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樹杈間迷霧一片,三笠在看不清前方的潮濕泥土上奔跑,沿途被粗重的樹根跘倒幾次。
心臟劇烈跳動,未知的恐懼爬遍全身,麻了整個頭顱,也幾乎麻掉雙腿。
盒子裡傳出叮叮噹噹的撞擊聲,三笠把它緊抱在胸前,那些曾經把倆人拉近的東西。現在她不需要了,三笠卻非它不可。
她聽見後方傳來的聲音,三笠到處張望仍然找不到方向,她雙手胡亂揮舞試圖驅散從各處跳出的星光。
微濕的枝椏彷彿有生命似的勾住她的衣服她的身體,她努力掙開卻反被纏得更緊。
腳步聲愈來愈近,三笠只知道自己必須離開,離開這個惡夢。
夾雜著刺耳的尖銳聲,她奮力轉身看見了她閃爍的手,步伐不穩讓她看起來像怪異的受傷者,依靠手上的長木棍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阿妮… 不要這樣……」
她失聲發出的哀號如此淒厲,迷霧間透射的身影並未因此停止接近,帶著濕意的寒氣竄進她的腦海,在閉上眼的前一刻看見她舉起手上的木棍。
「不准離開我,三笠。」
阿妮的臉龐近在咫尺,一陣混著恐懼的顫抖麻痺雙頰,三笠不自覺退後發現被人用手按住後腦。
然後,她對上剛半閉的藍眸。
她的指尖輕揉著三笠的黑髮絲,直至她臉頰,再撫上驚訝的唇瓣廝磨。
阿妮醫生的動作輕柔,兩人之間彌漫著的幸福感讓三笠近乎忘卻剛才的恐懼,她擁有魔力似每次都能讓三笠的腦海只餘下眼前人。
藍瞳緊緊盯著跟隨心臟急速跳動的黑眸子,阿妮察覺到她屏住的呼吸。
她嘴角勾起的笑意讓她想起夢中的身影,三笠不知道那到底是夢境還是回憶,下肢漸漸康復傳來痕養刺痛,她下意識要離開阿妮的擁抱卻動彈不能。
「早上好。」
三笠只能眨著眼看見金髮醫生病著緋紅的雙頰吻上自己的唇,昨天的記憶湧現,她們熾熱而瘋狂的交纏一直到晚上,直至睏倦睡去。
她熾熱的軀體、近乎竭嘶底里的呻吟、瘋狂的索取如今歷歷在目,燒燙胸腔。
看著自己的黑眸子透露清晰可辨的迷惘與掙扎,阿妮抬起赤裸的肩臂將她緊緊抱在懷內,阿妮知道三笠又在作惡夢。
「三笠,不用害怕,我在這裡……」
張開的薄唇作不出半點聲響,三笠埋在阿妮的頸窩,半透明的金髮絲撩著她的眼簾,索性閉上眼回抱對方。
感受阿妮散發著的香氣與大動脈跳動的頻率,彷彿剛才夢見的一切都如她所言,不用懼怕。
三笠坐在餐桌前,阿妮唇角的笑意下是帶著吻痕的傷疤,她記不得自己昨晚做過多粗暴的事。腦海的記錄總似搗亂了的影片帶,沒法拼合影像的先前次序,亦無法找到失落的間斷。
「今後我會與妳創造更多回憶。」
將煎餅切開八份,打開鮮紅的莓醬抹上完全融化的牛油旁邊,將一小塊放進口內。
小舌舔過唇邊的紅莓,她將果醬遞給三笠,三笠拒絕了。
「妳以前… 很喜歡吃。」
阿妮臉上的驚訝一瞬而逝,看見三笠仍然搖搖頭,她轉動著藍眼珠,很好地將一絲不滿掩蓋過去。
「阿妮妳知道我的過去嗎?」
張開的嘴錯過銀叉上的煎餅掉落,今次三笠沒有錯過對方的微細表情,顯然對方是知道什麼而隱瞞她。
三笠知道,從她腦海在麻醉藥消散而漸漸變得清晰開始。
昨晚的夜裡聽見對方稱呼的改變,在這幾天有意無意被限制在飯廳與寢室間,在阿妮醫生銳利的目光中得到她必須靜心休養的解釋。
三笠記不起自己是一位醫生,她甚至不肯定對方在激情中叫喊的名字是否屬於自己,這一切阿妮也緘默不提。
她的眼球捕捉到阿妮轉動著銀叉反射的光,這並不代表什麼,卻又再次刺激她迷霧間的腦海,甚至感到受傷的腿正在發麻。
她的本能正在提醒自己,夢中的一切不盡然虛幻,興許包括了真實回憶,連她身上點點星光亦是。
到底星光代表什麼?三笠隱約覺得它是非常關鍵的東西。
「三笠‧阿克曼,妳是外科醫生,我們曾經是同事。」
阿妮垂著眼切著另一塊煎餅,話聽起來漫不經心,三笠看不見她的目光。噎住在喉舌間的話沒問出,她想知道為什麼阿妮不一早告訴她這種事,與她最初以為兩人是陌生人的想法相差甚遠,她甚至覺得與她曾經是一對戀人。
對她的情慾竟產生得如此自然,而她也輕易地接受了。
「阿妮也是醫生?」
「腦科醫生。」
藍寶石的眼球轉動著,最後直勾勾看進墨黑而渴望知道一切的眼眸。然而,阿妮並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只留下太陽穴間跳動的微痛。
一時間氣氛僵住,三笠洩氣似的放下手上的餐具,難掩失落的情緒,她不知道阿妮在盤算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不肯告訴她自己的事情。
「因為妳的腦部仍然表現不穩定,所以我打算讓妳好一點才告訴妳。」
阿妮輕柔的聲音傳來,她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三笠的身後,輕巧得像金髮貓咪。
她的唇貼近三笠冰涼的耳廓,抱住她緊張而縮起的肩膀。
「乖……明天帶妳去看屬於妳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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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畫繪師:AnnieCat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