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很大很大的雨,在三笠的模糊记忆中那天的雨一直没有停,只是忽大忽小地变幻,如同时间流逝得无声无息。
小狮子从小棕猫长成了大棕猫,尤弥尔在隔壁开了家寿司店,赫里斯塔从画素描到画色彩且晋升到了专家水准,艾伦的脾气也变得不像之前那样情绪化,她的咖啡馆也有了好几家连锁店。
都说在战争中活下来的人应该更珍惜生命,应该更加地觉得生命是那么的宝贵,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事。
不过这已经变得无所谓,三笠没得选择,太多的事与责任需要她去担,生活从来不给她停留喘息的时间。
偶尔她会幻想着,是否在远方的那片海域上也同样下着这样的灰色大雨。
下午三点。
咖啡馆有了更多的人帮忙,三笠的下班时间变得越来越早,抱着小狮子有些精神恍惚地拖着步子回家。
一旁的公园里聚集了大堆的人,都是来围观某个国家领导候选人的演讲。
人总是这么贪婪的,战争年代单纯地渴望活着,珍惜着来之不易的一切,和平年代反倒追求起金钱名利,这是不是说明人类不如永远活在时刻充满危机的年代比较好?
三笠这么想着,目光游离地扫过底下黑压压的人群。
淡淡地一瞥而已,连一点点表情的波动都没有,只是那么短短的掠过。
很多年以后三笠仍然想去好好感谢一番那个讲台上手舞足蹈的候选人。
她突兀地定在那一瞬间,如所有精气神都被吸走一半徒留一具空壳地站定在那里,黑色的眼眸如宝石般映着阳光,透露出无法抑制的震惊。
那是什么?
她看见一双蓝色眼睛,熟悉的淡漠冷酷,在芸芸众生之中美如神祗。
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眼前,就在不远的地方。
三笠收紧手指,努力地分辨着眼前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人们欢呼着鼓掌高叫着候选人的名字,抓住她大部分的听觉神经。
她愣愣地盯着那个方向,即使帽衫快要遮住整张脸,那瞬间她却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只有阿尼利昂纳德才能做到,在熙熙攘攘的浑浊人群中以那样的姿态冷冷地站着。
回过神来时她注意到人群开始分散,来来往往的人遮挡住她的视线,三笠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像是暴风一样席卷着自己的心脏,她抱紧怀里的猫,尝试着寻找那个才刚刚出现的身影。
顾不得挤落他人的手提包,也顾不得衣服被树枝划破,她快速地往那个方向奔去。
心跳得很快,狂喜的情绪无法抗拒地浸入她的血液,已经兴奋到了颤抖的地步。
三笠四处张望着,终于发现那个米色的背影转入了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她喘着气立即跟了上去。
昏暗的巷子里有一股陈旧的灰尘的气息,与世隔绝一般的宁静。
她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却还是一步一步地向深处走去,怀里的小狮子像是被突然的黑暗吓到一般缩成一团躲在她怀里。
“阿尼……?”
她试探性地动了动唇,皱着眉环视了一下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风速不正常的流动划过她的耳际,多年训练出的条件反射发出危险信号,三笠瞬间转过身和背后的人拉开距离。
没有错,真的是……
帽衫底下的金发还是被挽起盘在脑后,比普通女人更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低敛又慵懒的蓝色眼睛里映着三笠的身影,一切都不真实得似下一秒便会全部溃散一般。
三笠像是想要确认一般,慢慢地像前方的人走去,然而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击中腹部的一拳打散。
“唔……”三笠闷哼一声,怀中的猫受惊一般地挣扎着跑到一边去,她抬起眼有些不解地看着阿尼,刚才这一下打在她松懈已久的肌肉上真是不一般的痛。
阿尼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只有千分之一秒,三笠没法看个明白。
下一瞬间三笠便注意到阿尼腿部肌肉的紧缩,紧接着腰部又硬生生地挨了一脚。
重心偏移地向后倒去,背后的塑料大罐子七零八落地撞击着水泥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终于,三笠看见阿尼眼底真切的杀意,是很久以前在战场上那样凛冽的杀意。
阿尼是真的打算杀了她。
没由来的,三笠感觉方才兴奋跳动的心脏被冰冷的水一下子浇没,只剩下疼痛。
然而没有更多思考的时间,阿尼就一拳向她的脖颈打来。
三笠勉强地躲过,还没拉开距离便又被掀翻在地,接着就被阿尼锁住了脖子。
呼吸有些困难,三笠仍然努力睁着眼试图去看着阿尼的双眼,然而她发现那里只是一片漠然。
什么啊……
明明好不容易才见面,那么那么幸运才知道原来阿尼没有死。
明明她还有一大堆话没有说。
这又算什么啊。
三笠咬紧牙,猛然间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一般狠狠用蛮力扳开卡住自己脖子的小腿,在阿尼错愕的瞬间翻身压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