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D番外——向阳之诗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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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天？”兔子问我。

“五天。”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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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白色物体在绿色的叶子的影子下藏了起来。是兔子。我站起来。从窗户跳到外面，虽然我知道这样做是很没有礼貌的，但是看到兔子的瞬间我判断出抓兔子是比什么都要优先的事情。

……

我伸出头看到崖下，大概下面三十米处有一个横着的细线。那是崖下流淌的河。在河上二十米处有一处突起。有一个桌子左右的宽度，上面长满了草。

在那里有个白色的东西，是兔子。是因为突然从悬崖上掉下，然后掉到那上面去的吧。没有向上面攀登的部分。看来只有从突起的岩石上移动了。

从远处的天空传来一声沉闷的雷声。一瞬间就感觉到手腕上聚集着水气。

把篮子放在一旁。双手抓住悬崖的前端慢慢的下到下面。我用脚探索着岩石的凹凸找寻着刚刚看到的部分，终于我下到了突出的岩石上。

我站在了兔子所在的岩石上，冷风吹着我的头发，看到兔子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我就想着非救他不可。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兔子，这只有个白色毛皮的小动物静静的让我抱着它，感觉到了手中小小的温暖。好像抱着一个温暖的物体一样。

下起了雨。

——乙一《向阳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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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醒来的时候我已经等待了两天了。这两天我所做的无非就是走在绿油油的山坡上，真真正正夏日蓝的天，阳光野花和蝴蝶，体表温度逐渐上升，眼睑透下炽热的红。这时候我觉得记忆是出了错的，小王子那朵花大概是这样的蓝，或者说我把兔子的眼睛也设定成了这样的蓝，我一直对自己的品位设定也没那么大信心。

我在这两天里不停的想，想兔子的发色，兔子的手指，兔子的眉兔子的眼，在白色的床铺上，白色的被褥里，只露出她温暖的，小小的脸。

我等待了两天。时间流逝的那么宝贵，我对着淡绿色寂寥的屋，向日葵摇摆着。然而兔子终究是醒来了，在我一如既往伏在桌子上补眠的时候，那一刻我觉得所有努力都值得，当她睁开眼睛，揉揉眼，坐起身，柔软的被子从她赤裸的肩上滑落，露出光滑的肌肤和生动的曲线。

兔子掀开被子走向我，身体是赤裸的无拘无束的，那一瞬间我又为她的美所动容，即使她亚麻色的发，琥珀色的眼，身体起伏活泼的曲线，光滑的肌肤，圆润的指甲，都是我所设定的样子，但是她站在那里，神情天真的近乎无知，那一瞬间我便确信，虽然这是她第一次睁眼……她从生来就是懂得自己的美的，而且知道如何去运用。

“兔子，”我抬起头，柔声对她说，“你好，我是海莉。”

“鳄鱼，”兔子走到我身旁，疑惑地问我，“我的衣服呢？”

“……告诉你几百次了，”兔子系着扣子，第二颗总是有点紧绷，她不耐烦的咬牙，“我说了你是我制造的啊？你叫鳄鱼，你的身体参数，肤色亮度，人格设定都是我设定的，你知道吗？”

“兔兔你听我说……”我在一旁托着腮欣赏着她生动的气急败坏的脸，还有男式衬衫下紧绷的胸部，天，即使我没赶在世界灭绝之前读过那些奇怪的东西，playboy或者tokyohot什么的，果然这设定还是赞一个。

“我不叫兔子，把你那称呼收回去，”兔子气呼呼的，“我叫做唐.乔万尼，你叫鳄鱼，制造你之前我就想好你叫鳄鱼了，所以你才不好看你懂吗？”

“……我不记得我有设置成毒舌啊。”

“都和你说了那是因为我才是制造者！”

“……但是有设置抖S，所以大概是系统赠送的吧。我可是等了两天到你醒来。”

“随便就把别人的特点归结成赠送，真是太失礼了。不过难怪，我并没有设定太高的智力。”

“……”道理是讲不通的，我噤声，想了想又问，“你爲什麽叫我鳄鱼？听起来像奇怪的暗示。”

“啊不要多想，”兔子努力地套着长裤，小小的膝盖小小的腿啊，我的心脏快要融化，“我不看邱妙津。”

……在我的设定里，兔子不应该知道邱妙津才对。我暗忖，觉得听到了脑子里那些柔软的组织发出齿轮的响，简直怀疑我才是机器制造的那个。然而世界倾颓的记忆也还在那里绑缚着，灭世的烟火，舞蹈，还有孤单的星球。

我不转睛的看着兔子，她穿好了衣服走到墙壁面前查看备忘，和纸贴出的每日作息列表，被幸存者们一代一代的坚守下去。我想到我从培养皿里取出表层皮肤，戴着可笑沉重的头盔给她小巧精致的骨骼镀上洁白的釉质。

那么是哪里出错了？

“……哇哦。”我起身的时候发现兔子偷偷的回头看着我，小声说了一句。

“怎么了？”

“……或许你是对的。”兔子扭过头看回墙壁，“我的确不记得我有把你身高调的这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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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在桌前坐下的时候我还在看那本发条橙。她轻快的落座，端起方形的食盘，对着白薯色拉和生菜叶皱眉。我心里发笑，一本正经的说，嘛我是个懒人……你设定的嘛。所以别指望我做什麽好的给你吃。

“你并没有把我设置成挑食的个性，这是你自己说的，”兔子看都不看我，“所以你就认了吧。”

兔子的设定里是和旁人有着异常程度的熟稔，因此她并不觉得和我相处是困难的事情。然而我是孤单惯的，大概是经历过最绝望孤单的时期，和兔子交流时总有种悲哀的，狂热的欣喜。我们表面上都把自己的缺陷归结于对方的设定，这样的认知让两个人相处时，对对方的缺陷也相当易于接受。

但是我的确没有把兔子设定成挑食的个性。我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错，时间是珍贵的，我恐惧它流逝在我发现问题之前。

兔子面无表情的吃掉了色拉，随手拿了我的盘子去洗。我感到莫名的不适和温暖，不知道是由于终于有人陪伴还是终于可以远离家务的不习惯。我走到水池边，手自然的放到她的腰上，脸颊在她柔软蓬松的发上蹭啊蹭的，她不耐烦地晃了头。我伸手戳她的脸，兔子啧了抓住我的手。她的手指沾着泡沫有种湿滑的冷，我下意识的缩手回来，但是她就那样握紧了。

然后兔子回过头，我们四目相对，接着我们接吻了。

是的，我曾经沉迷于记忆里那些类似于酒精或者菸草带来的快感。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的生活，幸存下来的是健康的蔬菜水果和规律作息，我看著书日子就那么清心寡欲。然后午夜我呜咽着从梦里醒来，梦里的酒精带来的热度啊，情欲灼烧的红和白啊，失去了菸草和亲吻寂寥的双唇啊，我提起长矛刺穿巨龙柔软腹部，鲜血和诅咒都消失的梦啊。

我是一个人存活的，背负着两个人的爱和两个人的记忆。我生存在淡薄的日常中，白昼早就忘却了欲望的颜色。

然而我终究是创造出了兔子。向日葵摇曳，埋葬的和萌芽的，淡绿色的日常中生长出鲜红色的情欲，寂静的风里传来欢愉和啜泣。

兔子滚烫光滑的肌肤，冰冷柔软的手指，我仰望着天花板，眼神沉沦于一个亲吻，十指迷失在她蓬松柔软的发中。

我狂热的迷恋着兔子。她身上美好的东西，她身上生动的缺陷，耀眼的尖锐的，黯淡的低能的，给我一种“活着”的气息。我在纸上反复描绘，在屏幕上精确计算过，她玲珑的骨节和曲线，柔软丰满的胸，未足量的腰肢和腿，亲吻时喉咙深处压抑的喘息，手指敲击我肋骨的节奏……这些都是我输入的数据而已。然而这些那么生动……以至于陷入高潮的时候，我分不清致命的是快感亦或是成就感。

“我真是个天才。”

神志恍惚的时候不知是我们谁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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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天午夜我抱着兔子醒过来，古井无波的心里第一次溢出无可挽回的悲伤。

还有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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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听什麽？”第二天的早餐，兔子问，“房间里毛骨悚然的。”

“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我微笑着看着她，“说过没给你输入这方面的资料。”

“你又来了，”兔子翻个白眼，“昨晚明明不知所措叫着要坏了要坏了的，设定这种东西你是抖M吗？”

“我是你设定的，我是不是抖M你还不知道？”我好整以暇的切着苹果，明明是M还要做S的事情……一切都是设定好的。

“鳄鱼，”兔子真诚的望着我，“说真的，吃早饭说这种话你脸都不红一下的，绝对是设定问题。”

“……又不是第一次了。”我嘟囔着，躲开兔子的视线。

吃过早饭兔子整理房间，我们出门散步，瞳孔也逐渐适应了室外的光线。向日葵一排一排的，明媚妍丽的样子，我的心里又淡淡的抽痛了一下。这么久我真的明了了心痛这回事，无法分析代入数据，无法解释的故障，除了等待风暴过去没有别的办法。

兔子看着那一排一排的黄，问我：“你要不要和我去种向日葵？”

我拿了铲子和花种回到山坡上，兔子在那里坐着小小的一团，我心里柔软的空荡。她看到我就站起来，我们一起用铲子铲起土，挖了圆圆的坑。

孤单的星球，泥土永远是春天的芬芳。就像我一样，陷入的永远是春天的回忆。芬芳的美好的，充满着死亡和永生的。

我把花种放入土中，兔子盖了几铲土，然后把铲子递给我，默默的看我完成这些工作，然后舒了口气。我总觉得好像想明白了什麽，抬头看见兔子望向天空的侧脸，头发扬起，一切都是正如往常。

“感觉就像埋葬了什麽……一样呢。”我靠着兔子说。

“应该说……你可以把它当成播种希望啊。”兔子难得的摸了摸我的发。

我看着兔子。然后我们亲吻。春天的山，春天的风，萌芽的埋葬的。

一切结束后我明白了。

回到屋子里我督促兔子去收拾房间。兔子不情不愿的说笨蛋才收拾那么整洁，聪明人怎样都会记得自己把东西放在哪里。我没好气的戳着她的脸颊，说那你去把那些照片都收起来啊，兔子回身打开抽屉拿出钥匙，又开了柜子的锁。

我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兔子打开柜子，里面都是我和她的照片。最上面的一张是春天，向日葵，山坡，那是最新的照片。

翻到第二张她停了一下。那张照片上我们穿着厚厚的衣服，屋子里有橙红的火光，窗外一片洁白。

第三张。睡熟的兔子。她侧卧着，耳朵上银光点点，兔子摸了一下自己完好的耳朵。

第四张。第五张。

兔子怔怔的，看着我。我面无表情的回望她，半晌起身走向门口。

我听见兔子在我身后吸了口气，终于开口问我。她努力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然而些微嘶哑的声音听得我内心颤抖：

“你放的这首歌，到底说的什麽啊？”

“哦。”

我苦笑了一下，回头隔着房间望进她的眼。

“爱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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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制作你出来，只是想让你埋葬我。我时日不多，因此你的参数很多都是随意设定的，但是很多设定我用了我喜欢的人。她是个挺好的人，对一切事情都是天真的理想的，我觉得给你这样积极的性格，没有我你也能活的很好。她是个彻头彻底的笨蛋……所以在末日这种时候的确活不长。

“我用了我记忆里的她的设定给你。可能不是很全面，但是也没有太在意，毕竟你只要可以埋葬我就可以了。她是个吃货，但是又懒，所以我也不会写那些复杂的程序教你做饭。

“啊名字就是随便起的，她总说我没看过邱妙津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然后我就想，叫你鳄鱼好了。她听瓦格纳，看斯坦利.库布里克，我也不懂那些东西，就从数据库里没怎么筛选，都传输进你脑子里了，可能杂七杂八的有点多，所以可能有时候你的思考会很慢……不过没问题啊，反正就是个笨蛋的设定。我并不在意。

“我亲吻你的时候其实就是在亲吻另一个人。她叫做海莉，讨厌我抽烟但是喜欢烟草味的悲伤亲吻，偶尔喝点酒之后就会很黏人，喜欢两个人窝在被子里看文艺片多过动画片，喜欢亲吻多过做爱，喜欢刀子多过甜食。

“对不起我就是个人渣。带你去种向日葵，是爲了确保你能完成你的使命。带你去看风景，也是在挑选我的长眠之地。那些所有你觉得有意义的事情，都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所以请你埋葬我，忘记我吧。”

兔子平静的讲述完这些，望入我的眼。

我笑了笑。

“你听听我的版本吧。

“我爱过一个人。我的记忆是她给的，很明显没有怎么用心，里面大段大段的火和血，还有酒精和菸草所能带来的快感，精准的计算和莫名的果决，大概是她自己的。那些奇怪的冷门的知识，虽然的确不错，我因此形成的世界观也很不错……对，那是那个人的。

“但是我知道我和那个人不一样。我不喜欢瓦格纳，也不喜欢邱妙津。我喜欢动画多过文艺片，喜欢做爱多过亲吻，喜欢甜食多过一切。我也喜欢做家务，整理东西。我在知道那个人存在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正常的存在，看到物资应该精确计算，太阳照在体表逐渐提升的温度也是正常。

“结果她和我说我只是被制造出来的而已，连设定都没那么精确的。她亲吻的抚摸的都从来不是我，她眼里看见的也从来不是我。

“然后我埋葬了她。她和我说希望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埋葬的事情，和我亲吻的时候想的是歌唱的死亡。照片里的人其实也不是我。

“我的使用寿命也快到了，因此我制造了你。我把她的所有数据，我那样精细的观察她，扫描她的数据进行计算，把你制造出来。我把她的所有记忆都给你，但是没想到包含了制造我的部份，让你以为我才是你制造的。

“我给你和我相同的时间，只是想在结束的时候能有人陪我走到终点。”

兔子一动不动的看着我。良久，她说：

“我想要哭泣。是因为你没有哭泣吗？”

“你和唐娜说了一样的话呢……”我托着腮看着她，“但是这一切都不同啊。”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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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天？”当天晚上躺在床上，我问兔子。

“还有三天。”兔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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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们接吻，世界终结的前三天，一切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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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莉……”

“嗯？”我欢快的揉着唐的头发。

“你纯粹是想比一下谁更人渣是吗。”

“不好意思让你看出来了啊哈哈哈哈……”

“怎么也不会更寂寞啦。”

#寂寞产物.总之觉得还是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