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无标题

作者:faith
更新时间:2014-02-12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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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4-2-12 01:15 编辑


The Queen and Her Princess(11)







三天了。

Anna被關在房裡,足不出戶已過三天。

每日除治療師來檢查頭上腫包、問問身體狀態以外,就只有Gerda會固定送餐點過來,然後靜靜站在窗邊陪她。

「Gerda,能問妳一些事嗎?」

「如果是在我能告知的範圍內,Anna公主。」

「我一直都是這樣嗎?」看出對方的疑惑,Anna解釋著:「我是說……妳有沒有覺得現在的我跟以前不一樣呢?」

Gerda先是張開嘴,但立刻無聲閉起,顯然謹慎贏過坦承回答的衝動。

「請妳告訴我吧,我好像忘記好多事。」Anna裝傻地說:「應該是摔馬害的,我發現記得的東西跟大家都不同。」

「小公主……」垂下眸光,女僕長的表情相當感慨。「您所記得的,應該都是美好的事吧。」

「我不明白妳的意思。」

「我想,我們所有人都不明白。在先王和王后死後,您與女王陛下便……不再像從前了。」

「我跟Elsa……我們曾經很要好嗎?」

「哦,要好不足以涵蓋。」Gerda說:「三年前,您嚷著要先王的出航也帶上您,因為您想去異國為不得不留在國內攝政的姊姊帶回好禮物。可是……後來,船帶回來的,只剩您一人。」

所以,這就是哪邊不太一樣的癥結?Anna琢磨著,繼續問:「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得到明確的搖頭。「什麼也沒有了,這就是然後。」



Anna思索一會兒,正要問其他事,一陣吵雜與風琴吹奏聲自窗外傳來。她起身走往窗戶,眺望自城門口不斷湧進的人民,他們的服飾、肌膚與交談所用的語言,顯然不只是艾倫戴爾本地人。

「這是……?」

「是夏季祭典。」

「夏季……對了、是夏季祭典!」Anna恍然大悟,想起這個對北國人而言最重要的節日。

從今日開始維持五天五夜,各種戶外音樂會、賽船競技、歌舞與比武大會,就從王城裡最初的第一場盛宴揭開序幕。

不久前,新任女王將節慶安排交託給信賴的公主。

“妳這麼喜歡跳舞和宴會,我想看看妳會給人民帶來什麼驚喜。我也會期待著哦,一定會跟妳一起參加的。”

當時,冰藍的眼少見地因喜悅而瞇起,像在午後陽光下貪睡休息、可愛透頂的貓。

Elsa……。

雙眸擔憂地緊閉起來,生平第一次,酷愛舞會與認識陌生人的公主,主動拒絕窗戶下那些夢寐以求的畫面。

這只是讓她更擔心Elsa。更愧疚於自己讓Elsa擔心的愚蠢。

為什麼那時不聽Elsa的話呢?不要接近那個山精或鏡子,現在這些事是不是都不會發生呢?可是,Anna偏偏無法忽視他人害怕脆弱的模樣,忍不住就想伸出援手,想安撫懼怕的心。

我是個不自量力的人。



「……Gerda,」背對窗戶,她已對底下歡樂人潮失去興趣。「妳現在還有……唔、該怎麼說才好……妳現在、呃、還有幫Elsa更衣嗎?」

儘管Gerda不明白公主問題的重點,但想想也無傷大雅,便直接答:「不,女王陛下喜歡更衣時獨自一人。」

「所以沒人看過她身體上那些──」傷痕。Anna最後一刻用雙手遮住嘴巴。

「那些?」

「沒、沒什麼……!哈哈、哈哈……」

乾笑幾句後,有三四個女僕帶著禮服與飾品進房來,解救了僵在窗邊的公主殿下。

「Your Highness,」女僕行禮後,恭敬地道:「Her Majesty希望您快些為今晚宴會做準備。」

Anna楞了楞。「Elsa要我參加宴會?今晚?」

真是出乎意料的發展。在她發現到關於姊姊所有特質中,善變絕非其中之一。





***





Anna安靜地坐在Elsa旁邊,女王王座位於宴會廳的台階上,使她能清楚觀察前方親暱跳舞的男女貴族,大至他們的衣著表情,小至他們眉眼交錯間、唇角微笑的曖昧。

「我很訝異經過那天晚上的……事件之後,妳還會找我參加舞會。」

「我們有過協議,別告訴我妳已經忘記了。」Elsa的左手拿著酒杯,純紅液體彷彿染上格外冶豔的雙唇,亦或是唇裡的熱情融化在酒中呢?Anna眼中的姊姊,今晚有著不同以往清高無垢之姿的……瑰麗感。

變得世俗了,落在塵間了,而且伸手可及了。

「協議?」

冰藍色的瞳覷了滿臉疑惑的Anna一眼。「不管我們私下關係如何,在眾人面前絕不可洩漏──為了艾倫戴爾,必須扮演最親密無間的好姊妹──以免他人認為有可趁之機。」

「聽起來是很完美的計畫……」不知該怎麼接下去,Anna從沒跟Elsa有過嚴肅的國政討論,或是任何身為皇族應有的責任立場,感覺那些都是Elsa在做的事,而自己所做過的只是支持她的任何決定。

Elsa不再出聲,冷然側臉猶如這個國家隨處可見的雕像。

於是Anna繼續問:「妳喜歡Hans嗎?我是說,為什麼要跟Hans在一起?他絕不是可以信任的人。」

「……我知道他是個投機份子。」正當Anna以為不會獲得答案,對方終於在喝了一口酒後,答道:「但他能理解我的立場,而且,我們的談話驚人地有著共識。」

「驚人地?」這可不是用來描述未婚夫妻應有的形容詞。「妳知道他只是在順著妳的話而已吧?他一直是這樣的人。」

「我不介意他這個習慣。」

懊惱地皺起眉,深感挫敗的Anna低語:「妳實在太奇怪了,Elsa,這根本不叫喜歡!」

Elsa居然微笑了,卻是如刀鋒般冷峻的弧度。「妳先是跟我說愛,又向我傳授何謂喜歡……難道妳認為自己是個智者?」

「我只是在乎妳,」雙手在大腿上握緊,禮服裙擺被她捏出皺紋。「我只是希望妳能不再勉強自己。」

「妳是這個世上最沒資格跟我說“別勉強”的人……!」極力維持的冷淡崩解,酒精讓Elsa的情緒來得這麼快,這麼熱切。「如果不是為了這個國家、為了所有人,我……妳是個怪物,做著惡魔才敢做的事,我絕不會讓妳逃過自己犯下的罪!」

「Elsa,」Anna的聲音如此柔和,音質純粹,就像冬日裡第一場溫柔飄下的雪。「Did I rape you?」

“啪”──!

霎時,舞會中的音樂、歡笑舞動的男男女女,隨著這道奇異聲響嘎然停止。

他們竊竊私語,詫異地望著台階上原本怡然高坐王位、卻突然憤而離席的女王背影,以及一手摸著紅通通的臉頰,站起身尷尬宣佈「Guess the party is over, sorry guys.」的Anna公主。



所幸,Elsa只顧拂袖而去,忘了該指示士兵將Anna再次軟禁回房,這位精力旺盛且臨場反應極強的公主,自然趁機從監視中開溜。

她順手拿兩瓶深受貴族偏愛的酒,提裙跑在廊上,目的地是Hans的房間。

守在南方群島王子門前的兩名衛兵,對於公主如此親切又大方、鼓勵他們品嚐幾口難能可見的好酒,雙雙從最初的膽小回絕到最後盡情沈溺──臨海人民有著嗜酒的民族性。

等衛兵迷迷茫茫倒於門旁,東南西北摸不清,Anna便肆無忌憚地闖入房內。



此時的Hans坐在書桌椅上,正埋頭書寫某些東西,聽到動靜才訝異地抬起頭。「──Anna公主……」

「真意外,身為女王未婚夫的你,居然沒受邀參加今晚的舞會。」Anna反手鎖起房門,態度趾高氣昂,緩步走至桌前。「看來你的不受歡迎不單單只是在自己兄弟間。」

Hans的嘴角嫌惡地動了一下,拿白紙蓋住書信內容,站起身以體格差距、試圖恫嚇地瞪視她。「Queen Elsa不知道妳又逃出來了吧?我這就叫衛兵送妳回去該待的地方。」

昂首走過Anna身旁,Hans的手一碰到門把,尚未開口,立即聽到總是懸掛腰際的寬刃刀被拔出鞘的風刷聲。

後頸傳來尖刺冰涼,他僵硬回頭,眼角餘光與眼神凜冽的公主,以及她持劍威脅的事實對個正著。

「就算當初沒反駁,我仍知道你在說謊。」雙手握緊刀柄,Anna沉聲道:「因為我們都不可能像這樣背對曾試圖殺你的人,一旦打破信任遊戲的規矩,就沒有第二次機會。」

「……妳想做什麼,Anna公主。」

「我要你說出真相──向Elsa說,那些行刺你、意圖竄位的陰謀,全是假的。」鋒芒尖端更是刺入肌膚,刃光在燭火與銀輝月光下閃爍,照出暗沉鬱綠的眼瞳。「然後,我要你滾出我的國家!」

Hans也算膽大了,竟還能揚起冷笑。「妳以為Queen Elsa會相信嗎?」

「把真相寫下來,屬明你的氏名和簽章。」

Anna一手拿劍,一手往書桌抓了白紙與筆,丟在地上。稍早前Hans所寫的書信飛落在地,隱約幾行字描述在艾倫戴爾廣受敬重的現況,並歡迎十二位兄長屆時來參與他和女王的大婚典禮。

仍穿著舞會鞋、嬌小而女孩子氣的腳,嫌棄地把書信踢走。

「看來你不需要完成這封家書了。」



由於劍尖使力,Hans被逼得蹲跪在地,但還是頑強說著:「不管白紙黑字寫了什麼,只要我向Queen Elsa說明是妳脅迫我──」

「你可以為自己辯解,正如我也能,在公正的女王面前任何人都該擁有公平審判。但她會相信誰呢?」Anna彎下腰,嘴唇湊在Hans耳後,清和的少女嗓音裡增添幾分心機深沉。「你也說過,我傷害Elsa,但她一次又一次地原諒我……」

Hans瞪大眼,一張臉因憤恨而脹紅,咬牙切齒。

Anna卻越笑越開懷。這讓她想起幼年養在園裡的小鹿,她總會讓牠自以為自由地奔跑好一會兒,卻早已沿著路徑灑上餌,誘使牠毫無所覺再次回到原點。

長大後,Anna覺得這是過於殘酷的遊戲,而且無論是捕捉者或被捕捉者,其實都處於一樣立場──她與牠都被囚禁著,永遠伴隨那扇彷彿不再開啟的門。

但現在,面對Hans,面對這個她打心底看不起的男人,幼年扭曲的愉悅感又重回胸口,感到無以倫比的刺激與得意。

「你或許選擇了Elsa,但女王顯然最喜愛我,不是嗎?」

Hans惱怒地低吼一聲,自靴裡抽出短刀,狂暴地揮砍向Anna。

未料到困獸之鬥會有的過高反擊力,即使是向來敏捷的公主,也不由得踉蹌後退幾步,從Hans那裡搶來的寬刃劍被他用蠻力擊飛,裙擺被割開一條長長裂縫。

「我不會再讓妳傷害她──!」Hans邊喊,一邊瘋狂揮舞短劍,殺氣騰騰。

Anna喘著氣不停閃躲,即便腳步紊亂,但一摸到掛在牆壁、原本僅當成裝飾的西洋劍,立刻就回歸有利的姿勢。



原本擊劍就是貴族從小必習的技能之一,它對動作的要求嚴格,成為雕琢體態最好的鍛鍊,並訓練一個人如何長時間維持挺拔優雅的姿儀,最終形塑成站在人民前方時應有的修養、耐性與意志力。

一旦掌握細劍,幼時老師的教導與心境就迅速回歸,這已成一種身體本能,恢復冷靜的Anna擺出以刺為主的刺殺姿勢。

鏗啷互擊聲響徹,此起彼落,勉強勢均力敵。

但原本學擊劍就僅是以貴族決鬥禮儀為主,Anna不想冒險,刻意製造幾個漏洞使Hans往她想要的方向進攻。

力量不及他,但柔軟度、速度和靈活絕不可能輸。

等Anna的位置總算繞到另一邊牆壁,當Hans再次像兇牛似地衝過來,她當機立斷扯下布簾,蓋住他的頭,並盡可能往他的背多補幾腳。

Hans被踢到牆角,雙手好不容易將布簾掙脫丟往地板,但轉身剎那,朝他迎面刺近、閃出冷光的劍尖,被持劍者毫不遲疑地迅殺過來。

人在面對生死一瞬,所有反應都會呆楞止息,就像此時的Hans,只能大口呼吸空氣,茫然看著將劍插在離臉頰僅有區區分吋、排滿書籍木架裡的Anna。

幾秒沉默,彼此沉重的氣息是取回現實的儀式。

最後由Anna打開房門,大喊:「衛兵!」

幾個守衛進來房裡,對被破壞殆盡、地毯凌亂、整面牆壁佈滿刀痕刮傷的房間,都瞠目結舌地說不出話。

「Hans王子的手又流血了,請治療師來吧。」Anna提起裂開的裙擺,轉身離開眾人視線,儘管衣著狼狽,驕傲姿影卻如綻放野玫,使觀者無比驚豔。



她回到房後,既沒換掉衣服也沒整理自己,只是疲倦地坐在床邊,一方面想著很多事、今晚的種種發現,一方面等候某人興師問罪的蒞臨。

Hans是真的愛Elsa。

Anna回憶原本自私自利的王子,卻不顧自身危險只想為某個人、某名女性──她的姊姊──剷除所有將危及對方的人事物。

“總有一天我們會必須分離,也許還會出現另一個Hans或Kristoff……但我希望……我想要、用盡辦法,阻止那天到來。”

溫泉裡,記得Elsa說這些話的神情。

在極少誠實流露渴望的臉上,那雙充滿請求的水色藍眼。

Elsa想跟Anna在一起,就如Anna的願望,但在一起多久?誰也不知道,誰也不想去考慮。

只是,未來……未來,她想著,如果有人能如Kristoff對自己一樣、以正直熱情的心深愛Elsa,那麼,她會很樂意當第一個違背誓言的人。姊妹兩人的在一起,情人間的在一起,如果必須做出選擇,她希望Elsa能得到最特別的那份心意。

Anna以為這就是真愛的意義。



難道不對嗎?把他人需要放在自己之前。

現在,另一個Hans真的出現了,Anna認為Hans會為Elsa鞠躬盡瘁。

──但是。

但是……。

看著這個可能性確確實實站在眼前,Anna唯一想到的只有──殺了他。

把他從Elsa身邊驅離。

不可以有別人。

不可以交給別人。

Elsa的誓言只給Anna,不能再給別人。

別人。

她們,與別人。

──別人不能存在──

Anna將臉埋入顫抖的雙手,對這份歪曲心思恐懼不已。

我太可怕了。

也許我真的是惡魔。

也許一切與Elsa重修舊好的記憶才是逃避現實的夢。

為了逃避真正的、野獸般的自我。



「……你們兩個能暫時幾天不試著謀殺彼此嗎?」Elsa的聲音一如前幾次交錯,只有嘲諷與不在乎。「妳也知道,我們之中還有人必須處理除此之外的事。」

Anna傻傻抬頭,看到不知何時已至房裡,倦容滿面的姊姊。

夜已深,舞會上又喝不少酒,此時正經歷著慘痛宿醉吧。

「Elsa,」Anna的淚忽然就流出眼眶。「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神啊,我請求您。

不管是誰都好。

Please, someone……help me.

「Anna……」Elsa微睜眼瞳,意識從宿醉中清醒不少。「妳是怎麼了?」

有那麼一瞬,Anna甚至看到姊姊同樣想哭的神情。「如果我真的是惡魔……妳一定必須消滅我。」

即使那時由心臟蔓延而出的冰寒痛徹蝕骨,她也沒掉過淚水。

那時的恐懼不及如今的千分之一。

「Anna,抬起頭來看我。」Elsa來到前方,蹲下身,語氣柔雅。

戴著手套的雙手壓在床沿,彷彿將原本孤獨坐在這裡的Anna包圍入懷。

「Elsa……」淚珠不停自藍綠色的瞳底掉落,Anna無助地望著那張熟悉面容。

「妳要我消滅妳?」Elsa微笑著,冰藍的眼如冰晶透徹。「老天,妳怎麼會以為我沒想過呢?」

Anna眨了幾次眼,腦袋轉不過來,無法理解這個用溫柔笑容說著冷酷言語的人。

「從那夜之後……我每天都想著,天知道,我多想親手消滅妳。」

已經不知道能說什麼,Anna唇邊揚起苦笑,絕望而可悲。「我愛妳,Elsa。」

「這就是妳那夜對我說的話,我相信妳了,所以我告訴妳,我請求妳,不要,不可以,絕對不能──但妳沒聽我的話。」臉上已失去所有笑意,Elsa用著平板無波的音節訴說著,Anna最不想接受的事。「我說我也愛妳,所以Anna、求求妳,不可以再繼續,但妳聽不見,妳不想聽,就像妳對我的痛苦視若無睹──就像之後無數次的折磨,妳連我的哭聲也聽不見。」

Elsa站起身,面無表情地注視她。

「我已經受夠妳的表演了。而現在,妳的“我愛妳”,是我最不想聽的一句話。」女王攏開肩上金髮,轉身走離陰暗的房間。「別讓我考慮把妳丟到牢裡,好自為之。」

Life’s too short to even have you in it, life’s too sho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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