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托莉亞阿姨一直都是愛麗絲菲爾最喜歡的親戚。
就愛麗絲菲爾來看,阿爾托莉亞她沒有任何一點大人的架子。
直接以名字來稱呼,就這點來看其實也相當的沒大沒小。
年紀差距比起其他長輩都來得小,自然也比較處得來。
最重要的是,她是唯一願意隨時放下手邊的事情來陪她玩的人。
就算是愛麗絲菲爾自己也知道,她小時候是個愛哭鬼。
而每次因為一點小事而哭哭啼啼的時候,阿爾托莉亞就會變成安撫她的那個人。
開車出去兜風也好,陪她玩伴家家酒也好,只要能讓她停止哭泣,阿爾托莉亞好像什麼都做得到。
愛麗絲菲爾很清楚的記得,某年的夏天自己任性的要求想要看螢火蟲。
不管父母如何的解釋氣候和時機上的不對,她就只是一味的要求著。
當天晚上,坐在阿爾托莉亞的肩膀上,她們就這樣到森林裡去找那些閃亮的光點了。
她一直都記得被光點包圍時的震撼,還有那溫暖的肩膀和聞起來很舒服的金色頭髮。
完成她所有孩子氣的願望,答應她的每一個任性請求。
陪她在假日的時候去吃冰淇淋的並不是父母,而是阿爾托莉亞。
就算父母不只是一次的和她說不能去麻煩阿爾托莉亞,但她還是忍不住的去喜歡這個介於朋友與姐姐之間的角色。
就算她從來都沒有討厭過父母,但是能夠和阿爾托莉亞一起住一直是她的夢想。
她很清楚,當她遇到困境的時候,她不會去找父母,而是這個讓人忍不住去信賴的阿姨。
在愛麗絲菲爾六歲的那一年,他們舉家搬回了爸爸和阿爾托莉亞長大的房子裡。
原本只剩下阿爾托莉亞一個人的大房子再次回到四個人的狀態,愛麗絲菲爾就只能夠試著去想像過去的幾年她是多麼的孤單。
但是幾乎和她們搬進來一樣的時間點,阿爾托莉亞接下了家裡的事業。
工作量和在家的時間呈現反比,到後來愛麗絲菲爾有時候甚至會忘記阿爾托莉亞和他們住在一起,她的房間就在自己的隔壁。
就算每次回來的時候她都會得到她想要的禮物和陪伴,但她還是寧可她每天都回家。
現在想想,這也就只是孩子氣的無知而已。
她一直都在;不管是在哪個時代,她都一直在她的身邊。
阿爾也好,阿爾托莉亞也好,都是同一個人。
從小一起玩的玩伴同時也是幾乎過度溺愛的阿姨,一般來說是不可能發生的吧?
但是這是現實,眼前發生的一切全部都是真的,因為小時候發現的老爺鐘。
假如說自己沒有發現這個秘密的話,一切會不會簡單一點?
幾乎成為戀人的朋友與感覺像是姐妹的親人,同時存在的雙重關係像是某種變相的懲罰,懲罰著她小時候的好奇和貪玩。
而她也無法反駁,她甚至抵抗這份罪惡感影響她的生活作息和周遭的一切。
將自己埋在被子裡,沉浸在一個又一個的夢境幻象中,想像遺忘那些讓她煩惱的事情。
任何的食物都像是哽在喉頭一樣的無法下嚥,眼淚卻從關不起的水龍頭裡不停的湧出。
問題並沒有消失,而是不停的冒出。
當阿爾說喜歡的時候,她能夠當作阿爾托莉亞也是這樣想的嗎?
對阿爾托莉亞來說,自己又是怎麼樣的存在呢?
她愛阿爾,但是這就代表她也愛著阿爾托莉亞嗎?
一切忽然間都失去了順序和規則,而且她也不清楚該怎麼找回它。
***
坐在老爺鐘前面,愛麗絲菲爾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知道她應該和阿爾聊一聊,將事情講清楚。
但是現在她連應該要繼續叫對方阿爾還是改成阿爾托莉亞都不知道,又應該要說些什麼呢?
在這時間點裡面,自己還沒有出生,就算跟對方說自己是她的姪女,應該也沒有意義吧?
這個事實像是某種酷刑一般的折磨著她,日夜不間斷的痛苦盤旋在她腦海裡。
而停下來的方法就只有解決它。
爸爸說了,她已經決定好在愛麗絲菲爾16歲生日的時候會回來幫她慶祝。
如果不在最後期限之前找到出口的話,她或許就會這樣永遠迷失於這個迷宮裡頭。
想著,她伸手轉動了指針。
有些沒在思考的轉著指針,等到發現轉錯邊的時候,時鐘已經走過了三圈。
搖搖頭,就在她打算將時間倒回去的時候,她停了下來。
這或許就是她需要的?和以後的阿爾托莉亞談一談?
三年後,事情應該都有個結果了吧?
和已經經歷過了的她說說話或許也不是什麼壞事…
這樣想著,愛麗絲菲爾偷偷摸摸的離開書房。
屋子裡出奇的安靜,應該是一個人都沒有。
探索了一下之後,她決定要到房子四周看一看。
鞋櫃裡自己的鞋子依然合腳,看來這三年來自己都沒有長大多少。
花園裡一樣沒有人,她決定去她們的山丘那裡碰碰運氣。
如果說不在家裡的話就在山丘那裡,這是阿爾一貫的行動方針。
原本一直是細線一樣的小徑現在鋪上了石頭,一路沿伸穿過森林的中心點。
大概是長大了以後的阿爾做的吧?在這麼多年之後。
走過像是里程碑一樣的大樹,愛麗絲菲爾看見了那個人影。
以幾乎一模一樣的姿勢躺在山丘邊,雙手枕在頭後面,一副放鬆午睡的樣子。
找到人了,然後呢?
雙手握拳,愛麗絲菲爾忽然覺得有點緊張。
「…阿爾!」
想像著對方繃緊了神經,在揉了揉眼睛之後剛剛還悠栽悠哉的樣子的人便坐了起來。
「…愛麗?」
並不是叫全名;就像是「阿爾托莉亞阿姨」和「阿爾」的不同,對她來說「愛麗絲菲爾」和「愛麗」好像存在著些微的差別。
一樣年輕的臉上戴了一副細框的眼鏡,意外的與臉部線條相當合稱。
「妳怎麼戴眼鏡了?」
問題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明明還有那麼多的事情應該要說。
「年紀大了,眼睛也越來越差;不過我一直都有一副看書的時候才會戴的近視眼鏡就是了。」
很自然的就回話了,好像在這裡看到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那個...先坐下來吧?」
阿爾托莉亞將眼鏡摘下收進衣服的口袋起,然後拍了拍她旁邊的草地。
強忍住那種對於影像重疊的恐懼感,她在三十九歲的阿爾托莉亞身邊坐下。
「妳現在是幾歲?」
在仔細的觀察愛麗絲菲爾之後,阿爾托莉亞才問了這個問題。
「明天十六歲。我和爸爸媽媽呢?出去了?」
「你們去夏威夷旅行了,應該算是家庭旅行吧?妳爸他硬是將我叫回來看家,而我掙取到的補償是下一次長假帶妳一個人出去旅行。」
聽起來有些莫名其妙的句子,愛麗絲菲爾就這樣笑了出來。
「快十六歲...等一下!所以我已經告白了嗎?」
有些不好意思的將頭髮撥到耳後,愛麗絲菲爾才有些吞吞吐吐的回應。
「...是啊。」
看著愛麗絲菲爾的反應,阿爾托莉亞忍不住就說了一句。
「年輕真好啊,怎麼一下子我就快要四十了呢?」
「妳看起來比爸爸四十歲的時候要年輕多了。」
實話忍不住就說了出來,讓阿爾托莉亞嘴角揚起微笑。
「凱他聽到的話應該會挺不甘心的。」
愛麗絲菲爾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只能看著阿爾托莉亞的臉。
真的就像是沒有在長大了一樣,她看不出阿爾托莉亞已經快要四十歲了。
但是微笑時眼角出現的細紋以及她口中越來越差的視力,都在提醒她眼前的人已經不年輕了。
等自己四十歲的時候,她已經六十歲了吧?
想到就覺得有些害怕,對於對方漸漸接近的老年以及人生的終結。
如果有一天,阿爾托莉亞死掉的話,自己會怎麼樣呢?
她不在了之後的人生,會變成什麼樣子?想到就覺得恐懼。
阿爾托莉亞像是看準了時機一樣,在愛麗絲菲爾完全陷入恐慌之前開口。
「所以,妳為什麼會想要過來呢?有什麼想要問的事情嗎?」
用雙手將自己抱緊,愛麗絲菲爾覺得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妳生日的那天,在離開的時候,我才知道阿爾和阿爾托莉亞才是同一個人。」
細節上兩人都是心照不宣,愛麗絲菲爾也不特別講明了。
「怎麼發現的?」
「凱說話的方式和爸爸一模一樣,所以就...」
嘆口氣,阿爾托莉亞好像解開了什麼心結。
「原來是那個時候嗎?凱他的確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麼改變就是了。」
想了一下,阿爾托莉亞又重新開口。
「妳現在感覺怎麼樣?」
「混亂、糾結、疑惑、疲倦,還有…害怕,非常的害怕。」
將阿爾說過的句子直接翻來用,但是阿爾托莉亞好像並沒有發現。
「為什麼會害怕呢?在害怕什麼?」
是啊,我是在害怕什麼?
被真相弄亂了陣腳,因此而感到慌亂以及恐懼,但是真正讓她害怕的事情,是什麼?
「與其說是害怕,應該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嗎?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過去的妳,不管是十六歲的妳還是三十六歲的...而等一下妳就會回家了,我卻一點準備都沒有。」
「所以妳就決定要來找我嗎?」
不太好意思的玩著自己的手指頭,愛麗絲菲爾忽然覺得自己的確挺傻的。
「我是覺得啊,如果是幾年後的話,應該會比較知道該怎麼辦吧?畢竟已經經歷過了。」
抓抓頭,阿爾托莉亞看起來有些傷腦筋。
「嗯...該怎麼辦呢...」
重新躺回草地上,阿爾托莉亞看著天空。
默默的整理思緒,一直到愛麗絲菲爾也躺在草地上之後,她才繼續說下去。
「我覺得三十六歲的我比較有資格來跟妳說明一切的原委,但是我還是能夠和妳說一些事情的。」
看著愛麗絲菲爾;眼裡沒有任何的猶豫,就只是滿載的感情。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對妳的感情都沒有變過;或許從妳半夜忽然出現我眼前的那時候開始,我眼裡就只裝得下妳了吧?」
「妳有試過嗎?去愛其他的人?」
基於好奇心的發問,愛麗絲菲爾覺得她像是在和長輩談論心事,而不是討論兩人之間的事情。
而事情的確就是這樣。
「妳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再來找我,久到我覺得妳可能再也不會來了。在上大學的時候我有試過和其他的女生交往過,但是感覺都不對。不只是親吻,就連簡單的牽手和擁抱都存在著莫名的阻力;或許我一直都沒辦法忘記妳吧?連帶著那天的吻,還有所有的事情...」
有些臉紅心跳,聽她如此冷靜的訴說著那些讓自己久久無法平復的片段總覺得有些詭異。
「不管是什麼樣的身份或時間點,這樣的感情都沒有變過,我可以向妳保證。」
看著她的笑臉,愛麗絲菲爾忽然可以確認一件事。
阿爾一直都沒有變過,即使是在如此久遠的以後。
朋友也好,親人也好,都是她自己設的界線;如果感到痛苦的話,那就拋掉不就好了?
阿爾一直都是阿爾,對她來說,身份並不影響她的感情。
那自己只要同樣這麼做不就好了?
得到了答案的同時心裡還有一種被填滿般的暖意,愛麗絲菲爾忍不住就伸手觸碰阿爾托莉亞的臉。
好像有些享受,閉上眼睛,她安份的讓愛麗絲菲爾描繪著自己的臉部線條。
「我是不是一直都沒有跟妳說過?妳比妳媽媽年輕時還要漂亮,真應該要謝謝妳爸爸當年被妳媽迷得神智不清,現在妳才會出生啊。」
指尖從臉頰一路經過太陽穴來到額頭,接著再慢慢往下。
「這一切應該早就註定了吧?跨越時間的愛情什麼的。」
輕點鼻尖,然後就感覺手被抓住。
「這個妳還是去和過去的我說吧,她比較需要去聽這些。說起來小時候的我也是個膽小鬼啊,明明都知道方法卻不敢去找妳,害怕會真的被妳討厭。」
噗嗤一笑,就算愛麗絲菲爾知道這對阿爾托莉亞來說並不是什麼好笑的事情。
「對了,我最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嗯?」
很自然的無視了兩人之間的年紀落差,愛麗絲菲爾不自覺的就感覺自己是在和阿爾相處。
如果和這裡的阿爾托莉亞可能做到這樣的話,回去應該也是沒問題吧?
「記得嗎?妳很久以前送給我的手鍊?」
點點頭,愛麗絲菲爾眼神一晃,就看見了阿爾托莉亞空著的手腕。
「其實啊,那條手鍊我一直戴到了二十幾歲的時候,然後就被妳要去了。」
「欸?所以那原本是妳的東西嗎?」
從有印象的時候就一直在自己手上的東西,原來又是另一個來自對方的贈禮嗎?
「妳很小的時候拿走的,那個時候妳的手太小,勉強要戴還戴不上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妳應該把手鍊送給以前的我了吧?」
一陣沉默的思考之後,愛麗絲菲爾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像是一種奇異的輪迴,這樣的的事件順序又應該是如何編排先後?
「…那現在我們兩個人都沒有手鍊嗎?因為對我來說的話,我已經把它給妳了,但是對妳來說的話,卻又是另外一件事…」
看見愛麗絲菲爾瞭解了之後,阿爾托莉亞也點了點頭。
「或許這就是時間旅行的矛盾吧?那種奇妙的環環相扣,少了其中一個部份的話一切就會完全變調;我想我們是一輩子看不到那條手鍊了。」
兩人的命運環環相扣,任何不同的選擇都會直接的影響到過去和未來,又或者早已經受影響了?
介於奇妙的緣份與命運的必然之間的存在,讓人攪盡腦汁卻依舊得不到答案。
看似混亂而複雜的因果關係中,到底是誰先影響了誰,誰又改變了誰,早就已經不知道了。
「妳應該要回去了,我應該也快要回家了吧?」
「嗯,謝謝妳,和我談這些…」
拍了拍愛麗絲菲爾的頭,阿爾托莉亞張揚的笑容讓她看起來更加年輕。
「獎賞我會和妳要的,等到現在的妳回來之後。」
***
終於還是踏進了這個久違的家門,阿爾托莉亞忽然覺得有些疲憊。
愛麗絲菲爾...應該又長大了吧?
每次看見她,就會發現她越來越像記憶中的那個女孩。
當初自己不知道是有多麼的無藥可救,竟然就這樣將自己剛出生的姪女取名為愛麗絲菲爾,那個自己愛著的女孩的全名。
而就像是在回應她的玩笑一般,姪女就在自己的眼前慢慢的變成了愛麗。
同樣顏色的頭髮和眼睛,就連行為舉止都是如出一轍。
看著她哭泣就會情難自己的焦急,然後忍不住的去答應她的所有要求。
她慢慢的開始懷疑自己的不正常到了什麼樣的程度,竟然將姪女當成了替代品。
讓她開始思考這個可能性是當愛麗絲菲爾八歲的時候。
那個時候父親的身體開始變差,家族事業的掌管自然的落在她身上。
早出晚歸,接連不斷的出差,卻還是沒有阻止她看見愛麗絲菲爾的變化。
長高了,變漂亮了,與她印象中最初的年幼形象也開始重疊。
她幾乎能夠就這樣下定論,眼前的孩子和只存在於記憶中的她是同一個人。
不知道有多少次,她差點想要就這樣按住小女孩的肩膀,然後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
但是她做不到,不管是如何的想要鼓起勇氣,她還是無法就這樣開口。
長時間的等待已經讓她變成了怯懦的性格,又或者她原本就已經不擅長去表達感情。
當妳看著一個人在自己的眼前從嬰兒成長為少女,妳要怎麼告訴她自己的心情?
當時自己的決定是等待;等到愛麗絲菲爾夠大了之後,再看看她的想法。
而現在期限將至,自己卻一點準備都沒有。
「哈囉!我回來了。」
凱是第一個來迎接的人;他二話不說的就先來一個緊得快要喘不過去的擁抱,用力的拍了拍已經有些呼吸困難的妹妹的背。
「大忙人,終於打算要回來了嗎?或許我應該要多利用愛麗絲菲爾來引誘妳回家。」
「假如你這個討厭鬼願意幫我分擔任何的一點工作的話,我就不用成天忙東忙西了。」
勉強的說出反駁的字句,阿爾托莉亞到最後還是使了點小手段才將凱甩到一邊。
「嫂子…救我…」
「凱,你不要每次遇上人就弄得別人呼吸困難,這會讓別人很困擾的。」
愛麗絲菲爾的媽媽身為貴族的女兒,一舉一動之間自然而然的有著和常人不同的氣派,就連開口時的份量都不一樣;聽到老婆大人開口之後,凱馬上鬆手退開。
稍微整理了一下衣領,阿爾托莉亞將原本拿在手上的紙袋交給愛麗絲菲爾的媽媽。
「這次去法國就帶了一些妳要的化妝品,應該都是不錯的。」
「阿爾托莉亞妳太客氣了,每次都這樣麻煩妳真是不好意思…」
看著眼前的美麗少婦因為手中的禮物而眉開眼笑的樣子,她真的很慶幸愛麗絲菲爾長得像媽媽。
「愛麗絲菲爾呢?在樓上?」
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但是生日禮物和其他的東西還是要給她的。
聽見了這句話,愛麗絲菲爾的媽媽便換上了擔憂的表情。
「那孩子兩個月前忽然的就常常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連學校都不去,卻一句話都不肯和我們說…」
默默的在腦內換算了時間;兩個月前的話,那就是聖誕節左右的時候,同時也是自己的生日…
「我去看看情況好了,她是在她的房間裡對吧?」
聽見阿爾托莉亞自願去處理這次的事件,愛麗絲菲爾的媽媽鬆了口氣。
「那就交給妳了。如果妳能讓她下來吃晚餐的話,那就太好了。」
將外套脫下掛在一邊,阿爾托莉亞稍微活動了一下肩膀的關節,然後慢慢走上樓。
她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但是愛麗絲菲爾房間的位置還是知道的。
站在門前想了很久;想要聽聽看房間裡的動靜,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輕輕的扶著門板,她想著會不會有可能等下愛麗絲菲爾就這樣開門,然後就看見她。
帶著節奏的低沉聲響;三下乾脆的敲門聲,完全不拖泥帶水。
「愛麗絲菲爾,妳在裡面嗎?」
原本沒有聲響的房間裡傳出一陣意味不明的乒乓聲,阿爾托莉亞不知道是應該要笑還是怎麼辦。
「…阿爾?」
這個稱呼讓阿爾托莉亞整個人震了一下,還貼在門板上的手也握成了拳頭。
「怎麼了嗎?」
她知道,她知道我就是『她』,但是怎麼會…
「沒有,只是想確定一下。」
阿爾托莉亞可以感覺到愛麗絲菲爾就在門的另一邊,但是兩個人好像都還沒有勇氣去打開那扇門。
「…我可以進去嗎?」
「嗯。」
得到了允許,阿爾托莉亞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才輕輕的轉動門把。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像是那個不知道已經重複了多少遍的夢境,自己愛著的女孩現在就這樣站在自己的眼前。
和最後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完全是一模一樣,而那都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最後一次時的親吻,觸碰,還有告白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她不懂為什麼自己會將這一切都記得那麼清楚,明明不知道已經嘗試多少次要去忘記。
「…愛麗?」
聲音微微顫抖,她有些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嗯?」
手交握在背後,愛麗絲菲爾看起來也有些不安。
「是妳對吧?一直都是?」
「是喔,有必要這麼不確定嗎?」
手忙腳亂的想要解釋,卻被愛麗絲菲爾想先一步抱住。
一切都是如此的相識,回憶被時間而刮損的邊角也被慢慢的修復。
在擁抱中慢慢的收歛心神,深吸一口氣,阿爾托莉亞將抱住愛麗絲菲爾手稍微收緊。
「不是答應說妳生日的時候會回來的嗎?為什麼沒有來?」
知道這一切等待已經變成了她自己的任性,但是這份遺憾就這樣一直困擾著她。
對愛麗絲菲爾來說只是短短的兩個月,但是對阿爾托莉亞來說,卻是磨人的二十年。
「那、那是因為…」
輕輕的一個吻停止所有語言,阿爾托莉亞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
「雖然妳遲到了二十年,但是妳的生日禮物我還是有幫你留下來的。」
手指頭輕巧帶著鍊條的繞到頸後,接著愛麗絲菲爾的脖子上就多了個東西。
「樣式可能有點舊了,但是我覺得還是挺漂亮的。生日快樂。」
遲到了二十年的禮物,愛麗絲菲爾驚訝不已的看著掛在自己脖子上的項鍊。
「好漂亮…像是藝術品一樣…」
「裝飾是我當初自己設計的,然後再另外請工匠去做,所以這是只屬於妳的東西喔。」
可以看得出愛麗絲菲爾臉上逐漸堆積的罪惡感,還要歉意。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後來都沒有回去,也不知道妳就這樣等了這麼久…」
再次被親吻打斷,阿爾托莉亞忽然很慶幸自己剛剛進房間的時候有將門帶上。
笑得太開心,阿爾托莉亞幫她將話接了下去。
「我知道,因為在二十年後的現在,我把妳搶走了。」
就算她知道自己已經不是十六歲了,但是當時的年少輕狂和滿不在乎還是存在於她的笑靨中。
有些彆扭的臉紅,愛麗絲菲爾抱住阿爾托莉亞的脖子,帶著甜味的吻被自然的延續下去。
一切開始於八歲的那個晚上,她看見了那個像是幽靈又像是仙女的女孩。
一切終結於十六歲生日的下午,因為做了逾越身份的事情而遭受懲罰,她再也沒等到那個女孩。
長達四年的灰色時光,她感覺自己失去了人生的目標。
無法愛上其他人,卻也等不到記憶中慢慢模糊的那張臉,她到底該怎麼辦?
由於姪女的出生而開始的,被命運反覆作弄煎熬的十六年,卻恰巧是重新開始的路程。
有點想哭,阿爾托莉亞覺得這輩子真的是太漫長了。
花了快三十年才得到的幸福,這次到底能不能抓牢?
書房裡那個默默看著一切的時鐘像是算好了時機一般的打響,時間是下午三點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