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樱花大战前夜——玛利亚篇

作者:haribara
更新时间:2017-08-23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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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haribara 于 2014-3-4 21:40 编辑



奋战了许久终于把这篇翻译出来了{:4_330:}

十字架这篇短文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了前传玛利亚篇的启发。菖蒲直接跑来调戏交心然后跟两个男人一起抢玛利亚还真是...最后菖蒲获胜GJ!

这篇译文前半截网上有流传一个版本的翻译,我在翻译的时候也大致参考了一下,主要参考的是拟声词,拟声词翻译实在无力....

所有人名都是从樱词典那里找到英语版本后再查找的流行翻译方式。

两万余字的官方前传,请笑纳{:4_347:}

顺便贴上官方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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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大战前夜——玛利亚篇

1

从自由女神的展望台看去,曼哈顿的光景一如往昔。

一九一九年一月之时,纽约已经高楼林立,摩天大厦直冲云霄,湮没着曼哈顿岛。

(不过,著名的帝国大厦与克莱斯勒大厦则建造于一九三零年初。)

她默默注视着眼前的景色。

在周遭的旅客人群中她显得尤为突出。

金发。犹如雕刻出来的深刻轮廓。黑色风衣。赤色手套。

这样的外表自然是出众的,然而她额外格格不入的最大原因还在于那阴霾冷漠的表情。

即使用冰块来形容也不为过。周围的人们对她所散发出来的气场都感到恐惧。

登上展望台的人们比起欣赏远景,总会先被她夺走视线。但那也只是一瞬,他们很快就被迫移开目光,因为都能觉察到这不是一个可以任意打量的对象。纵使有一些垂涎她的美貌,目不转睛注视她的人,也都在与她视线交汇的那一刻退缩,意识到自己的邪念是多么的不知好歹,与其他人一样收回视线——只要对她有所留意,便是触犯了禁忌。

与她牵扯便是与死亡共舞——这是她隐隐约约给周遭人带来的模糊感觉。

她本人则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对待她的反应。不,毋宁说她根本不曾把周围人看在眼里。

她的视线落在这座住着大约五百六十万人的城市上。

“......”

人类从何而来,又往何处而去——

高耸入云的楼群下的人们在她看来是何其的渺小。这不仅仅是形态意义上的渺小,其存在本身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人类拥有存在的理由吗——

她坚信人类都是矮小无能的。这包括自己...不,应该说她自己尤为渺小。然而即使如此,人类依旧不得不寻找着存在的理由,因为这是人类唯一可以做的。

根本没有所谓活着的价值——

那么就去死吧。

没错。

人类只是为了死亡而苟且偷生,只是为了等待破灭而苟延残喘。爱不过是为了消逝而诞生,人生不过是为了失去而等待。摩天大楼也好,象征自由的雕像也罢...不,乃至法律伦理,人类所创造的一切最后都会消散。所谓存在不过如此——

“......”

她的内心一片虚无,她的人生静候着破灭。她所抱持的人生理念便是自己的人生写照。破灭,堕落。存在即祸源,存在即罪恶,存在即失去。

她开始奔跑。下坡路也一心地冲刺下去,不顾周围地跑着。

干脆就此死亡,反倒快乐——

然而,她却不被允许求死。错过死期的人是最悲惨的。从错过的那一刻起,主动死亡便从她可以做出的人生选择中永远消失了。只有活下去,一直熬到破灭与被动死亡。

“我好想.....破灭......”

希冀着破灭的少女。她的名字叫做玛利亚·橘。


2

玛利亚·橘诞生于一九零三年俄国乌克兰地区的基辅。父亲是俄国人勃留索夫·法洛利·德米特里耶维奇(Bryusov=Valerii Dmitrievich),母亲则是日本人橘须磨。一九二零年,身为外交官的勃留索夫出使日本,与当时还是女学生的橘须磨一见钟情,几近私奔一般将她带回俄国。

然而,在当时的局势下,迎娶日本人为妻即意味着身为精英外交官的勃留索夫对自身的毁灭。

一八九一年的大津事件(俄皇太子尼可拉——即之后的俄国末代皇帝尼可拉二世——访问日本时,于滋贺县大津町被正在值勤的滋贺县巡查津田三藏所砍伤的事件),一八九五年针对甲午战争的三国干涉事件(针对甲午战争中日本提出的割让辽东半岛的要求,俄、德、法三国以武力要挟对日本提出将土地归还给清朝的干涉事件。日本被迫接受了要求而将辽东半岛予以归还)大概便埋下了日俄冲突爆发的伏笔。从地理来看,由极东贯彻南下策略的俄国与日本发生冲突也是必然的。

结果,两个人未能正式结婚。作为虔诚的罗马基督教教徒,须磨拒绝改信俄罗斯正教亦是未能结婚的原因之一。须磨搬到了远离首都彼德格勒的基辅,在与爱人亲密的生活中,生下了玛利亚。也因此,玛利亚追随了母姓而非父姓。

虽然一路坎坷,但最后能够平静的生活,两人也算是很幸福了。

但是幸福只维持到了一九零四年二月八日。


一九零四年二月八日。这一天,联合主力舰队在作为辽东半岛前端的旅顺港外对俄国舰队发起攻击,陆军前锋部队也开始于仁川登陆。

日俄战争爆发。宣战声明直至二月十日后才发表,因此这一天的攻击完全是奇袭。

日本于五月的鸭绿江之战中旗开得胜,此后在八月末开始持续到九月的辽阳之战中也获得了胜利。另一方面,日军在旅顺之战中虽然损失惨重,却也于一九零五年一月终于将其攻克。紧接着于三月的奉天大会战中日本再次大败俄军。然而,随着补给线的过于延伸,日本的攻势被迫停滞。这之后,双方没再进行决定性战役,陆战陷入胶着状态。

对日本胜利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一九零五年的日本海海战。这场战役中,联合舰队在对马海峡几乎将俄国的巴尔奇克舰队予以全灭,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顺带一提,这场日俄战争本是投入机关枪或是初期人型兵器等新兵器,预示着近代战役到来的战争,其背后却也充满着灵力与火力间冲突的魔法战斗元素。率领直属于满州总司令的特殊战斗中队——灵力战斗部队的米田一基(当时为中校)的活跃也是在这个时期的事。

据说正因为这个时期米田的活跃,军部才批准了对降魔部队的创设。对降魔部队不久后便进化成帝国华击团,完成了灵力防卫部队的建设。不过这是题外话了。


日俄战争刚爆发,须磨便以间谍嫌疑的理由被宪兵逮捕。

只是一介女学生的须磨不可能是间谍,却因染上名为战争的热病的俄国政府的歇斯底里而成为了杀鸡儆猴的祭品。须磨被迫担当了这样悲哀的角色。

如果勃留索夫优先考虑自己和玛利亚的话,此时或可选择扔下须磨不管。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勃留索夫抛弃了精英外交官的地位与名誉,救出了须磨。

讽刺的是,这件事传入了皇帝的耳中,触犯了逆鳞。应为皇帝尽忠的外交官,却偏偏为了袒护敌国的间谍而放弃了职务——

勃留索夫、须磨、玛利亚三人被处以流刑,支配到了西伯利亚极里的修先斯可耶村。

流放地严酷的劳动生活夺去了玛利亚一家的笑容。即使如此勃留索夫依然相信被赦免的一天终会到来,在流放地小心生活着,却在玛利亚九岁的时候被感冒引起的肺炎夺去了生命。须磨亦于翌年同样死于肺炎。流刑地的生活让两人失去了对疾病的抵抗力。

被遗留下来的玛利亚似乎只有等待死亡,在流放地根本不会有人疯狂到帮忙收养别人家孩子的地步。

然而,这个只有九岁的少女却深谙生存的诀窍。无论是严酷的自然环境还是降临在她身上的不幸际遇在这个少女的求生意识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当时她只有九岁,却主动把自己卖给了一个群体。这个群体聚集着私逃流刑的人们,他们奔走于西伯利亚各地,建立组织,即使灰色的沙俄,也磨不灭他们眼神中满怀着的希望。

这群人发起了名为“革命”的宏业,并允许了玛利亚的加入。他们因为玛利亚的机智与敏捷,以及远超孩童的冷静而将她买下。

短短几年,她便成长成了一名独当一面的革命斗士。

被称作“食火鸟”大约也是那个时候的事情。


3

纽约三号街上的“格雷格·坎德尔(Greg Candle)之店”以其客人多个性古怪而闻名。

店主格雷格·坎德尔(Greg Candle)只给本店立下了一条规矩,即不得干涉他人。

可以供八人坐的吧台与三张圆桌——这就是造访这间店的人的容身之处。

连流行的爵士乐也没有播放,店内被沉默包围着。现在这时候,客人有四名。


喀当……

偶尔响起的声音也不过是玻璃杯放置于桌面上时的撞击声。犹如定则一般,来到此店的客人都只喝纯酒。毋宁说是酒里加冰块,搀水调淡酒之类的坏风气也都还没有侵入这家店。

就在这样的店家内,吧台的最深处可以看到她的身影。少女一身黑色风衣,仿佛与店内的昏暗相融,暴露在衣外的肌肤与风衣形成鲜明对比,白得惊人。这便是玛利亚。

玛利亚不仅没脱掉风衣,连手套也没摘下,便不断地将面前装满酒的杯子娴熟地移至嘴边——自踏入店内,她便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

现在的玛利亚不过十六岁,却如喝水一般地饮酒,且毫无醉意。不过原本,也没有人能看出玛利亚的真实年龄。

“哟,玛利亚!”

就算被叫到了名字,玛利亚也没有转头。

在这个酒吧里敢与玛利亚攀谈的人一个都没有。而不知天高地厚到跑来打破规矩的人只有——

沃德维尔·格拉斯曼(Vaudeville Glassman)--一个自称以花花公子而闻名的男人。

其实却根本称不上纨绔。他既不算是特别有钱,也不算是特别花心,只是微笑起来有股特别的魅力。

他常说他只为了征服女人而生,为此丢掉性命也在所不辞。

可能正是这种奔放促使他对女人一直具有吸引力。

沃德维尔在玛利亚旁边的座位坐下,瞟见玻璃杯里面的液体说道:

“又是伏特加?这种东西不要常喝啊,尤其你每次都大口大口地喝这种烈酒。”

“......”

“听说俄国人的主食便是酒,没想到是真的啊。”

“......”

沃德维尔之前与玛利亚进行过酒量比试。他在知道了玛利亚的真实年龄后发起的挑战,胜负的赌注是胜利的话玛利亚要与他进行约会。不过,结果是沃德维尔惨败。喝出急性酒精中毒的沃德维尔惨败在床上足足躺了两天才能下地。

“再这么喝下去,身体会垮掉啊。”

“......那也没关系。”

“诶?”

沃德维尔注视着玛利亚的容颜。

玛利亚则始终没有转过头去。

以前的沃德维尔的话,可能就会为了吸引玛利亚的注意力而使出浑身解数,惹出很多麻烦也不以为意。然而如今的他却觉得只要能欣赏到玛利亚的侧颜便心满意足。

(“糟糕......我该不会是真动心了吧......”)

沃德维尔赶忙移开视线,转而盯着玛利亚端着杯子的手看。特征般的赤色手套跃入眼帘。

“玛利亚,之前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一直都戴着手套?”

“......”

玛利亚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浮现于面的心绪是——动摇。

(“诶?”)

“......”

玛利亚掏出几张纸币,放在了柜台上。

“喂,玛利亚?”

“......”

她面不改色地站起了身。

之后低喃道:

“......因为被血染脏了啊。”

“嗯?”

沃德维尔追过去的时候,玛利亚已经离开座位,朝门口走去。


叽叽叽叽叽……啪哒……



(血的红色……?)

沃德维尔视线循着走出店外的玛利亚,却没有再追上前去。


4

飞行船缓缓地下降。

这里正是曼哈顿的正上空。

比起从自由女神展望台上瞭望,这里更能清晰观察到摩天楼的形体。没错,这便是被称为纽约的城市。

“真壮观啊。”

女子立于飞行船窗边,感叹道。

长发被束于脑后,精致的容颜下是笔挺的军服。她便是大日本帝国对降魔部队特务少尉,藤枝菖蒲。

菖蒲所在的房间有着尚算宽敞的厅堂风格,在她身旁可以看到一位白发绅士的身影。

“花小路伯爵。”

菖蒲向这位绅士问候道。

花小路赖恒伯爵,此时正值七十二岁。他长年担任帝国议会贵族院院长一职,不仅于政界,在财界也是位声名远扬的实力者。但是,他还有着另一个身份。如今他现身于纽约,便是为了完成这个身份下的要务。

“很快事情就要多了起来......”

这一要务与菖蒲和她的直属上司米田一基陆军中将都有着莫大的关系。

“藤枝君是第一次来纽约吧。”

“是的。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这里的壮观震慑住了。以人之力竟然可以创造出如此宏大的都市来。”

“纽约作为都市可能的确达到了一个巅峰,不过也因此这里潜伏着很多问题。”

“......”

花小路带着严肃地将视线移向窗外。

望着连成片的摩天大楼,花小路缓缓地说道:

“人类与都市共同发展着。都市吸收人类所放出的能源,凭此发展,并施与人类以恩惠。然而,发展并不是只朝着好的方向,有时也会出现恶向发展的都市,也会诞生阻碍良好发展的内因外因。对这些加以监视,并向问题解决者提出助言便是我们的使命。”

我们——花小路口中所说的“我们”,既不包括米田,也不包括菖蒲,而是指他们现在将要拜访的人们。

飞行船来到了中央公园。

向着以十六年的岁月与一万四千立方公尺的泥土所造出的,三百四十一点五公顷的英国庭园风公园,飞行船开始降落。

飞行船的正前方,是约位于园内中央的蓄水池。


轰轰轰轰轰......


“诶?”

池中的水突然分成了两半。

池底显现出了人工制造出的,供飞行船停靠的港口。飞行船驶入池底隐匿了踪迹。

飞行船消失后,蓄水池便恢复了原状,中央公园也恢复了平静。

这里分布着令人无法想像是在地底下的近代设施。广阔的空间里停泊了各式各样的飞行船。透过飞行船之间的空隙向深处看可以见到移动用的专用列车。

在中央公园地下建造了如此非凡设施的到底是谁——

“我们走吧。”

走下接驳用的楼梯,一群衣着整齐的男人便簇拥了上来,仿佛要把两人包围两人一般。

花小路伸出了手,在他的左手中指上有个戒指。男人们也伸出了手,手指上别着相同的戒指,闪闪发光。那枚戒指上雕刻着象征三大宗教融合的徽章。

“欢迎,花小路伯爵。”

“欢迎。”

来自不同语言的欢迎声响彻耳畔。

花小路一边和这些男人一一握手,一边对菖蒲说道:

“藤枝君,护卫到这里辛苦你了。”

“没有。能平安结束任务我也很高兴。”

前来迎接的人中有一位递给花小路一叠文件。花小路转手便将它递给了菖蒲。

“藤枝君,这个给你。”

“这个是……?”

“你和米田君需要之人的档案。调查部送来了目前为止全世界的调查结果。”

“十分感谢。”

“我必须去参加总会,就此告辞。这期间,你尽管自由活动。如果发生了什么,责任全部由贤人机关承担。”

“是。”

贤人机关——花小路便是其主要成员之一。纽约这里设立着贤人机关的总部。

目送花小路与前来迎接之人一同离去的后,菖蒲将视线转向文件。看向里面,内有数十张相关报告。一九一二年一月的中国清朝北京郊外、一九一四年九月欧洲大战下的法国的夏巴尼区域、同年十月被清朝割让给英国的香港、一九一七年十一月俄国革命下的莫斯科——每一份报告都呈现了不同地区发生的灵力事件。这些报告均将从相关人士那里所收集到的夸大证词予以还原,并标示了所调查事件的可信度,结论都是特A级。

(必须把这些女孩们找到……)

在这当中,一个人的报告跃入了视线。

“现居纽约……!?”


粘附在侧的照片里呈现的是一位拿着枪的十四五岁少女。


那是俄罗斯革命时期的玛利亚。



5

一九零四年,自地下铁雷诺克斯线开通以来,位于曼哈顿北部的哈林区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之前属于白人高级住宅地的哈林区涌入大量黑人,数十年间便成为联邦国中唯一的黑人居住区。尽管如此,在一九一九年之时,这里虽然是黑人居住区,却还保留着专为白人提供的欢乐之街的风格。

走出“格雷格·坎德尔之店”的玛利亚来到了哈林这里,目的不过是为了回到她在纽约的家。

美国是个移民之国。自一八八零年起,至制定了首部移民人数比例法的一九

二一年止,其移民总数便增加至两千三百万余人。一九二零年的纽约市中,出生于外国的人口有四百二十九万人,占纽约总人数的七十九%。这其中,俄国占二十三%,意大利占十九%,爱尔兰占十四%,德国占十四%,澳大利亚占十%,英国占四%,匈牙利占三%,其他国家则占十三%。俄国人所占比例特别多的原因,想来必定与一九一七年的俄国革命有关。

这些移民们为了同族之间可以相互依靠而特意选择在大都市内居住。因此,各地的都市都形成了只有同一民族的居住区。在纽约有名的便有中国城、小意大利等。

当然俄罗斯人也建立了自己的居住区,玛利亚却没有住在那。

玛利亚想享受一个人的孤寂。她盼望着不被任何人干扰,一人走向堕落。


锵锵锵......


古旧公寓的楼梯响起了刺耳的金属声。

玛利亚的房间是三楼最里面的那间。

走到自家门前的时候,玛利亚突然停止了动作,表情微微转变成紧张。

手迅速地揣入风衣怀中,从中取出枪来。这是把将恩菲尔德No.1 Mk I擅自改造而成的玛利亚的爱枪。

恩菲尔德No.1 Mk I 是英国王立兵工厂恩菲尔德于一八八零年设计生产的步枪。虽然其后又出现了Mk II,但两者均因其作为中折式步枪过于特殊,使用起来极为不便而被左轮夺走了正式军用品的宝座。直到一九二七年No.2 Mk I的出现,恩菲尔德步枪才得以振兴。毫无人气的No.1 Mk I、Mk II流往海外,并被俄罗斯革命前夜的革命军一方广泛使用。

玛利亚的枪便是那时的配给品。不过,这把枪被经过数次实战而发现该枪缺点的玛利亚进行了彻底改造,已经几乎看不出原型的影子。

玛利亚右手拿着恩菲尔德改,左手轻轻握住门把。


啪哒!


玛利亚一口气打开门,跃入房间。

屋内很简陋,只有一个房间。里面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张床,剩余的家具便只有衣柜。房间旁边是厕所和淋浴间。

“......!”

屋内站着一名男子,并且是玛利亚所熟悉的......

“好久不见,玛利亚。”

男子感怀往事一般地说着。

玛利亚也情不自禁开口道:

“瓦连京诺夫(Valentinov)少尉!瓦连京诺夫弗·拉基米尔·亚历山德罗维奇(Valentinov=Vladimir Aleksandrovich)!”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混杂着善意抑或恶意。沉默只维持了几分钟,在两人看来却足以回顾久远的漫长往事。

“你为什么在这里?”

打破沉默的是玛利亚。

“我也来了美国。和你同样抛弃了故乡。”

“......可是,我听说你在红军那边颇为出人头地。”

“出人头地吗......确实挺出人头地的,短短的两年便飞一般升职到了少校。但是不对。”

“诶?”

“和你与尤利队长(Yuri)队长一起战斗的时候......”

听到尤利这个名字的时候,玛利亚的表情僵硬了。她好久不曾提起过这个名字了。不,她不敢提。越是回忆过去自己的心就越是痛苦。

瓦连京诺夫似乎注意到了玛利亚表情的变化。

“抱歉。尤利队长对你而言是禁语......”

“不,没关系的。队长......尤利·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 (Yuri=Mikhail Nikolaevich)队长的事我已经忘了。”

玛利亚面无表情,淡淡地说。

可是,这说的是事实吗。玛利亚拿着枪的手喀搭喀搭地微微的颤抖着。

瓦连京诺夫像是要把涌出的记忆甩走似的摇了摇头,再次对玛利亚说道:

“我原本就不是因为相信马克思列宁主义而参与的革命。我对意识形态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有兴趣。我只是为了TG所说的自由而战。革命成功的时候我也欣喜若狂,以为从此就会自由了。然而现实却是......”

“瓦连京诺夫少尉!?......不,少校!?”

“党和军队内部因为权力斗争而左右派之间摇摆不定。对外大力宣传的经济发展,其实在抛弃弱者与偏远农村后才初见成效。反对者先后都被逮捕,被强制送到收容所。现在的俄国恐怕比皇帝在的时候还糟。”

“......”

“我对这一切感到厌烦、绝望,所以才来了美国。来到这里来的话想必会有好事发生,我是如此坚信的。”

“......”

瓦连京诺夫缓缓向玛利亚靠近。

“我在找你啊,玛利亚。”

“诶!?”

“我知道你一个人偷偷逃出了那片灰色的大地,来到了这个国家。”

“......抱歉。”

“我并不是在责怪你。”

“......”

“尤利死时你失魂的样子大家都有看见。谁都以为你会跟随他而去。”

“…………”

“那个时候,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少尉......?”

瓦连京诺夫的脸逼到了玛利亚的面前。

“我想成为尤利的代替品。”

“啊......!”


咚撒!


突然玛利亚被瓦连京诺夫压倒在床上。

“玛利亚,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着你!”

“请住手!少尉,住手!”

瓦连京诺夫就这样按住玛利亚的手腕,压住她。

玛利亚则拼命地抵抗。

“玛利亚!”

“不要!”


咚!


玛利亚使尽浑身力气,把瓦连京诺夫推开。瓦连京诺夫收不住势,仰面摔倒在床上。

“玛利亚!”

“请回去,少尉!”

“......”

“请回去。”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玛利亚似乎有些悲哀地看着瓦连京诺夫。

“......明白了。”

这次打破沉默的是瓦连京诺夫。

瓦连京诺夫慢慢向门走去。打开门的一刻,他转头看向玛利亚。

“玛利亚......我要在这个国家做一番事业。”

“......”

“我想在这自由国度,完成在俄国做不到的事业。”

“......”

“助我一臂之力,玛利亚!”

“......让我考虑一下。”

“再会......”


啪哒……


瓦连京诺夫离开了。

好长一段时间,玛利亚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凌乱的衣服和头发也无心整理。

“......”

她并没有为刚才的事情感到生气。不,毋宁说她的考虑完全相反。

(反正也想堕落...反正也想破灭...刚才倒不如任他摆布......)

然而她还是抵抗了。玛利亚抵抗的缘由,在于瓦连京诺夫提到的尤利这个名字。

“队长......”

玛利亚将手置于怀内。

从中掏出一个吊坠。

“队长......”

玛利亚紧紧握着吊坠。

不知何时玛利亚开始了哭泣。


6


咚咚咚......


玛利亚注意到敲门声的时候,距离瓦连京诺夫离开不到一个小时。

“......”

这附近并没有关系亲密到这种时间还会来访的人。

难道,又是瓦连京诺夫吗——

“......”

怀着沉重的心情,玛利亚走向了门。

自然,她也有考虑了是强盗的可能性。以哈林区的治安来看这种事情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喀哒……

玛利亚默默地打开了门。

“......!?”

看到来人,玛利亚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站在门前的,既不是瓦连京诺夫也不是持枪的不法份子。

而是悠然微笑着的东洋人--并且还是位女性。

“玛利亚·橘小姐吧。”

来人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

没错,她--就是藤枝菖蒲。

“你是……?”

“我叫藤枝菖蒲。因为需要你才来的哦。”

“诶...?”

“可以进去谈吗?”

“......”


叽叽叽叽叽......


玛利亚将门敞开,决定听听菖蒲要说些什么。

若是平常的夜晚的话,她是不会考虑去听素未谋面的菖蒲的话的。

但是,今天不同。

与瓦连京诺夫再会,沉浸在过去回忆中的玛利亚,感到了难熬的孤寂。

哪怕只是一会儿,是谁都好,总之希望有人能陪在身边。因此玛利亚今晚才破例允许菖蒲的造访,从这个角度来讲菖蒲是幸运的。

“谢谢。”

菖蒲道了谢后进了房间。

“请问有什么事......?”

玛利亚开门见山地说。

菖蒲并未转向玛利亚,而是对着房间打量了一圈。

“什么都没有呢...真看不出来是女孩子的房间。”

“......”

“大概是舍弃了身为女性的身分吧。”

“......!”

菖蒲微笑着看向玛利亚。

语调虽然温柔,却似乎在对玛利亚进行着挑衅。玛利亚注视她的微笑时,会觉得那笑容有股吸引力,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将心事托盘而出。

“请问有什么事?”

但是,玛利亚对菖蒲的挑衅无动于衷,对她微笑的魔力也抵抗以坚固的防御。

菖蒲表面平淡不惊,心里却感到咋舌。向对方抛以挑衅的话语,趁对方情绪激动时打乱对方阵脚,进而代入自己的节奏--这是菖蒲一直以来使用的手段,对玛利亚却无济于事。

菖蒲无论如何都要说服玛利亚,让她加入自己的阵营,为了菖蒲和在日本

等候的米田一基中将的理想。

菖蒲改变了战术。她抿嘴一笑:

“说了些无关的话真是抱歉。只是对你很感兴趣,便不知不觉想问些琐碎的事情。”

“......”

“可能你已经看出来了,我是日本人。”

“......”

即使得知对方是日本人,玛利亚也没有多大的感慨。当然,她知道自己身上流着日本人的血。只是那又如何。玛利亚尽管确实曾在俄国为了革命而战,却对民族概念并没有什么执念。不,毋宁说,她憎恨着民族带来的区别也说不定。使自己的家族悲负残酷的命运的正是名为“民族”的枷锁。

“令堂也是日本人吧。姓名是...橘须磨。”

“......!”

眼前的女子居然知道母亲的事,这让玛利亚感到极度不快。任何人得知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在调查自己的情况,都会感到不适。

但是,玛利亚没有问“为什么,你会!?”这样的粗浅问题。

一瞬间感到的不快感也好,对眼前女子的好奇心也罢,都在下一个瞬间消失了。

(一切都无所谓......)

会对这种事在意的是拥有一般的常识的人--

(自己却是一般常识之外的等待破灭的人......)

大概是感觉到了玛利亚感情的变化,菖蒲收起了微笑。

她明白了不能攻击玛利亚的弱点。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正面交锋了。

“玛利亚小姐,我来这里是为了能借得你的力量。”

菖蒲以真挚的表情郑重地说道。

“我的力量......?”

“没错。可能你自己也没有觉察到,你持有着强大的力量。请务必将这力量借给我...不,借给我们。”

“......”

“我们正在为一个都市的防御工程筹备,希望能够守护住在那里的人的生活。当然,这些人跟你毫无瓜葛,但你的力量却可以守护他们摆脱即将来临的巨大灾厄。”

“......很遗憾,我没有兴趣。”

玛利亚冷冷地说道。

“你不想知道你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吗?”

“......不想。”

她并不是完全不相信菖蒲的话,也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菖蒲所说的力量。她只是对这个真的没有兴趣,有也好没有也罢都无所谓。

但是,菖蒲不会就这样放弃。

“玛利亚小姐...我调查了你的过去。”

“......”

“你......活得很痛苦对吧。”

“......!”

“但是,这种痛苦恰恰是自己不得不接受的惩罚--你是这么想的,并依赖于这样的想法捱过死气沉沉每一天...不是吗!?”

玛利亚的表情第一次展现出巨大的波澜。她愕然地注视着菖蒲,凛冽的视线蕴含杀气。普通人的话,单是遇到这样的视线便会感到背脊发凉。

然而,菖蒲并不为之胆怯。

“第一次呢,你的脸上表现出如此剧烈的感情起伏。你还是能够如此鲜活地表现感情的。你还是活着的啊!”

“......”

“人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必须去做的事情!那便是要证明自己还活着啊!……玛利亚小姐,不可以逃避!要将活下去的想法...”

“你又明白什么!”

玛利亚突然激动地喊道。感情终于了爆发出来,脸扭曲出夜叉般的表情。

菖蒲触碰了玛利亚心中最后的底线。一瞬间,玛利亚从期待破灭舍弃世间之人,变回了怀抱炙热思念的少女。

“我明白的!”

菖蒲也提高了声调。现在正是说动玛利亚的关键时刻。

“我明白你的心情!在战斗中失去爱人的心情!哀叹自己无力的心情!”

没错,菖蒲明白的--

“诶!?”

玛利亚彻底被动摇了。

当触碰到蕴含在菖蒲话语中的感情时,玛利亚切实感受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感觉。

菖蒲反而恢复了冷静的状态。刚刚激动时候所展现出来的表情一瞬便从脸上完全消失,看向玛利亚的眼神只有清澈温柔。

“玛利亚小姐,令堂的国家需要你。这并不是民族或体制之类的问题,说是国家也可能并不妥当。也许这么说会更合适:曾与令堂一起生活过的人们需要你。”

“......”

我需要你--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个人表达出这种意愿来了。并且,双方都清楚玛利亚不堪的过去与她如此颓唐的原因。

“地位、名誉、报酬...对你来讲这些大概一点意义都没有。但是,我们兴许可以提供给你关于生存价值的提示。当然,我不会狂妄地说一定能让你得到,但是我们可以在你寻找自己生存价值的道路上助你一臂之力。”

“......”

“玛利亚小姐...”

“......”

玛利亚尽力平复心情。

“请回吧。”

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一旦开始思考就又会激起波澜。眼前的女性再不走的话,可能又会让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

菖蒲没有回应,保持沉默地面对着玛利亚。

然而,最终她做出了让步--

“我知道了。”

菖蒲向门口走去。

临离开前,菖蒲倏地转向玛利亚问道。

“我还可以再来吗?”

“......”

玛利亚没有答话。她绝没有双手赞成的意思,也奇迹般地没有断然拒绝的打算。

(也许可以在哪与这个人继续聊下去...?)

直到菖蒲离开,玛利亚都保持着沉默。


叽叽叽叽叽...啪哒...


菖蒲的身影刚刚消失于门外,玛利亚便全身无力地瘫软下来。

(再也不想让心绪被如此扰乱下去...就让我破灭吧......)

然而,尽管玛利亚如此想着,大脑的某个交流依旧回荡着菖蒲的话语。


“你还是活着的啊!”


7

都市是物资的主要消费地之一。

商品会聚往可被消费的地方,并由此生成了频繁的流通,形成以都市为中心的全国范围内的流通网络。都市可谓这一网络的枢纽。很快,所有物资都要经由都市才能流往全国各地。

是的,即使是法律所禁止的商品也是如此。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可以作为美国象征的要属禁酒法。联邦宪法修正案第十八条于一九二零年一月十七日零时起生效,禁止酒类的制造、贩售与运送。自

此之后在美国,但凡与酒有关系的人,除了管理者外全成为了罪犯。

从一九一零年代起,美国就开始考虑颁布禁酒法。

联邦国是个WASP(White Anglo-Saxon Protestant)的国家。WASP如其字面所指,意为盎格鲁撒克逊系白人新教徒。他们形成了联邦的统治阶级。他们普遍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并具有重视秩序的保守倾向。

美国作为自由国度,难以置信地却是个很受宗教影响的国家,这点看看这个国家的统治阶级便可了解。毋宁说,就算说美国是个宗教国家也不过分。当然这个宗教指的是基督教,即新教。一些州法甚至禁止教授与圣经内容相悖的自然科学。达尔文的进化论是当时遭受攻击的焦点。对此感到不可置信的人去看看联邦的总统就任仪式便知这不是诳语,总统必须把手按在圣经上宣誓不可:他与神订下了统领联邦的契约。

有着这样的传统,辅以对兴起共产主义势力的压制,一九一零年代对基督教无比虔诚的教条主义盛行一时。信奉该教义的人提倡禁欲,对违背圣经的人感到憎恶。进而,酒作为让禁欲坚守不定的最大恶者,遭受到了强烈抨击。

在联邦政府颁布禁酒法之前,各州代表基督教条主义意志的州法便已经开始陆续立法禁酒。及至一九一九年时,已有三十三个州颁布了禁酒法律。


来自纽约的货运马车驶向了阿肯色州。当时的阿肯色州制定了“绝对禁酒法”--禁止酒的制造、贩售乃至运送。

而马车运送的货物自然便是酒了。

人们往往越被禁止饮酒就越会喝得更多。事实上,美国的禁酒时代,对于民众来讲反倒是个饮酒时代,地下酒场随处可见。随之而来的便是黑社会的趁虚而入——对于非法交易他们向来享有权势。


这辆马车便属于势力庞大的黑社会。

而马车货台上坐着的是玛利亚。

玛利亚因为精湛的射击技术而被赏识,被黑社会里无数组织中的一个雇用为保镖。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一辆货运马车,也可能会受到其他组织威慑性质的攻击,因此保镖是不可欠缺的存在。

玛利亚对于雇用自己的组织大本营在哪,头目是谁完全不知情。反正对她来说这种事情也无所谓,她只求能赚到短时间够用的生活费就好。


玛利亚自从来到纽约之后,根本就没有就业的打算,成为保镖也完全是机缘巧合。她只是有一次在酒场被团团围住时用枪轰走了对方,而正好看到这一幕的组织干部因此雇佣了她--如此而已。不过,玛利亚自一开始也没有从事体面职业的可能。被雇用成保镖时,大概玛利亚内心也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货运马车车厢内有三个人,彼此都是今天才初次见面。一个是握着马缰绳的老人,另一个则是同为保镖的粗暴男子,也是一个落魄枪手。第三人便是玛利亚。

落魄枪手穿着西部男人风格的牛仔裤,肩扛温彻斯特的步枪,胡子拉碴的脸转向玛利亚。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估价似地打量着玛利亚,眼里闪烁着好色的光芒。

不过玛利亚并在意。她早已对此习惯。

“哟,小姐!”

一直等待时机的落魄枪手,大概是终于按耐不住,突然向玛利亚搭了讪。

“......”

当然,玛利亚对之予以无视。

就算如此落魄枪手依旧自说自话道。

“听说你虽然是女人,但是枪法不错。”

“......”

“嘿嘿嘿,女人啊,枪可不是拿来用的啊。枪是用来插的啊,哇哈哈哈!”

下流的笑声传入玛利亚的耳内。然而即使如此玛利亚依然不理他。

“你这样的货色也能沦落到这里还真是稀有。怎么样,今天晚上跟我玩玩吧?我的枪啊,大概比你到目前为止摸过的枪都......”

男子突然打住了俗不可耐的揶揄。

“呜......”

突然,他的额头汗如泉涌。

玛利亚的视线贯穿了他。

正因为是大概杀过一两个人的男人,所以才能注意到玛利亚瞳孔深处危险的光芒。这光芒里体现出杀人者与暗杀者之间格调的不同。

“你、你......”

男子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这些话来。

到底是杀多少人,才能有这样的眼神......?

“......”

马车上恢复了宁静,只能听见马蹄踏在地上的声响和车轮辗过地面的声音。

就在通过视野良好的辽阔荒野,来到山道之时——

马车的声音突然被别的马蹄声盖过。

“!”

玛利亚从怀里掏出枪来,子弹上膛。落魄枪手也慌乱地架好步枪,从车棚向外张望。

背后有十多匹马在迫近。当然,骑在上面的是全副武装的男性们。

“敌、敌人!”

落魄枪手焦急地声音喊道。

“......”

玛利亚冷静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依旧保持着沉默。

“怎么搞的!?为啥鼻屎大的这么一辆马车会有这么多人追啊!诶!?大爷 我点儿也太背了吧!”

落魄枪手自言自语着,激烈咒骂着对方与自己的命运。的确从数量来看,情况糟糕到了极点。那么多人对付他们几个。凭这个人数冲上来的话,这一台货运马车轻松就可以解决了吧。

玛利亚迅速对状况作了判断。死亡的概率非常之高,但她不会因此为了活下去而特意去考虑计策,要死就死好了,这又不是自我了断,而是工作事故。

“......”

但总要做些反抗,否则就与自我了断无异了。玛利亚冷静地瞄准,开始射击。手中熟悉的恩菲尔德改发出了愉悦的声音。


咻! 咻! 咻!


“呜哇!”

玛利亚的射击十分精准。一人、两人的肩膀中弹,落下马来。

“这、这家伙!”

因为玛利亚的冷静而恢复心神的落魄枪手也终于将步枪架好开始射击。但是情绪还是十分激动,射出去的子弹毫无准头。


咻咻咻!



追兵也开始了射击。不过从马背上进行的射击并不是很准。

“呀!”

落魄枪手吓得把头缩了进去,玛利亚却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

不过,交战也就到此为止了。

货运马车被敌人包围,玛利亚的眼前出现敌人的枪口。拼命紧抓缰绳的老人在枪的威胁下,停下了马车。

“下来!”

随以杀气腾腾的眼神,马上的男人们叫嚣着。

玛利亚顺从地照做了。

“唔,混、混蛋!”

落魄枪手则因过度的惊恐,反而举起了步枪。这完全是不经大脑的举动,却决定了他的命运。


咻咻咻!!


有人开了枪,落魄枪手眉心中弹倒在地上。

一击毙命。

(接下来就是我了吗......)

落魄枪手的旁边横躺着自己的尸骸——玛利亚事不关己一般地做着想像。 她没有对死的恐惧,反倒感到安心。

(这样就能一了百了......)

也许选择如此危险的工作,就是为了这样的一天。

“是苏霍伊(Sukhoi)的人没错吧。”

“押上车!”

玛利亚淡然听着男人们的交谈。结束对货物的调查后,头目一样的男人转向玛利亚。

“姿色不错的女人,真是可惜了...解决她!”

“......”

这一瞬间,玛利亚将视线落到了自己的手套上。虽然不知能不能以死赎罪,但至少再也不用在意这手套下面染血的手了,这总算是件好事。


咻!

但是,子弹既没有射向玛利亚的眉心,也没有击中心脏。

“……!?”

玛利亚抬眼望去,看到但是头目样的男子倒在她面前。

“混蛋!”

男人们向背后看去。

一辆蒸气汽车向这边疾驰而至。从车窗探出一个人影,举起了手枪

紧接着--


嘶——!


伴随着嘶鸣,一匹骏马从旁一跃而入。

“什么!?”

从马背上白刃一挥而就。


刷!


“呜哇!”


挥舞刀刃的女子有着一头长发。是菖蒲。

“玛利亚小姐!”

菖蒲唤着玛利亚的名字,脸上浮出微笑。

“......”

玛利亚没有回应。


刷!


菖蒲灵巧地操纵着马,挥舞着神剑白羽。

压制住玛利亚的男人们连开枪都来不及,就被菖蒲的刀击溃了。只是,每个人都没有丧命,菖蒲在攻击时候用的都是刀背。

不知不觉间,就只剩下玛利亚一个人还立在那里,之前驭马的老人也早已逃之夭夭。

“......”

玛利亚有些讶然地看着前来援助的菖蒲。

(为什么对我如此的......?)

不过这讶异并不代表菖蒲的所作所为深深触动了玛利亚,她的心依旧十分顽固。


咻咻咻!


另一位前来支援的人也开着蒸气汽车向这边接近。此时的敌人们都已被打得七零八落。

最后一个敌人被取回手枪的玛利亚射穿大腿,也倒在了地上。

“玛利亚,没事吧?”

从车上下来的是瓦连京诺夫。使玛利亚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瓦连京诺夫少尉... 不,少校。”

“都已经把抛弃了国家,还叫什么少校。叫我瓦连京诺夫就好。”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和你一样,加入了苏霍伊家族。”

“......”

虽然玛利亚早就忘了名字,但雇用玛利亚为保镖的的确是名为苏霍伊的俄国黑社会。也因此,很痛快就决定雇用了玛利亚。这个时代,移民至美国的各民族内部均诞生了黑手党般的组织。他们重用本民族的人,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

“这些家伙是爱尔兰的雷诺兹(Reynolds)家族的人。”

那段时间,苏霍伊家族与雷诺兹家族经常在哈林近郊争夺地盘。

“连你都加入了黑社会......”

“因为我来这个国家来得太晚了啊,为了有所作为只有混入这边的世界。”

“......”

“更何况...在这里的话我就能保护你了。”

“......!”

瓦连京诺夫用炽热的眼神注视着玛利亚,但玛利亚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从马背上下来,菖蒲来到玛利亚身侧。

“总之玛利亚小姐,没事就好。不过原本,即使我不来帮助你,你大概也不会有事吧。”

“诶!?”

“因为你有解决危机的力量。”

“......”

浅笑着的菖蒲注视着玛利亚,许久没有移开视线。虽然内心还很顽固,玛利亚却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对眼前的女性产生了兴趣。

“那么,玛利亚小姐,我先告辞了。”

菖蒲再次骑上了马。

“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绝对不会放弃。”

菖蒲说着骑乘而去,玛利亚久久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

“玛利亚...我们也回纽约吧。”

瓦连京诺夫若无其事地试图搂住玛利亚的肩,但玛利亚却不动声色地摆脱了他伸来的手。



8


那天夜里,玛利亚来到了位于哈林东区一二五号街的“劳·俱乐部”。

在“劳·俱乐部”这个酒吧里,可以听到刚刚开始兴起的新潮黑人音乐--爵士。

爵士乐在美国盛极一时,甚至一九二零年被誉为“爵士之年”。这种音乐的流行可以说是下层社会对白人的禁欲主义的成功反抗。也因此,爵士乐曾屡屡遭到打压。

尽管玛利亚平常更喜欢“格雷格·坎德尔之店”这类安静的酒吧,今日却选择了“劳·俱乐部”这种喧闹的地方。她希望能沉溺于爵士的魔力,彻底忘掉脑海里纷乱的思绪。

玛利亚感到迷惘,她竟然重新开始了对关于活在这世上的考虑。

此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两个人——菖蒲和瓦连京诺夫。对于自甘堕落的自己而言,对他人的过多挂念原本是不需要的。然而,这两人却在玛利亚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

在环绕于耳的爵士乐中,玛利亚举杯的次数更加频繁了。


(“更何况...在这里的话我就能保护你了。”)

(“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绝对不会放弃。”)


两人的话语在玛利亚脑内鸣响。这两人都可以为玛利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多管闲事......”

大概是醉了吧,玛利亚难得地生气的语调喃喃着。

“玛利亚!这不是玛利亚吗!”

一个男子的声音跃入玛利亚耳内。

玛利亚并未回头。来者是谁一听就知道了。

“玛利亚,真是冷淡啊。至少回头一下吧。”

“......”

在玛利亚面前站着的男子是沃德维尔。

“玛利亚会来这种店,还真是稀奇啊。”

沃德维尔在自顾自挨着玛利亚坐下,向服务生点了一杯波旁酒。

“......”

玛利亚选择了无视沃德维尔。又或者说她一开始就在无视着这个人,只是现在选择了继续无视。

她抬眼看向台上吹着小号的黑人乐手。

他鼓起脸颊,卖力地吹着小号,额头上浮现出晶莹的汗珠。但是,从他身上丝毫感觉不到艰辛。将小号拿离嘴边的时候,他的脸上浮出笑容。满面的笑容,正是对生存的喜悦。

“......”

很少见地,玛利亚被那笑容夺去了心神。

“玛利亚......!?”

看到玛利亚恍惚的表情,沃德维尔轻轻呼唤道。

“......”

玛利亚咕嘟一声把杯里的残酒一饮而尽。再点了一杯后,一瞬间便又将其喝了个精光。

“喂、喂,玛利亚。”

“......为什么。”

“诶?”

“为什么每个人都拼死也要活下去?活着难道不觉得痛苦吗!?”

她并不是在向沃德维尔发问,而不过是自言自语。

玛利亚醉了。

对于沃德维尔来说,这样的玛利亚他还是第一次见。

“玛利亚,该怎么说呢......活着也许很痛苦,但是也有快乐的时候啊。”

“......”

“就算有十分的痛苦,而只有一分的快乐,但为了那一分而活下去也不错不是吗?”

“......”

“不过我的快乐原本就有十分,全都是快乐的事!特别是今天还能这样和你一起喝酒。哇哈哈哈哈哈!”

沃德维尔突然止住了笑声。

他注意到面前的玛利亚正无比认真地看着自己。

“我恰恰是觉得很痛苦,所以才选择了活着。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快乐的了,死了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但是活着就会日日夜夜被各种思绪折磨,必须经受无法忘怀过去罪孽的痛苦!正因如此,我才选择了生着!但你却说活着是快乐的...即使只有一分也是快乐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对那个人...对队长......”

“喂,玛利亚!?”

“我的双手被血沾染得如此鲜红!有着这样一双手的人怎么可以为了活着而感到喜悦!”

玛利亚不知不觉高声喊了起来,看来已经醉的相当厉害了。

正好那边也停止了演奏,听到这边的声响,其他桌的客人纷纷望向玛利亚。

“我不能原谅自己!只为了堕落而活着!我......”

看着嘶喊出自己情绪的玛利亚,沃德维尔第一次觉得她很可爱。想起玛利亚的年龄,他不禁苦笑了一下。为自己该怎样生活而苦恼着--这才是这个年龄的少女所应该思考的。   “玛利亚...”

沃德维尔以仿佛父亲的口吻说道。

“就算是如此活下去,也终会遇到快乐的时刻哦。”

“诶...!?”

玛利亚愕然地看着沃德维尔。

下一刻,她突然感到全身都瘫软了下来。

“啊......”

玛利亚就这样倒在地板上。

这是她第一次被酒击败。



9


朝阳从窗帘的缝隙溢进房间。

阳光让玛利亚睁开了眼睛。

“啊...”

头痛欲裂,周围充溢着强烈的酒味,玛利亚感觉差到了极点。

“呜......”

仿佛一不小心,残留在胃里的东西就会逆流出来。

“这里是......?”

玛利亚缓了缓神,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房间。

“啊..?”

“早安,玛利亚。”

“诶!?”

沃德维尔从简陋的厨房探出头来。

就在这时,玛利亚总算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自己裹在被子里的身体正处于一丝不挂的状态。

“呃......”

全裸的玛利亚愣愣地抓住床单。

显然她需要时间来搞明白目前的状况,眼下的景象让她完全无法相信。

“怎么啦?”

不知何时沃德维尔已来到了床边俯下身来,嘻嘻笑着。这绝不是令人嫌恶的笑容,而带着宠溺。这笑容曾让多少人神魂颠倒。

“我、我到底......”

玛利亚难得地内心产生了动摇。

如果是允许自己的身体随意迈入人生的另一状态的话,她大概就不会采取这样的态度了吧。面对攸关性命的危机都能冷静处理的玛利亚,却在关于身体是否经历了人生拐点这种事情上露出了与自己年龄相符的表情。

“你那个时候很可爱哦,玛利亚。”

沃德维尔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柔声说道。

一瞬间,玛利亚的脸涨红了起来。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沃德维尔前仰后合地爆笑了起来。

“有、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哈...抱歉。只是啊,玛利亚,一想到你原来也这么纯情就...真的很可爱哦。”

“闭、闭嘴!”

玛利亚喊道,却没有了平常的魄力。满脸通红,拼命大喊着的她看起来不过是个年轻的少女。

“放心啦,什么也没发生。”

“诶!?”

“对睡着的女人动手动脚有悖我的原则嘛。”

“......”

“事先声明,衣服可是您自己脱掉的哦。生活还真是有规律啊。”

玛利亚平常习惯于裸睡,喝醉的她潜移默化便遵从了这个习惯吧。

“怎么样,玛利亚。人生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的吧,活着才可以碰见我这种风度翩翩的绅士哦。”

“......”

玛利亚默默看着沃德维尔。

沃德维尔在笑着,从那笑容中可以感觉来自他的关怀。玛利亚终于理解他为什么会受女性欢迎了。

玛利亚恢复了冷静说道:

“你是不是绅士我可不好说......不过不管怎样还是要先向你道谢。谢谢。”

“总算恢复平常的样子了啊。昨天你可是相当奇怪啊,玛利亚。”

“......”

面对沉默的玛利亚,沃德维尔突然严肃了起来:

“说起来,玛利亚...这个美国,这个叫做纽约的城市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知道吗?”

“......?”

“这里啊...是舍弃过去的人们聚集而成的国家与城市。来到这里,就可以回到空白状态,一切重新开始。明白吗?”

“......”

玛利亚愕然地看着沃德维尔的脸。

曾经,玛利亚听到过同样的话语。


(“这场战争结束,新的国家建成后我们就离开这个国家吧,玛利亚。等这个使命安然无事地完成之后,我们一起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吧。与你一起,去美国把这一切都遗忘掉......”)


“玛利亚......?”

这次换成沃德维尔感到愕然了。

玛利亚眼里掉落大滴大滴的泪水。脸上的表情明明不是哭泣的模样,眼泪却 止不住地流淌。

“......抱歉。”

玛利亚用手指擦拭着泪水。

“......”

沃德维尔没有说话,默默等待玛利亚止住眼泪。

“以前,有人对我说过一样的话......”

平复心神后,玛利亚喃喃说道,似乎有些落寞...又似乎有些喜悦:

“想到那段回忆有些悲从中来。”

“......”

“我没办法舍弃过去。特别是现在......”

“丢掉吧,会变得轻松的。”

“......”

玛利亚微微摇了头。

沃德维尔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也不用焦急。你还年轻嘛。”

“......”

“我很高兴哦,玛利亚,听你说了这么多。”

“......”

“那么,我也该走了。”

沃德维尔站起身。

“啊...”

不自觉的,玛利亚探出了手。这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适才与沃德维尔之间的交谈让她感到安详,而自己渴望着能延续这样的安详。

“怎么了?”

察觉到异样,沃德维尔看向玛利亚。

然而此时玛利亚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没事。......谢谢你。”

“切,总感觉被玛利亚道谢很不好意思。”

沃德维尔走到了门口。

手握住门把的时候,沃德维尔再次转身看向玛利亚。

“我还可以再来吧?”

“......”

玛利亚没有回应。不,说不定她打算回应的,但还未及答复,就被突如其来的门声打断了。



咚咚!


门被急促地敲着。

“嗯?”

沃德维尔讶异地打开了门。

“玛利亚!”

一个男人冲了进来,满脸涨红愤怒地瞪着沃德维尔。

“瓦连京诺夫少校!”

玛利亚失声喊道。

“你谁啊?”

沃德维尔漫不经心地问道。

但是,对方并没有以语言做出回答。


砰砰!


剧烈的冲撞声响起——殴打一个人竟然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不过出手者本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瓦连京诺夫的拳头正中沃德维尔的脸颊,后者被远远打飞猛撞上了地板。

“玛利亚,别和这种男人交往!”

瓦连京诺夫激动地吼着。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事件,玛利亚完全没能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沃德维尔已经站起了身。

“呸!”

沃德维尔吐出了嘴里的血。地板上有颗白色的牙齿旋转着,是沃德维尔被折断了的臼齿。

“切,这拳不错嘛。”

沃德维尔的脸上浮出了笑容。可是,那笑容平常的不同,隐隐有着凛然的气势。

“混蛋!”

瓦连京诺夫气势汹汹再次向沃德维尔挥出拳头。

但是这一次,沃德维尔没有伸出脸来等着挨打。

“嘿!”

他探出膝盖顶向飞奔而来的瓦连京诺夫——沃德维尔对打架十分熟悉。

“唔!”

那一击正中瓦连京诺夫的腹部,使他因为疼痛而弯下腰。之后沃德维尔瞄准瓦连京诺夫的后背以手肘捶击了下去。


咚喀!


沃德维尔侧开身体,瓦连京诺夫便摊倒在了地上。

“呜啊...”

腹部被狠狠击中,瓦连京诺夫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个混蛋...”

“还要打吗!?”

两个大男人摩拳擦掌准备第二轮的斗殴,但并未能继续下去。

“请住手。”

用床单包裹着身体,玛利亚站在两人之间。

她似乎有些生气,沉下脸来看着这两人。

“唔......”

“切......”

那愠怒的表情让两人迅速退却了战意。

“玛利亚,你不是能看上这种男人的女人。”

瓦连京诺夫愤怒地说道。

“你还真敢说。”

沃德维尔嘲讽地耸了耸肩。

似乎被这动作挑动了神经,瓦连京诺夫又想叫喊起来。

“瓦连京诺夫少校,今天请你回去。”

在瓦连京诺夫大吼之前玛利亚以强硬的口吻说道。

这话语让瓦连京诺夫怃然地看向玛利亚。

“请回去。”

玛利亚面无表情。

“......”

瓦连京诺夫无言以对。他注视着玛利亚好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狠狠瞪了沃德维尔一眼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啪哒......


“那家伙谁啊?”

瓦连京诺夫离开之后沃德维尔不明就里地问道。

“......是我以前的朋友。”

玛利亚这样说。

(瓦连京诺夫少校...为何对我如此的......)

玛利亚敏锐感觉到了瓦连京诺夫对自己的执着。







10

那场骚动之后的三天内,瓦连京诺夫和沃德维尔都没再在玛利亚面前出现过。

这段期间,玛利亚如往常一样,每天在苏霍伊帮麾下做保镖,之后便会去“格雷格·坎德尔之店”那里喝上一杯。

看上去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然而玛利亚的内心已经产生了极大的波澜。


这一天玛利亚在苏霍伊帮那里完成保镖工作之后,照旧来到了“格雷格·坎德尔之店”。

一如既往,在她面前摆放着盛有伏特加的大号玻璃杯,只是还一口也没有被动过。

“......”

玛利亚凝视着玻璃杯,陷入了沉思。

脑海中浮现的是这段时间闯入视线,试图干涉自己的那些人们。这些人原本只是非常碍眼的存在......

如今却撼动着玛利亚的心。

正因为讨厌与人接触,所以玛利亚才会选择独处于“格雷格·坎德尔之店”这样的地方。

然而现下,玛利亚的内心深处却隐隐期待着沃德维尔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我这是怎么了......)

这三天,玛利亚不知不觉陷入对瓦连京诺夫、沃德维尔以及菖蒲这三者的沉思,觉察时已经难以回复到从前了无牵挂的状态。即使拼命想阻止这样的自己,也无济于事。

“......”

抱着沮丧的情绪,玛利亚大口喝着伏特加,以求麻痹心灵。

她放下酒杯,大力甩头,试图彻底剔除心中不安的杂念。

然而还是失败了。

“我坐在这里,可以吗?”

柔和的声音传来。

玛利亚一瞬间便意识到这是来自谁的声线。

映入玛利亚眼帘的,是有着一头乌黑秀发的美女——藤枝菖蒲。与之前的打扮不同,她这次身穿蓝色西装,头发盘于脑后。

“......”

探询着玛利亚的反应,菖蒲优雅地弯腰落座于她的身边。玛利亚保持着沉默,不过也没有表现出反感,面无表情。

菖蒲要了一杯威士忌,安静地酌饮。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玛利亚旁边,似乎在等待玛利亚率先开口。

“你......”

她与玛利亚彼此无言地静坐了一个小时,玛利亚终于如菖蒲所料那样先提起了话题:

“你的恋人,是在战争中逝去的吗?”玛利亚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酒杯上,询问道。

“是。”菖蒲简短地回答道。

“死在你的眼前?”

“是。”

两人又恢复了沉默。不过这样的静默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维持得太久。

“为什么......”玛利亚抬眼看向菖蒲:

“对我这么在意?”

菖蒲也凝然看向玛利亚,彼此间视线交错:

“因为你事关着人类的存亡,世界的和平......这么说的话果然听起来过于虚浮吧。是呢......”

“大概是因为我们同病相怜吧,便想能与你一起缅怀这样的情感。”

“......”

“我所爱的人就在我的面前消失了。尸体也没有找到,所以即使到今天我还残有一丝幻想,奢求着他的幸存。”

“......”

“我和他曾是战友。为了守护帝都东京,我也参与了战斗,职责便是做他的援护。然而,当他消陨的时候,我却什么也没能做到......”

菖蒲自嘲地露出笑容,对自己无力的悔恨溢于言表。

“......”

拥有着同样情感的玛利亚深切地了解菖蒲此刻所饱含的情绪。

“那个时候,我对唯独自己幸存下来的事实感到羞愧耻辱,甚至考虑过立即赴死随他而去。比你要不争气多了。”

“......”

“但是,我被劝止住了。有个人对我说,既已了无生的欲望,不如随他去做那些以命相搏的事业。”

“......”

“那个人也是他的友人,对于他的死,应该与我一样感到难过......不,恐怕所感受到的悲怆之情尤在我之上。”

菖蒲顿了顿,举杯浅酌。玛利亚也状似疲惫地举起了酒杯。

菖蒲把杯子放下后,继续说道:

“接受那个人的劝诫的时候,我所抱持的想法与你的一样。保卫帝都是一件沉重不堪的使命,我借此麻木逼迫着自己,希望凭借对自己的折磨来偿还对逝去之人的罪孽。逝去之人抱憾而去,幸存之人怎能悠然自得地享受这苟且得来的生命——我曾经一直这么想。”

“......”

“但是啊...随着工作的进行,我渐渐地明白了过来,如果我就这样为了痛苦而活下去的话,他的死岂不是白费了么?”

听到这里,玛利亚有些怔然地瞪大眼睛,看向菖蒲。

然而菖蒲并没有回应玛利亚的视线,凝视着手中的酒杯继续说道:

“此前与他并肩作战的时候,我的眼里只有他的身影。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别的似乎都并不重要。直至他的逝去,我才第一次去正视自己的工作,才意识到他不惜牺牲生命也要做到的事情的真正意义。”

“不惜牺牲生命也要做到的事情?”

“是的。他那个人啊....虽然很在意我,但是同样在意...不,是比起我来更要在意他肩上所担负的使命。而我却一直都不曾理解他这样的心情。”

“......”

“玛利亚小姐,你那位已逝爱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完成所背负的使命的,你有考虑过吗?”

菖蒲严厉地问道,目光逼视着玛利亚,仿佛在暗示对方一定会无言以对。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

玛利亚只能保持沉默。

菖蒲说的对。尤利队长死去以后,玛利亚从没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我继承了他的遗志,决意守护帝都东京。找寻像你这样拥有力量之人便是这个任务的其中一环。因为只有这样继续完成使命,守护帝都东京才能不辜负他的牺牲!”

“我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想让为你牺牲的人白白逝去,你尽管继续现在这样的苟且偷生好了!”

菖蒲目光灼灼地逼视着玛利亚,而玛利亚也锐利地回视着。

“这样苟且偷生着,最后默默无闻地死去好了!但是,到了那个世界与他相见的时候,你觉得他会以满意的微笑来迎接你吗?”

当!

内里已经空无一物的酒杯被重重置于桌上,玛利亚霍地站了起来。

叽叽叽叽......

玛利亚离开了酒吧。菖蒲注视着她离去的身影,直到她隐没于街市中消失不见。


11

“队长的......尤利的使命......”

投身于革命军,与尤利相遇后,他就一直待在玛利亚的身边不曾离开。

起初只是觉得他像是自己的兄长一般。后来逐渐认识到对方作为男人的存在,及至最后,彻底的陷入迷恋。

他成为了玛利亚人生的全部,玛利亚甚至觉得自己生存的意义就是为了他。

然而,如今回想起来,却发现如菖蒲所说的那样,自己并不曾了解他一直为之奋斗的使命。

“等这个使命安然无事地完成之后,我们一起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吧.......”

是的,即使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也是......他果然一直都将自己的任务视为第一位。但是自己却......

“......”

菖蒲的话语在玛利亚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想让为你牺牲的人白白逝去,你尽管继续现在这样的苟且偷生好了!”

“到了那个世界与他相见的时候,你觉得他会以满意的微笑来迎接你吗?”


玛利亚猛烈地甩了甩头。

不想继续想下去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来到美国以后直到今天的人生岂不是虚无......

“......!”

真是讽刺。她一直认为只有虚无度过余生,尽尝苦涩才能给他以补偿,如今却恍然这样的行为本身便是虚无,反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难道真的......不曾理解过他?)

这不可能!玛利亚想这般大声地否定,却根本做不到。

这本是不应该逃避的问题,玛利亚却情不自禁想去逃避。

(玛利亚......你一直期待予以偿还罪孽的痛苦到来了,而你却想要逃离吗?)

无法原谅自己。玛利亚满怀着这样的心情踏上所住公寓的台阶,在自己的房间内却看到了站立在那里的一个身影。

“......!”

是瓦连京诺夫。

“玛利亚......”

瓦连京诺夫看向玛利亚,视线似乎要把对方看透。

“少校,今天来此所为何事?”

把之前的烦恼埋于心底,玛利亚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无论如何都想看看你。”

“少校......”

“玛利亚...我喜欢你。这是真的!所以,请成为我的人吧!我希望你的眼里只有我,只为我而活!”

“......”

瓦连京诺夫的语调里饱含着挚热,然而玛利亚却十分清醒。他的话语与刚刚还在脑海内的菖蒲的话语相比,显得尤为轻薄。

“瓦连京诺夫少校...对不起,我......”

“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决然打断玛利亚的话语,瓦连京诺夫气势汹汹地逼问道。他所指的男人自是沃德维尔无疑。

“与沃德维尔无关。只是我......”

“玛利亚,你听我说!那个男人一直在骗你!那个男人不一直被称作花花公子吗!”

“......你调查过他?”

瓦连京诺夫的脸色由红转青。他觉察到玛利亚的语调里暗藏着责问的成分。

“玛利亚...我跟你挑明了!我...我现在只剩你了啊!在这个国家能信赖的只有你了!你明白的吧,我需要你啊!”

“.....”

虚情假意......虽然倒不至于达到这个地步,可玛利亚还是在对方的高昂情绪中感到了近似于虚情假意的成分。

瓦连京诺夫少校,为什么会如此焦虑?

“少校......今天还是请回吧。”

“玛利亚!”

“你对我抱持这样的心意,我很开心。我也很信任你。但是现在的我不能接受你的盛情。”

“玛利亚,等一下!体谅一下我...理解一下我说的话吧!”

“我现在最想理解的是尤利·恩菲尔德的心境。”

“尤利......?”

“请回吧,少校。”

玛利亚越过瓦连京诺夫,打开了房间的门。

“晚安,少校。”


啪嗒。


玛利亚静静关上了门。

瓦连京诺夫什么也没做到。不,更确切的说,是在玛利亚的顽固面前,他什么也没能做到。

玛利亚背过身去,手依旧放在门把上,凝立在那里。

(少校...我现在实在没有余裕来考虑你的问题。)

是的,她所必须考虑的,是那个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12

那一天尤为严寒。

午后开始未曾停过的降雪虽然不大,落在地上却没有融化,到晚间时已经堆积出了相当厚的一层,足以吸收掉踩上去的脚步声。

夜里,玛利亚被叫到了名为“伏尔加河畔”的酒场,那里滞留着很多保镖,在众多的身影里,她也看到了瓦连京诺夫。

玛利亚很快明白了这些人聚集在这里的原因。他们所属家族的老大伊利慕基·萨布罗夫·苏霍伊(Ilumzhin=Saburov Sukhoi)将要来到此地。

苏霍伊当年不过是一个贫苦的俄罗斯移民之子,十六岁便染指于黑社会。之后的五十年内,他一手发展起来的组织不断壮大,在哈莱姆区愈被压迫便愈声势浩大。

玛利亚觉得这家酒场的名字与自己有几分因缘。那日——莫斯科战役中决定命运的那日,玛利亚、尤利、瓦连京诺夫三人所属的革命军(红军)便叫做伏尔加第三连队。

“玛利亚......”

瓦连京诺夫走过来小声叫住玛利亚。

“有什么事?”

玛利亚回应道,不带一丝感情。在玛利亚心里,瓦连京诺夫的地位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请相信我。”

瓦连京诺夫又提起了之前一直在纠结的事情。

“我不仅相信着少校,并且信赖着您。”

玛利亚依旧保持着没有起伏的语调回应道,一边思索着。

(他究竟在焦虑些什么?)

瓦连京诺夫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背后出现的男人打断了。

“哟,好色男,别对人家的女人没完没了纠缠不休行吗。”

如此爽朗说话的正是沃德维尔。

转身面对他的瓦连京诺夫眼里充满了憎恨,但即使是他也知道不宜在这里发生骚动。

“哼......”

瓦连京诺夫愤恨地瞪着沃德维尔,离开了。

“哟,玛利亚,真受欢迎啊。”

“沃德维尔,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为什么嘛,当然是因为想你了,所以就去你可能在工作的地方晃悠了几圈。”

“......感谢你的惦念,不过我可不是你的女人。”

“还是这么冷漠啊,比外面的积雪还要冻人。”

与沃德维尔之间的谈话不会让玛利亚感到不快,不过并不能因此认为他们之间存在着爱。但是,与此前相比,玛利亚隐隐对沃德维尔产生了些许好感。

“那么,今晚好好开心一下吧。工作完了之后一起去喝一杯吧,玛利亚。”

“......我会考虑的。”

沃德维尔听到玛利亚如此回答,咧嘴开心地笑了。这个回答对他而言是相当意外的收获。

这时,酒场嘈杂的人声突然沉静了下来。

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苏霍伊现身了。

玛利亚是第一次见到苏霍伊,但是并没有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矮小的老人——她只有这样的评价。

迎接苏霍伊的到来,酒场一角开始了舞台表演,近乎全裸的女子们随着爵士的音乐舞动身姿。

趁着这个时候,瓦连京诺夫又一次来到了玛利亚身边。

“玛利亚,跟我来。”

“......”

玛利亚无言地听从了他的话语。

令她吃惊的是,她被带到了苏霍伊的面前。

“哦?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美女保镖?”

苏霍伊看着玛利亚,浮现出一丝**的笑容。玛利亚冷酷地回视着他。

话说回来......玛利亚思考到。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瓦连京诺夫对苏霍伊予以阿谀奉承的呢。

在玛利亚的眼前,瓦连京诺夫与苏霍伊亲切地交谈着。

之后玛利亚与瓦连京诺夫便一直待在苏霍伊的身边。

“不时去见见boss。”

瓦连京诺夫在一脸不高兴的玛利亚耳边轻声说道。他看起来很趾高气扬,玛利亚却提不起兴趣。

表演终于结束,店内响彻着拍手的声音。

就是这个时候。


哒哒哒哒哒哒。

机关枪的声音响起,苏霍伊身边的保镖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呀!”

“呜哇哇哇!”

四周响起悲鸣,店内很快便充满了恐慌。

这完全是突然袭击。

对方没有多少人。然而,因为太过突然无论是苏霍伊的近身侍卫还是玛利亚这些保镖都感到不知所措。

任凭对方的重火器无差别地攻击着。

“呀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被彻底压制住,局势压倒性倾向于袭击者一方。

玛利亚冷静地握着自己的手枪低伏着身子。眼前是同样低身躲避的苏霍伊。

“玛利亚!带boss从右侧里处的后面出去!我来掩护!”

瓦连京诺夫的声音从玛利亚耳边掠过。

抬眼看过去时,瓦连京诺夫正以倒下的桌子为掩护,紧握手枪,表情沉着冷静。

“信任我吧,玛利亚!快走!”

“......”

玛利亚催促着苏霍伊离开了,跟过来的还有一位贴身保镖。

如瓦连京诺夫所言,右侧里处有一个通道,前方有一道门。

玛利亚让一脸焦急的保镖和苏霍伊先从那扇门离开。

然后——


咻!咻!

“!”

近处传来枪声。玛利亚眼看着先行一步的保镖和苏霍伊倒在了雪地里。

她迅速匍匐于地面。

“中埋伏了......!?”

玛利亚突然回想起来,莫斯科那场战役的最后也是这般状况。突遇埋伏,毫无预兆的子弹,之后便是队长倒下的身姿——

“!”

回过神来时,埋伏着的男人们枪口已经朝向了玛利亚,而玛利亚却还未来得及举枪。

(要被杀了......)

她曾经一直可以冷静面对自己的死亡。但是现在不同了,内心里涌动着这样的渴望——想活下去。

想对他予以偿还。

自己还什么也没做!

满溢的思念犹如排山倒海。

男人们扣动了扳机。

就在玛利亚紧咬嘴唇,静待死亡的时候,视线一角瞥见了从道路另一端疾奔而来的女子。

是菖蒲。

“玛利亚小姐!坚定活下去的信念!使用你的能力吧!”

“活下去.....能力?!”

玛利亚倏地将视线聚焦于前方的三人。


噶......

下一瞬间,他们的手枪都失去了作用。

“......!?”

他们讶然地发现铁质的手枪一瞬间全被冻住了。

这便是玛利亚的能力。

“哈啊啊啊!”

菖蒲疾奔而至,白刃乍现。

“咕哇!”

三名男人先后倒在了雪地上。

“玛利亚,危险!”

转过身来的菖蒲再次喊道。

玛利亚的身后出现了拿着机关枪的男人。


哒哒哒哒哒哒!

子弹贯穿了玛利亚的左肩和右侧大腿。

然而只是这样而已。

更多的子弹被从身后飞跃出来的男人用身体挡住了。

“咕啊......”

男人向后仰去。

是沃德维尔。


砰砰!

“唔啊......”

玛利亚举起自己的恩菲尔德改,让拿着机关枪的男人再无声息。

然后她快步赶到了沃德维尔的身边。

“沃德维尔!”

玛利亚抱起沃德维尔的身体。他喘息着,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哟......我够帅吧......”

“沃德维尔......”

“玛利亚......可别因为我......今后活得痛苦啊......”

“......笨蛋。”

“哈...”

沃德维尔在玛利亚的怀中停止了呼吸。

为了女人的话即使舍弃生命也在所不辞——如此到处宣扬的男人,也如他所宣扬的那样因此失去了生命。

玛利亚凝视着沃德维尔死去的容颜。

四周寂静无声。

连酒场中的杂音也完全听不到。

“玛利亚,你的伤口需要包扎一下。”

然而玛利亚依旧一动不动。

“他们知道我会带着苏霍伊从这里出来...?”

玛利亚自言自语着。

“瓦连京诺夫少校...为什么......?”

菖蒲阴沉着脸,说道:

“玛利亚小姐......这个时候也许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不过我读了莫斯科最后那场战役的报告,上面是这么记载的。”

玛利亚沉默地听着菖蒲的话语。

“伏尔加第三连队遭遇政府军的埋伏而全灭。幸存下来的只有你和...中途撤离的第一中队第四小队。”

“第一中队第四小队...是瓦连京诺夫的部队...”

玛利亚小心让沃德维尔的遗体平躺于地面,按压住伤口立起身。

然后缓然向前走去。

“玛利亚小姐......”

“这些人是雷诺兹家族的人。”

鲜血不断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玛利亚却没有停止脚步。

一只手撑住了玛利亚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也一起去。”

耳闻菖蒲的话语,玛利亚仍旧只是注视着前方。



13

嗞当!

门被一脚踹坏,两名女子的身影掠入门内。

在场的男性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目瞪口呆。

未及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被打得失去了意识。

这两人简直犹如鬼神一般的厉害。

把数十个男子打趴在地上,只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菖蒲与玛利亚向更深处的一个个房间跑去,行动过于迅速,每个房间里的男人都来不及反抗。

不出十分钟,她们便来到了最后一个房间。在打开房门前,玛利亚便摸准了门内敌人的行动,举枪射出数发子弹。她可以透过门感知到对面伺机行动的敌人的方位,正是这种能力,让她九岁便成为了革命的斗士。

“咕哇!”

门内响起了痛苦的悲鸣。


锵!

门被菖蒲用刀斩为两半。

房屋深处,站立着一位体格壮硕的男子。而他身侧站着的另一个人,是玛利亚所熟知的男人——

“混蛋!”

壮硕的男子吼道。他便是雷诺兹帮的老大,格里夫·雷诺兹(Griff Reynolds)。


锵!

雷诺兹从桌上抓起手枪的瞬间,菖蒲拔刀猛地挥向他的眉心。

雷诺兹滚倒在地,便一动不动了。

而玛利亚则一直用枪指着另一个男人。

男人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玛利亚。

“瓦连京诺夫少校......”

玛利亚出声说道。

瓦连京诺夫一激灵,抬眼看向玛利亚。

“近似偏执一样的靠近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玛、玛利亚......”

“要相信你...这句话你对我说了那么多次。之后把我安排在苏霍伊的身边,诱导我把苏霍伊引到提前设好的陷阱里。”

“听我说,玛利亚!不这么做的话,我没法在这个世界里立足啊!我无论如何都要在这里站稳脚跟......”

“我不介意你对我的背叛,少校。只是请你告诉我一件事。”

“诶?”

“莫斯科的那场战斗,你是不是知道敌人会在那里出现?”

短暂的沉默。之后,瓦连京诺夫说道:

“玛利亚,我......”

瓦连京诺夫面对着玛利亚,做出伸手的姿势。

然而那只手直接插入了西服的怀兜。

从中掏出了手枪。


咻!

“до свидания(再见)”

早于瓦连京诺夫掏枪的瞬间,响起了玛利亚的枪声。


14

这之后,因出血过多而失去意识的玛利亚,手术过后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数日后,菖蒲前来拜访了终于恢复意识的玛利亚。

“这里是辅助我的人所开的医院,所以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菖蒲向玛利亚说明道。

玛利亚看向窗外。

玛利亚失去意识期间一直在下的雪今天也停了。

她回过头看向菖蒲,打起精神说道:

“菖蒲...小姐,我...想活下去试试看。”

“玛利亚小姐...!”

“虽然不能继承他的意志...但如果活下去的话,应该可以做些什么来偿还他与沃德维尔的死吧。”

玛利亚微微笑了。

菖蒲与她视线交汇。

“等你的伤好了的时候,我再过来接你。”

菖蒲也再次露出了微笑。

“和我一起......投身于帝国华击团的建设中,怎么样?”

“好。”

玛利亚真诚地点头道。菖蒲握住了她的手。

窗外的积雪也在阳光的照耀下,开始逐渐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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