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曾想过如果我和唐最后一拍两散，一定是因为所有爱意和激情都已耗尽，好聚好分，两不相欠，大概过了几周也还能隔着北大西洋暖流煲个电话——对啊我要去英国她在美国——总归是毫无隔阂。
结果这次真的闹狠了。
分手之后唐就搬回了自己的寝室，那时我觉得简直一语成箴，日常都交织在一起，强行撕开真的是疼的……但是这伤口又时常碰及，我有时生计所迫推开对门寝室大叫借拖把，就看见唐坐在桌前戴着耳机打着Cytus，2秒后我砰的把门关上，唐就摘下耳机说我又打出了个S……哎刚刚有人吗？有人吗？
再比如秋天长长的风阿，从门对门的两个寝室中间穿过，我看见戴着耳机打游戏的唐，也知道她能看见坐在桌前摸鱼的我……但是一切都在日常中。轰。然。倒。塌。
分手之后的日子的确是空茫的，我望着天也想到那天唐袅袅的烟，转瞬即逝的薄凉，她吸烟的表情是严肃又薄情的，那种表情像吉本芭娜娜的封面，弥生天启带来的，无法逃离的哀愁的预感。眼里的光像是燃尽了，又像是正熊熊燃烧着,UD前奏的既视感，火是燃在落叶下面的，烟草的味道让我整个人都心浮气躁起来。
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然而同样错的也不是唐，我们只是某些时间轴错开了。我要的是恋爱，而唐要的是生活，这是代沟一样不可避免的事实，此前我庆幸唐谈过恋爱懂过那么多，如今却莫名的为那些我无法参与的人生怨恨起来。
我后来想到哪里不对——那天晚上我伸出手，玻璃那么光洁那么冷，我抄起身边的椅子把橱窗砸碎，那些碎片是碎在月光和水里的，涟漪尖锐定格划得我面目全非。生活里一张一张的脸都隐在黑暗里，或哭或笑白色剪影说着前进吧和这不对。然后我全都不去理会。
我的蒙娜莉萨，它坏掉了……不，那不是蒙娜莉萨，那是我喜欢的姑娘，眼里的亮光，髪尾的弧线，光洁的肌肤和指尖的触觉——除此，再无我想要的东西。
然而我真的想触碰那张微笑的面容阿。渴望到自己都不要了，渴望到想一把火烧尽了。太可怕了。
欲望这东西……
太可怕了。
长假的时候我收拾了行李，准备去南方那个城市找伊曼。坦白说我也无处可去，学校呆着略显煎熬，走之前我要通知下琳，她电话打不接，我绕啊绕总是在对门看见她，硬着头皮敲了门进去，唐一如既往的打着游戏，琳在屋子里欢快的聊天，见我进去，问：『海莉你找我？』
『阿你电话打不接……我说，我要去伊曼那里一阵子。』
『喔……』琳睨了唐一眼，『那你……走好？』
我推门出去的时候看到唐的平板上一个大大的Miss。然后我合门出去，禁不住的笑。
好心情持续到伊曼在机场接到我的时候，当时我笑的一脸没心没肺，他疑惑的问你不是说你失恋来投奔我吗？哎哎哎你别扑过来我和你说我……
在机场我就敲诈了伊曼一餐BK，他嫌弃的说好肥啊……你怎么想起来吃这个？
『快餐文化嘛，』我饶有兴致的咬着薯条，『你别干坐着啊……我去给你买冰淇淋？』
『……』伊曼神情复杂的看了我面前那杯奶油一眼，『不，你还是给我拿个勺子好了。』
『为什么你还能这么自然的说这种话啊？』我惊恐的指着他，『不是说情人分手后做朋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还爱着，二是没爱过吗？』
『你这人……』伊曼扶额，『我们什么时候做过情人啊？』
『呜我喜欢你那么久，你居然没爱过我。』我眼里水汽突地就氤氲出来。
『别哭啊……』
安顿下来我缠着伊曼带我去了那里有名的酒吧，长岛冰茶里龙舌兰分量十足十的多，开始又作死叫了贝礼诗，两种烈酒从毛孔都渗入，一点点喝着就有些困，和伊曼说着和唐的那些事情，我前女友长得特么好看，又是个笨蛋。伊曼说你这那里是失恋，是跑来秀恩爱的吗？我嘿嘿的笑着，眼泪奇怪的流，微醺的头脑抓不住重点，话匣子合不住，然后熟悉的音乐把我拉回现实，我凝神听着。
Cheers, toast，Bravo， to you
The man of the honor
You played the one that loved you the most
So here's your standing o
Oh, oh, oh, oh, oh, oh...
Boy so here's your standing o
Oh, oh, oh, oh, oh, oh...
I gave you my heart ，
and all you did was pound on it
all you did was pound on it...
『All you did was pound on it, all you did was pound on it……』我望着天花板唱，扭头对着伊曼笑，『我有时候都觉得我根本没爱过她，她也根本没爱过我。』
『对，然后你抛弃了我。』伊曼托着我的肩。
『别闹。』我把手环在他脖子上支撑，『……所以说只是我发疯想做爱，她发疯想恋爱？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我们亲吻的时候，后来我就经常这么环着她的脖颈……我都不是我了，我没有我了啊伊曼……』
『你现在……还爱她？』伊曼艰难的撑着我，叹了口气，单刀直入。
『我就没爱过她。』我斩钉截铁。
半小时后。
『我爱她。』我伏在吧台上，眼里泪水都随着光变成五光十色，『我他妈当然爱她……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缺点那么多的人你懂吗？自我为中心，觉得自己都他妈是对的，想得多，做事都不给别人留余地的，审美还特么丧病。』
『考虑到她是你前任，最后这点你还是慎重。』伊曼被我晾在一边喝橙汁，敬业的当起吐槽的背景弹幕。
『所以说啊，她没爱过我，我还好过一点。』我自顾自的把柠檬扔在杯里，拍着台子叫续杯。伊曼扶着额头看着我作死，掏出钱包。
『我就是没心啊。……我哪里没心啊，』我哭着对伊曼说，『我不敢让她影响我，她不敢让我参与她人生太多……未完成的，总是吸引人的……可是这样，我真的很难过啊……伊曼？伊曼？』
我五感模糊，伊曼从我的视线里淡去了。世界寂静无声。
#
第二天我在伊曼的身边醒来，我们和衣睡在一张床上，我端详着他的脸，伊曼的确也是清秀可人的，但是面对着我喜欢了六年的人，我从来都没什么欲望。
我赤脚跳下床接水，地板上玻璃杯子的碎片深深刺入脚心，我恍惚觉得昨天自己是喝的有那么点多，我和唐就没心的交往着，逐渐我依赖了酒精，她移情别恋到了烟草，我们就逐渐成长成了没心没肝，和没心没肺的大人。想想还觉得有点好笑，我拖着流血的脚把伊曼摇醒，戳他去楼下一条街以外的7-11去买药。
伊曼走后我又躺在床上放空，脑子里都是我居高临下的角度，唐那张冰冷的脸，恨不得让人扇一巴掌。我认真地考虑了我对唐的怨恨有多少是情欲开关打开就被放置play的欲求不满，考虑到一半的数值已经让我羞耻的计算不能。
初恋是由情欲开始的，想一想我觉得人生也算特别，反倒有了点放任自流的心情。但是有东西拴住我。我没有办法甩手不管。
我隐约觉得伊曼说，我抛弃他就是因为没有脑洞可开。我那时候被我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后宫群称作月球表面，含义大概是又高又冷，还他妈那么多坑。他的理论是我如果无法从唐那里走开，必然是由于脑洞开了太多，坑没有填好，走一步摔一次，根本走不出来。
但是我相信唐娜.乔万尼是那种分手之后就不会再想要复合的人，这个人有多温柔就有多狠心。我不愿意缠着追着，但是想到我还没努力过的，就偏偏的不甘心起来。
我简单粗暴的把我对唐的感情归结为欲望。想了解想深入，想去参与的那种欲望。因为这个人优点太多，缺点也太多，明明想得多还苦逼的觉得自己是个人渣，笨的要死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简直是天下无双的蠢。
我还没见过这么蠢的人，所以想看着她。
伊曼回来帮我包扎，我居高的看着他的睫毛，又想到我和唐接吻不会闭眼睛的时候。伊曼自顾自的埋怨我，把很多问题又归结到哲学问题上去，说我是心肝加起来没二两的人，我有气无力地反驳说对方加了肺也没二两啊……最后我们偏离了话题，开始进行喜闻乐见的人身攻击。
『所以说你这种看柏拉图长大的人为什么会信基督啊？！』
『所以说你这种看圣经长大的人为什么会爱上女人啊？！』
『妈的你能不能有点原则啊？能别光顾着吐槽吗？』
『说我？你从小到大他妈什么时候有过原则啊？想喜欢就喜欢，想分手就分手，德智体美劳的拖了六年说你爱了女人，说跑来就跑来，别人不上课不考试的吗？你想那么多就是因为你也知道愧疚，懂愧疚就给我有点心肝肺啊？』
『……』
『……抱歉，海莉……可是你这样过了这么久了。你有想过用心去做什么事情吗？你有认真地去考虑过，去在意过什么事情吗？』
『……』
『……海莉?』
『……理想主义，得不到理想啊伊曼……』我哭泣着说。
『……？』
『我不敢啊……我怕努力了之后，还是会输……』
『所以你从来都是一开始就放弃的那个。对于我也是。』伊曼静静地看着我。
『我怕失去啊……可是还是怕输。』我苦笑。
『你没有心的，怕什么？』伊曼轻声。
我怔然。
『伊曼……』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脚踝。
『谢谢你。』
我订了第二天的飞机回学校。一路上我恍然大悟般把自己骂的半死，妈的我哪里有原则啊？哪里有逻辑啊？人生就是『我来我见我征服』的，他妈的畏首畏尾的给谁看？只要想就可以了。
只要有欲望，有动力就可以了。
欲望才是燃烧不息的火啊，道德逻辑都是扯的。
何况我是没有心的，我坐在飞机上看脚下的云霞，那些欲望把身体都填满了，叫嚣着去爱阿，没有心没有肝没有肺又怎么样，你去爱啊，爱着爱着就有了啊——
其实唐也知道我没有心，总吵着闹着开着玩笑梦着说分手啊分手啊离婚吧分居吧比说那些没心肝的情话还没心肝，找借口把想到的分手都开了脑洞，还不是因为怕失去那些我说不出口的东西。
我是没有心的。一切行为的本源都是隐藏在日常下的诉求，那欲望像未曝光的胶片，我在日光下制造它却看不到确切的图案，斑斑驳驳缤纷五彩，扭曲锈蚀了自己也看不清。
而我看到你的时候那些东西都浮出水面——我想要的，不仅仅是突兀的喜与悲，不仅仅是午夜辗转的情欲纠缠，不是一拍即合好聚好散就能完成的东西……至少现在不是。
我想要的东西，它莫名的根植在你身上，抽出线条生长的太妖娆，然而肌肤触碰时情欲灼烧成火星燎原，点燃我的不是你的亲吻你的手指而是你的眼睛，那么深那么亮，里面是那晚的月色如水和我眼里心里不知名的干燥的渴，交融在一起模糊思考。我望着天花想着啊这个人或许真的是喜欢我的，就莫名有了全盘皆输也无所谓的心情。
那是我从未看清的，从未想到会有的欲望，我看着你的时候它在我心脏空洞的地方跳动起来，我有了心有了肝有了肺，血管膨胀起来像猫弓起的背脊，整个人都肆无忌惮的充斥着风声，满溢的流淌着，炙热又冰冷——
那是爱情啊。
我终于看见我想要的东西，那些所有未完成未发现的欲望都被一个词替代，它在你身上——
那是爱情啊。
我一直想要的，都是，爱情啊。
我那样逃离，那样抓住你，那样害怕，那样不自由，那样的爱着毁着……
……是因为我有了心啊。
#
我推开门的时候是个下午，云霞烧满了天空，我看着自己和箱子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那么长。
『我回来了。』
『哎我还可以追你吗？』
『你说这是不是就算第二次恋爱了？』
『不同意的话偷你内衣哦。』
『……我错了别打我……』
『……我真的想明白啦……』
『……想明白什么阿？』
『我走了，你打游戏都分心啊。你还喜欢我，我还喜欢你，没试过怎么知道，绝对不要分手。』
『……』
『不不不不是啦我是说我没了你不行真的，乔万尼最棒了……』
『嘿小女孩我和你说，你这心态不行的。』
『我真的不行了。真的，你来告诉我怎么办，你说的我就都听。』
『妈的学那么慢谁要教你啊。你问题太多了。』
『好好好，我真的会好好地认真的，我们一步一步来……乖来摸头~』
『……艹。你敢有下次试试。』
『……不会有下次了。』
『真的？』
『……真的……』
『……别哭阿你……』
10.
天冷了
就在寝室
谈恋爱吧
——三行情书（匿名）
很快就到了冬天，两个人蜷在被子里拥抱亲吻即能让身体暖和起来，或者发热。我体温一直低的，睡姿又不好滚着滚着用被子卷住上半身光着腿脚，第二天凌晨冷了起来就把身子挤到唐那里，冰冷的手指和膝盖在她滚热光滑的肌肤上动阿动的，黏的忘乎所以，哼着史莱姆啊啦啦。她被我磨得不耐烦我们就开始互相推搡，睡里梦里无聊的恐吓和威胁都记不过……直到唐翻身压上来，我按住她肩膀。
光阴寸金，早上就这么被磨过去，刚刚拉着唐半睡半醒间做了一次，我全裸着裹着唐的被子嚷着我是一个春卷啊！我把豆沙来吞了！我把莲蓉来吞了！我把唐.乔万尼也吞了！
唐慢条斯理的穿好内衣外衣，毛衣上挂了两个毛茸茸的球，我神清气爽的哼着This is the way you left me, I‘m not pretending……一边伸手去捏，唐最见不得我开脑洞的时候唱这个，顺便抓了我的手问，刚刚是谁把谁吞了？我光裸着背露在外面，接触了冷空气气势下了半截，唐的手在我背上有意无意的划动，我见状立刻做小伏低：
『呜~主人好刚刚我姐姐春卷被你吃了我是她妹妹寿司。』
唐微笑的很鬼畜，舔了下手指，『刚刚你吞的还不够啊……寿司要加黄瓜和火腿吗？』
『……』我瞠目结舌的，『你……我……你……』
唐楞了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海绵宝宝……』
『变态！』我义愤填膺的叫着，拉紧了被子，『这时候你怪别人脑袋有洞！』
唐没辙，坐近了把手伸进被子捏我的胸部：『这时候脑洞别开那么大啊小女孩……说说，你还有几个妹妹？嗯？』
我床上最怕唐两件事，一是我被她一只手弄得要死要活的时候，探出头看到她好整以暇的脸，那时候挫败感真不是一星半点，说白了就是『被一只手指打败』的无力……再有就是她那个『嗯』，要人命的尾音，坦白说码这段的时候我脸都热起来。
不过我这时候还没怎么睡醒。睡着的是大爷，我爬起来，被子落下半截，迅速把唐压倒在身下，凑近她的耳亲吻舔弄，伸出手在她眼前晃着：
『那要看主人你吃得下几个？』
唐一副『反了你』的表情，我看得开心，向下平移拉高她的毛衣，让它挂在两只手臂上束缚她的手，接着把bra的扣子解开（我学会这些很是费了些力气），向上推高，露出大片光滑暖热的肌肤。我咧开牙笑，俯下头。
中午从床上爬起来发现下了雪，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打开空气也清新明亮，唐是南方来，叫着出去看雪，我们懒洋洋地洗漱穿戴，我理好了衣帽发现唐披了外衣，拽着领子对着穿衣镜仔细观察——我终于学会了种吻痕。我拿了她的红围巾，冲镜子里勾勾手指，她回头走过来，我用围巾套住她的颈子拉过来，在晨光里低头吻了她。
门外还飘着雪花，我想到那个【走着走着就白了头】的梗，顺便对自己无尽的少女心绝望了一下。
打雪仗这种事情我是不参与的——直至一个雪球砸到我的纸杯，热巧克力撒了一地，我跳起来加入战局，然后又哀哀叫着被唐送回椅子。我咯咯笑着伸手把她放倒，同时也被她拉的躺平，新烫了的卷发湿在雪里。
——那一刻我意识到，我是真的爱你。而且这爱是一件旷日持久的事情，像雪上白亮的日光一样，旷然无所遁形，明亮的又长又远，我没有拒绝或是转身离开的理由和勇气。
我这个人啊……不温柔不可爱，少女心死的早，大概最能算成女人的一点就是我的直觉——
我觉得可以走的很远的爱情，我觉得可以爱很久的人——
不许去否定它。就算是你也不行。
因为这是我未竟的欲望，无关经验值，无关这个我看的还不完整的世界，无关狄德罗法则的价值观，无关我空洞或满溢的心脏，只，有，爱，情，而，已。
只有你而已。
我的未竟之欲。
笨蛋，十九岁快乐。
NEVER ENDING
嗯……
迟到的生日快乐？
啊哈哈哈哈我果然擅长开**的脑洞啊哈哈哈哈……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