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4-2-22 21:23 编辑
The Queen and Her Princess（14）
Anna再次做了那個夢。
夢裡都還是小孩子，她們在玩雪，然後“砰”的一聲，有什麼事發生了，最後只能看到哭泣的Elsa，她的淚珠比火焰更熾熱地滴在臉上。
“Anna……Anna, I got you.”
I know, you always did, so please don’t cry.
已經很久沒夢過這樣的場景。
渾渾噩噩醒來，Anna坐在床舖，瞇眼看著透窗射來的陽光，伸懶腰並打了個極不淑女的呵欠。
眼角餘光瞄到三天前夜裡突然出現在房裡的鏡子，但已學會不去在意它，儘管它偶爾會發出神奇淡光，卻什麼影像也映照不出……。
Anna下床的腳步停住了。
什麼也映照不出的鏡子──理應如此──今日卻浮現Anna的身影，照出她一頭亂髮、睡衣也皺得亂七八糟的樣子，以及……紅薑色中那戳早已消失許久的雪白之髮。
「What the……」她湊在鏡前想照得仔細，甚至硬是拔拔那戳白髮。「……痛！」
這是怎麼回事？Anna楞楞坐回床。
「Your Highness, Good morning！」門外傳來僕人的招呼聲。「女王陛下派小人來詢問，您今日是否也要一起共用早餐？」
「……哦！當、當然，我一定會去的！」
「那麼，請穿那件蔥綠色的禮服，女王陛下說，它映襯您的眼睛。」
「……Okay.」房間內，Anna扯了抹苦笑。
打從跟這個世界的Elsa合好，對方不管參加什麼場合都會要求她出席，更重要的是，要求她打扮得符合女王的品味來出席。
這個世界……是的，Anna已能稍微確定，她被鏡子和山精的魔法影響，不知為何遇到了不一樣的Elsa：那面突然出現的鏡子，不知是夢或法術的對話，Olaf、山精……自己。
就算再駑鈍也不可能不明白，這整起事件一定有某隻不合常理的手在操控著。
於是她開始擔心Elsa了──那位曾如此擔心她意外觸碰鏡子的姊姊。
如果我是被帶到不同世界，我失蹤了，Elsa一定會很恐慌，會想盡辦法找我回來。
如果我只是被魔法困在某個地方，我一樣是失蹤了。
結論都是Elsa找不到我，她會很害怕。
Anna嘆口氣，將長髮編成辮子，想著該怎麼解決毫無頭緒的問題。她跟Elsa不同，對魔法一點概念也沒有，總把這類事情當成傳奇故事聽聽就算，而傳說魔法與心的力量息息相關，正好她從小就老是跳過哲學課，對人的靈魂定義懵懂不知。
在Anna的生命中，唯一的魔法只有姊姊。不管是能誕生冰雪的神奇，或是那份十三年忍受寂寞只為保護每個人的心意，每次回想起來都是撼動著Anna的強大魔法。
如果我能跟Elsa討論一下這情況……Anna原本只是自我解嘲，但靈光乍現，倒覺得這也不是不可能。
她可以跟這個世界的Elsa討論。
如果將所理解到的事實跟這個Elsa說明，或許她會願意幫忙。也許是尋找山精、或是去圖書館找什麼資料……，總之，如果不主動出擊，乾等下去也只會是日復一日的無解之謎。
──可是Elsa說要妳留下──
Anna抿緊唇，望向鏡中已姿容得體的自己。
「為什麼妳要這麼傷害Elsa呢？」她對鏡中的Anna怒目相對。「真正的愛會帶來幸福與快樂，不是傷害和痛苦，就像我的Elsa每次微笑看我時那種感覺！」
──真的是這樣嗎？
耳邊彷彿有道聲音悠然反問。
愛真的只存在美好的事嗎？
在真愛裡，就不會有謊言，有逃避，有傷害甚至是背叛嗎？
突如其來的劇痛竄進腦髓，讓Anna不禁抱頭站起來，大大幾口的深呼吸。
妳不就是一直被欺瞞──“被愛著”而長大的嗎？
「我不是……！」她低喊一聲，隨手揮去，卻順勢揮倒那面詭異的鏡子。
在鏮啷聲響後，碎了一地的破鏡更像從四面八方照射Anna，被愛所隱藏的真實感受無所遁形，再沒逃離的空間。
妳應該最清楚被愛的痛苦。
白色的頭髮，從小夢到的幻想，Elsa的淚水，山精的對話……瞧，妳已經注意到了，卻不想承認，因為這是連埋怨也不能說出口的事，因為妳確實被愛著。
當所有人都絕望時，妳就是他們愛的希望。
妳“必須”是他們的希望。
人民稱呼妳是拯救艾倫戴爾的英雄。
就連冰雪的女王都因為妳為她犧牲而感動落淚。
妳回應所有人的期望，妳完成所有人的盼望，妳把妳的愛奉獻給世界──但又有誰把妳從“愛”裡救贖而出？
在最恐懼的時候，在生命一點一滴消逝之時，是誰救了妳？
「……是誰……」Anna抱著頭蹲下身，不停發抖，把自己縮得很小，就像不敢睜眼直望黑暗的幼童，深怕在那裡潛伏可怕怪獸。
沒人能拯救妳，沒人拯救過妳。
“愛”讓妳只能是一個人。
──嘎！
忽然，鳥獸叫聲與籠子晃動聲，打破這段惛懵迷茫的思緒，Anna回神過來看向身後，發現昨日之前在陽台撿到的小老鷹，正在鳥籠中焦躁地拍打翅膀。
如此的具有生命力。Anna搖搖頭，被感染了衝勁，她拍拍臉頰，再次站起身。
幼鷹的腳還纏著紗布，但看來健康地讓人欽羨，Anna實在不忍心將牠關在籠子裡。
「你知道嗎？神話故事中，老鷹是力量和死亡的象徵，有很壞的神曾化身老鷹的樣子，綁架了春之女神伊登。」Anna伸出手指，摸摸突然安靜下來、低頭讓她撫摸翅膀的小老鷹。「你們是能飛越現世與冥府的動物，如果我讓你展翅飛離，你會為我去把冰雪的女王綁架來嗎？」
老鷹喉嚨咕噥叫著，使Anna揚起一抹悲傷的笑。
「……Anna公主？您準備妥善了嗎？」門外，二度前來的侍從問說著：「女王陛下命小人來詢問您的狀況。」
「我已經好了。」最後一眼看看滿地碎片，Anna穿起與禮服相稱的深綠色披風，打開房門向侍從如此指示：「別讓任何人進來我的房間，可以嗎？」
「是，會遵照您的意思傳令下去。」
＊＊＊
又一個深夜，又是一樣的場景。
在書房中挑燈與國政夜戰的女王，以及寂靜安祥的星空。
Elsa已經好幾天沒回自己的房間睡覺了。不僅因為她把房間變成山精的寒冰監禁所，也因為她根本難以入眠，在解決這個問題之前──將真正的Anna帶回來──恐怕沒有一刻能安心闔起眼。
那個山精始終沒說過半句話，連原本身為同盟的King Pabbie都開始勸服Elsa還對方自由，但頑固的女王發揮固執己見的天性，在沒有其他辦法時，即使必須一意孤行也是種方法。
她得想個理由，讓Anna能毫無防備接觸那面鏡子。
經過這幾日相處，在Elsa佯裝傾聽Anna的話、發揮最大耐性與她周旋後，對方終於也逐漸軟化，只要讓那個Anna再更信賴Elsa一點，摧毀鏡子的魔咒就指日可待了。
只要再多等一會兒，Anna。Elsa放下羽毛筆，額頭疲憊地枕著交握的雙手。
請再多等我一會兒，我一定會找到妳，一定會救妳。
緊閉的藍寶石眼底已遍佈血絲，倦意和憔悴寫滿臉上，但Elsa無法在意外表的狼狽，甚至也不在乎手段的卑鄙──她虧欠妹妹太多，多到無餘力對別人心軟。
不管是對別人，或是……自己。
「……Elsa？」這時，書房外傳來再熟悉不過的呼喚聲，清和的，少女的，而且充滿依賴。
Elsa立即從椅上站起身，走至門前打開，果然看到只穿著睡衣的Anna，她那頭平時綁成辮子的髮一旦鬆開，美豔的波浪捲就極為吸引視線，特別今晚還罩著一件及膝的純白薄紗，使她看來宛若新婚之夜時純潔無比卻又願意奉獻身心的處女。
沒被任何人碰觸過、由Elsa傾心多年所呵護。
“攤開歷史吧，我們絕不是第一對這麼做的姊妹。”
那晚Anna試圖蠱惑她的咒語，再一次於Elsa腦中迴盪。
──不。女王深吸一口氣，先忘記這件事，忘記這個Anna造成的影響，因為有更重要的問題迫在眉睫。
「怎麼了，Anna？」Elsa希望自己的口氣足夠自然，而不是如耳邊聽來的一樣充滿警戒。
「我做了惡夢。」Anna垂下頭，雙手將薄紗外衣攬緊，似乎感到寒冷。
「什麼樣的夢？」
「我在夢裡是個怪物，全部的人都要殺掉我。」
Elsa楞住了。「怪物？」
「我跟他們不一樣，他們罵我是鏡子產生的邪惡。」Anna湊近Elsa的胸前，柔弱地不可思議，使Elsa下意識伸手抱她。「不管我怎麼逃，他們都會追上我。」
「……那只是一場夢。」Elsa抱緊她，神情卻十分僵硬，膽顫心驚。「妳是Anna公主，所有人都愛妳……妳並沒有、不一樣……」
「不，我知道我不一樣……我變得不一樣。因為──」抬高手臂，Anna環抱Elsa的後頸，薄紗外衣翩翩掉落在地。她的唇與吐息一樣溫熱，搔癢著女王那形狀精巧的耳垂。「我對妳，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不一樣的……」
「妳會幫助我嗎？我好害怕。」
Elsa迴避那雙在燈火下轉為闇綠的熾熱眼瞳。「我……我能怎麼幫妳？」
「Elsa……人們說真愛之吻能破除詛咒，」Anna的唇含住她的耳垂，並在耳邊輕笑：「Will you kiss me?」
「Anna──」Elsa脹紅著臉，驚訝地退開一步。「別再開玩笑了……！」
「我們又要重複同樣的對話嗎？」Anna雙手別在身後，苦笑著凝視Elsa。燈火照出她玲瓏纖細的身軀，細緻的雙腿與手臂，儘管有點點雀斑，膚質卻著實晶瑩剔透。「我要怎麼向妳證明我不是在開玩笑呢？我對自己的親姊姊有了慾望，我想與姊姊結合，我想要她的唇、她的手佔有我的全身……這哪裡能算得是玩笑？」
「不要說了！」就連耳朵都燥熱尷尬，臉紅的Elsa一手捂住嘴巴，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個動作，彷彿Anna所說的話其實全出於自己的嘴。
「妳覺得噁心嗎？覺得我是異類嗎？」Anna伸手抓住Elsa的手腕，不讓她繼續向後逃離。「我有比一個出生就會魔法的女人還怪異嗎？」
Elsa睜大眼看她，找不到反擊的話。
「告訴我，Elsa──！」Elsa的手仍被抓著，Anna便硬是用那隻顫抖的手撕下自己的睡衣，從胸口開始被撕裂到腹部，那對柔軟圓挺的女性象徵再也難以視而不見。「告訴我，妳不想要眼前的這個！」
「NO！」左手驚慌一揮，不受控制的冰刃自指尖產生，冷酷地劃過Anna的臉頰與肩膀。Elsa回神過來，看到鮮血流下白皙肌膚，著急地連淚水都要溢出眼眶。「Anna、I am so sorry……！」
「──妳真是個可悲又可憐的傢伙。」Anna用大拇指抹去臉頰的血，表情瞬間全變了，猙獰的冷笑充滿鄙夷。「為了拯救妹妹，寧願昧著良心當起壞人，但妳又不能當真正的壞蛋，結果就是像這個樣子，只能被玩弄在掌心、一事無成的半調子。」
Anna放在身後的手發出淡光，當她抬起雙手時，赫然出現那面原本該藏在Elsa房間的鏡子。
「我知道妳在盤算什麼，我偉大的女王陛下啊，可惜的是，妳的計畫註定失敗！」
她正要摔碎鏡子，Elsa卻也同一時刻朝她伸起雙手，冰雪結晶轉眼制止所有人的動作，Anna從腳到胸口都被冰塊包住，高高地禁錮在牆壁上。
鏡子被保護得完整無缺，靜靜躺在地板。
Elsa喘息著，千鈞一髮的緊張使她亂了方寸，空氣裡不斷凝結的冷雪凜冽磅礡，頗有想將一切夷為平地的氣勢。
「Queen Elsa！」King Pabbie從書房門口跑了進來。「有人放走了──喔……」
看到眼前這幕，他一時也說不出話。
「那個山精被放走了吧？我已經知道了。」Elsa瞪視著被囚困在冰塊裡卻仍一臉倔強的Anna。「至少我們保下鏡子。」
「Anna公主照到鏡子了嗎？」
「我不這麼認為，畢竟她還是沒有變化。」
「那麼──」
「──Elsa！」Anna挑釁地大喊：「妳為何不自己照照鏡子？能照出真實自我的魔法，究竟會照出妳何種樣子？難道妳不好奇嗎？也許妳真正的樣子就是個怪物！」
「住嘴！」冰塊形成冰槍，威脅地刺近Anna喉間，Elsa那本來如璀璨藍冰的眼底，此時充斥狂怒與血絲，看來十分駭人，猶如野獸眸光。「我受夠妳和妳那些惡毒的話了！」
「惡毒？我想會有很多人認同我說出真相。」笑了出聲的Anna，憐憫地望著看起來明明比她自由、卻滿臉掙扎的Elsa。「因為連妳自己都曾這麼想過，不是嗎？還有誰比妳更不正常呢？妳的魔法，妳的心思，妳對親生妹妹的悸動！」
「夠了──！！！」
頓時，冰雪席捲這個封閉的書房，整個世界之外都在天搖地動，窗戶被暴雪粉碎，呼嘯而過的冷風宛若鬼哭神號。
雪鷹在城上盤旋，翅膀拍落更多風雪，那是力量和死亡的象徵──是能穿越現世與冥府的存在。
＊＊＊
「……Anna？Anna，妳還好嗎？」
溫柔輕喚。Anna的視線從窗外移開，來到身旁這位有著無瑕美貌的女性身上。
她們結束了感情和睦的早餐，正走在前往下一個地方的長廊上。
「Oh、sorry……我是不是出神了？」她哈哈傻笑，摸摸後腦杓。
「妳的確是。」Elsa微微一笑，寵溺的神態，能讓人看了連心都隨之融化。
「我只是在想，」Anna也回以笑容，喜歡這份得來不易的悠閒和輕鬆。「天氣真好啊，連一點雪花也看不見。」
「傻瓜。」Elsa笑道：「現在是夏天，怎麼可能下雪呢？」
「說得也是。」再次看向窗外，風光明媚，小鳥停靠在窗櫺嘰嘰喳喳。Anna喃喃自語：「夏天不可能下雪。」
「走吧？我帶妳去看看新做好的舞會房。」Elsa愉快挽著Anna的手臂，就像一對感情良好的姊妹。
Anna凝視她，嘴巴張開想說什麼，卻只能欲言又止地無聲闔上。
晚點吧，找個適當又隱私的地方再談。
「對了，Anna，我都忘記說了。」Elsa轉頭朝她瞇眼而笑，今天的女王陛下似乎心情很好，臉上從未停過微笑弧度。「我喜歡妳對自己的頭髮做的改變。」
Anna的左手意識過甚地摸摸那戳白髮，乾笑幾聲。「我昨晚夢到被小妖精親吻頭髮了。」
「原來是魔法啊。」Elsa認為她是在說笑，也就開玩笑地應著。
是啊。Anna心想，這就是魔法，而不會魔法的Elsa是不存在的。
Your face is like an open book; so honest true and re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