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killkill 于 2014-3-22 11:31 编辑
第四章
“您真是太冒失了,教授。”
“我很抱歉,梅蒂。又得麻烦你……”一个温和低沉的声音说道。
“哈,您抱歉的地方不对吧。我猜,您是忘自己腿上有旧伤么?居然还用那么大的力气去踢……”年幼而甜美的嗓音语速极快地抱怨着,声音的主人听上去十分不满。
“我知道,只是当时……”
“……哼。”
“……好了,梅蒂,我知道错了……拜托你包扎时别这么用力。”
“健忘是人类本性。只有足够深刻的痛苦才能带来足够深刻的记忆,”短暂的停顿,剪刀“刺啦”一声剪断绷带的声音,“——这不是您当初教我的么?”
比那名居天子在一阵剧烈的头疼中醒来。
她睁开眼睛时,先看到了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呼吸困难,喉咙有烧灼般的痛感。身下倚靠着坚硬冰冷的平面,四肢动弹不得。在一种无法言语的惊慌中她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大概足足有五分钟,但比那名居天子却觉得那有五个小时那么长——,她的眼睛适应了周边的黑暗环境,昏暗的天花板浮现在眼前。
她松了一口气。
知觉在缓慢恢复。原本以为无法动弹的错觉,源自肢体的僵直感。她试着动了动手指,然后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板床上,盖着一张薄薄的、绒面质地的毯子。
——这是在哪?
疼痛感自太阳穴蔓延至整个头部,她深呼吸,努力地回溯关于昨晚的记忆。
像往常一样,她去了那间隐蔽昏暗的酒吧,却没见到常在那里的金发老板,于是一个人喝着闷酒……然后银发女人那因过于端正而显得古怪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中。她们在谈话……似乎是一些很重要的谈话,她秉住呼吸回想着——但是细碎如针扎的疼痛再度爆发。比那名居天子发出一声闷哼,放弃尝试。
记忆磕磕碰碰地继续前行,最终定格在被植物学教授从身后紧紧扼住咽喉的那一瞬间。比那名居天子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咽喉处火辣辣的疼痛没有消散,提醒她这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所以说,她现在是在——深呼吸,深呼吸,比那名居天子拼命克制着自己,恐惧和兴奋逼迫得她发抖起来。
风见幽香。
她轻轻地默念这个名字。
比那名居天子并非没有被绑架过的经历。
所以她轻松地判断出,将自己带来这个地方的人,并没有其他的企图,只是单纯地把自己丢在这里而已。
不知为何,她居然感到有些失望。
“啊啊,真是冷淡得令人讨厌呢。”
比那名居天子看了一会天花板。有那么一瞬间,她什么也没有想,只是任由空落落的失落感轻柔地覆盖在自己身上,就像身上这床薄薄的绒毯一样。然后她微微侧头,朝有一点点亮光透进来的方向望去。黑暗中人的感官会格外敏锐。比那名居天子从气流的走向推断,那里本来有一扇窗,却被主人拉上了厚厚的隔光窗帘。她翻身面对窗。风和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户开启的一条小缝透进来。
她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去拉开窗帘。既然手上没有镣铐,脚上也无束缚,那么这该是被默许了可以自由活动的意思。比那名居天子揣度着。只是那种不知所以的僵直感仍遍布全身,起床应当是一件麻烦的事情——正在这样想的时候,她听到背后传来轻微的“咔哒”一声。
她不会听错的。
那是金属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比那名居天子浑身一僵,下意识地翻回仰躺的姿势,闭上眼,装出熟睡的样子。
然后是几乎微不可闻的“吱呀”声。
门开了。
闭眼仍可感到,大量光线涌进了室内。
“叭哒——叭哒——”
硬质皮靴鞋底踩踏着地面的声音。
听上去,来者走得很慢。
“叭嗒。”
脚步声停下了。
确切地说,脚步声在她的床边停下了。
比那名居天子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闭着眼睛,佯装熟睡,但是无法控制急促的呼吸和指尖的发颤。
她听到来者用她熟悉的那种缓慢语调自言自语了什么。
“……不良安全记录……八意……实验报告……必须尽快检查……”
然后她感觉身上的毛毯被轻轻揭开。
一只比想象中温暖多了的手触及她的脖颈,在她被扼住过的咽喉部位轻轻摩挲。“对不起。”比那名居天子听到低声的道歉,简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忍住了哆嗦。
那只手下滑到她领口的衣领处。
接着是另一只手。
领口的扣子被解开了,裸露的皮肤感到了一阵寒意。
比那名居天子浑身浸到巨大的错愕中。
然后,那双稳稳当当的手毫不费力地解开了第二颗扣子。
第三颗。
第四颗。
“喂!”
比那名居天子又急又气地出声。
那双手停住动作,僵硬地移开了。
她睁开眼,看到的是植物学教授同样一脸错愕的表情。对方正伏在她的身上,手撑在她腰侧,这显然不是一个打断的好时机。那双平日里古井无波的鲜红眼眸正讶异地盯着她。比那名居天子觉得自己读出了对方眼里的尴尬,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场景,她想。
“咳,”比那名居天子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请您继续吧,教授。”
对方的表情像是被蛇咬了一样古怪。
“什么时候醒的?”
“从您进来开始。”比那名居天子说。她有些促狭地笑了起来,“很高兴知道,您原来是这么地对我……”
“为什么装睡……”植物学教授打断她的话。
比那名居天子坦然地看了一眼自己被一路解开的衣衫,又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风见幽香,“您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直说就好,何必偷偷摸摸呢……”
“……听着,我知道你误会了什么,”绿发的教授慢慢地说着,“没错,我的确在脱你的衣服……”
比那名居天子笑眯眯地看着她。
对方解释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了。
“这是打算给你做全身检查。”
比那名居天子愣了一下。
“不得不说,您的借口真古典。”
她主动地伸出手去,勾住了对方的脖子,把教授拉近自己。
风见幽香一定是吃了一惊——比那名居天子这样判断——才任由自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对方的脸放大,在距离她鼻翼前数公分的距离堪堪停下。
这是一个作出任何轻微举动都会吻上的距离。
对方柔软的绿色卷发快要垂落到比那名居天子的脸上,也轻轻扫过她裸露的脖颈。她狠了狠心,想着,既然已经是这种情况了——
“看着我……难道您就没有任何想法么?”
呼吸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交错。
在比那名居天子双耳的鼓膜快被自己的心跳声淹没时,植物学教授诚实地回答道:
“没有。”
沉默了一会,比那名居天子开口:“风见教授,我可不可以说一句话……”
绿发教授闻言看着她,露出一脸“你现在总该相信我了吧”般如释重负的表情。这让她平日里冷冰冰的脸部线条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说什么?”平日一贯冷淡的语调听上去甚至是柔和的。
比那名居天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想说……请问您现在可以从这个房间里滚出去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