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botasiki 于 2013-12-18 11:39 编辑

林海-流动的城市

3.

——你去过游乐园吗？

——很小时候去过，大概是幼儿园…——

——那走吧~

——咦…咦？去哪？

她被牵过手，从沙发上拉起，门锁打开的声音，下楼。

半拖半拽地，为了跟上青娥的步伐，她亦开始奔跑。

有多久没跑过了？

芳香不是很记得清，有印象以来似乎就没有无顾虑跑动起来的记忆，当然的吧，她看不到前方有什么障碍，脚下有什么东西，认识的大家也会让她走路小心点，即便是这样她也摔过很多很多次，甚至有段时间她都害怕起走路来。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要摔倒了，一个人走的话。

这样的情况长大后得以缓解，有了秋之后芳香走动的范围也不再局限于孤儿院的那一点地方，她可以出门，去车站、公园、超市，还有慧音给她买栗子蛋糕的西饼屋。

但是她都不曾再奔跑过——自己是有腿不能跑——芳香这么觉得。

她现在在跑。

芳香没有抗议青娥这样拽着自己跑的危险性，实际上她已经紧张地说不出话了，只是一昧迈着步子。行人的说话声在耳旁擦过，稍远一些的地方有汽车飞驰。

“到咯。”

青娥喊，芳香赶忙停下脚步，生怕撞到什么。好在这顾虑是多余的，没摔跤，也没踢到什么。

“两人，钱投这里啦。”

她听到青娥这么说着，然后自己被牵上车，周四下午的车厢空旷，不用别人让座也有位子可以坐。

——直到车子启动，芳香才发现自己额头冒汗气喘吁吁，心脏砰砰跳动。这感觉不好，这感觉很好。

“你很缺乏锻炼啊？”

青娥的声调带着戏谑。

“…我没法跑步啊……”

“喜欢吗？”

“嗯？”

“跑起来的感觉。”

有点累，但是是种很新奇的体验。从急促的喘息中慢慢平静下来也很放松。

“喜欢……吧。”，芳香回答。

“你需要多锻炼哦，下回我晨跑也叫你一起吧。”

“什么啊…你要打电话来叫我吗。”

芳香当这是玩笑话，摇摇头略过。

下一站，三越前。下一站，三越前——

4.

跳楼机真的好刺激。

从上面下来后芳香脚都软了，原来还有这样的设施啊，她默默感慨。印象是即使看不见也充满魄力的机器。

鬼屋似乎是游乐园的必备项目，但芳香从进去到出来只有“？？？？？”的感觉。

光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和前面不知后面的游人尖叫，青娥也叫，抱着她在阴凉凉的狭窄通道间啊啊啊啊啊在她耳边叫，芳香没戳破青娥，但总觉得她叫的好假。

“里面有什么？”芳香问。

“鬼怪骷髅还有僵尸木乃伊什么的。”

很可怕吗？

芳香偏着头想。

再还去玩了水上过山车。

和跳楼机类似，海盗船、大转盘，这些游乐设施好像都喜欢从高处落下来或者冲下来。

她们没买一次性雨披，哦其实芳香如果知道会弄得浑身湿透的话可能会去买一下，排队期间她有听到有人在叫卖雨衣，还纳闷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吗。

“……”

结果理所当然的全身都湿透了。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虽然从上面下来的时候的确很刺激。

“这一车好像就我们两个最勇敢连雨衣都不穿呢。”

“你没说过要买那个啊……”

“生气了？”

“不是…感冒了怎么办。”

“啊这么热的天气不会感冒的啦。晒一晒就会干了。口渴吗？要不要去买下饮料？”

“好。”

从游乐区去餐饮去有一小段距离，她和青娥行走着，太阳光刺刺地照在身上，芳香抬起头，除了觉得脸被晒得发烫外看不到任何东西。她的眼睛没有光感。

“这里人多吗？”

虽然听得到人群喧嚣能感觉出人很多，不过到底有多少就不知道了。

“唔…”，青娥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数人，“还蛮多的，身边走过的就有二十几个了。”

“哦。”

“看来像我们这种大闲人很多啊。”

才没有闲呢…

平时计划都是下午去公园弹一下午吉他，虽说想走就能走，但这应该也算工作吧。

才没有闲呢。

餐饮区有遮阴的大太阳伞棚，两人在位子上坐下，青娥去买了巧克力奶油双色球和香芋冰淇淋。

芳香拿塑料小勺子舀着香芋冰淇淋，青娥大概坐在自己对面。

她和霍青娥是上上个星期认识的，全过程都是青娥自来熟，芳香本来就很内向，这样的攻势完全招架不住。

很任性，却也很体贴，细心，会照顾人。

霍青娥。

她在心里默念这个人的名字。

静下来的时候就会开始在意，在意不清楚的事情，譬如——为何她要对自己那么好。

——二十七岁，从东京来的摄影师。

她对青娥只有这点了解，她不懂什么摄影，也没怎么去过东京，两人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青娥。”

“嗯？”

“你对我很好呢。”

“有吗？”

“有。”

上一次问这个时候她也是含糊其辞地带过，芳香知道自己没钱还瞎，不值得别人有什么可图的，但还是会在意。

就连同在孤儿院长大的妹红和慧音前辈都不会这样照顾。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一阵风随着话吹起，吹在湿透衣服上带来的凉意让芳香不禁打了个战。

对面如上次一样出现沉默。

“不说吗？”

“……”

芳香等了近一分钟，没有回话。

“…那算了。”，她有点自嘲地笑笑，反正自己也奈何不了这个女人，她不把自己抛在这游乐园就是万幸了。

“……你…和我男友很像。”

芳香刚想起身，青娥开口了。

啊？

她愣了愣，自己是女生好吧。虽说没见过自己长什么样，也许像男孩子，但生理性别绝对是女。

“男友？”

“是的。”

“他人呢？”

“去世了。”

“……哦。”

突然听到这样的事，芳香有点不知如何回话。

“而且名字读音一样。都是念みやこ よしか。”，青娥拉过她空着的左手，“你懂汉字吗？”

“懂。”芳香点点头。

青娥在她手掌上一笔一划写下“都、良、香”，三个字。

什么意思呢。

是说我是像那个人的替代品之类吗？……

“我不是他。”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他。”

“……”

“抱歉，虽然很唐突，但能给我抱一会吗？”

青娥提出这样的请求。

她犹豫了下，点点头。

塑料椅子拖动摩擦地面的声音，她坐着，青娥环住她的脖子，湿漉漉的长发扫在她脸颊上。

她感觉到这拥抱流露出来的情感，青娥说的，大概不是假话。

“……你喜欢这样吗？”芳香问她。

“反了吧，这句不该是我问吗？”

“我没关系。”

“…你和他真的很像。”

“嗯？”

连纵容任性这点都那么相似。

她听到她在耳旁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