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懒十七 于 2014-4-20 22:26 编辑
……默默在另个帖子里举手,在下还活着呢><
#道是无晴却有晴#4时间很早,城市尚未醒来,空旷得像是刚有怪兽肆虐过。横穿过整个城市的泾河一贯都被当作本地的保护神,也留下不少古老而美好的传说。河道上架着三座古桥,桥两端立着象征河神的石兽。如今两岸早已建起了高楼大厦,耸入云端,而大厦的一楼还留着几家有些传承的商铺。其中有一间约为六十平米的狭长店面,门上挂着一块以隶书字体所写的“锦和点心铺”的招牌。照了惯例,“心”字中间那一点是没有的,褐色的木制招牌的右下角写着“一九二八年锦和家”,因年代的关系,字已泛出淡金色。现在是凌晨六点,陈默打开锁住的蓝色玻璃门。任明月正探头往里看,里面忽然冲出来一只黑身白爪的小狗,吓得她立刻闪到陈默背后。陈默盯着那只小狗,命令道:“23,安静。”听到口令的瞬间,那只小狗以向前冲的姿势瞬间保持了静止,就像刚被美杜莎瞪了一眼。任明月笑了,蹲下来拍了拍它的脑袋,小狗蹭着她手掌十分依恋,“它是23?”“嗯。”“对了,怎么你的宠物名字都是数字?”陈默想了想,指着自己,“我是17号,兔子第二个来,是18号,这只狗是第6只。”“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宠物啊?”“……在我这里养顺毛了以后就又送回宠物医院了。”任明月眯着眼,凑上前盯着陈默上下打量了一番,“喂,你这是什么兽医体质啊?”陈默想了想,“非要这么形容的话,应该是心理治疗师体质。”“治疗师?”任明月扬扬眉,拍了拍23的头,当前走进了店内。墙面刷成了浅面包黄的颜色,靠近地面的地方还嵌了一圈鹅卵石作为装饰,地面铺着有防滑花纹的白色石砖,天花板上挂着一支十二叉石榴色水晶吊灯。进门的左手边有两张小方桌,各配两把扶手椅,右手边是糕点陈列柜和收银台,正对大门的墙上靠着刷了白漆的木架,放着果酱、茶味瓜子、烤花生、手打点心之类的本店特制食品。任明月小小扬眉,“没想到蛮和蔼可亲的嘛。”陈默困惑了一下这个形容词,但看任大老板左顾右看的样子,随后就决定放弃理解。当锦和点心铺的老板娘苏锦和来上班的时候,忽然觉得今天真是见鬼了。屋子里面明明因为有陈默这个沉默寡言的糕点师傅导致气压已经偏低了,这回再来一个长得可爱至极偏那气场也走北极风的任大姑娘——这还是我以甜蜜闻名于本市的锦和点心铺吗?可即便在这种极为违和的气氛中,她仍莫名觉得里面那两人各做各的事情的样子看上去还挺搭的。而那些在店外徘徊驻留且拍照的姑娘们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偶尔进来买个小点心和其中一位说了两句就开心得不得了。她摸摸自己额头,说不定恰好自己就发烧,而且烧到量都量不出来了。此时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陈默!”老板娘苏锦和双手叉腰,丝毫不顾及形象地站在店门口大声喊道。“在。”陈默应了一声,从店里走出来,“什么事?”“我去送货,你好好看店啊!”苏锦和不顾身上穿着旗袍跨上单车一路飞驰而去。……糕点还没出炉你送什么货。看着走远了的老板娘,陈默下意识摇了摇头。倒是坐在店里俨然一副老板娘模样的任明月浅浅一笑,陈默穿着白色厨师围专心揉面团的样子格外贤妻良母,看得她好几次都有些想赶紧领走这家伙回家藏起来好了。为了配合她臆想出来的气氛,干脆把自己就是老板娘的姿态摆得足足的,生怕别人误会陈默还没有主。陈默对任明月所思所想是一无所知,她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差不多十点多了。现在门口虽然有不少来回晃悠的客人,但看起来都不会光顾的样子。正好此时操作间里传来“叮”的一声,陈默松开眉头,迅速走回操作间。发酵箱里的面包已经发酵好,只需要排好上烤盘。等烤箱的预热完成,把烤盘放进去,定好温度和时间,陈默就开始准备今天要卖的糕点了,只时不时透过操作间的玻璃看一眼外面是否有客人进来。配置主料的时候,十七抬起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温度计,忍不住撇了一下嘴,“已经二十度了,那不用加热水了……嗯,一千克蛋白,六百克砂糖,八克塔塔粉……”调整着天平的时候下意识背着配方,忽然听见门响了一下,陈默看了一眼外面。走进店里的是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提着一只同色的手提包。“你好,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陈默皱了皱眉,拍干净手上的面粉,走出操作间招呼道。而任明月老实坐在柜台后面玩手机,顺便悄悄竖起大拇指表示自己非常欣赏某名员工在工作上面的自觉性。这名客人似乎一开始就没注意到店里还有别人,听见陈默的声音后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等到看清楚眼前的店员,这才回答道:“我……随便看看。”只是对方的目光始终游移不定,外面稍有动静便扭头看向店铺外面。一双皮革优良的鞋子也在主人的下意识作用下不断拍打着地面,而交叉在一起的手指不断互相敲击着,西装的衣角有些起皱。这可和他貌似整洁的打扮不相符合。陈默在心里叹了口气。那人看了一眼陈默,又低着头在不大的店铺里走来走去,似乎下不了决心要选什么。“您慢慢选,失陪。”听见烤箱再次发出“叮”的一声,陈默向客人点头示意后便先返回了操作间。才烤好的面包表壳是硬邦邦的,要先放在铁架上等水蒸气散发完全之后才能装盘。陈默收拾完这一块,看见那名客人忽然开口。“我……”对方才刚开口,外面就响起了“嘀嘟嘀嘟……”的声音。客人猛然转过身去,盯着从店铺门口开过去的一辆警车,神情十分不安,手指敲击的频率也加快了。陈默仍是那副看上去不太在意的神情,似乎只是专心于摆放点心,只偶尔抬头看看客人是否决定好了。在不经意间,她却看见客人的额头渗出汗水。陈默有些在意地撇了下嘴,低头继续收拾。客人一直盯着警车,直到连声音都渐渐听不见了,这才转回身,却仍旧心神不定地看柜子里的糕点,还不停看着手表。看着游移的客人,陈默嘴角弯起,露出了然的神色,转过身走进操作间继续准备今天的糕点,仔细称量着每一份配料的重量。“想尝试一下我们的新作品吗?紫苏草莓慕斯。”弄完手上活计的陈默端着一盘粉色的慕斯蛋糕走出来,向对方推荐道:“使用了新鲜的草莓,混合了原味奶酪,洒了一些平常作为香料使用的紫苏叶的碎末,下面铺衬的是草莓沙冰。除了草莓本身具有的甜味,还融合了慕斯的酸,奶酪的浓郁,还有紫苏特有的辛香。”这位客人似乎已经平复下来,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的,那么就请给我一份这个吧。”“您要带走,还是在这里吃?”“在这里吃吧。”客人已经准备找个位置坐下,只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犹豫——到底要选择哪个位置。“好的,请稍等。”说完话,陈默走进了操作间,将圆形蛋糕用刀子为直线的衡量,切成九等分。三角形的粉色慕斯蛋糕被放在白色的贝壳形状的盘子里。上面洒着碎金似的紫苏,蛋糕的下面还铺着一层薄薄的草莓沙冰,还可以看见粉色的草莓碎,看起来十分动人。放下盘子,陈默做了个请用的手势,便退回到柜台后面继续整理点心盘,只时不时看一眼正在品尝蛋糕的客人。“咳咳咳……”客人似乎吃得太着急被呛到。“抱歉,是我疏忽了。”陈默端来一杯水,放在桌上,客人看见水忽然皱了皱眉头。陈默保持着良好的微笑,问道:“请问,需要别的什么吗?我们这里还提供其他的饮料。”“嗯?其他的?”陈默在桌子上放下一份酒水单,“是的。想喝点什么?”“一杯Crystal Blue。”客人看都没看酒水单,便直接点了一杯兰姆酒调制的鸡尾酒。“好的,请稍等。”陈默接回酒水单,在桌上放下一张纸巾,“今天的天气似乎很热呢。”“啊,谢谢。”客人急忙拿起纸巾擦去额头的汗。“不客气。”而一旁的任明月忽然发现了陈默与平时表现截然不同的另一面,抿着嘴,笑得别有深意。看见任明月那别有深意的笑容,陈默下意识就收敛了一下神色,返回操作间,扭开水龙头,打了香皂,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双手。一个好的糕点师傅必须要有一双稳定而可靠的双手,同时也要时刻保持整洁干净。在一只浅浅的碟子里倒入一些细盐,用一片柠檬顺着杯口擦拭一圈。将杯口倒转,在碟子上蘸一下,这样杯口便覆盖了银光闪烁的盐圈。之后开始调酒,清淡兰姆酒十五毫升,蓝鸡蛋果利口酒十五毫升,蜜桃利口酒十五毫升,葡萄柚汁十五毫升。在马克杯里摇均之后,沿着玻璃棒注入鸡尾酒杯。“请用。”放下杯子,陈默退回柜台后面。此时借口送货骑单车发泄的苏锦和又回来了,她把单车停在门外,一走进店里就大声嚷嚷道:“蓝莓椰子圈搞定了没?”“还没有。”陈默先看了一眼任明月,这才看着苏锦和回答道:“蓝莓和椰子搭配的分量上还有点问题。”“哦。”反正我也不懂,苏锦和一面想着,一面耸了耸肩,这才注意到店里除了任明月外居然还坐着一位客人。哇,这么无视两人北冰洋般气场的客人,想必也不是一般人啊。她颇好奇地走到陈默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一大早就跑来吃蛋糕啊?”“生日?爱好?单身情人节?可能性太多,无法一一列举。”此时苏锦和忽然注意任大老板周遭的温度似乎下降那么几度,以她略迟钝的神经也迅速反应过来,立刻跳开一旁,和陈默保持了五十公分以上的陌生人友好距离。“要不我还是继续去送货吧……”苏锦和一面挪着步子试图以不为人注意的方式悄悄离开房间,一面非常小声地说道。没想耳聪目迷的任明月忽然抬起那张好看的脸,相当好心情地朝她招招手。“苏老板再见!”#道是无晴却有晴#5刚才那时间太早,苏锦和就跑到路边小店吃了两个茶叶蛋喝了一碗豆浆就又溜达回来了,没想到才进店里就又立刻被赶走。这会儿临近中午,总算有酒吧开门了。苏锦和算是常客,拦在门口的保镖看了看里面收拾得差不多了,干脆也就让她提前进来了。店里没什么人,有认识的服务员跟她打了个招呼,上了酒就让她自己坐着。在这店里,苏锦和算是小有名气。她个头不高,年纪也有一点儿,但算是好看的那一类,甜得就和点心一样。那间锦和点心铺是继承自家里——因为这一代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接受这点心铺子,更何况接受时还要得遵从规矩把名字改成锦和。可关了又太可惜,于是这间铺子就非常不幸或者是非常幸运地沦落到高不成低不就只有脸还过得去的苏锦和手里了。不过若不是陈默出手,这间点心铺在苏锦和这儿估计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当初的业绩实在太差,每个月都处于亏本的状态,倒贴了不少钱。虽说是间经营了很多年的老店是家族产业,有固定的客人,但对于对糕点制作完全不懂的锦和来说,负责这类的事情根本是苦刑。正当她犹豫着是否要关闭店铺的时候,陈默出现了。“我来应聘的。”穿着学生制服看上去更稚气的陈默站在店门口,就像是片阴影把阳光挡在了身后。“抱歉,我不太懂得经营,所以打算关门大吉了……”虽然苏锦和一向喜欢美人且男女不忌,某些时候称得上很花痴,但还是打算拒绝送上门来的好意。这年头喜欢打工的学生挺多,但做得好的太少,几乎都是些打着体验生活的幌子来享受的,收拾整理的什么还不如自己动手。“我们可以约定条件,我帮你提高营业额,相对的,你给我在操作间里的最大自由。”陈默说道。“这…… ”这样的条件显然具有很大的诱惑力,尤其是陈默在此时又加了一句,“在营业额没有提高之前,我不要工资,吃住我会自理。”苏锦和并没有等很久,到第二个月店铺就开始盈利了。可惜后来她才知道,自己请来的这个糕点师傅是个骄傲几乎只能称呼为傲慢的家伙,非经允许,不让任何人进入操作间。但这也是当初雇佣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虽然是个花花公子型的人物,但信守承诺这一点,苏锦和还是做得很好的。不过如果她知道陈默是已经打听清楚她的性格后才来应聘……嗯,大概也会一笑置之吧。想不通的事情就放过,这也是她的处世原则。“一个人?”刚喝完一瓶,苏锦和就发现桌对面坐下了一个挺有名的女人。这女人有名就有名在专一,据说和女友从初中就开始恋爱,直到大学毕业以后对方结了婚嫁了人甚至还发了律师函要求她交出一切和自己有关的东西。可她仍然不改痴心一片,每次只要对方来这酒吧喝酒她都会出现,然后就是默默远观,还被对方的现任女友泼过两次酒。只是后来另一方大概出于某种自尊心,倒也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事。这女人长得不错,出身也好。那份痴心绝对也感动了不少初来乍到的人,只是看一看她太过痴情的表现,大部分人掂量了下自己的分量还是放弃了搭讪。 苏锦和扫了一眼周遭,现在真是太早,酒吧除了服务员就是自己。“她还没来?”“我找你。”对方笑笑。大概经历太多,眼眉处早早有了皱纹,偏生和她很搭,笑起来像是人鱼尾巴轻轻扫了扫,很迷人。要女人都是水的话,她就是想让你溺死在里面的那一种,而且是男女通吃的那类型。 苏锦和也不是没被人搭讪过,瞬间领悟了对方的意思。“……我很花心的。”苏锦和好意提醒对方。 “可是我不懂什么叫花心,不如你来教教我?”虽然并非出于刻意,但对方吐气如兰声调慵懒,字字仿佛就在耳畔响起。到底要什么样的人物才会忍得住要甩掉这样风流的人啊? 苏锦和默默感叹了一下。不过她常年万花丛中过从来片叶不沾身,这还是头一次被人调戏。喜欢美人是一回事,可自古最难消受的也是美人,叶公好龙说的就是苏锦和这样的。正好此时手机响了,苏锦和急忙接起电话,一面格外好声气地道:“这位小姐你看,我这儿还有事?”那女人起身,瞄她一眼,眼神像猫动作也像猫,四肢懒懒抬起慢慢走开。“嗯,不急。” 听得对方落下这句话,苏锦和浑身都哆嗦一下。“我是陈默。” “陈默?”“嗯。”苏锦和顿时松了口气,“什么事?”陈默叹了口气,“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这语气真奇怪。“你不是奉行没事不用说话的政策么?”“那也得看在你是不是身处被人调戏需要人解救的情况下。”苏锦和吓得抬眼到处看,这一看才注意,吧台那里陈默正在朝着自己招手。“你怎么也出来了?”“看时间。”苏锦和看表,“哇,都六点半了……”“对啊,都六点半了。我该来打工了。”“其实你们家任大老板不是家里挺有钱的吗?直接包养你不就完了……”陈默想了想,“不太好。”“……嗯。”苏锦和认同地点点头,当初不接受家业当然也可以继续活下去,但多少要受制于人,像现在就轻松多了,“是不太好。对了,你家任大老板呢?”“有事先走了。” “你家任大老板的背景,很不一般。”陈默点头,“嗯,从你一开口就能叫得出来她的名字,看得出来是很不一般。”“你不担心?” 陈默忽然扭头看她,露出一个很特别的笑,随即转了回去,“我觉得你可以挂电话了。”才说完话,陈默就已经收起手机。苏锦和只好也挂了电话,端起酒恶狠狠一口闷掉,“姐姐我这么英明神武的人,怎么就尽遇到些相当靠谱的混蛋!”“相当靠谱的混蛋,是说我吗?”苏锦和闭了闭眼,“说不定只是声音一样,对方应该走了才对。”她忘记了自己的喃喃自语一向不够小声。对方扑哧一笑,“没走。”笑声都那么好听。苏锦和捂脸捂得很悲情,最后还是忍不住从指缝里看了一眼对方,怀揣着某种有美人近在咫尺不看就太浪费了但是看了又难免会心动的矛盾心情……“你想怎样?”“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太辛苦了,而且还是在这种不被对方喜欢的情况下。”对方的长相虽然有种天生的媚态,但面色和语调都还是很正经的。“所以我想学一下……怎么移情别恋。”苏锦和忽然想起刚好这几天看过的一个故事,“难不成你发过誓你要永远爱着她是吧?”对方点点头。苏锦和忍不住拍桌,声音也大了点,“你是春秋战国时候的人啊?那时候的人都会尔虞我诈玩合纵连横的,你怎么就学尾生抱柱见了黄河也不死心啊?”对方轻轻叹了口气,端过苏锦和的酒杯倒了半杯酒送到她面前。“我是笨了点,你也不用急啊。”苏锦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你这不是笨,是蠢好吗!”对方不改那迷死人的温柔做派,“嗯,我蠢。但是你喝慢一点,这酒的度数不低。”苏锦和现在无比希望某只腹黑的动物可以再次打个电话过来解围。但一错眼瞄见陈默已经埋着头开始看书,瞬间绝望了。“我就是叶公好龙,真的。”苏锦和语无伦次且口不择言,“我就是喜欢看看欣赏一下,我不谈恋爱的,真的。我就没谈过恋爱,教不了你。” 不远处的陈默低低叹了口气。早就知道你这个人很好欺负,也不用这么好欺负吧。这样简直就像只使劲往地里刨土试图藏起来的兔子,就算本来没这个意思的也会变得有这个意思了好吗?人类天生热爱调戏萌物,你自己不就是这德性吗?陈默摇摇头,干脆转过身去。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也。但现场状况和陈默预想的并不一样,那女人很是苦恼地看着苏锦和抓狂。“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你了?”苏锦和双手撑在桌子,上半身倾过去,非常近距离地盯着她,“你说呢?”不过因为喝了一瓶半的酒,她现在已经有点醉态了,眼神略有些媚,那人看得呆了一下,随后就立刻道歉,“对不起,我……”那笑容里还藏着些许痛楚,苏锦和很熟悉这种痛楚,就好像她当初……而且美人姿态这么低,苏锦和也实在硬气不起来。她再次喝掉一杯酒,这才闷闷开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对方笑了笑,“我知道,太突然了,你一下子接受不了。有点抗拒很正常。”不要太善解人意了好吗?下一步就是善解人衣了好吧?苏锦和又想抓狂了。对方忽然举手招来服务员,“麻烦换一种酒,啊,对了这种利口酒不错。”那女人点的酒度数相对低得多,苏锦和就算一整晚不停地喝酒喝下去大概也就只是个半醉。 不过这种做法其实很强势,虽然没开口要求,却让对方不得不听从自己的想法。一面很温柔一面很强势,这温柔要么是圈套,要么是陷阱。不过圈套好像和陷阱差不多……但是两种酒混在一起喝,苏锦和其实已经有点懵了。陈默已经听不下去了,起身走过来,从苏锦和包里拿出一串钥匙和一张名片,递到那女人手里,“地址在这里,你送她回去。想干嘛干嘛,就算吃干抹尽也没关系。安全到家就行。” 那女人接过钥匙和名片后愣了一下,“这……你怎么能放心交给陌生人……”陈默抬眼看对方,“你以为,她在什么人面前都会喝醉的吗?”说着,她拍拍苏锦和的肩,“这种人,说好听了叫性情中人,说不好听了就是神经大条。幸好的是,她有种野兽般的直觉,知道该信什么人不信什么人。”“你运气不错。送她回去吧。”那女人点了下头,“谢谢。”对方虽然在感情这件事的处理上很成问题,幸好做事情还算干净利落,这就立刻扶着苏锦和离开了。 陈默摇摇头,她倒是希望苏老板能有个幸福未来,以媒人这一笔和自己那一笔……抵消了。 打工完回家,家里没有人。虽然只有一个月,但陈默已经习惯屋子里多出另一个人的身影了,现在这不大的屋子居然空旷得有点可怕。她低头看着地上的那双猫头拖鞋,还是穿上了另一双蓝白拖。喂完十八,洗完澡出来。虽然卧室的床是空着的,陈默想了想,还是躺回了沙发上。 “有时候迷雾静静盘旋在你的脑袋上方,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能什么也没有发生。说不定天亮了,说不定天没有亮。迷雾静静盘旋。你使劲地揉脸试图清醒一点,老茧摩擦过颧骨上的皮肤带来痛觉,借由疼痛你感觉到生命存在。就和几分钟前一样,你还活着。只是忽然没有了自己还活着的感知。生命就像是死亡。” 而书封上写的推荐语是—— “因为我有所期待,所以开始畏惧死亡。” 陈默合上书,整个人躺平了,看着阳台外的蔚蓝夜空,忽然变得面无表情。 我畏惧死亡。 更畏惧你。 或者说,更畏惧没有你。#道是无晴却有晴#6第二天的午后,阳光洒满了整间卧室。苏锦和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还因此饱受惊吓。通常在间隔喝醉了就会被酒吧的服务员送到楼上的房间,她几乎都没在家里醒来过。衣服从卧室到客厅丢了一路,但在她不够清醒的记忆里这是自己夜半起来找水喝的时候脱掉的。房间里一切陈设如旧,不像是有小偷或者不明人士出入过。唯一的问题就是放在门口的皮包和拖鞋,钥匙搁在鞋柜上的大碗里。她不擅长整理也不太在乎礼节,鞋子经常东一只西一只的,而这次拖鞋整整齐齐地朝外放着。苏锦和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来,喝醉之前有见过陈默,急忙打了电话过去,“喂?在哪儿?”“店里。”“昨晚……谁送我回来?”“我让那女人送你回去了,怎么?难不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大概听出来苏锦和的语气没有那种遭遇不公正待遇后的悲愤,陈默的语调还是保持了一贯的冷静,不过苏锦和还是多少听出来了那么一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你什么意思?”“对方看起来是个好女人,名声也不错。除了痴情点,没什么缺点。”“年轻人,我要谈恋爱会自己找,不需要你当红娘。”“老年人,我觉得你不也小了,别吊死在一棵树上。”苏锦和下意识就否定,“我哪有。”“结尾用句号太不诚恳了,下回还是换问号吧。”说完,陈默就挂了电话。“臭小子,你是要把反驳变成提问吗?”一是生气二是头疼,苏锦和又去厨房找了一瓶酒喝,喝完之后非常爽快地抹嘴,“哼,怎么说我都是老板嘛,哪有这样的员工!”秉着酒劲,苏锦和骑着单车奔去了锦和点心铺,但是一进门就看见店内唯二的两人正在进行非常诡异的举动。任明月不断将一只巴掌大的藤球扔向柜台那边的陈默,而陈默几乎不抬眼看一看就随手接住又扔了回去。不过任明月可没这么好准头能每次都接住,于是遗漏的球就由23从地上叼起来又交给任明月,然后整套动作循环往复。看了半天,苏锦和都有点惊讶起来,虽然一心两用,但陈默并没有错接任何一次球,“你怎么判断球的方向?”陈默翻着书,“眼神,肩膀,手腕。”眼神?你眼睛不都盯在书上吗?别以为我是路痴就好蒙。苏锦和等着陈默继续往下解释,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发现陈默有打算要继续解释下去。为了缓解被忽视的尴尬,苏锦和不得不转向她内心畏之如虎的任明月任大老板,“……啊,那任老板这是?”任大老板笑眯眯的,双眼弯成月牙,轻松愉快地说道:“哦,挺有趣的。”观察了一会儿这两人之间的诡异互动后,苏锦和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有种化身驯兽师的任大老板在驯服一只名叫陈默的忠犬的即视感?“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陈默,你完蛋了。”苏锦和的喃喃自语声量向来不小。陈默听不下去了,抬眼看她的同时也不忘把球扔向任明月,“打住,这么烂的比喻。”任明月这次没有从23口中拿过球,而是起身伸脚勾起毛茸茸的拖鞋穿上,一步一步慢悠悠晃到柜台前,一手撑柜台上,一手勾住陈默的下巴,“可以下班没?”苏锦和捂脸,你们调情可以不要当着老板的面吗?陈默看一眼墙上的时钟,“还有一个半小时。”苏锦和急忙开口,“你们有事就先走吧,我关门。”显然提前下班这件事与陈默的原则有悖,她下意识皱起眉头。任明月勾住她下巴的手往后缩了缩,陈默随着她动作身体也往前探了出去。任明月似乎是觉得眼下的场景很适合发生点什么,于是干脆亲了上去,接着忽略掉石化的陈默,抬眼望向苏锦和,笑得很是亲切,“今天是我生日,苏老板也一起?”……我要是敢点头,绝对会被你以其它名义让我半路失踪的吧?苏锦和内心默默吐着槽,露出一个绝对开心过头的笑脸,从柜台里摸出钥匙一脸匆忙,“我晚上有约,就不打扰二位了。”任明月笑得很开心,转向陈默,“可以走了吧?”陈默尚且有点困惑在那个吻上,看着铁门已经被拉下来,似乎苏锦和真有要提前关门的打算,下意识背起包牵住任明月的手就走了出去。苏锦和用余光瞄见任大老板手被牵起时脸上露出的那狐狸式的笑意。陈默啊陈默,你不但遇见一个好猎手,这好猎手本身还是一只很狡猾的狐狸。姐姐我也救不了你了。任大老板的生日聚会还是开在那间叫间隔的酒吧,这会儿门上早早挂上了今日暂停营业的牌子。任大老板在二楼房间里换着衣服又给人化妆,陈默略感尴尬地背过身去。任明月瞅着镜子里陈默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出来。化妆师吓得手一抖,差点画歪了。“行啦,可以转过来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知想到什么,任明月忽然有点害羞起来。陈默转过身,忽然感受到一种新郎第一次看见新娘穿着婚纱出现的惊艳和感动。“你眼睛在闪光。”“很好看。”“嘴这么甜?”任明月很顺手地勾起陈默的下巴,“看样子亲吻还是很有用的。”正在翻化妆包的化妆师背影凝固了一下,立刻以十倍速行动起来,“我先走,任老板。”任明月毫不在意地点了下头。等着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陈默开口了,“你是故意的?”任明月不置可否。“你猜?”“……我觉得这个时机不太好。”“没有一个时机是完美的。”化过妆后的任明月有种惊心动魄的美,眼神里的杀气也不曾遮掩。一眼勾魂,一眼杀人。陈默看呆了一下。任明月满意地点头,拉住陈默往外走,“对了,一会儿人有点多,你忍一忍。”陈默想了想,转回身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抱着,然后很认真地点了下头。任明月有些哭笑不得,拿走对方怀里抱着的书,“喂,你不说话装酷就可以了,看书会被认为你在藐视他们的。”陈默默默跟在任明月身后,就像个过于称职的跟班一样,一声不吭,任老板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和在场的大部分人打过招呼以后,任明月走到一个包间坐了下来,包间里的气氛很热络,正在转酒瓶子玩国王游戏,看见任明月和陈默时忍不住起哄了一下。任明月很大方,而陈默继续当冰山。“哪里来的新货色?”任明月挽了挽头发,掩盖掉了些许危险的神色,抓起陈默的手,“我们订婚了。”包间里静了一下,哇声更大了,谁知道就这一个打岔,那酒瓶子居然指向了陈默,一众人起哄,“真心话!怎么勾搭上的!”“不,大冒险!亲一个!”陈默按照任大老板早前的吩咐专心坐着当冰山,坚决不回答。有人早就瞧她不顺眼了,“喂,你不是玩不起吧?”任明月悄悄按了按她的手,原来不动如山的陈默忽然开口了,“是啊,玩不起。”“明明说了一起玩的,说话不算话……你也……”说话的人临时记起来看了一眼任明月的脸色打住了。这回陈默终于肯抬起脸来,扫了一眼众人,语气平平,“何况我也没答应要玩。”忽然没人说话了,从进来到现在,陈默都只是坐在一旁旁观,任人调侃也一声不吭,只不过大家都默认坐下来就自动加入游戏罢了。趁着众人都安静下来,陈默站起身走了出去。而任明月又多坐了一两分钟,也不说话,只是面带笑容看着众人,等到没谁再出声了,这才站起身来推开门走了出去。在这两人离开以后,包厢里的气氛反而更冷清了。陈默站在阳台的角落上,烟头一明一暗,偶尔亮起的光照着她嘴角的一小片。任明月静静看着不远处这个仿佛石头一般坚硬的少年。好一会儿,任明月才终于走过去。陈默转过身来,在任明月还没说话之前就说道:“你的生日。”任明月不答,反而抢过陈默手中的烟头,狠狠吸了一口却被呛到,咳了起来。陈默脸上的神情划过一丝忍俊不禁。越是忍耐越是咳嗽得厉害,任明月瞪过去,断断续续道:“你笑我?”“没有。”陈默扶住她,拍了拍背给她顺了顺气,将手边的水杯递给她,“喝点水。”任明月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一面咳嗽一面说道:“从现在不准抽烟。”陈默很是专心地看着她,看到任明月几乎要忍不住要脸红后,陈默终于嗯了一声,顺手掐灭了手里的烟头。陈默的听话让任明月觉得好受不少。“生气了?”“你说忍一忍,然后我忍完了。”陈默的表情很正经。“嗯,很好。”任明月忽然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我现在很期待老头子的表情。”陈默笑了笑,没说话。任明月眨眨眼,忽然伸手在陈默面前画了一圈,摊开的掌心里还躺着一根棒棒糖,“喂,想吃糖吗?”陈默有点尴尬,“那是三岁的事情了。”“怎么,长大了就敢嫌弃姐姐我给的糖了?”陈默默默拿起那根棒棒糖,剥开糖纸吃了起来。任明月伸手揪她脸颊,“还是小时候肉乎乎的好揉。”陈默愣了一下,“我会多吃饭。”这呆萌货……任明月捏了下拳头,又忍了忍,一把揪过陈默的衬衫领子拉到自己面前,“你只能到我碗里来,只能吃我给的糖。”“其实我本来就不爱吃糖……”陈默说得很低声,又因为含着糖口齿有些不清,但任明月还是听明白了。再忍了忍,任明月环上陈默的脖子靠着对方笑得浑身发抖。她嘴里也含着糖,口齿略不清。“我知道啊,你这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