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晚微寒
晚餐的饭菜依旧很清淡，没一点荤腥，这是因为陆白儿的原型是只白鹿，是个食草动物，不吃荤食。所以陆白儿算是桌上吃得最欢实的一个，孟雨是个地仙自然是修炼到了辟谷期，不必再吃五谷杂粮，只坐着饮茶。翘袖是鬼非人，靠吸取精气为生也是不吃凡间食物的。绿绮在‘天上天’时因犯错被关吃得是残羹省饭，比这更难吃，这些素菜虽清淡却未难以下咽。只苦了习惯于吃肉喝酒的莫忘川，她端着碗，执着筷子挑挑拣拣好久也没下口。
“我打算明日动身向往苗疆。”
莫忘川索性放下碗筷提起自己要去苗疆的事，也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通告一下罢了。
对此陆白儿只继续吃着饭，不挂心。孟雨已知事情也不做搭理而是给陆白儿盛了碗汤。绿绮与莫忘川本就有间隔自然是不管她如何的。四人中仅一个翘袖露出了些许担忧的神色，但也没说什么。
一顿饭用完后天色已渐暗，翘袖随绿绮回了屋，坐于床榻边低头有所思。
“姐姐是在为那莫忘川担心么？”
绿绮问着话坐在了翘袖身旁，执起翘袖的手用两掌包着。
“这回姐姐是想跟她一道去吧。”
翘袖抬眼看着绿绮，从她的脸上看到了落寞，而自己的那只手任由绿绮怎么搓揉依旧是冷冰冰的。
“你不是一直不喜欢我与莫忘川接近的？”
“她确实对你好，当初的柳公子又何尝不是如此的，但最后呢。我是怕……”
“莫忘川不是柳镇元。”
盯着绿绮带着讶异的双眼翘袖忽而一笑道。
“提什么柳公子，我看是你在吃味。”
顿了顿再开口。
“况且我与莫忘川是不可能的。”
“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滴水尚能穿石，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她能保护你，还有本事，而我莫要说帮你，能不再连累你就不错了，若是没有我这么一个妹妹，你现今该是过得很幸福吧。”
“绿绮，有些话我生前从未对你说过，让你自责如此，我觉得很抱歉。”
叹了一口气以更轻缓的语气继续说。
“我们姐妹两自小就被卖到‘天上天’，在那长大，时间久到连生身父母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在‘天上天’里训练诗词和琴艺舞技还要被逼迫着学习如何讨好客人，一有不妥就会招致打骂。后来出来接客，终日周旋于那些色欲熏心下流做作的男人之间，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这身子脏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若不是因着有你，若不是有你这个妹妹陪在我身边，我还有个念想，若不是想着千方百计护着你让我心中还有这么一块干净的地方……绿绮，你从未拖累过我，相反的，在那么一个污秽不堪的地方有你，我才能咬着牙坚持着。”
翘袖的桃花眼中依稀有了泪光。
“自尽不是因我感到活着艰辛、生无可恋，只是情势不由人，不是你的错。真要说起，我至今尚在人间全是为了对你的执念牵绊，不论遇到什么艰险咱们姐妹都要互相扶持，往后切不要再说谁拖累谁了。”
“嗯。”
绿绮以指尖拭去翘袖眼角的泪，使劲点着头答应。
房外抬起手准备敲门的莫忘川放下了手，她转过身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皎洁的明月脱离了云层的遮掩，银白的月光夺走了繁星们微弱的光彩。解下腰间的酒壶，拔掉壶塞子，莫忘川‘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酒才压下了她心中那一丝隐隐约约的酸楚感，拿袖口一抹嘴角，一转脸就见到站在院子里的孟雨，向她点头算作是问候，接着抬脚向院子另一端的药房走去，与孟雨擦身而过时候被孟雨拦住了，莫忘川低头看到一个黑漆红纹的小匣子。
“这是？”
孟雨只是笑笑把匣子塞给莫忘川后转身，没回答，大致也不需要回答什么，因为匣子里只有一颗褐色的大药丸别无其他。
‘是保命丹药吧’莫忘川这么想着把小匣子收进了挂在腰间的一个布囊。
第二日清晨，莫忘川是被翘袖叫醒的，她让莫忘川故技重施，然后两人一同回了村子取马车。看着突然不见又在多天后出现的‘绿绮’和莫忘川，小狗子有些疑惑地‘咦！’了声。并不是为二人的行踪，仅是觉得这二人的关系没之前那么水火不容了，虽说似乎有着淡淡的疏离，但至少不是相看两厌。
“简单收拾些干粮，我们马上启程。”
“我们？”
“你留下等着，事情办妥后我们会再回来。”
小狗子领悟到这个‘我们’里不包含他，又看了‘绿绮’和莫忘川几眼后赶紧取了一小袋的米和干馍馍，还有一只水牛皮的水袋，接着牵了马架上了马套。只花了一盏茶的时间久都准备妥当，即刻就能上路。
“小道长你们这趟去多久？”
看着已经坐上马车的莫忘川，小狗子问道。
莫忘川把车帘子拉好后抖了抖缰绳，又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小狗子的手中。
“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就不好说了。这钱你省点花够用好久。”
语毕一催马，马车扬起尘土，在不算平整的村道上跑了起来，不一会就出了村口沿着林边小路很快没了踪迹。
二人乘马车走了一段陆路后就改换了水道，沿着澧水而下很快就能进入苗人的地界。负责掌船的船夫是个汉人，对苗人的蛊毒十分畏惧，只敢驾船进到外界周边，再进一步是死活都不愿意了，哪怕是给十多倍的船钱。靠了岸得了船钱把莫忘川撵下船，船夫便撑着船头也不回逃也似的走了。
“现在的人啊，连送佛送到西的道理都不懂了么。”
看着渐渐隐没在水雾中的船影，莫忘川从前襟内抽出翘袖的方帕子正准备抹掉刚刚被船桨溅到的一脸水。帕子还没挨着额头就被一只素手给抽走了，莫忘川一扭头就见到那熟悉的红衣和美艳的容貌。翘袖晃了晃她夺过手的方帕。
“这条手帕是我如今依附的所在，等同于我的家一般，别弄脏了。”
“弄脏了我帮你洗。”
“得了吧，你连自己的衣服都洗不干净。”
“若是你让我洗，我会学的。”
莫忘川边说着边蹲下翻找，从随身带的包袱中摸出一个罗盘，放在手中摆平整，等待指针稳定，接着顺着罗盘指向的方向望去，一片雾茫茫的山林。
“你怎么知道是那边？”
顺着莫忘川的眼神看去，翘袖微皱起眉头。
莫忘川把罗盘往包里一丢，提起包裹往背上一背，咧嘴一笑。
“不知道，碰运气。不是我找到他们，就是被他们找到，差不多。”
“怎会差不多呢？你登门算拜访，被逮住是擅入。”
“这不还有你在我身边呢吗，蛊毒再厉害也只能对付有肉身的活物，我若是遇险你正好能救我。”
从腰间掏出一枚铜钱，再用黄符纸包好，咬破指尖把血抹于其上，捏成一个团，奋力向空中抛去。‘嗖’地一声轻响后纸团便不知去向了。
“不同的苗落会供奉不同的神明，找到最强的一个顺藤摸瓜。”
“我看过的那本典籍中有记载。南方有族裔供奉上古巨蛇为神，此蛇有翼能乘雾而飞，可兴云可司火光，名曰螣。”
“要真是那上古六神之一的螣蛇，我这趟怕是难全身而退了。怪不得姜久要指使我来求蛊，算盘打得太好。”
“要不我们回去吧。”
莫忘川仍是挂着笑，伸手也不管翘袖愿不愿意就牵了她的手。
“开弓哪有回头箭。”况且这千载难逢与你独处的时光，即没人打扰，你又不再对我推拒躲闪的，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愿意往前走。
（不定期暂停中）
PS：因为我没文思了yamiboqe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