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天生就是畏惧黑暗的吧,
所以才有人追逐太阳而死,
所以才要敬奉火炎、崇拜光明,
所以才在黑夜里挣扎、想尽办法让它亮如白昼。
再强韧的精神,也有着折损的时候。
病痛催化了人的脆弱,黑暗放大了人的渺小。
药剂和休息把一直靠意志力压抑在体内没有爆发的病症引了出来。被窝变得像烤箱,连鼻息都仿佛带了火属性加成,灼热得难以承受。
先前在自己身边陪伴着的气息也已经不在了。
顿时被一阵失落袭击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委屈、孤独、痛苦。
难受得感觉就要哭出来了。
又回到只有我一个人存在的黑暗里了。
讨厌。讨厌黑暗。
讨厌一个人。
因为身怀着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能力。
所以对自己是独自一人的事情更是了解得刻骨铭心。
虽然黑暗能保护我、而光明反会伤害我。
也不想一个人,不想一个人在黑暗里。
即使阳光会夺走我的视力,甚至哪怕它会夺去生命。
也希望能拥抱阳光、在家人、朋友之间并不孤独地死去。
谁、快来...
不要让我一个人...
冰凉的指尖落到在梦中挣扎的少女额前——以一种亲王自己都不会相信的怜爱表情,为她把额头的汗水擦去,拨弄开她的刘海。动作温柔得像情人在耳边的私语,飘渺难追,攫获人心。
因为对方似乎很舒服地贴着自己手掌的样子而没出息地一直保持着抬手的动作没敢动弹的维特根斯坦上尉,终于在自己的掌心完全被染上了对方的温度之后想起自己刚才出去找的降温物。
她用细毛柔软的毛巾把被夜风冰镇得渗人的一瓶酒包好,轻抵在病人的头上,过一会儿又换到脸旁、脖颈间。
“大半夜的没找到冰袋,可能有点不舒服,不过就凑合一下吧...”
可能是凉意舒缓了高温的折磨、又或者是他人陪伴的气息驱散了孤独梦魇的纠缠,床上的孩子重新安定下来,继续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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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泛白。
海因莉凯 维特根斯坦上尉又一次掏出怀表确认时间。
“真的必须走了啊,看不到你好起来的样子了。”
站在床头旁看着因自己安抚而平静安睡的人带着病态潮红的脸颊,汗津的刘海,虚弱的体态,还有随着平稳呼吸欺负的胸部...
亲王转身向医务室门口跨了两步,突然像惊醒一般顿住,犹豫再三又踱回病床头,步伐缓慢得好像鞋底被多强力的树胶粘住了一样。
天地间确有很多事情,连哲学家也难以说明。
全知的神也未必晓得她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一个念头。
她皱着眉头凝视床上的病人,看起来像是经历着什么艰苦卓绝的心理斗争。
这不好、这很不好。
这一点也不光明正大。
这违背了她一直以来的教养。
但是她却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那么做。
把心一横,她俯下身,又停顿良久,最终借由着同僚朋友亲人之间最神圣纯洁的举动的名义,在病人额头落下一个她夹杂着大量私心的祝福之吻。
"生日快乐,海德玛丽。愿你早日康复。”
用不会吵醒睡眠的音量,亲王在她耳边轻声道。
维特根斯坦上尉直起身,理了理制服,顺手整理了一次床头桌上的药剂瓶,这次终于没再有什么阻止她离开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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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值班司令兰特少校极尽公式化地报告过即将启程归队的事情后,维特根斯坦上尉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正准备退出房间却被兰特抬手的动作打断了。
“昨晚情况突然,不但没有招待你参观本基地也没能让你好好休息,甚至还让你临时参战,真是...我在此要代表吕瓦登基地的全体人员表示感谢了。”
像是闲聊一样地开口的少校笑得诚恳还有些羞涩,一如传言中的、她确实也是比较内向的性格。
夜战魔女里净是些内向的家伙呢。
海因莉凯不由地想到这个评价。
“不、少校别这样说,守护帝国的天空不就是我们的职责吗。”
“不仅让你援助了作战,甚至连宴会还让你援助了酒水呢这个我真是很过意不去。”
不动声色的,少校似乎已经把话题扯得更远了。
“这都是小事,请别在意。”
“话说,平常基地间情报交流的任务也不是由维特根斯坦上尉你来做的啊,居然这次这么巧赶上海德玛丽上尉生日,还奇迹一般巧合的在我军军用运输机上正好有你准备给别熟人的几箱好酒能让你临时借调转送给我们了...简直就像赶上了上帝的美意。”
“确、确实...相当凑!巧!或许真的是上、上帝送给大家的惊喜吧!”
“啊呀对了,说起来,施瑙佛上尉病的严重吗?我在凌晨注意到的..似乎是...胃病吧?多亏你把她强行带去医务室了。”
向来优雅闲适的亲王此时立正得笔挺,一双眼睛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一会儿死盯着地面,就是不跟面前的少校对视。
想到那人温度略高却滑嫩异常地额头维特根斯坦上尉就淡定不能,两人距离最近时海德玛丽轻缓灼热的鼻息似乎还缠绵在她锁骨之上的位置。
“我找了一些药,虽然后半夜她有些发烧,不过现在应该已经退了。”
说道这里,亲王不遗余力地数落了关于海德玛丽上尉糟糕的健康管理以及不顾及身体状态持续工作的行为的严重危害性,仿佛这样有助于分散注意力就能让她忘掉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样。
“发烧了?那真是太糟了。没能更早注意到她的身体异常也是我的失职。说起来,维特根斯坦上尉你没事吗?我怎么看你现在散发出来的热度还有脸上的颜色好像被她传染了一样。”
“不不不不不我们绝、绝没有做什么会导致病毒传染的行为!”
“诶?什——”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准备返航,那么、就此告辞,少校!”
维特根斯坦亲王飞快地敬了个军礼,比被异型打到家门口还要紧迫地冲出司令室,掠过走廊。直让人感叹其归心似箭程度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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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每天的第一遍军号响起后不久,值班医生到岗了。
除了一夜之间不知为何就病倒的王牌之外,他们还在王牌床边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张清晰地说明了凌晨夜间对王牌所用药物的备忘。
该备忘甚至还提醒了某些药剂之间可能会产生排斥反应或者副作用,近两日间要谨慎使用——就是细致到了这个地步以至于医生们都有些吃味。
——我们自己部队的王牌难道我们会掉以轻心害死她吗!?
然后在第二遍军号吹响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才醒来的海德玛丽上尉在自己的病床旁发现了一瓶好酒。
是来自于每年产量非常稀少的庄园近几年来最好的年份。
若不是因为与那个庄园有些什么关联的夏彦宫那位继承人扯上了关系,想近距离看到它恐怕都很有难度。
【说不定是个好人呢!那位亲王殿下!】
还不等施瑙佛上尉稍微开心一下,顺便对维特根斯坦亲王重新树立认识,一位“客人”的到来又摧毁了病人难得的欢喜。
从这位尽忠职守的传令兵口中,海德玛丽得知兰特少校决定强制她休假一周禁飞,并写一万字关于「健康管理对帝国军人——尤其是夜战航空兵的重要性」的研究报告。
如若阳奉阴违将延长禁飞时间。
——这不用想也是因为被亲王大人狠狠参了一本的缘故吧。
【果然是个可怕的人嘤】
海德玛丽上尉噙着委屈的泪花缩在病床上的被子里,加深了此项认知。
所以其实兰特在前面说的“辛苦她了”是指亲王,因为她通过观察亲王是在注意到海德玛丽的小动作之后才提出要求,所以也发现夜鬼似乎身体有不妥。所以给夜鬼一天假是让她休病假而已www
之前嫌亲王不够淑女的...现在似乎还是不够...?
嗯那就暂且完结了www
好歹在回去老家之前发完了,我可以没有遗憾地上路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