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当时焦灼的心情在经过一场酣甜美满的睡眠以后早已消失无踪,当Anna从Elsa的床上醒来时,一时之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房间里拉着窗帘,薄薄天光从外面透入,床上凌乱得就像经历了一次世界大战,她把枕头抱在怀里,被子夹在腿间,半边身子晾在外面睡着,显然房间的主人已经离去不知道多久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Anna忽然一跃而起,匆匆捡起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叫着Elsa的名字跑出去。整个房子都空无一人,窗外明媚阳光撒过缄默的家具们,一张纸条被留在冰箱上。
‘早餐在桌上,午饭在冰箱里,我去导师那里,会晚点回来。——Elsa’
Anna不知道Elsa原本的行程中是否真的包括在星期六这天去拜访她的导师,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Elsa给她留过无数纸条,其中肯定没有一条用到过这样冷淡的语气和简短的字句,甚至抬头连她的名字也没有写。
朦胧中那声如泣如诉的‘Anna’仿佛是她的臆想。
她于夜色的蛊惑中走入奇幻之城,又于睡梦中被拒之门外了吗?
被Elsa勾着脖子吻得难解难分的记忆还在脑海里,可是这一切已经像是一场癫狂的梦了。
手上有点疼,她低头一看,从手背一直到手臂上,一道道指甲抓出来的红痕纵横而上,是昨晚Elsa抓着她不肯放的证据。
也是……这一切并非她臆想的证据。
Anna将纸条从冰箱上摘下来——她倒想看看,Elsa要拒不肯叫她的名字到几时?
她的姐姐比她想象的还要脆弱敏感啊……而且还骄傲固执。
三明治的口味没有因为这件事的发生而稍有逊色,依然如同过去Elsa做给她的每一餐食物一样精致美味,Anna都仿佛能看到她一脸冷静的站在厨房里,如同做化学实验一样不带感情的烹调这些东西——仿佛只要她不为所动,一切就都不曾发生。
Elsa喜欢自欺欺人,在父母去世之际也是,明明当时巨大的震惊和悲痛还没有从眼里消退,她已经即刻抿紧嘴角,以坚毅的姿态站得更加笔直。在Anna仍陷于不可置信的打击中的时候,独自一人收拾好东西带着她前往海事部门,接收父母遗体,办理手续,以及……操办葬礼。
当Rapunzel与她的父母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只能看见一身黑衣的少女冷静的站在教堂门口迎送前来悼念的宾客。
从头至尾,她拒绝任何人的帮助,也不接受任何安慰,她将自己绷成一根弦,以冰霜严寒覆面,不容许露出丝毫软弱。
好像只要她不曾表现出来,她就真的不会悲伤,真的不会软弱一样。
然而却也有无数个夜晚,Anna看见她的房间里亮着灯一直到天明。
反正就算哭,她也不会给任何人知道。
*** ***
事实上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Anna与Elsa之间的氛围一直不算友好,Anna总觉得姐姐太过于冷血了,在葬礼上滴泪未落这件事,一直让她忿忿难忘。偏偏Elsa又从不曾辩解——她大概这辈子也不会为任何事情辩解了,除非谁将她告上法庭。就算那样Anna都怀疑她宁肯全权托付律师也不肯开开尊口。
总之……Anna记恨了她好长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里Elsa第一次尝试独立照顾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叛逆少女,尽管她之前十六年也对妹妹照顾有加,但是毕竟家中还有父母,而且妹妹也没叛逆到夜不归宿的地步。
Anna这辈子都记得她喝得半醉被Elsa找到的时候,那个带她喝酒的男同学完全不知道那个浑身散发着寒意的金发女人是谁,站在家门口对她大嚷大叫。
Elsa在夜色中静静的望着她,黑色大衣和黑色的皮手套将她裹得丝毫不露,只有她白金色的长发在黑暗中散发着黯淡的光。
“未成年饮酒是违法的。”
“关你屁事啊!滚开啦臭女人,喂,那是我家!放开我女朋友!”
她径直走来拉住了Anna的手,门廊的灯光下眉眼冰雕雪琢,Anna一时失神,竟忘了躲。
“你女朋友?”她的声音冷得像是北山上的冰,眉头都没动一下,偏偏Anna从中读出了无尽的怒火和轻蔑,她一把推开那个碍事的小子将她拖出去:“她是我妹妹,不是任何人的女朋友。”
她的手套既冷又没有人气,Anna忽然回神挣脱她:“放开我!我不要你管!”
她看着Elsa,分明近在咫尺,却恍惚远在天涯。飘忽不定,捉摸不透,她想来的时候就来了,她想走,你就再也找不到她。
谁也无法控制她。
雪花片片落下。
“我不用你管,反正你也觉得我很麻烦吧,你根本不会担心我,何必假惺惺的来找我?你只是觉得我是你的责任对吧?就算爸爸妈妈离开……你也没哭,难道你会为我有什么事而难过吗?”
雪地里安静了很久,房子里趁着大人不在私自开趴饮酒的年轻人们听到响动也纷纷出来,只有门廊里透出的光打在雪地上。
Anna站在那片光里,朋友们问她是否还好。
她看见Elsa一个人站在黑暗中,仿佛这世上她自成世界,孑然一身。
风掀动她的衣摆,雪落在她肩头,她静静的看着Anna,Anna几乎以为她会像过去所放弃的所有事一样,露出一个带着轻微不耐,厌倦而索然的神情,转身离去。
她紧紧的盯着她,仿佛期待,又充满了恐惧。
心中碾压过一阵报复似的快意,她看着Elsa眼眸深黑,虽然什么情绪也看不到,但是那显然也不代表愉快。一些预感自己即将自由的期待,和仿佛要失去一切的恐惧交织着将她缠绕,刚刚喝下去的酒精燃烧在胃里,她脑子发热,手却不自觉地发抖。
就像是那手有着自己的意志,想要去拉住谁一样。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麻烦过。”不知道过了多久,Elsa终于开口,她叹了口气走过来,解下自己的围巾抖开,系在Anna脖子上,又利索脱下大衣,披在穿得刚从室内出来的Anna肩上。
Anna一时慌张连忙推拒,Elsa穿得本来就不多,她就是那种无论雪下多大都穿得像走在T台上的那种人,根本不能指望她会因为天气冷就多穿几件衣服。
“我不要你的衣服,你自己穿上啦!”
“我不冷,也不怕冷。”冰冷的手指给她拢好衣领,一种独属于Elsa的冷香扑面而来,Anna鼻子一酸,赶紧捉住她的手:“不冷才怪!你的手冻得像冰条一样!”
“没关系。”她顿了顿,张开手臂抱住了Anna。
在那之前,Anna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跟姐姐拥抱过了。
她浑身僵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然后就听Elsa在她耳边轻轻地叹气,无比疲惫,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软弱:“我永远也不会觉得你麻烦的。因为我的生命里,已经只有你了。”
那个时候,Anna以为她说的是‘亲人’这件事,一时心酸也抱住了她。
那是唯一一次Elsa对谁解释什么,也是唯一一次感冒生病。
第二天Elsa躺在床上发着烧,Anna照顾她到趴在床边睡着。
恍惚中听到有人叫她,睁开眼,冷不防看见睡梦中的Elsa深蹙着眉头,隐忍克制的表情令人心碎,她在昏沉睡梦中兀自低语。
“Anna……I love……sorry……”
那时还什么都不明白的Anna只觉得开心不已,凑上去亲了亲姐姐的额头:“I love you,too。Elsa……”
好像得到了安慰一般,Elsa放松了表情,安心的睡了过去。
*** ***
自那以后,无论Anna多晚回家,都必定能看到Elsa坐在客厅里等她。
而自那以后,Anna再也不敢不回家吃饭了,因为她姐姐比她想象的还要顽固,假如她不回去吃饭,那么Elsa也不会吃饭的。
而她爱Elsa。
TBC
P.s:我觉得这是要写成第二部的节奏啊……
P.s2:我不幸的感冒了,但是竟然发现除了码字以外无事可做,人生简直太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