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晨光熹微，七月尾的盛夏時份，早上6點的天氣尚是清涼。不過到太陽完全升起後，便會急速變熱，所以中國國家隊和俄羅斯國家隊商量好了，十公里的路跑訓練，希望控制在二小時內完成由運送球手到雨花公園，到跑完做伸冷卻運動並回收所有人和物資的一切流程。水和補給品的量也是過往的三倍，由趙怡、梁妍副教練、俄羅斯的Yegolova隊醫與Ogienko副教練等人以單車運送。

球手、教練員們沒有一個遲到，全部準時坐上中國國家隊的小客車（中國國家隊中有車的人則自行開車並接載沒車的隊員），於早上6點15分到達雨花公園熱身。

由於人數變多，加上有俄羅斯隊的人加入，輔助部門的人手都重新編配過。負責領頭的是騎單車的中國隊龍洛平教練，斷後的則是俄羅斯的Ogienko副教練。梁妍副教練和俄羅斯的領隊Zhukova開車停在2.5公里的避車處，設立飲水和毛巾等物的補給站；留守在起、終點兼五公里處的雨花公園的，則是俄羅斯隊主教練Nicolai Karpov和中國隊的領隊郭伊娜。中俄二隊的隊醫Svetlena Yegolova和趙怡則騎單車在隊伍之間穿插，攜帶醫療用品接應。輔助隊醫、神川大學醫學系一年級生的何櫻嚶也有幫忙，腰包中帶了簡單的醫療用品，隨時候命。

因為有Ekaterina在，所以素玉就全副裝備嗎？與伏燕華組成一組做拉筋運動的仇晨月心想。

長長的秀髮紮成了髻，也戴上了遮陽帽和太陽眼鏡，穿上通風透汗的專用路跑衣物。不過這也是她們路跑的基本配備。重點是腿上穿著可以減低腿部壓力的緊身褲，腳上跑鞋也不是一般隊友用的最普通包覆式跑鞋，而是瑞乃的專業級跑鞋。

仇晨月知道，瑞乃是林素玉所控股的望月底下的子公司，強項是排球、哥爾夫球和路跑用品、各種護具、游泳用品等等。現在瑞乃仍然是中國男、女子排球國家隊隊服（運動服）的贊助商，以前還是球鞋的贊助商，合作關係可追溯至三十年前，遠在望月私有化瑞乃商事之前。

由於這層關係，素玉無償擔任瑞乃的代言人，也因此得以使用很多瑞乃的新產品、甚至未正式投入市場的超前產品。

「那大概只是素玉覺得自己今天的狀態不像平時那麼好，所以才穿上了保護性的裝備吧。至於跑鞋，這兒每個人都是跑慣了的，穿輕巧一點的鞋子有甚麼問題嗎？」伏燕華道，「我們只是來練體能的，只要達成超越自己的往績便算達標吧。這種路跑的成績有甚麼可比性嗎？素玉也不會在這種地方拼不必要的命吧。」

仇晨月心中苦笑，差點忘了小伏穿的也是比賽級的鞋，而她也是隊中的魔鬼級跑手之一。她在泳隊時代練就的體能從來沒有拋下過，去年大冠軍盃後還去跑了12月舉行的神川馬拉松全程組，以3小時45分的時間完跑，一下子便進入了四小時以下俱樂部。

去年冬休，意大利籍的國家隊主二傳Savina Carbonari跑來神川市『找素玉玩』，實際上是天天來找小伏，纏著小伏帶她四處遊玩、觀光。沒有人知道小伏在10月大冠軍盃前匆匆報名參加神川馬拉松，是不是想籍此躲避Savina的纏人攻勢；但Savina不只租車陪小伏練跑，在神川馬拉松當天還開車到各個定點去為小伏加油，興致勃勃的程度直迫其他跑者的親友。

看來今天又會是小伏和素玉在前頭領跑了吧？不過不知道俄羅斯隊的人實力如何就是。

仇晨月自己小腿肌肉的輕傷剛剛痊癒，被分配到傷兵組去，只跑一圈緩跑結合快走就可以。與她同在傷兵組的有Eliza Sergiyenko和Elena Tiourina，大家都是國際賽場上的舊識了，到時聊聊天、一起調整步伐甚麼的，時間也很好打發。

相比起來，密被要求在房間靜臥休養，連來雨花公園當留守組也不被允許，這就真的是錯過好戲了，也錯過了乘機摸摸俄羅斯隊體能的底的機會。

伏燕華拉完筋，也不管還在胡思亂想的仇晨月了，自己走到今年行將退役的俄隊主二傳Gretcheva那邊，與她敘話。

「哇，Elena你的鞋可是好東西啊！」卓雯一邊蹲下拉筋，一邊對Elena Sekova說道。

「當然，我可不會跑輸給你們啊！」Sekova的聲音響徹整個公園。

「一大清早精神便這麼好，真不愧是Elena。」宋瑤琴笑道，「那就讓我看看你要怎樣獨領群雄好了！」

崔海雲對何櫻嚶小聲道：「小Elena真厲害，還是金色的上衣，看起來就一副很會跑的樣子。看來我們也不能大意啊。」

何櫻嚶回以微笑，點了點頭。

「不過不只Elena，俄羅斯隊人人都好像很厲害啊。」伍佳薇道。

崔海雲和何櫻嚶一同點頭。俄羅斯隊的球手，平均身高比中國隊要高，個個體型修長健美，雙腿又長又結實，看起來就是一副非常能跑的樣子。裝備和衣物也很齊全，尤其是接應二傳、生了第一胎後復出的Lyubov Solokova，湖綠色的跑鞋看起來便非凡品。副隊長兼主力主攻手的Ekaterina Sadovskaia，跑鞋雖然是低調的灰色底湖水藍圖案，但形狀與鞋底一看便知道是輕巧的高段跑鞋。

「她們腳上的都是NB今年開發的新鞋，腳踝包覆的物料是全新專利物料，有一流的保護性，但又可以好像專業級跑鞋那樣輕巧。」中國青年軍副隊長、今年首次以國家隊隊員身份參與夏訓的歸櫻道。「這個系列的鞋都很貴，比一般的專業級輕盈跑鞋更貴，但很適合很有經驗而還想再進一步的高段路跑者。」

「Flora你還真清楚啊。」仇晨月道。

「今年國際排協修改了規則嘛，把鞋子改撥為護具的一部份，要求贊助商在簽訂契約時，改為與隊員個人之間簽訂。」歸櫻道。「所以今天冬訓，她們說我算是國家隊的人了的時候，安排了所有和國家隊有合作關係的體育用品贊助商和我見面，我便到上海的『Sports Arena』（面積超級廣闊的運動用品專門店，款式號稱全球最齊，在上海有多間分店）去，把那些品牌的排球用鞋、跑鞋、一般體能訓練用鞋和一般配襯時裝用的球鞋，全部都試了一遍，再上網去看了我找得到的網上評價。」

仇晨月、崔海雲、卓雯等人一齊發怔。不愧是神川大學統計系已經內定碌取的高材生，光是一個鞋的贊助，搜集資料便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今年國際排協修例，把球鞋列為護具之一；國家隊仍然有義務提供裝備，但不得以球隊身份，與贊助商簽訂比賽用球鞋與訓練用鞋的合約，這變相是承認了球手以個人身份與贊助商訂定的合約，同時亦是想減低由被球隊規定必須穿著其實不合腳型的統一款球鞋，以致無謂受傷的事件。

由於禁制了球隊層級的贊助合約，若球手自己沒有贊助商，國家隊供應裝備時便必須提供購買鞋子的經費。這鼓勵了國家隊為球手努力找尋贊助商，國家隊變相擔當了類似經理人的角色。

至於球手們就傷腦筋了，無論是何等層級，也必須自己考慮球鞋的事情才行。面對這種情況，大部份球手都是選擇在學界時已經穿慣的牌子，又或是在各品牌提供的樣品之中挑選。像Flora那樣的做法，實在從未聽說過。

「所以你才簽了兩個合約啊？比賽用鞋是瑞乃，其他訓練用鞋是AD。」卓雯吐舌。「不過AD還真慷慨啊，一般訓練用鞋通常不容易在媒體曝光的，這樣子的條件，他們居然也肯贊助。」

「我說我把隊伍制服以外的所有衣物、帽子的贊助都給AD，他們便答應了。」歸櫻道。「你看我這風衣和長褲也是AD的。其實AD的衣服功能性很好，用色也不誇張，又好洗耐用，真的很不錯。若他們找大家，真的可以考慮。」

「好、好。」不過卓雯還是覺得Flora是藉機多拐了AD更多物資而已；話到口邊還是吞了回去。

「其實本來我已經做好自費購買訓練用鞋和壓力襪的心理準備了，只是想不到AD真的答應這樣的條件吧。不過，畢竟我又不收贊助費，他們每季捐幾套衣服和鞋子給我，我便會穿出去給大眾看，這筆帳應該蠻划得來的。」歸櫻道。「不過話說回來，我看品牌網站，Ekaterina和Lyubov的贊助商也是瑞乃，看來NB的鞋是她們自費買的吧。真的很捨得投資啊。」

Sadovskaia完全沒有發現自己成了被熱烈談論的對象；只是穩了穩自己放了瓶裝水的腰包，再跟林素玉握手招呼。

林素玉也整了整自己頭上的帽子。二人看見對方身上的裝備，心中都升起一股了然的感覺。

看來Tarina（素）和自己一樣，都是很認真地對待『各盡全力』的這份約定的，無論是訓練還是比賽，也是如此。

從小開始便以練跑為訓練體能的一環，二人對自己的速度都心中有數。跑步與排球不一樣，幾乎沒甚麼對抗性，以自己步調完成、不受他人步速影響的定力尤其重要。

這某程度上也算是一種心理素質的訓練吧；Sadovskaia心想。再說今天真的很熱，在這種炎熱天氣下失速，後果可以相當嚴重。

如果素和自己的步速差不多的話，也許可以一邊聊天一邊跑步，用這種方法來調整步伐，這樣應該會很有趣……唔，也許現在不應該多想這種有的沒的。

「今天跑的是公路呢。」林素玉道。「雨花公園是兩公里緩跑徑、5公里環山公路和12公里行山徑的起點。我們今天跑的這段環山公路，在2.5公里處有個避車處，梁副導已經把其中一輛車開到那兒充當補給站了。」

「啊，這我聽Karpov教練說過。」Sadovskaia點頭。「只是我看密小姐今天沒有來呢，作為副隊長，素玉要照應隊友嗎？」

林素玉微笑搖頭：「隊醫們會騎車在中央策應的。今天是訓練，我作為隊員，任務就是好好跑完全程，其他的事情不用理會。」

這樣很好，那可以一起盡全力地跑了……Sadovskaia把那太露骨的話吞了回去。

「山上的12公里行山徑也很好跑呢，景色很好，可以看到整個神川市呢。」林素玉笑道。「不過那邊只有一個休息站而已，必須自帶裝備，天氣涼一點的時候去跑比較好。有機會的話，我帶你一起上去看看吧？」

Sadovskaia心中一動，隨即想到大概只是素想要盡地主之誼，帶她在神川市遊歷一番而已，只是基於好友的身份的邀請，不禁為自己一瞬間的想入非非感到羞愧。「好的，在周末比賽後回來休整的時候，我們來這邊晨跑。」

「好。」啊，成功邀請了，林素玉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太露骨了，但見Tarina欣然答應，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其他事情上，林素玉也不禁放下心頭大石。

讓她任性一下吧？Tarina難得來一趟神川市，真想和她多相處一點時間，只有多一、兩小時也好，以甚麼身份也好。

Sadovskaia微笑一下，向林素玉伸出了手。「有興趣一起拉筋嗎？」

「好的。」林素玉也笑了，拉住Sadovskaia的手，開始二人合作拉筋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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