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lowkey 于 2014-4-20 00:12 编辑

Beside the best policy

這件穿不下了，這件也是。咦、原來我有這樣的衣服啊。

高町家的小女兒坐在地板上，衣櫃的抽屜一層層拉開，上衣裙褲各式服裝七零八落四處散落，整個房間活像重現颶風過境後的災情報導即時連線畫面。

而掀起風暴的正是房間的主人，高町薇薇鷗，她正在整理自己的舊衣物，好響應學校的募捐活動。

米德聖王教會和地球慈善團體一樣，每年定期地向民間捐募二手衣物，將它們送至需要的人手中，身為教會附設的聖希爾德自然當仁不讓，每每大力配合。今年也不例外地向學生們發了通知書，希望大家能把家裡不再需要的衣服整理出來帶到學校，集中交給負責人員處理。除了使物資能夠被再度利用，也能讓孩子們學習幫助他人的精神。

在熱誠勤懇的主事者帶領下，多年來無論在道德教育或社會救濟都頗有成效，是個為人稱道的慈善活動。

薇薇鷗用右手拭了拭頭上的汗水，停下手邊的災後重建工程。她看著身旁堆疊的小山，深刻地體認到自己所擁有的衣服數量遠遠超過同齡孩子的平均值。

自從她納入なのは媽媽監護下後，身邊的大人們就迫不及待地添購各式各樣的可愛洋裝、襯衫、短褲、運動服、外套、鞋子、襪子、緞帶、髮夾，凡是任何能穿在小女孩身上的服飾無一遺漏，齊全地有如百貨公司的童裝型錄。瘋狂程度與其說是寵愛薇薇鷗，倒不如說是讓這些大人們趁機藉此一逞自己打扮孩子的私慾。

「小孩子長得很快，現在不穿以後就沒機會了嘛。」

身為理應讓女兒遠離此類狡猾陰謀的家長，薇薇鷗的金髮媽媽卻不僅無濟於事，甚至還以不當發言助長那群讓人傷腦筋的大人們的氣燄，無疑是火上加油、助紂為虐，使得她們師出有名，個個歡欣鼓舞、士氣高漲、變本加厲、肆無忌憚。一直要到薇薇鷗比較有威嚴的那位媽媽作出決斷，專制獨裁地壟斷幫女兒購買衣物的權力，即使被親友指控為專橫霸道沒血沒淚的惡魔也絕不讓步，才讓一干人等有所收斂。

不知是否由於有了育兒經驗，抑或仗恃著有「嚴格的なのは媽媽」在，比起養育艾利歐跟凱洛時的戰戰兢兢、臨深履薄，菲特對待薇薇鷗時總是放任她寵溺孩子的天性，護著寵著她們的小女兒。讓なのは偶爾會半開玩笑地跟疾風跟艾莉莎等人抱怨壞人都是自己在當，她的菲特ちゃん只會當那個好說話的好人媽媽。

正忙著處理眾人對自己的「厚愛」遺毒的聖王陛下，當然不知道她的菲特媽媽多麼地沒責任感。

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奮鬥，薇薇鷗終於整理到從六課帶來的舊衣物，它們對現在的她而言多半已經過於窄小。

奇怪？這個是？

她發現某樣物品被壓在疊放的厚重冬衣下方，露出的一角金黃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循著布料露出的一角緩拉輕抽。

布帛隨著她的動作脫離桎梏緩緩舒展開來，不一會兒，一條輕軟柔細的金色絲巾出現在她眼前。質地光柔細緻，平滑地無一絲皺紋，彷彿先前的壓擠蹂躪從未存在，帶著宛若閃電般輝煌亮麗的金色煌彩。

這條絲巾怎麼會在這裡呢？

薇薇鷗認得這條絲巾，它是她なのは媽媽最鍾愛的一件飾品。

那是多年前なのは在以藝術和時尚馳名次元之海，有「光之城」美名的第八管理世界「帕諾馬」所購買的。

當時なのは甫獲得教導官資格，第一次以教導隊成員的身分隨隊至異世界出勤，測試當地政府委託保全公司開發的安全系統。

在帕諾馬，浪漫是空氣，高貴是日常，優雅是理所當然，既然來到引領全次元世界時尚潮流的光之城，在工作之餘當然不能免俗地（被興致高昂的女性前輩們拖去）當地最繁華的商業區，聚集各次元的珍品，香料、寶石、衣飾、佳餚、香車寶馬、鐘鼓饌玉無一不括，鑲滿高級精品店，號稱「帕諾馬之鍊」的星環大道踅了一圈。

なのは就是在大道一隅，一家專門販售來自遙遠管理外世界藝品的小店發現那條絲巾的。

精緻的鑄鐵招牌上書著華麗的字體，糝入的魔法散發微光，前衛而不失典雅。不大的店面陳列著圍巾、手套、皮帶等配件。

なのは一方面年紀尚小，一方面不太了解所謂的名牌精品，原本只是跟著前輩們四處逛逛，見識一下傳說中的時尚之都，沒想到才一眼就被那條絲巾深深吸引。

似乎是使用了某種當地特有礦物所提煉而成的金色染料，透過特別的工法，使得絲帛呈現若曼陀鈴石燦爛華美懾人心神光芒的同時，又能內斂脫俗，展現有如琥珀的高雅溫和色澤。即使四周充滿各種稀奇古怪、精緻巧奇的異世界商品，它依然有如將水面倒映的陽光凝固一般，熠熠生輝，出眾奪目。一同前往的前輩們已經不知道在戰陣中衝殺幾回了，なのは的目光依舊在那條絲巾上頭停留不去。

雖然可以預期要將它帶回家的代價想必不低，但一問之下價格實在讓人咋舌，年僅十三歲的なのは從來沒購買過這麼高價的物品，不禁有些猶豫了起來。然而店主再三誇耀這絲巾用料之高貴，作工之細緻，更重要的是掌握染色方法精髓的師傅宣布即將退休，這批絲巾是他的最後作品，這樣的好東西只怕將成為絕響。

「這位小姐有著好眼光啊！可只有絕好的絲綢才加上頂尖的師傅才染得上這樣的色彩喲！」

店主滿臉堆笑，鬍鬚微微顫動。生意人就是生意人，他們發掘顧客心中的渴望，不斷用言語餵養、灌澆，讓它越發茁壯，使人明知是陷阱，依然義無反顧踏入。

看透なのは心思的店主天花亂墜的說詞固然夾雜了不少生意算盤，卻也有幾分事實，晨曦般柔亮的金色光芒確實與不斐的價格相襯，幾經躊躇之後，なのは依然忍不住把它買下了。當她提著裝著絲巾的紙袋走出店門時，還被同行的前輩們調侃：「太小就培養出好品味的話，長大後會變成奢侈的女人喔。」

這句話從人人雙手提著數個裝滿戰利品的購物袋的前輩們口中道來，有說服力到讓人覺得驚悚的地步。

向來在物慾上沒有太多執著的なのは自己也不曉得為何那麼喜歡那條絲巾，但總覺得如果沒把它帶回去的話，以後想起來一定會後悔。

畏縮不前向來不是白**導師的作風，這點從她年幼時的交友方式就可見一斑。

而薇薇鷗之所以會知道這條絲巾，是因為高町家曾經因它引起了一場小小的混亂。

這是なのは和薇薇歐從六課宿舍入住米德的新家不久時發生的事，なのは買了那條絲巾之後，和童年時跟菲特交換的那條櫻色緞帶一樣，因為過於珍惜反而捨不得使用，大部分的時候都被珍而重之的收藏起來，直到那天一時興起想拿出來看看，卻怎麼找也找不到。

在家中翻箱倒櫃一番卻一無所獲的高町家主，以為絲巾在搬家時遺失了，一度相當沮喪，失落的程度甚至被年幼的薇薇鷗視為「一週大事」，在視訊通話裡向乘著鋼鐵巨艦穿梭於群星之間的執行官報告。

籠罩在高町家的懊喪低氣壓，一直到比航程預定結束日期遲了兩天返回米德的菲特抵達以後，在儲藏室整理東西時發現絲巾才解除。

薇薇鷗還記得當菲特媽媽帶著微笑把絲巾拿給なのは媽媽時，在自己面前總是盡力維持穩重成熟形象的なのは媽媽驚喜地像個小孩子一樣，既高興又感動地抱著她，說著菲特ちゃん最好了、菲特ちゃん好厲害之類的話，讓生性靦腆的菲特媽媽臉頰不禁因羞赧而泛起紅暈，小聲地說：「なのは太誇張了啦。」

真是的！明明是這麼重要的東西卻亂丟，要是再搞丟怎麼辦？

迷糊的媽媽一個就夠了！

高町家的小繼承人老氣橫秋地手叉著腰嘆了口氣搖搖頭。等なのは媽媽曬完衣服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她說教一番。

決定幫不可靠的媽媽收拾善後的能幹孩子，拿起絲巾往媽媽們的寢室走去。

＊　＊　＊

主臥室的門被安靜地推開一個縫，小小的腦袋悄悄探進母親們的房間，床上裹著棉被的身影伴隨著勻稱的呼吸聲規律地起伏，她那位任職於航行艦隊的母親正在熟睡，美麗的金色長髮隨意披散於潔白的床單。

薇薇鷗躡手躡腳地溜進房間，生怕吵醒床上的人。菲特昨日才離開艦艇踏上久違的米德芝爾達，她的生理時鐘正盡其所能下載米德的時刻表，調整時差。菲特媽媽守護星辰大海的和平，而她會捍衛媽媽的睡眠。

她溜到母親們的衣櫃旁，拉出なのは平常放飾品的抽屜，將絲巾摺疊好，準備將其放入。

咦？

薇薇鷗發出疑惑的聲音，抽屜一拉開，一條金色的絲巾端正地躺在最上層。

她伸手將它拿出仔細端詳，轉頭來回看了看雙手分別拿的兩條絲巾，彷彿下一刻就會在手中溶化的輕柔觸感與觸人心弦的金色，和原本手上這條顯然別無二致。

怎麼會這樣呢？薇薇鷗皺起眉頭，大惑不解。

絲巾好端端地收在它應該在的地方，那麼自己衣櫃底層的絲巾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薇薇鷗的小臉糾成一團，努力發揮承繼自執行官母親的推理才幹苦思答案。

なのは媽媽一向很有條理，加上好不容易失而復得，一定會把絲巾仔細收好，抽屜裡的絲巾應該是菲特媽媽找到的那一條。

所以問題的癥結點在於自己找到的那條絲巾，究竟是何方神聖。她食指與拇指扣著下巴，仔細思考著線索。

神秘絲巾跟小時候的衣物疊在一起，看來束之櫃底已久，若不是今日整理衣櫃，根本不會發現，而那些衣服幾乎全來自六課時期，跟著母親與自己搬至新家。

而絲巾失蹤案的時間點正好在搬家前後！小偵探靈光一閃。

如果搬家時なのは媽媽與自己的衣物不小心混在一起，那條絲巾才是なのは媽媽在帕諾馬購買的絲巾。

收到薇薇鷗一週大事報告的菲特媽媽又比預定晚了兩天才返回米德。

難道說菲特媽媽其實並沒有找到絲巾，而是──

「妳在做什麼？」

「哇！」陷入思考的薇薇鷗被背後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不禁驚呼。

「噓──。」回頭一看，身著家居服的なのは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身後，右手抱著剛收下來的床單，左手伸出食指抵在唇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再指指床上的人，薇薇鷗連忙掩住自己的嘴巴，懊惱剛才的失態。

她很快地注意到母親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物品上。

「啊、這個是……」

她第一時間想把絲巾們藏起來，不過隨即發現自己的舉動徒勞無功，這顯然逃不過目光敏銳的空戰專家的法眼之下。薇薇鷗低下頭，心中感到有些尷尬與愧疚，就像是無意間當著小孩子的面穿這世界沒有聖誕老人般，戳破某種出自良善動機的謊言所湧出的罪惡感。

「原來收到了薇薇鷗那裡啊，難怪我怎麼找都找不到。」

なのは的反應卻出乎薇薇鷗意料的平靜。她笑著說，一面越過女兒，將吸收了一整個上午的陽光的乾爽芬芳床單收入櫃中。

薇薇鷗望著母親的動作，心底不由得有些納悶了起來。

「媽媽早就知道了？」她問道。

在なのは回答之前，也許是因為母女倆說話的聲音，使得原本在床上沉眠的人開始不安穩地蠕動，發出一串意義不明的模糊囈語，仔細一聽，依稀可以分辨出「なのは」、「薇薇鷗」、「不可以」、「危險」幾個單詞，讓なのは忍俊不禁：她的執行官即使在夢中也無法停止操心。

她左手掩著嘴角，不讓笑聲溜出唇外，放輕腳步走到床邊，為菲特拉起為因剛才的動作而滑落的被子，細心地重新蓋上。なのは安撫似地溫柔的撫著覆蓋金色瀏海的額頭，在確定對方再度陷入長期任務後的久違安眠後起身。

「我不是說過菲特ちゃん最好了嗎？」

明察秋毫的高町教導官眨眨眼，笑得有些淘氣，她輕輕推著女兒的肩膀，兩人一起離開臥室。

喀噠。房門輕柔地帶上，留下在睡夢中依然勞碌的執行官和她自己的夢魘爭鬥。

－－End－－

＊西方俗諺：honesty is the best policy （誠實是最好的策略）

雖然俗話說誠實是最好的策略，但有時候誠實之外的處理方式也許更加有趣。{:1_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