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killkill 于 2015-7-11 14:30 编辑

23.

狡噛慎也失踪前的一个星期，是你调动了分析官的最高权限查看槙岛圣护的资料。

六合冢弥生说。

黑色的支配者枪口离唐之杜志恩的脸只有咫尺之遥。

唐之度志恩吞咽了一下口水，手不自觉在沙发椅的扶手上握紧。

恐惧如同将褪未褪的丝袜，粘连在她的大腿上。

这么多年来，是你为槙岛圣护提供情报，帮助他躲过一次又一次追捕。

六合冢弥生又说。

此刻的回答是无济于事的；因为黑发的执行官以平稳语气说出口的，并非问句。

她脑海里所有数据如潮水般褪去，露出荒凉海滩上大片的空白。

空白。

不断颤栗的空白。

由神经裂缝上爬出的细密暗纹所装饰的空白。

唐之杜志恩望向握枪者，艰难地问道。

弥生，你偷窥了我的电脑？

六合冢弥生点了点头。

一次短暂得惊人的漫长停顿。一句平白直叙的补充。

我以公安局刑事课一系的执行官六合冢弥生的名义，调查潜在犯罪对象，分析官唐之杜志恩的行为。

她的眼睛很大，注视着人时一动不动，像是要被吸进黑沉沉的黑洞里。

黑洞。

缓慢旋转的黑洞。

有什么东西优美而无可救药地在旋转中坠入黑洞。

我知道了，弥生。你所说的全是事实……只是我想说，其实你不必费心破解防火墙密码的。

唐之杜志恩松开扶手。

她叹息着捂住自己的脸，笑得宛如呜咽。

24.

因为你应当知道密码的。

密码藏在每个拥抱的间隙中，藏在我和你交换的每一次呼吸里，藏在苍白脖颈上沁出的细密汗水里。

密码是ombre rose。

我们所共用的同款香水名字。

25.

而现在，你终于破解了。

急切的拥抱中酝酿着同样急切的背离，交换的呼吸里呼出致死的气息，你脖颈上沁出的汗水经我的舌尖舔舐出颠倒的毒。

而现在，弥生，你掌握了密码。

谜团不再存在。

谜团从未存在。

我对你怀有歇斯底里式的渴望；这一点从来不是秘密。

我想你是知道的；而现在你只是知道得更清楚了。

唐之杜志恩说。

我渴望你一如渴望死亡。

26.

她看到对方眼睛眨了一下。

睫毛颤动，欲言又止。

唐之杜志恩苍白脸色上浮现艳丽笑意。

所以，开枪吧，我的弥生，对准心脏。

她缓慢诉说，低声劝诱。

血肉模糊那一刻也许太难看，但是依旧要恳请你看下去——来凝视着我从生到死不要移开目光。

27.

你会为了我这么做的，对么？

没有回答。

你会为我这么做的，对么。

唐之杜志恩重复了一遍。

因为你渴望已久，不是么？

我——

不——

六合冢弥生说。

她的双唇颤动。

唐之杜志恩伸手抓住支配者的枪管。她摸上黑发执行官握枪冰凉的手。

呼吸在这个狭隘的空间里变得急促。

不——

我不能。

六合冢弥生说。

28.

重复。

那些夜晚，你在流泪，弥生。

我没有。

对话陷入重复。

那些夜晚，我醒来，看见你在默默流泪。

我没有哭。

对话陷入令人生厌的重复。

那些夜晚，我从噩梦中醒来，看见你在流泪——而你总是在流泪。

我说过我并没有哭。

29.

我知道你为什么哭。

你不知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陷入了哭泣；你具有那种摧枯拉朽的创造力，电吉他助长了你的破坏欲和寻求可怕刺激的天性。

你的热情超出你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

你追逐欲望的热情如同你追逐着杀死什么东西的热情一样强烈。

那不是凭借内心短暂的软弱和良知可以压制的东西；你的泪水浇熄不了这些熊熊燃烧的可怕热情。

你因无法遏制的绝望而哭泣。

你因缺乏足够的软弱而哭泣。

你哭泣。

你始终在哭泣，我的弥生。

在那些夜里，你为无法克制想要杀死我的想法感到愧疚而哭泣。

30.

是，我害怕我会杀了你，就像我过去和现在想做的一样。

六合冢弥生说。

你那么美……

（一声枪响。）

而美的东西是无法停留的。

（没有鸣响的枪掉落在地上。）

而我无法忍受美的东西竟然是无法停留的。

（有人在哭泣。）

而我最为无法忍受的是我无法忍受这件事本身。

（有人在远方哭泣；带着硝烟的枪对着天空。沙发椅的椅子脚和地板间发出摩擦声。）

31.

所有美的，必将消亡。

（我听到有人在远方的麦田里无助地哭泣。）

32.

弥生，在那些梦境里，你穿着执行官的制服前来将我杀死，一次又一次；直到你再也无法也无需克制自己想要杀死我的冲动为止。

志恩，你现在依旧身处梦中。

六合冢弥生低声说。

她俯身去吻唐之杜志恩冰凉的额头。

33.

唐之杜志恩笑起来，妖娆得近乎天真。

她握住六合冢弥生的左手送到自己唇边，逐一吻过每个指尖，起初姿态虔诚如圣徒。

然后亲吻变成了舔舐，柔软的舌头刷过弥生因为常年弹琴而长着薄茧的指尖，最后戏谑般含住手指吞吐。

34.

弥生，你看着我时又在望着谁呢？

不要说话。

弥生，你拥抱她时也同我一样么？

你喝醉了，志恩。

我们还能拥有许多明天；我们将不会再拥有许多明天。

35.

白色的大褂滑落在地板上，随后掉落的是执行官的制服。

外套以颓然的姿势纠缠在一起，彼此勾住对方的袖子。

它们交换着窃窃私语，以旁观者姿态望向自己的主人。

一些呻吟。

起初和最后，疲倦即兴奋。

36.

把枪放下吧。

走吧，去和昨天和解吧，就像你的父辈做的那样。

雨夜，佐佐山的墓碑前。

有人放下一束花又悄然离去。

37.

宜野座伸元也成为执行官了。

我本以为他不会——看来他的理智终于把他逼到了绝路。

38.

志恩，你听说过宜野座伸元的安全-控制理论么？

你说。

这是一个万物皆有安全装置的理论。

宜野座伸元说，人类在所有无法控制的东西上都装上了安全装置。对于电，用橡胶隔绝；对于车子，我们配备钥匙，性器官则配备**——精致得近似讽刺，贴心得宛如嘲弄；而对于对执行官，设置了监视官。

很遗憾我不是你的安全装置，弥生。

唐之杜志恩说着，同时在心里想象着，年轻的常守监视官听到这套理论时的有趣反应。

唐之杜志恩分析官，你当然不是安全装置。

六合冢弥生说。

你不是我的安全装置；你就是我的危险和失控本身。

而我爱着关于危险和失控的一切，胜于其他一切。

而我爱你，胜过危险和失控本身。

又是悖论。

总是悖论。

唐之杜志恩眯起眼睛。

37.

弥生，我时常想起你对我讲过的那个童话。

终有一天，万物将会正确无比。

终有一天，我们会摆脱所有的不公和罪恶，我们会消除所有的差异和区别，我们会拥有别无二致的美丽。

终有一天，每个人都会有看起来不近人情的眉眼，每个人都会有同样高挑的身材，每个人都会有同你一样冷漠的黑色眼睛。

他们笑起来同你是一样的。

他们哭起来同你是一样的。

终有一天，我将依靠这些替代品，尽情吞食自己对失去你的恐惧。

终有一天，无论我同谁献出轻薄一吻，都像在无助地朝拜你的唇。

38.

上次，你执行任务，站在警戒线前，温柔地安慰那个孩子的时候。

唐之杜志恩点起一支烟，一朵橘色的花在她唇边绽放又陡然凋谢。

我险些为你嫉妒得发狂。

是么。

六合冢弥生说，缓慢地系着领带。

那时候，其实我希望你在场。

39.

对了，弥生，那天你为我弹的歌，叫什么名字。

唐之杜志恩望着正在系领带的六合冢弥生，后者的动作顿了一顿。

一些很少被使用的措辞在唇边艰难地寻觅到了它们的位置。

一个几乎是温柔的笑意将要浮现。

但是，不是时候。

门外有人匆匆地来了。

40.

所有已经犯下的和那些将要犯下的罪恶，将会被盲眼的圣灵加冕，睁开新生羔羊的眼，在阳光下前仆后继地走向自己的祭坛。

万物终将正确无比。

剔除所有不安秩序的细胞重新置换出一个完美的基因组序列。

而我为你失控至死。

纵容所有肆意奔流的电子颠覆改写完数亿虚假的神经元联结。

0.

唯愿你在此。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