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出口】

古典的裝潢，原本米白色的壁紙已經被經年累月的雪茄燻黑，正中央有一盞吊在天花板上的大吊燈，原本裝著蠟燭的吊燈已經換成燈泡，鵝黃色的光輝不直接照射在房間，反而經由屋頂的反射，讓燈光更顯柔和。

這樣的光只足夠幫人們照著腳邊的路，但對於來這裡用餐的人，這種堪稱浪漫的光暈搭配桌上的蠟燭，反而讓對面的人散發著一股神秘氣息，據說來到這間餐廳用餐的人，約會過程都很愉快。

一位身材纖細的女人，她有著一頭褐紅的長髮，嘴角勾起一道似笑非笑的笑容，當她走進餐廳時，正在和熟客寒暄的經理瞬間抬起頭，向熟客說聲抱歉，趕忙走到對方面前。

「晚安，請問……」

經理的話還沒說完，女人舉起的手示意對方不要多說。

「Commander（司令）在哪？」

「在房間……」

經理低下頭，低聲的說著。

「還有其他人在嗎？」

那女人摘下臉上的墨鏡，揚起嘴角。

「不，她一個人在裡面。」

「謝謝。」

她點頭，將手中的一張鈔票塞到對方的上衣口袋，轉身離開餐廳。

當她踏出店門時，一輛黑色禮車開過，身上大衣被車速而激起的風吹開，批散在後方紅髮也隨著起舞，她轉頭看了揚長而去的黑色車身，最後只看到紅色尾燈，轉回前方，走進一旁小巷，黑色皮衣和陰暗街道混成一色。

剛剛呼嘯而過的車子突然發出劇烈煞車聲，灰黑色柏油上畫上了兩道長長黑色線條。

一名有著金色秀髮女性走下車，她左右張望，似乎正在尋找什麼，自然隨下的頭髮隨著動作左右晃動。

坐在車上的女孩也探出頭，她不解看著同車的乘客。

「怎麼了？看到什麼了嗎？」

被女孩一問，金髮的女性瞬間回過神，她低下頭，背對著對方搖著頭。

「沒有，應該是我看錯了。」

轉過身的那一刻，她恢復了原有的表情，是這孩子認識的自己。

短髮女孩擔心神色也隨著對方笑容消散在黑暗中，她回應燦爛笑容，挪動身子，讓出空間。

「回去吧。」

「嗯。」

黑色禮車再次啟動，平穩車身緩緩前行。

久踏上鐵製安全梯，迴盪在防火巷中除了自己的腳步聲，還有車聲、人的對話、談笑、爭吵。

這個城市真是熱鬧，充滿活力。

勾起笑容，數著腳下的台階，到了三層樓高的位置，她打開窗戶，豪邁跨過窗戶跳進去。

漂亮的落地，久站起身，拍拍身上灰塵，注意到左方有個拿著水壺的女孩盯著自己，她露出笑容，伸出纖細手指豎立在嘴唇前方，黑色皮手套緊緊包裹住細長食指，對著女孩眨眨眼。

女孩的臉不自覺紅起，她急忙點點頭，別過頭去，當作沒看到久。

看到女孩的反應讓久很滿意，她朝著反方向前進。

由美有個奇怪習慣，總是喜歡在同一個位置工作，所以她就算不動腦也知道由美會在哪個房間。

桃子常常跟由美抱怨，老是習慣在同地方很容易被埋伏，但由美只用一句止住桃子的忠告。

「反正，妳們會保護我。」

當由美說出這句話時，久也只能露出苦笑看著由美輕摸著桃子的頭，而對方則漲紅著臉，內心矛盾接受由美的溫柔。

抵達熟悉大門前，久也不敲門，按下門把就走了進去。

聽到細微金屬轉動聲，由美也不抬頭，手指著身旁的椅子。

「坐吧。」

「怎麼？妳已經知道我要來了？」

久的口氣聽來有些遺憾。

「算一算也覺得差不多了。」

由美總算從文件中抬起頭，看了對方一眼，毫無感情的銳利眼神似乎看穿了久。

「晚餐吃了嗎？」

「嗯。」

一秒回答。

由美斂下眼，拿起身旁的電話，按下通話鍵，還不到兩聲就接起的電話那邊傳來有禮問候，由美等待對方說完，只說了一句。

「幫我送兩份套餐，內容你們安排。」

說完就掛掉電話，效率高的嚇人。

「喂喂……」

「反正妳還沒吃吧，我也還沒吃，雖然外表不是妳的口味，但就陪我吃晚餐吧。」

由美的話讓久笑了出來，忍不住在心裡吐槽對方：部裡想跟妳共度晚餐的人大有人在，更別說是那個可怕的小桃。

想起小桃，久才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真正目的。

「呃……由美，我是來接替妳的工作……」

「為什麼？」

由美頭也不抬，手的動作也沒有停下，直接問著。

「嗯……這個，我答應小桃，工作結束後要讓她跟妳約會的……」

久抓了抓臉，露出有些為難的笑容。

久的話讓由美停下動作，她抬起頭，沒有感情的眼底似乎浮上了什麼。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我一定會叫妳自己處理。桃子那邊，我等一下打電話跟她解釋……」

「由美。」

由美的話還沒說完，久就打斷她，由美注意到久的語氣沒有以往的玩笑，她抬起頭，直視對方。

「結案報告這種事情交給別人也沒問題，而且，還是我來做……這樣妳也不放心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嗯，我只是認為，比起工作，小桃更需要妳吧。」

「我瞭解，不過，桃子沒妳想像的那麼軟弱。」

「她也沒妳想像中的那麼堅強。」

「這樣吵下去也沒有結論的，久。」

「我知道……」

久總算拉開椅子，坐在椅子上。

門邊傳來清脆叩門聲，聽到回應後的服務生打開門，推著推車走進房內，幫兩人倒了香氣四溢的錫蘭紅茶。

「謝謝。」

久接過茶杯，喝了一口。

「比起我們在這邊鬥嘴讓工作進度停止不前，不如分工合作，趕快把結案報告做一做。」

「由美。」

「什麼？」

「妳真的很適合當領導人呢。」

「我可沒有妳適合。」

由美停下筆，嘴邊難得勾起笑容。

「今天的行動很完美，要找到能這樣控制現場的人，沒有人比得上妳，久，在這個領域，妳是最完美的。」

「這種話留著去跟小桃說吧，她會很高興的。」

久揮了揮手，眼底帶有戲謔的神色。

「……麻煩妳別再說了。」

由美的臉染上了淡淡的紅暈，雖然表情不變。

「好吧，難得我們兩個能單獨吃飯。」

久指著身後送來的餐點，勾起嘴角，對由美眨了眨眼。

蓮蓬頭噴出細長的水線，柔化但有力的水滴沾上白皙的皮膚，一顆顆水滴順著姣好身型順勢往下，透明水珠沾在柔軟肌膚上，因熱水而顯得有些紅潤的膚色更增加魅力，關閉水源，拉開透明防水簾，放在衣服上方的電話正在緩緩振動。

走到電話旁，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平穩心跳緩緩升高，在振動結束前趕緊按下通話鍵。

「喂喂？學姊？」

由美按下結束鍵，她鬆了口氣，又看了顯示螢幕一眼。

四分三十七秒。

不長不短的時間，但桃子的聲音聽起來很滿意，也許久說的對，自己應該要抽空陪陪對方才對，畢竟－－是自己把對方帶進這裡的。

由美將電話放回口袋，走回房間，在接近辦公桌前看到久帶著耳機，靈巧控制身體重量搖動辦公椅，隨意轉著手中的筆。

她不動聲色靠過去，看著久壓在底下的紙張上記著關鍵字：毛髮、DNA、指紋等等，看來她正在竊聽警方的辦案過程。

「如何？」

由美以唇形說著。

久以食指碰觸拇指，比出OK手勢。

由美見狀點點頭，在文件上寫下最後一行。

任務結束。

「接下來呢？」

由美將筆記型電腦放入提袋，重要的資料也一起收入，其他的則在久的手中，化成一團灰燼。

「要去樓下喝一杯嗎？」

前方鐵桶發出橘紅色火光，火光映在久的臉上，飄移不定的光輝讓臉上輪廓有些失真。

「嗯。」

＊＊＊

寂靜空間只剩下人的細微呼吸和書頁翻動聲。

坐在書桌前的少女又翻了一頁，她專注盯著印刷在白紙上的黑字，上頭的字彷彿從書中跑了出來，用簡約線條建構龐大故事。

她沉迷其中。

一隻老虎從鏡子中走了出來，當牠移動時，身上條紋彷彿有著生命般蠕動，老虎走到一扇巨大門前，試圖用粗大尾巴拉著門的把手，但是門紋風不動，老虎在門前左右移動牠巨大的身軀，最後牠停下腳步，用自己的前腳敲敲門。

叩門聲傳來，坐在書桌前的少女嚇了一跳，她遲疑轉頭看向門口。

「是、是誰？」

「咲，我是和。」

「啊……是和啊。」

咲走到門口，打開門，露出安心的笑容。

「怎麼了？在這個時間來找我？」

因為對方的笑容而一時說不出話的和，注意到咲疑惑的眼神後，她趕緊回過神，解釋自己的來意。

「我在找部長……但是到處都找不到她的人，想說她會不會跑到妳這裡來了。」

「咦？部長沒有過來喔。」

「嗯……」

「有打過電話了嗎？」

「打過了，好像關機，真是的……重要的時候找不到人，平常卻老是看到她在閒逛。」

「很重要嗎？」

「嗯，妳看。」

和把手中的紙張拿給咲，上頭印著派遣的工作內容，紙張看來是剛印出來，墨水還沒乾就被和握在手中的關係，有些字的輪廓模糊了，但還能辨別出內容。

「咦……支援嗎？」

「沒錯，上面說要在明天的八點整前回覆，但是我找不到部長……」

小隊出動需要經過隊長同意，而他們這個小隊的隊長正是久。

和的神情明顯有些焦急，咲很難得看到對方著急的神情，她忍不住多盯了和一會。

「怎、怎麼了？」

被盯的有些不自在的和。

「啊，沒事、沒事，那個，有問過真子前輩了嗎？」

「真子前輩也正在連絡，看部長到底跑到哪去了。」

「我知道了，我也一起找吧。」

咲握住和的手。

「那就麻煩妳了。」

和點點頭，不知何時突然浮上的紅暈在白光下特別明顯。

已經收拾差不多的餐廳現在只剩下吧檯位置亮著燈，和時下流行的吧檯不一樣，沒有炫麗燈光，只有可稱為古董的木製吧檯跟留著山羊鬍的調酒師。

久坐在高腳椅上，大衣掛在一旁的椅子，背靠著吧檯左右搖晃著修長的腿。

和久完全不同的由美正對著吧檯，她正在數吧檯上的木紋到底有幾條，每次在數到最後一條之前都會睡著，就算來了這麼多次卻還是沒數完。

「久。」

「嗯？」

「約會……約會的話，這個城市妳有推薦的地點嗎？」

「跟小桃？」

「正在考慮……」

由美已經有些醉意，她放棄去數已經模糊成一面的木紋，反將視線轉移到眼前一排又一排的酒杯。

「這個城市的話……」

久搖晃酒杯，琥珀色液體和反映光輝的透明冰塊，溶解冰塊撞擊到酒杯，發出清脆撞擊聲。

「劇場。」

「什麼？」

由美抬起頭，平常銳利的眼看來有些迷濛，她瞇起眼，盯著久模糊的側面。

「這個城市有一個廢棄的劇場，每半年會有學校在那裡舉辦免費的演奏會。」

久的手指指向前方，彷彿那個廢棄的劇場就在自己的眼前。

「但是除了那天之外，那裡都不太有人會進出，劇場在城市的東北角，一所音樂學校附近。」

「妳有去過？」

「不……」

久閉起眼，彷彿又聽見迴盪在耳邊的鋼琴聲及白皙手指在琴鍵上移動的幻影。

「是嗎。」

由美也不再多問，她喝下杯底最後一口。

當由美將杯子放在黑色杯墊上時，桌面傳來震動聲，放在酒杯旁邊的電話緩緩移動著，正中央的螢幕不停發出光芒提醒主人。

由美看了來電者一眼，隨後丟給身旁的久。

「妳的。」

「咦？」

久接過電話，看著上面的來電者－－染谷真子。

「啊啦啊啦……」

久從自己的口袋中拿出手機，一片黑，果然沒電了。

做好被真子唸的心理準備，掀開手機蓋。

「喂。」

「喂、喂？是部長嗎？」

對於真子能夠在第一時間認出自己的聲音，久感到不可思議也佩服對方。

「嗯，是我，怎麼了？」

「我們手邊有一份急件，其他小隊請求支援，要在六個小時內回覆。」

「唔……」

久一手摀著眼，一絲輕吟。

電話那頭的真子似乎知道久正在思考，她也不催促，等待對方回覆。

「妳們把文件傳到由美的信箱中，我再去看。」

「是，對了，部長。」

「嗯？」

「請不要喝太多了，也請妳順便幫我轉告加治木前輩。」

「我知道了，妳們早點休息吧。」

結束通話，久露出苦笑，將頭靠在吧檯上方。

真子對自己真是瞭若指掌。

「Wager，再來一杯嗎？」

酒保收走久放在桌上的杯子，久轉身看向身旁的由美，發現對方已經趴在桌上睡著，她搖頭。

「不了，麻煩幫我們叫車。」

天冷冷請大家要保暖喔~

我去窩被窩了再會！

（這麼久沒更新這樣就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