得有些坚定的语气里，分明能听出什么以前不曾有过的东西。电话另一端的龙华不由得愣了一下。

“不可以吗，龙华？”又是这种可爱到犯规的声调，怎么可能会拒绝呢。

“可以哟，出来时记得穿好大衣，我在公司楼下等你。”

“嗯～！”

听着怜最后故意拖长的尾音，龙华满足地挂断电话，然后走入星星点点的银白所点缀着的夜幕之中。

稍微有些惊讶…记得以前如果下班时间还早一般会去学校接怜，碰上加班的话怜就会先回家等着。像今天这样怜主动提出来接自己，在记忆中好像还是第一次。刚才在电话里也是…那种温和而又不容置疑的感觉，在以前的怜身上绝少能够见到。

上一次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也许还是六七年以前吧。那一天，正是延续到如今的这段恋情正式开始的日子。这一次，又将会如何呢？

虽然现在还说不清楚，可是…怜，似乎确实是在悄悄地改变着啊。

能够回忆起来的怜，或许还是那个总是乖乖躺在自己腿上笑得甜蜜的孩子，还是那个为一届高中大赛去拼上性命的ACE，那个晚归时候会在沉默中用让人心疼的笑容欢迎自己的恋人，那个在病床上柔声安慰刚失去工作的自己的伴侣。

“所以，怜即使真的一辈子待在我身边让我养着也无所谓的…”

那时，注视着怜的眼眸，自己曾经作出了这样的承诺。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替你扫清所有荆棘，抹平一切障碍。所以，怜只要向着梦想中的目标坚定地前进就好…

也许，正是因为过于熟悉这样保护和被保护的相处模式，过于习惯把怜的事情放在最优先的位置，才会在不知不觉间忽视了怜的点滴成长吧？回想起来，即使在今天以前，在两人的互动中怜的确已经比以往表现得积极了许多。

然后，就是几天前的那封邀请信，和随之而来的幸福烦恼。今天工作中努力压抑下来的纠结思绪又浮现在眼前，不仅仅是申请职位需要的漫长程序和并不算多的成功先例，更重要的是…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娇小的身影悄悄出现在被喧闹人群遮蔽的道路尽头。

踏着薄薄的积雪，平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穿过人群，然后，是一声惊喜的呼唤和轻柔的应答：

“怜！”

“龙华。”

*　　　　　　　　　　　*　　　　　　　　　　　*　　　　　　　　　　　*　　　　

“今天晚上试着做了海鲜饭哦，龙华喜欢吗？”

“嗯，只要是怜做的都喜欢。”

“那就好。”用余光偷瞟了一眼身边恋人的脸色，怜做出一个无比灿烂的表情。

晶莹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身上，落在指尖，在长发上留下微不可见的痕迹。街道两旁的商店早已装饰上了节日的彩灯，细小而柔和的光亮与大型公司炫目的霓虹广告形成鲜明的对比，又同样为寒冷的冬夜增添着暖意。缤纷的灯光映照着怜显得有些红润的脸庞，大概是因为情绪高涨的缘故吧？

“说起来，怜会主动提出接我还真少见呢…刚才也主动要求牵手了的说。”

“只是因为想牵的时候，就牵了啊…况且本来就是龙华自己迟到了我才会来接的。”

看着显然心情大好的怜，似有心事的龙华一时竟想不起来该怎么继续话题。

“那个…上午的讨论班怎么样？记得怜还说过要做报告来着…”

“很好啊，正好讲了我最近在做的猜想…早上还碰见了稻叶同学，和她聊得也很开心。不过她不知怎么已经知道我收到邀请的事了。”

“嗯…这样啊。”

“其实对猜想本身也不算是多么重大的进展啦，只是得到了一些有希望能继续发展的结果。最近正巧读到MIT的某个R姓教授的文章，就突然感觉如果把那篇文章的技巧和最近的结果结合起来说不定会有新的突破…虽然现在的联系还只是停留在直觉意义上。”

无视了龙华的反应，怜继续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研究进展。

“所以，到美国以后，如果有机会和他当面讨论就好，应该会有不小的收获呢。”

“……”

“不过，好像又有传言说他明年要去别的学校…嘛，这种事情也只有到时候才能知道了。”

“怜…”

“龙华。”

是时候了吧？怜转过身，将两人间原本就很接近的距离缩短至极限。欣赏着龙华因这突然的变化而在一瞬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可爱表情，然后轻轻地说道：

“申请工作的事情，让我来帮你准备吧。”

“哎？”

“我有找人了解过情况哦。不是怀疑龙华的能力，但像这种在国内直接申请美国公司的情况，如果没有关系的话，还是很不容易的，而且准备也需要花很多时间…”

“可是…”

“龙华白天还要上班，到时也许会吃不消的…我的话，至少能帮龙华联系和收集资料…至于面试题目，我这几天发现也有不少和数学相关的，这些我也能帮的上忙哦。”

“可我想说的并不是…”

“我知道龙华想说什么。其实一直以来，龙华总是在我的背后，默默地守护着我，支持着我，从高中，大学再到工作以后…因为有龙华我才能做到这么多从前无法想象的事情。那么，现在也该轮到我站在龙华身后了吧？至少在这几个月里，龙华只要好好地工作和准备申请，生活上还有其它的事情由我来安排就好。”

“记得我的病刚好的那天，曾经和龙华说过‘如果难受的话可以在我的怀里大声地哭出来’这样的话…其实任何时候也一样啊。只要龙华愿意，我的怀抱永远都会是避风港湾。虽然从前总是无法做到，但经过这么多的事情，我想，现在我终于成为了能够让龙华依靠的人呢。”

“这样的转变来得太快，一开始连我自己都有些不适应。可是，我们迟早也要忘记过去的所有沉重和无奈，去迎接新的生活。所以，龙华，请让我…”

温柔而坚定的目光直映入龙华的心底。以往曾无数次上演的深情对视，这一回，没有泪水，只有笑颜。

“好的。那么，我也一定不会让怜失望的。”

只要这样就好了吧。当然不仅仅是这几个月，龙华意识到自己在向怜许下一个新的诺言。——这份诺言，自己毫无疑问会用一生中余下的时间去实现的。

爱情本身也许并不是过于困难的事，但生活则不然。和心爱之人共度一生所需要的，远不是告白和应允的那几分钟所能概括。每对恋人都会在漫长的时间里经受考验，以找寻属于她们的唯一正解。

不是单方面的付出和承受，也不只是为恋人着想那么简单。相爱的两人在生活中逐渐成长，不断地改变自己，去寻找两人独立的生命完美契合的那一个平衡点。在这过程中难免会有犹豫和抉择，会有矛盾和妥协。所有这些，并不是单纯为了自己，或是为了对方——

而是，为了两人共同的未来。

“龙华，快看那边…”

顺着怜指示的方向，绚丽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悠扬的歌声自远方传来。在一年的最后一天里，在雪花飞舞的天幕之下，龙华和怜静静地陪伴着彼此。默默地感谢过去一年里发生的所有奇迹，然后，向着未来许下真挚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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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这样吧

明天开始要算论文，估计下个月能写完婚礼部分，然后正文完结

番外大概还有三五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