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igma7913 于 2014-1-12 20:02 编辑

大家好，這裡是sigma。

首先還是感謝回覆的、加分的、閱讀的各位，非常感謝你們！

然後要跟大家說聲對不起，雖然這是下篇，但因為能力不足的關係，寫到這篇還是沒有完結...造成不便還請大家多多原諒{:4_353:}

(啊，不過下次更新時確定會完結了，嗯。)

這次字數偏多，內容不閃，寫得頗混亂，可能有bug，也有傷眼可能，有任何問題或是意見歡迎多多提出，也請多多包涵指教...orz

那麼，以下正文。

有一點點點重要的小提示：進化(?)

應該不太重要的小小提示：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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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

那是一張很平和的臉，如果不說的話，還會以為只是睡著而已。

靜靜地凝視著躺在透明棺材中的老者，一如在過去的午後時分，樹葉縫隙透出的光線灑下，坐在工藝坊門口的搖椅上，意態安詳的休憩著，只是，那雙眼睛，卻再也不會在自己呼喚的時候張開了。

人影三三兩兩來去，月落日起，黃昏沉沒，晝夜流轉著，只有這裡卻安靜得像是不曾被時間推動過一樣，在自己的心裡，凍著。

不知何時，人潮漸漸多了，四周黑壓壓的，卻沒有聲響，只有一人溫厚的嗓音傳遞著，糊糊地在耳邊嗡嗡作響，到底是在說些什麼呢？感覺一句也聽不懂。

心中一片空白，思緒既不在這裡，也不在任何一處，彷彿消失了。

從落下的那晚起，雨不曾停過。

/////

隨著人潮移動、停下，腳步踩踏在雨中濡濕了鞋襪與褲管，隨著時間過去，濕冷的感覺慢慢擴大。

土掩上了，墓完成了，人們漸漸散去，眼前的景物呈現在腦中卻還是霧濛濛的，然後，有什麼東西碰到了肘邊。

是CUL。

「LILY…走吧？」

「哦…」

眼睛對上赭紅色的視線，身體遲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跟著她，腳再次動了起來，慢慢地。

回頭再看一眼，灰色的雨幕中，那個原本一直模糊的墓碑終究還是清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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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室外到室內，堅實的牆壁稍稍阻擋了轟然作響的大雨，變成了隱隱約約的嗡嗡聲。

滴、答、滴、答─

鑲嵌在樺木表面，不鏽鋼製的指針規律的走動著，在安靜的房間內奏著單調的旋律，有些冰冷的聲音。

無意識地看著窗外，一邊用手指輕輕敲打著時鐘，並沒有跟著秒針的節奏，伸出的食指只是緩慢地碰著，有一下沒一下的。

喀啦─

「LILY。」

「嗯？是CUL啊…」

「我看外面大廳沒什麼人，怎麼了嗎？」

「啊…應該是因為，大家去找秋子小姐了吧，似乎是師匠有留遺囑，所以律師找了秋子小姐和其他人去。」

「主要是Ken、Andy那幾個，其他的話…有些人在葬禮結束後就離開了。」

老師傅過世後，大約有一半的人離開工藝坊。

「那麼，工藝坊還會繼續開下去嗎？」

「我不知道，律師說遺囑上是交代這部分讓工藝坊自己決定，Ken他們是想要繼續開下去，不過好像還是要徵詢秋子小姐的意見。」

「這樣啊…」

「我的感覺是秋子小姐應該會同意。」

「嗯…」

平穩的說著，看起來跟平時沒有兩樣，這令CUL感到有些違和。

頭一轉，視線來到桌上，看到兩塊麵包堆在盤子中，其中一塊咬了一口，另一塊則是完好如初。

「LILY…這該不會是昨天早上的…」

「诶？嘛…是沒錯…」

從老師傅過世以來一直很鎮靜的LILY終於露出了有些動搖的表情。

想起這幾天見到LILY時的狀況…

「你這些天裡幾乎都沒吃吧？好像連水也沒喝多少？」

「…」

仔細看看，臉龐都消瘦了一圈。

被盯著瞧的那人閉上眼睛，伸手揉了揉緊皺的眉心，嘆了口氣。

「…我也知道這樣不行，不過…我現在…真的提不起食慾…」

「就算理智告訴自己不能不吃，身體卻還是沒辦法做到…」

「…」

「…」

「我明白…只是想多少提醒你一下，希望你別逞強，沒有要強迫你的意思…」

「嗯…謝謝你，CUL…」

年幼時曾經經歷過祖母過世，儘管當時還小，但是當時父親悲傷的樣子卻是深深刻畫在心裡，所以CUL多少能理解LILY的狀況。

(不過，還是有點擔心…)

細微的違和感在心中搔弄著，不安定的感覺。

(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呢…)

眼前的朋友再次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樺木鐘，手指一下一下，輕輕碰著鋼製指針，靜靜地。

然後，CUL明白了，心中那股違和感到底是什麼。

自從老師傅過世的那天以來，LILY完全沒有哭泣過。

---------

經過幾位年長師兄與秋子小姐的討論，根據遺囑上的內容，工藝坊確定會繼續做下去，讓Ken與Andy繼續維持營運方面的業務，其他留下來的學徒也都不受影響。

師匠的遺物則是一部份留在工藝坊，一部分由秋子小姐帶回，畢竟是惟一的血緣至親，即使因遠嫁而不常見面，秋子小姐對師匠依舊很敬愛，每年一定會找時間來工藝坊探訪，也時常會捎信，或是寄些師匠喜歡的乾貨零嘴，師匠收到的時候總是會高興得連唸好幾天。

(…)

細細的雨點打在臉上，仰頭望著工藝坊門上的招牌，那是師匠親手掛上去的，在一個天氣晴朗，跟陰鬱微雨的現在完全不同的早晨。

那個身影已經不會出現了，不會出現在這間工藝坊，不會在任何一處，永遠的離去了…

只有雨聲被留下來。

「你好，請問這裡是Johnson工藝坊嗎？」

「是的，請問你是…？」

不甚清晰的嗓音從身後傳來，轉過身去，眼前是一個年輕的…送貨員？

「你好，這裡是山田貨運，有一份來自E.Johnson先生，要給LILY小姐的包裹，請問LILY小姐在嗎？」

「诶？」

///

「這是…」

「噢我的天…」

聽到消息，幾位學徒來到大廳，而收件人只是愣愣地盯著包裹，一動不動。

「對啊…師匠總是會…」

「最後的一次，是你呢…LILY…」

老師傅時常出門，有時是為了生意事業，有時是單純為了研究取材。在旅行的途中，如果看到什麼有趣的，或是可以給學生們參考的東西，就會像這樣寄回工藝坊，因為旅行日程有時很長，這些包裹總是在老師傅尚未歸來之前就先寄到，學生們會像這樣幾個人聚在一起拆包裹，看看師匠這次又是寄來了什麼樣的驚喜。

(沒想到，這次卻是在師匠…之後才到達…)

「LILY…不拆嗎？」

「诶？啊…嗯…」

被大師兄Ken一問才回過神來，伸出手，有些笨拙的解開包裹上的繫繩，把包裝拆開。

一如往昔的除了內容物之外還有一封信，師匠總是會像這樣地寫封信，與大家分享他對於包裹內容的心情。

攤開信紙，眾人圍了過來。

『我現在在沙伏羅村，這裡的技術普通，可以讓大家參考的點不多，稍微有點可惜，天氣倒是很好，陽光明媚，不知道現在萊恩村的天氣如何？

這次寄的是舊型發電器的Prototype，HNC-77,79系列的相關文獻，LILY，我想這個和你的研究有關，希望能給你一些幫助。

沒有找到給其他人的資料，師匠有些過意不去，所以另外附上了沙伏羅當地有名的乾燥餅，可以泡在湯裡吃，味道很好，大家可以試試看。

希望到了下一個村子可以發現更多協助大家研究的材料。 - E.Johnson 』

「什…」

轉過頭，打開另一個標註著『文獻』的包裹，紙張一頁頁翻開，進入眼中的卻不是文獻資料的內容，而是往事，與師匠相處的點點滴滴如幻燈片一幕幕映入。

『沒事，沒事了！有師匠在，別怕！』

『哦哦，這是你自己組起來的嗎？真是厲害呀LILY。』

『哈哈！想挑戰維修這個？還早還早！先把手藝練好再來！』

『你說…那是沒有外接動力系統的裝置？嗯…這可罕見了…』

『依稀記得以前曾經在外地看過類似你說的系統…師匠會幫你留意的。』

『別心急，LILY是有天份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厚厚的冰層瓦解，過去消失的感覺一口氣出現，始終沒有流出的悲傷在胸中崩裂開來，像是巨浪不斷襲擊心頭，侵蝕著消磨著，然後同時，那天傍晚那個人的表情、話語在腦海中流過…

千萬思緒同時湧進，沉重的幾乎讓人無法承受，彷彿在回應這份爆發的情緒，原本幾乎已經要停了的雨，在一瞬間變得凶狠起來。

「LILY？」

「LILY，你怎…等等！外面下起暴雨了啊！」

「喂！你要去哪裡啊！」

激烈混亂的情緒令自己再也無法繼續坐下去，不顧其他學徒的阻止，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

踢踏、踢踏，水花濺起，伴著腳步聲。

『我叫做Johnson，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呢？』在育幼院裡，師匠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

『嗯？對這個有興趣嗎？那就來試試看吧，先拿著這個起子，像這樣…』發現躲在門邊偷看的自己，師匠於是招招手，遞過手上的工具，開始教導自己如何拆解小時鐘。

『要成為好的工藝師不是那麼容易的哦。嗯？想超越我？還差得遠呢！』

『哈哈！不服氣的話，就得再多加努力囉！』大大的手掌用力揉著小小的腦袋，不管怎麼樣都躲不開，那時真的好生氣好生氣，師匠卻笑得非常開懷。

『HNC-77,79，這是和你的敘述最為相近的機型，或許這次能找到相關資料。』遠行前一晚，師匠如此說著，也是他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

種種畫面明明還如此鮮明，敬愛的人卻永遠不會回來了。

簡直就像是在騙人一樣，像是現在，雨分明這麼大，為什麼依舊可以清楚區分白天與夜晚？為什麼時鐘還可以若無其事地走著？為什麼我還能走著、跑著？為什麼還能像這樣思考著？

消失了，走了，走得如此突然，如此輕巧，宛如精湛刀工劃在材料上，天衣無縫地裁切出需要的分量，可是這次卻不是材料，而是在心上硬生生挖開一個洞，空了，沒了，然後，當風從中穿過，自己終於看到那傷口，血才緩緩的滲出。

好痛、好痛、好痛…！

(原來失去親愛的人，竟是如此疼痛的嗎？)

無法呼吸，幾乎快要窒息。

(你也是感覺到這樣的痛嗎？)

緊緊按住胸口，試著消除那恐怖的空洞感。

(不…應該不會吧…)

─因為她的身體裡面，沒有心臟啊。

很突兀的想到了。

(對…不會的…她不會像我一樣…)

─好希望留在她身邊，好想把她留在自己身邊。

不想再失去了，如果再失去她，自己一定會承受不住。

─所以要快點把發電裝置修好

─修好的話我就不會失去她，就能一直跟她在一起

(但這麼一來…)

『我喜歡LILY，但是…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失去了LILY…』

『十年，五十年，也許是下一個百年，我不知道…』

『但是我真的…不想要…再一次那樣長久的孤單…』

那是淡淡的寂寞的琴音。

悠遠難明的神情，深邃無邊的湖綠視線，還有，一直以來對自己無條件的溫柔包容。

我怎麼能說她不會，怎能如此自私，怎能欺騙自己說她是機器人所以不會心痛，怎能只管自己能和她在一起就好，卻拒絕去聆聽她的痛。

沒錯，喜歡，不能只有自己的一廂情願，更要去了解去靠近聆聽，去承受對方的事，即便這麼做會讓自己受傷。

(現在想起來，我好像都沒有問過她想要什麼呢…)

每一次，都是她在微笑著，答應自己每一個請求。

為自己彈琴，為自己泡熱巧克力，幫著自己在庭院裡栽下每一棵山茶。

心裡浮起奇異的情緒，像是有根障礙消失了，像是每次解開一個複雜機具，或是想通該如何完成一個作品，那種輕鬆舒暢的心情，唯一的差別是，這次還多了放開手的感覺。

停下腳步，仰頭望向灰濛濛的天空。

「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終於想明白了，但是好奇怪，為什麼身體會止不住顫抖呢？

雨水浸透全身，沖刷著同樣止不住的眼淚。

///

直到臉上的水流不再有任何熱度，這才低下頭收回視線，輕輕吁了口氣，卻發現不知不覺間來到了熟悉的樹林前。

因為陰雨的緣故，樹葉看起來並非翠綠，而是接近墨綠色的，而在那墨綠色與棕色之間，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騷動著。

與樹叢不合襯的色彩擴大著，從小小一點開始，慢慢變得鮮明，終於到了可以完全看清楚的程度，然後，呼吸從身體消失了。

撐著傘，有著柔和綠色短髮的身影，正在樹林中怔怔的望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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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相會，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情景，而視線彼端的對方表情也是同樣驚愕。

「為什麼…」

那是一抹佇立在暗灰色之中的金黃，沒有撐傘，只是任憑大雨落在他身上，衣服與頭髮都浸透了，有些凌亂的貼附在身體與臉頰。

空氣非常潮濕，在雨中化成風侵襲著身體，即使是撐了傘，寒意與水氣依舊隨風滲入，刮得皮膚隱隱作痛，更遑論沒有任何防備的他。

(這樣下去不行…！)

紊亂的感覺湧上，焦急地催促自己做些什麼，邁開腳步往前去，才走一步，卻見對方也跟著後退一步，這令自己困惑了，抬起頭看向那雙金色的眼，試圖從中尋找答案，卻萬萬沒想到迎接自己的是害怕、驚恐，一瞬間像是被重物擊中胸前，停下腳步，正要伸出的手也僵住了，慢慢縮回身前，揪住自己的衣襟，不敢再有任何往前的舉動。

因為LILY的樣子，就像是畏懼著任何可能威脅的受傷小動物一般，警戒的，拒絕的。

痛感在胸前一下一下刺著，忍不住轉開了頭，但是很快地又把視線重新移回，因為，不可以這樣逃避，不管LILY用怎樣的表情面對自己，都不可以逃避。

沒錯，把局面變得如此的人就是我自己，不論會迎來怎樣的結果，都要好好地接受，就算LILY他不願意再見我，要離我而去，我也不能逃。

靜靜地望著，等待著，做好心理準備，預期的事情卻沒有發生，金色的孩子沒有繼續往後退，也沒有轉身，只是待在原地，站著。

然後，收回了後退的腳步。

眼神裡的恐懼消失了，壟罩著眼底的灰暗烏雲散去，他只是平靜的回應自己的注視。

不是拒絕，也不再是往日的明亮澄藍，而是過去不曾有過的沉默幽深在那雙眼裡…很久以前似乎曾經在哪裡見過的…

中斷思緒的是一陣強勁冷風，吹動樹梢作響，也讓眼前的他抱住雙臂縮起身子，不斷地打顫。

再一次焦急起來，連忙跑了過去，將凍得發抖的他緊緊抱在懷裡，雨水很快的濕透自己的衣服，伸手拭去他額上、臉上的雨水，透過肌膚接觸傳遞而來的冰冷讓胸中的擔憂無法克制地昇起。

(得快點換件衣服才行…！)

「LILY…！走吧？」

「…嗯。」

把對方冰冷的手握進左手掌心，舉高右手靠近過去，讓他能在雨傘的保護下。

「…」

「…诶？」

掌中的冰涼掙了開去，握住傘的右手卻感到觸碰，抬起頭，只見LILY握住傘柄，輕輕地扯著，令自己不自覺鬆開了手。

傘來到了LILY手中，穩定的握著，同時邁開適當的腳步，吻合兩人不同的步幅。並肩走在墨色的世界，雖然雨勢依舊，寒冷不減，胸口附近卻溢著淡淡的微溫，那是多日以來不曾有的。

走進林子的瞬間，奇怪的異樣感突然竄過頭腦，連帶胸中出現些微不適，但是只有短短一秒鐘，隨即消失了。

(诶？)

(這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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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著濕淋淋的腳步走進洋房。

隨手把傘晾在玄關處，才剛放好傘，握著自己的手就鬆了開去，急急忙忙的踏進走廊。

「LILY，趕快去換衣服！你全身都溼透了，不快點換掉的話會感冒的，我先去弄些熱飲。」

「啊，對了！衣服放在左邊衣櫃，毛巾的話是在下方的抽屜裡…」

「我知道了。」

有些愣愣地目送她的背影跑過走廊進入廚房，過了幾秒鐘才跟著踏上，彎進放衣櫃的房間去。

***

「左邊衣櫃…還有…毛巾…」

「唔…好冷…」

從以前就常常留宿在這裡，換洗的衣服毛巾是一樣不缺，而每次GUMI都會幫自己把換下的衣服洗乾淨，晾乾之後再收起來。

換上乾淨的衣服，隨手把濕衣服放進一旁的籃子，用毛巾擦頭髮的同時，突然想到了什麼。

「…」

///

香甜的味道飄散在走廊上，走進廚房，只見GUMI正好把火關掉，將飲料倒入馬克杯中。

「啊，LILY，換好衣服了嗎？我這邊也剛好弄完了。」

「因為巧克力不夠，所以做成了巧克力牛奶…小心燙哦。等下可以到客廳休息，壁爐之前先準備過，我想這時應該已經可以用了。」

「嗯，謝謝…」

默默接過馬克杯，吹了幾口氣，小小的啜飲著。

配合自己的喜好，做出比一般常見還要濃厚香甜的口感，熟悉的味道。

(…果然…還是很好喝…)

「…」

「…？」

「GUMI也去換衣服吧。」

「诶？」

「你的衣服也弄濕了，換掉…會比較舒服吧？」

「啊…嗯…」

「我先過去客廳。」

「好的…」

==========

LILY抓著馬克杯和毛巾走出廚房，GUMI轉過身回到流理台前，把剩下的巧克力牛奶倒入保溫壺，然後開始清洗加熱用具。

『LILY…』

手上工作到一段落之後，那件讓自己非常在意的事情又浮上了心頭。

─為什麼會一個人站在那樣的大雨中？為什麼不撐傘？為什麼…眼神會…

與過去的他完全不同，失去了往日那份熟悉，但卻也沒有被避開或是被討厭的感覺，是一種陌生的樣貌，有些深沉的、有些過份安靜的，從未遇過這樣的LILY，實在是有些不安、不知所措…

/////

整理好廚房，再到房間換過衣服後，走進客廳，只見LILY雙手捧著馬克杯，坐在沙發上靜靜地凝視著壁爐裡的火焰。

(又是那個眼神…)

既幽遠又深沉，與心思一起飄盪到遠方，不存在這裡的某個遠處，無法靠近、無法碰觸。

不敢打擾他，於是就只是走過去，在沙發另一邊小心地坐下。

空氣中只有偶爾從壁爐傳來畢剝畢剝的柴火聲，還有巧克力牛奶的香氣淡淡的飄散著，直到LILY打破這沉默。

那聲音是很平穩的，帶來的訊息卻不是。

「師匠他…過世了…」

「老實說就算是現在都還不太能接受…竟然就這樣離開了…」

「LILY…」

「這幾天都渾渾噩噩的，是還能處理事情，但是總覺得不對勁，心裡感覺很空…很冷…很…痛…」

藍色的眼裡閃著黯淡的光，表情微微扭曲著。

看著這樣的他，感覺自己也痛了起來，明明沒有心臟，胸口附近卻還是像被針扎一般。

好想為他做些什麼，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怎麼做，因為我自己也不會啊…要怎麼做才能消除失去摯愛之人的悲傷…

─再也沒有任何聲音與色彩的世界

『祐介…』

「LILY…對不起…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即使經歷過失去祐介的心情，我還是沒辦法幫上LILY…看他這樣難過，我卻什麼也做不到…

討厭…好討厭這樣的感覺…！

突然，有什麼碰上了自己的肩膀，隨即感覺到一股溫熱靠近，是LILY，不知何時來到了身旁，她把頭放在自己的肩頸處，身體窩進懷裡，就這樣靠在自己身上。

從臉頰、耳朵開始，感覺全身都燙了起來。

「LI、LILY…？」

「只有現在，讓我這樣待著…」

「…」

「我…大概不會那麼快好…但是，一定會好起來的，總有一天…」

「所以，現在就讓我任性一下…」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最後回歸沉靜。

「…」

伏在身上的他，背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著，稍稍移動下自己的身體，調整手臂位置，抱住他，讓他可以整個人靠在自己身上休息，調整好姿勢之後輕輕吁了口氣，低頭看向LILY的臉，那張因睡著而放鬆的臉龐上有著明顯的疲倦，比起日前看到的時候消瘦許多。

扶住頭的手恰好碰到頸側，可以感覺到脈搏的跳動，那是自己所沒有的，人類心臟搏動所帶來的感受，透過觸覺傳遞過來，一下，一下，好像可以聽見那鼓動的聲音。

『好溫暖…』

很舒服的感覺，只是這樣碰觸著就覺得很安心，些許的模糊暈眩感在腦中傳開。

眼皮越來越重，力氣好像漸漸在消失…

(等等！這感覺…難道說…！)

胸口竄過大量電流，迸出火花，帶來強烈的不適感，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遇見，在之前發電裝置停擺時也曾出現，然而這回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還要嚴重。

(難道我…就要消失了嗎…)

(不要…不要這麼快…！)

意識極力抗拒著，身體卻不聽使喚，位在胸口附近的發電裝置發出高熱的危險訊號，同時輕微的晃動著，全身系統出現大量混亂雜訊，眼看就要失控。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損毀的那一刻，熱度停住了，接著裝置的溫度開始慢慢下降，雜訊不再增加，原有的那些開始往胸口集中，流入發電裝置內，在偏左邊的位置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不知名新指令出現，牽引著裝置再一次運轉起來，非常平穩的，甚至比百年前的自己還要安定、穩健。

(到底…怎麼…回…事…)

還來不及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倦意再次襲來，那是自己很熟悉，最近卻很少發生的，機器人正常進入休眠模式的徵兆。

已經無法再多想，陷入了睡眠。

///////

隱隱約約看到一些橘色光暈，溫暖的，令人感到安心、眷戀。

真奇怪，這明明只是機器人的休眠模式，只是為了修復錯誤、降低電耗而已，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受呢？

慢慢的，光線越來越亮，觸發了甦醒的機制─

---------

模糊的人影在晃動。

「啊、你醒了？」

視覺恢復正常後，模糊的輪廓變得清晰起來，是LILY，乾淨如海面的眼睛望著自己，距離很近，就在眼前十多公分而已。

「抱歉把你吵醒了。」

微微一笑，他退開兩步。

坐起身來，這才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外套。

(為什麼…)

「嗯？啊啊，這個啊…我想說你睡一睡可能會覺得冷…」

「嗯…就算不會生病，寒冷的感覺還是不太舒服吧？」

像是察覺自己的心思一般，他這般說道，一面伸出手指輕輕刮著臉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LILY…」

說不出的感受湧上，好似有什麼東西出現了，在LILY說出那句話的同時，像是有道溫風輕輕吹來，吹進胸中的縫隙，一個自己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它存在的縫隙裡，微微有點搔癢的感覺。

望著自己的藍色眼瞳在明亮之外，好像還多了份柔和的顏色。

抓著外套衣襟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擁有類似人類的知覺，但卻不是人類，我只是個機器人

─但就算是如此，我還是好喜歡人類的溫暖

以前從來都沒有意識到，到了此刻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很渴望能被當成人類對待。

小小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你確定他是因為把你當成人類，所以才這樣做的嗎？

『我…』

『我無法確定…』

可是，即使不確定，即使LILY他可能並不抱有這種想法，我還是覺得很高興…

至少，那個靦腆溫暖的笑容是真的，這樣就足夠了。

「GUMI？」

「啊，沒什麼…」

「是嗎？」

「嗯。」

「啊，柴火好像有點不夠了，我來加一些。」

說著他走到壁爐旁邊，拿起火鉗準備開始加柴。

「啊…」

「怎麼了嗎？」

不知為何LILY突然停下動作，呆呆地望著窗外，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是花圃，不過現在罩上了雨棚，只能看見白色的塑膠擋板。

雖然當初種植的時候為了排水考量有把土墊高，但還是擔心連日的雨水會把樹根泡壞，於是把之前用過的遮雨棚架了起來。

「…」

「LILY…？」

盯著花圃，嘴唇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但又停了下來，手輕輕握拳擋住嘴。

閉上眼思考了一會，然後緩緩張開。

「謝謝你…GUMI…」

「诶、什麼？」

「這樣子…我也可以下定決心了…」

「LILY…在說什麼？」

轉向這邊，沒有任何修飾的海藍色直接地走進了自己的眼裡，很自然地。

他的臉上帶著極淡的笑，像是釋然的柔和笑容，看著這樣的他，胸中不知為何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安，悄悄地浮上。

「雨棚，謝謝你。」

「呃，這沒什麼啦…因為這幾天雨都下不停…」

「但我還是要謝謝你照顧了它們。」

「還有，也要感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好…」

「總是包容我，不但允許我待在這裡，還由著我任性的要求…」

「彈琴給我聽，陪我一起種花、一起看工藝圖譜，煮熱巧克力給我喝，還有很多很多…」

「好像總是這樣的…從那時開始一直都是…」

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去，頰畔的笑容也變得明顯起來，像是想起了什麼令人懷念的事情一般。

「也許你已經不記得了，但是我，記得很清楚…」

「第一次遇見的那天，你保護了我，牽著手，把我抱進懷裡，讓我不再害怕，那個溫度，到現在還是能清晰地想起來…」

「然後隔天，當你對我說『如果你想過來的話，就過來吧。』，那時我真的非常非常高興…」

─因為這句話，我的世界開始有了鮮豔的色彩，而那顏色是你為我畫上的

「你知道嗎，GUMI？我啊，從那個時候起就喜歡上你了喔…」

「然後…現在也是…喜歡…」

「LILY…」

我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低聲喚著他的名字，LILY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用很柔和的表情看著我，良久良久。

無法移動半分，思考運轉像是停止了，希望時間可以停止，讓自己能停留在那溫柔的藍色海洋中不離開，然而，傳遞這時光的主人卻似乎決定要結束了，他轉開了視線，很慢地吁了口氣，然後開口。

「但是這樣果然是不行的。」

「只有自己一個人…這樣子…不行…」

凝視著窗外，在那裡，雨依舊下個不停。

「只考慮自己的事，因為GUMI的包容和溫柔，就放縱自己的私心為所欲為，把所有不利的訊息全部無視掉，欺騙自己說那些都是不重要的，甚至還拒絕聆聽你的心情…」

只看得見他的側臉，微微扭曲著，很痛苦的表情。

「這樣子…根本就不對…根本就不是…」

「從來也沒有問過GUMI的心情，沒有想過你想要的是什麼，只是自己一個人…自私的…」

「不可以再這樣下去…對，不能再這樣…」

轉過身背對自己，話語聲漸漸沉了下去，變得像是喃喃自語般，不知為何感覺非常不安，奇怪的低溫爬上背脊。

(好奇怪…)

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背影無聲的沉默著，有一瞬間，她覺得LILY是故意不讓自己看見他的表情的。

(但是，應該不會吧…)

種種跡象都讓自己感到不安，還沒來得及弄清楚這些異樣的不安感究竟是什麼，他的聲音就打破了這沉默。

「所以我決定不修了，發電裝置。」

那是個很開朗的聲音，讓人感覺講話的人應該是笑著的。

「這是GUMI的希望對吧？」

但是，很奇怪。

「一直以來總是你為我完成願望，這次輪到我為你完成了。」

太過開朗了。

對，那聲音開朗的過分了，掩不住違和感，而且…

不是平常的聲音，應該說那不是自己曾經聽過的任何一種他的聲音，不穩定的起伏在明亮的音色之下隱隱約約，那亮度太過鮮明，反而洩漏了想要隱藏的真心，即使是這樣的自己也能察覺的真心。

(到底是什麼呢？)

雨中的眼神一瞬間閃過腦海，那是藍色的海洋凍成冰，幽深的顏色令人無法看清那冰海下的洋流，有的只是寒冷、遠離。

「雖然是說為你完成，講的好像很厲害，但也只是小事而已啦，哈哈。」

(到底是什麼地方…快想想…！)

「嘛，不過我現在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樣了，就原諒我吧，GUMI？」

「啊，搞什麼啊…原來早就沒有柴了，哈哈，剛才都沒注意到呢。」

「我再去庫房拿。」

若無其事的說著，一邊側過身往門邊走去，依舊背對著自己。

同樣的時間間隔，移動的距離卻不是等長，而是遞增。

(奇怪的地方…啊…！)

─加速度

這次絕對不是自己的錯覺，一瞬間眼中的情景與想法連上線，在發現的同時已經來不及將想法化為言語，於是身體先一步有了動作。

只是幾秒鐘之內的事情，感覺卻像是過了好幾年，彷彿在賽跑似的，用盡全力追趕LILY明顯越走越快的腳步，「喀啦」一聲門打開了，在那個背影轉入走廊前一刻終於趕上了。

伸出手，碰到了白色上衣的下襬，收束手指握入掌中，阻止那個背影繼續向前離去。

「等等！」

手心傳來試圖掙脫的感覺，連忙使力將衣襬緊緊抓住，察覺到自己不會就此放手，那背影稍微僵硬了一下，然後掙扎拉扯的力道消失了。

「…」

「LILY，我、我、我…」

連說了三個『我』，簡直意義不明，言語糾纏在喉頭，舌頭不知為何打結了。

「…GUMI…回客廳去吧，還有…放手…好嗎？我還要去庫房拿東西…」

「不，等等，LILY…！我…」

「放手…」

「等等！不是的！LILY聽我說好嗎？」

「放手啊…！(放してよ…！)」

拉扯的力道猛然傳來，簡直要抓不住手中的衣角，連忙伸出另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但是LILY還是持續的掙扎著，而且似乎聽不進去自己的話了。

(不行，再不說的話…！)

─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可怕的想法在胸中升起，如果真的成真…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LILY想要做些什麼，不必理會我，不用管我的…！」

「沒有要逼LILY的意思，不是要逼LILY一定要接受我的要求…不是這樣子的…」

「え…な…」

他僵住了。

「我不懂…一直都不明白…但是…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訴LILY，我的心情，我的感覺，所有的…」

「跟LILY在一起很快樂，可是，失去的話…很可怕…一個人…很可怕…很難受…」

「但是，但是…LILY也是同樣的啊…」

「如果連這樣的我都會害怕孤單的話，LILY…是不是也會害怕…是不是也會有這種感覺…呢…」

「所以…所以…」

「但是，這樣也是不行啊…」

「不明白(わからない)…但是…如果隱瞞的話…也不對…！」

「因為我…喜歡LILY啊…不想要對LILY有所隱瞞啊…！」

著急、擔憂、慌張、恐懼，過去曾經盤旋在腦海的所有心情像潮水湧出，化為紊亂而無章法的言語，片片斷斷的，但卻怎樣也無法控制，無法停止。

「所以我說了…說了…可是…我錯了…」

「差勁透了…只是一個勁的講出自己想講的話，根本…就是粗暴…」

「傷害了LILY…沒能感受LILY的心情，讓你受傷…對不起…」

「為什麼我會這麼遲鈍愚昧…為什麼沒能注意到…為什麼會做出這麼粗暴的事…」

「為什麼我…不是人類…」

視線不知何時已經模糊不清，溫熱的感覺滑過臉頰，不自覺摀上前額和嘴的雙手卻冰冷無比。

「诶、這是…」

「為什麼我會…」

(我…在哭…？)

用手不斷擦去眼角、臉上溫熱的細流，但是好奇怪，為何視線還是如此模糊？為何那細流怎樣也擦不乾呢？

前方似乎有些動靜。

抬起頭，模糊的視野裡看見了，不再是背影的他。

溫暖的感覺從手背傳來，覆上了冰冷的手指，手被握住了，下一瞬間，整個人都被LILY的氣息包圍住，熱燙的、強烈的。

然後，明亮而富有豐沛色彩，有些慌張、有些孩子氣的溫暖聲音在耳邊響起，那是透著愛戀與善意，自己最熟悉最喜歡的，他的聲音。

「對不起，GUMI！」

「別哭、別哭…！」

冰層融解了，像是被陽光融化一般，藍色不再陰暗幽深，變得溫暖明亮起來。

─改變了

「是我不好，不要哭，不要哭…」

「LILY…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GUMI，對不起…不要哭…」

不斷重複著對不起，不斷地向對方道歉，僅僅是這三個字的反覆堆疊，糾結在彼此心上的鎖鏈就碎裂了，解開了。

沒有安慰，也沒有原諒之類的話語，因為此刻需要的不是寬慰，只是坦誠的接受所有過錯，那些之前繞得太遠，逃避得太久了的，自己的，對方的。

淚水很熱，火燙的燒灼得胸口很痛，但是同時也非常地暖和，令心頭充實無比，那熱度，彷彿在宣告著自己在對方之中是真實的存在，不再是無法碰觸的幻影。

─改變了，他與我，我與他。

流淌在胸中的熱度綿長而強勁，穩定而有力的鼓盪著，從來不曾有過的感覺，彷彿跳動的心臟一般。

/////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兩人都平靜許多，不再有哭泣聲，也沒有人說話，只是擁抱著，靜靜感受彼此的溫度與心跳聲。

「…吶，GUMI。」

「嗯？」

鬆開懷抱，藍色的海洋湧入視野裡，笑著。

即使放低了音量，那道聲音依舊溫暖明亮，而且，感覺比起以往更多了其他的色彩，鮮亮而柔和的，像是油畫一般，很美麗的。

「我有話想跟你說。」

「…什麼？」

雖然還沒說出口，但不知為何，好像已經隱約知道他想說的話是什麼了。

並不是很清晰的感覺，沒辦法用思考邏輯去理解，也無法化為語言文字，沒有任何根據，自己卻能肯定這個感覺是真實的。

─只是聽著你的聲音，看著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了。

『因為我能聽懂你了』

奇特的念頭突然浮現，意識到的同時自己也愣住了，而你的聲音還在繼續著。

「我啊，曾經懷著一個願望，一個承諾。」

「嗯，那是在大概…三年前的事吧？那個時候就下定決心了。」

「沒有告訴過你，只是自己在心裡面偷偷的決定，想要把你修好，這樣就可以和你一起出去玩，就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

「當時只是很單純的想著，希望可以實現，覺得『如果可以實現就好了』，想啊想，就一股勁的投入進去研究了。」

「可是漸漸的，我發現自己的心情好像變了，變得複雜起來，變得沒辦法只想著單純的事情，我開始不滿足於只是單單在你的身旁而已，開始想要知道更多關於你的事情，想要知道你對我…是什麼樣的想法…」

「然後慢慢我察覺了，你的心意…與我想的…是有距離的…」

「那是我沒辦法承受的事實，所以我開始逃避了，不願意聽你說話，只是用那個一廂情願的願望來遮住眼睛、耳朵，因為想要留在你身邊，想要把你留在身邊。」

「不過現在我發現了，這樣做才是讓我離開你更遠，更加無法靠近你的…心…」

說著他微微低下頭，輕輕吁了口氣，然後繼續說道。

「『喜歡一個人，想要靠近他的話，應該不只是要在他身邊，更希望可以靠近他的心。』─我現在是這樣想的。」

話語聲宛若輕暖的風拂過，吹過心上的那道裂隙，就像是結痂中的傷口一般，有些微的刺痛，也有一點點搔癢。

癒合的過程是不會多好受的，可是現在，這感覺卻讓自己感到依戀，不想放開。

「所以我想明白了，也找到了，新的願望，而現在在這個地方，也想要告訴你這個願望是什麼，想要讓你知道我的想法。」

不知何時LILY的雙臂抱上了自己的，並且微笑著，熱度傳了過來，和他的笑容一起。

沒有徵詢自己是否要聽，因為彼此都知道答案了，只是看到眼神就知道了。

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覺，明明是如此龐大的資訊量，明明全身都在發熱，位在頭腦與胸口的處理器卻完全沒有任何超載的跡象，也沒有任何不適，思考迴路反而無比清晰，而且，非常的溫暖舒暢。

─然後，在這一刻我終於懂了

「我希望能與你分享我的心情，關於我的，你的，我們的，還有其他的，希望你能聽我說，也希望你能告訴我你的心情。」

「我想要接受GUMI，跟人類、機器人什麼的都無關，只是想要接受眼前的這個你，接納我們之間的差異，接受作為人類的我和機器人的你，不去做什麼修正或是拉近我們的差別，然後，在有限的時間裡和你在一起，努力讓你幸福。」

「這就是我的新願望。」

「…」

「GUMI，你願意接受我的新願望，和我在一起嗎？」

毫無保留的純淨眼瞳望著自己，感覺好像被那雙眼神吸納進去了，如同置身海洋一般，而這海洋是那麼的真實，可以清楚感覺到他的高低起伏，隨著風、日、時間變化著，有時是橙陽的暖意，有時是蒼藍的低溫，變動著，活潑著。

聲音與視線，熱度與觸覺，化成奇妙的感覺刺激著感知系統，全都是資料庫所沒有記載的，不屬於機器人的，只屬於她─『GUMI』這個存在的，新的感受。

─我終於懂了，應該如何才能靠近你，雖然無法成為人類，但是我可以懂你，可以感受你的心，因為我聽見了，看見了，那是彩色的旋律，呼吸著、躍動著、閃耀著，傳遞著你的心情，你的感情，你的想法，關於你的一切，只屬於你的彩色旋律。

重新獲得生命的機器人不再只是能聽懂音樂，現在，她更能聽得懂來自心的旋律，來自她所愛的人的，心靈的聲音。

白色的光芒從窗外射入，披散在兩人身上，照亮彼此的臉龐，有些刺眼的，但是不討厭，因為你在，我在。

雙手輕輕滑下，用十指將那雙稍稍有些粗糙的手掌攤開，疊上自己的，然後握住。

「我願意哦…」

「GUMI…！」

「但是，我要追加一個項目。」

「诶、什麼？」

沒有料到這樣的狀況，LILY眼睛瞪得大大的，單純的臉上露出明顯的愕然。

呃…這表情…總覺得好像有點像…小狗狗？

(咦？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不明白為何自己會突然這樣想，只是覺得這樣的他有點可愛，然後就想到了。

放下一閃而過的念頭，沒有再去多想，只是笑著回答對方的問題。

「不是只有LILY一個人哦，我也會努力的，因為我也想讓LILY幸福快樂，希望看到你開心的樣子，所以，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靜靜的看著他的表情，從驚愕轉成訝異，接著慢慢變成了笑容。

手上傳來牽引的力道，帶動自己往他的方向靠近，然後，再一次被他的氣息圍繞，整個人融入了蔚藍的海洋之中。

窗外，雨停了。

(下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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