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這是安河內美子第一次以新道寺麻將部正選成員的身份來到東京。
當正選的五人在監督房裡準備分配房間時,正好碰上有人前來找監督討論事情,於是監督看了看時間後隨手丟下撲克牌跟一句『你們幾個先分好房間等我回來以後再開會,無聊的話先玩抽鬼牌什麼的打發時間吧!』便離開了。
───然後,在這個沒有人注意到的小小角落,一場不為人知的嚴酷戰爭開始了。
安河內美子握著手上的牌,一臉平靜的觀察其他人。
在監督離開後,鶴田姬子跟江崎仁美在遊覽車上憋了許久的玩興被『撲克牌』跟『抽鬼牌』兩大關鍵詞挑起了,再度充滿活力的兩大吉祥物在吹噓著自己玩抽鬼牌多厲害又多厲害後突然燃起了對抗意識,興沖沖要玩抽鬼的兩人在『用抽鬼牌來決定誰跟監督一間房!』把另外三人拖下水。
雖然安河內美子覺得抽鬼牌的勝負跟抽鬼牌之王決勝戰什麼的一點都不重要,但是在牽扯到勝負順序跟房間分配以及輸的人要跟監督睡一間房間的賭注後,那張小小的鬼牌突然變成決定接下來東京時光的重要命運關鍵。
小心翼翼的試探十幾回合以後,對於強敵跟弱者的判斷彼此都心裡有數。
兩位自我吹噓的抽鬼牌之王動不動就抽中鬼牌,與其說是抽鬼牌之王不如說是鬼牌之王,而且那絲毫不懂得掩飾表情的小動物屬性在這種時候簡直是致命的弱點。
而在某次鶴田姬子再度悲慘抽中鬼牌以後,無恥的動用含淚小動物屬性姬子閃光低泣『嗚‧‧‧姬子想和部長一起睡啊‧‧‧』導致花田煌一時動搖抽出那張鬼牌後,原本正常的抽鬼牌遊戲在不知不覺間逐漸變成了食物鏈關係。
鶴田姬子只要一抽中鬼牌就無意識發動姬子閃光直擊花田煌的良心,直到花田煌終於承受不住抽走那張鬼牌才停下,而花田煌只要一抽走那張鬼牌,另一位鬼牌之王就有很高的機率踩中鬼牌地雷被炸。
───沒錯,就像現在。
江崎仁美在從花田煌手中抽牌後露出大受打擊的表情,很明顯是抽中了鬼牌。
安河內美子在江崎仁美洗牌以後,若無其事的移動手指將那張鬼牌抽出來,然後靜靜的洗牌再將手上的牌對著白水哩。
看到安河內美子的動作跟江崎仁美一副『得救了』的反應後,白水哩不自覺皺起眉頭,試圖從安河內美子臉上讀出什麼來。
手指頭從左移到右,又從右移到左。
安河內美子以一貫的平靜表情直視白水哩,即使某次白水哩手指靠近過來似乎要拿牌卻在中途突然停下也絲毫沒有動搖。
兩人維持著白水哩手指朝牌伸出卻離碰到牌一點點距離的動作互視,無論白水哩怎麼小心的移動手指試探,安河內美子的眼神都沒有任何變動。
「每次輪到美子跟部長抽牌氣氛就特別凝重‧‧‧」
江崎仁美趁著白水哩猶豫不決的思考時間拿起放在桌上的飲料來喝。
「是啊,部長每次抽學姊的牌都要考慮好久才能決定。」
「可是部長苦惱的樣子也好可愛喔!」
手指又更靠近了些,緩緩的往下接近,幾乎就要碰到手指下方的牌了‧‧‧就在快要碰到時那根手指突然像被熱開水燙到一樣迅速往後縮。
美子平靜的直視白水哩苦惱疑慮的眼神,就彷彿剛才那隻接近後又縮回去,停留許久後突然一下左或一下右的手指不存在般。
「‧‧‧‧‧‧該不會安河內學姊她其實根本超會玩抽鬼牌的吧?我完全看不出來到底她手上哪張才是鬼牌啊!?」
「嗯?不會啊,每次我跟美子玩抽鬼牌都是我贏美子呢~!」
「我跟部長玩抽鬼牌也都是我贏喔!」
聽到兩位自稱的抽鬼牌之王自我吹噓的戰績來源之後,花田煌露出難以言喻的微妙表情,默默的轉頭移開視線。
「‧‧‧花田,你為什麼要別過頭去?」
「好棒!我只是在思考抽鬼牌真是一項偉大的遊戲而已‧‧‧」
白水哩在仔細觀察了幾分鐘以後,終於放棄似的隨手從中抽出一張牌。
───嗯,是鬼牌呢。
「萬歲!我果然超厲害的!!」
江崎仁美把最後的牌丟入牌堆裡,愉快的高舉雙手歡呼。
在歷經半小時的廝殺以後,第一位告別鬼牌的勝利者終於出現了。
花田煌在江崎仁美解脫以後,立即將視線轉向正在恭喜江崎仁美的安河內美子。
在江崎仁美自封抽鬼牌之王後,第二個告別戰場的勝者則是在後面的時間裡一次都沒抽中鬼牌,以驚人效率結束手上牌局的安河內美子。
美子輕描淡寫的將手上的對子放在牌堆上,無視花田煌驚恐困惑的眼神走向一旁觀看戰局發展的江崎仁美跟她擊掌慶賀。
接下來,則是白水哩、鶴田姬子跟花田煌的三人廝殺了。
在三人手上只剩三、四張牌後鬼牌移動的機率又大為增加,等只剩兩張牌時幾乎只能看見鬼牌在三人手上移來移去的就是湊不到一對。
雖然白水哩很努力的想讓鶴田姬子先結束牌局,然而在某次抽走花田煌手上的牌翻過來一看後,白水哩當場整個人僵立在原地。
因白水哩沉默許久毫無動靜而好奇的江崎仁美探頭過去,等看清她手上的牌後馬上驚訝的大叫。
「喔喔~這不是贏了嗎?」
「嗚‧‧‧部長已經贏了?」
「好棒!既然部長也贏了,接下來就剩我跟姬子了。」
「‧‧‧‧‧‧‧‧‧‧‧‧」
白水哩沉默許久,才滿臉不甘的把手上的牌大力砸到牌堆上。
───剛才如果不是仁美說出來了,部長她肯定有在考慮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的讓鶴田姬子繼續抽牌拆掉對子的可能性是吧?
安河內美子小心的把江崎仁美拉到花田煌後方,免得某位抽鬼牌之王才高興沒多久就糊裡糊塗的轉職成踩雷之王。
當鶴田姬子跟花田煌兩人手上的牌終於只剩下一張、兩張後,這場抽鬼牌之戰最殘酷的一幕在三人眼前上演了───
抽‧鬼牌。
抽‧又是鬼牌。
抽‧再來鬼牌。
鶴田姬子無論怎麼抽都只能抽到鬼牌,花田煌如果不打算結束戰局的話就只能從鶴田姬子的反應判斷出哪張是鬼牌以後,默默的抽出鶴田姬子手上的鬼牌───可是無論怎麼洗牌,下一刻鶴田姬子都會把那張鬼牌再度抽回去。
高興、哀傷、高興、哀傷、高興、哀傷。
哭、笑、哭、笑、哭、笑。
一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殘酷的半小時廝殺後,鬼牌上的小丑依然朝鶴田姬子露出詭笑。
看著默默的跟鶴田姬子互抽了半小時鬼牌的花田煌,安河內美子覺得對方真是一個好人。
「嗚‧‧‧這次一定要‧‧‧嗚嗚嗚‧‧‧」
鶴田姬子有氣無力的把牌交雜洗牌,連頭上的翹髮都好像感受到主人心情般有氣無力的垂下去。
白水哩雖然表面上一臉鎮定的站在鶴田姬子身後,不過從她搭在胸前的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的樣子,就可以明白她的心情實際上不如表現出來的冷靜。
這樣下去在監督回來之前能結束戰局嗎──────不,也許應該問一直這樣下去的話,真的有辦法結束這場互抽鬼牌噩夢,從沒有結果的無限輪迴牌局中解脫嗎?
又是五分鐘過去了,然後又過了十分鐘───在兩個人的戰鬥準備邁向一小時的前一刻,鶴田姬子終於抽中了那張勝利的關鍵。
當鶴田姬子鬆手讓手上的對子落下時,在場所有人都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部長!!!姬子我、姬子我終於勝利了!!!」
「姬子,你做到了,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太好了,這樣終於可以跟部長一個房間了‧‧‧」
「姬子‧‧‧」
在白水哩跟鶴田姬子上演感人相抱的時候,安河內美子注意到花田煌把手上的鬼牌放在牌堆上準備收拾。
───花田學妹,你真的是一個偉大的人。
當花田煌察覺到安河內美子的視線,悄悄的朝她豎起大拇指跟她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時,安河內美子真誠的覺得對方真是太值得敬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