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二七 于 2014-4-29 15:12 编辑
《勇者传说》下半部分！
A tale of a heroine
（二）
Elsa做了一个梦，一个被称作奢望的梦。
梦里有连绵的青山，叮咚作响的溪流，成群的野鹿在林间跳跃，大片的栀子花铺满山坡。湖边一座清净的小木屋，门打开父亲抽着烟斗从背后抱住在院子里晾晒衣服的母亲。穿着短褂的Anna在沁凉的湖水里扑腾溅起无数水花，咯咯的笑声惊飞灌木丛里觅食的小鸟。这时妹妹发现了在树荫下读书的自己，她掬起一碰水高高扬起，晶莹的水珠点点濡湿书页。Elsa看见年幼的自己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把书摊开放在身边沐浴阳光的石头上，利落的脱下手工裁剪的蓝色长裙紧赶几步抱膝跳进蔚蓝的泛着几许波纹的天空里。Anna抬手遮挡扑面而来的波浪，兴奋地尖叫挥动白白的小胳膊在水里划着。可是深谙水性的自己好久都没有浮上来，妹妹快乐的表情渐渐被惊恐取代。还没等Anna哭着去喊岸边的父母，自己猛然从她背后出现将吓了一跳的妹妹高高举起。气急败坏的小家伙扭动着身体想要打她，但因为是背对着的原因所以怎么挣扎都打不到。最后挂着胜利笑容的长姐把鼓着腮帮的小妹紧紧圈在怀里，安抚着把温柔的吻印遍女孩那沾满水迹的圆圆脸蛋。
Elsa站在屋门口迷恋的看着温馨的四口之家，这样的景象是自己或Anna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自从被认作为勇者，她的童年就变成了单调的黑白相片。训练，吃饭，睡觉。今天和昨天没有区别，也不必对明天抱有期待，因为还是一样的日程。唯一不同的，就是晚餐时间。Anna会用尽一个小孩子所有的解数来让自己开心，Elsa甚至有时会产生自己才是年幼的那个的错觉。
Anna,哦Anna……一想到妹妹Elsa的心口就鼓胀鼓胀的疼，比被恶魔打中还要疼。痛苦的蹲下，四周重新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黑暗。不知自己现在是活着还是死去，Elsa向着前方一点一点的挪动。
至少，让我再见Anna最后一面。我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有和她说，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没有和她做。那卷轴上列出的条目我一条都没有满足她，她提出的要求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求求你，让我醒过来。
这时一股刺鼻的臭味好像一把利剑深深捅进Elsa的鼻腔，搅得她脑袋翻来覆去的难受。皱紧眉毛，身体各处的知觉在慢慢复苏。等到Elsa终于有力气可以睁开眼时，她看到的第一样东西是一根滴着不明液体的胡萝卜。
不习惯在清醒的第一时间看到自己不熟悉的东西,Elsa面色不善的眯起眼睛努力辨别眼前这一大坨散发着恶臭的物体。哦，是个大鼻子男人还有一只驯鹿。不对,Anna呢？
【你是谁？算了这不重要，Anna在哪？】猛的撑起上半身，剧烈的抽痛让Elsa差点倒回去。咬紧牙关，勇者指尖出现了细小的雪花。
【嘿等等！我是无辜的！在揍我之前先听我说完！】立刻抱头蹲下，金发男子把还吐着舌头的驯鹿也拉着爬下。这时Elsa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并不是那个有着Anna味道的家，而是一间简陋的棚屋。到处都整齐的码放着捆成方块的稻草，而她正躺在其中一堆上。
【一分钟。】
【一分钟太短不……】
【60,59,58……】
【好啦好啦！我们昨天早上看到了你放出的信号把你抬回来交给你妹妹然后她很伤心说要照顾你可你是唯一能和恶魔抗衡的勇者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世界就完蛋了所以村民们自发组织起来守在你家门外面结果到了晚上突然恶魔从你家里出现破坏了房子后杀了好多人我们剩下还能动的冲进去结果在地下室找到了还昏迷的你但是不见了你妹妹我就把你搬到这里来了等到今早太阳出来的时候很多人眼看着恶魔变成了你妹妹但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于是他们就把她抓住带到广场去了！】一口气说完，男子小心翼翼的看着还保持着“26”口型的Elsa.
【Anna她……】不想去计算自己睡了多久，Elsa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金发娘炮究竟说了什么。
Anna是恶魔？怎么可能！
但是那个十字架是Anna给你的，那是恶魔的心。
那又怎样！说不定是别人给Anna的呢？
那这只驴子的话该怎么解释？
【Anna, Anna……】跌跌撞撞地爬起来，Elsa几乎在脚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就软倒下去。挥开男子搀扶的手，虚弱的勇者抓起棚屋里的扫把支撑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颤抖着消失在门外。
【唉，Sven你说世界会怎么样？】还盘腿坐在稻草堆边的男子揉揉自己的大鼻子，满面愁容的抱住了驯鹿的脑袋。
【Anna！】一路上跌倒了几次已经数不清了，当Elsa到达广场时本就已经破破烂烂的蓝色战斗服变得更加惨不忍睹。她焦急的向宽阔场地中间的人群冲去，村民们回过头发现是她，都惊恐的把手里的武器对准了Elsa.
【你妹妹是恶魔！】为首的几个壮汉指着Elsa语气笃定，但面部表情却抽搐的活像吞了蟑螂。不过这句话还是起到了它应有的效果，就好像朝着栖息鳄鱼的小河里丢进一头受了伤的羚羊一样，被恐惧和愤怒笼罩的广场顿时炸开了锅。
【对！她是恶魔！你知不知道我老婆就是被恶魔杀死的！】
【你包庇她了对吧！我还奇怪为什么你总是不能战胜那怪物呢，合着这么多年原来是你们姐妹俩演的一场好戏啊！】
【杀掉恶魔！杀掉勇者！】
几天前还慈祥和善的面孔现在都扭曲着，那些吐露赞颂的嘴巴都在不遗余力的叫骂着肮脏的字眼。Elsa捂着侧腹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这时一个疲惫的声音响起。
【Elsa,你还好吧？】
群情激奋的人们顿时嫌恶的闪开一条道，Elsa终于看清跪着被反绑在石柱上的Anna.两条柔顺的金红麻花辫散乱着，衣服上遍布一道一道的鞭痕，有的甚至已经扯破露出少女小麦色的肌肤。
【Anna你别说话！这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一定会救你的！】Elsa站在远处望着人群中心无助的妹妹，一股暴虐的念头从她胸口的十字架起猛然蔓延至全身每一个细胞。她眯起眼，深吸一口气仰望头顶蔚蓝的苍穹，强硬的催促还没恢复的身体酝酿一场巨大的暴风雪，尽管她很清楚这样会让本就风中摇曳的生命之烛的光芒更加微弱。
【Elsa，我是恶魔。他们说的没错。】异常平静的语调，Elsa愕然看向不远处的Anna,周身旋转不息的风雪也戛然而止。此时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冷静的分析自己前夜和恶魔战斗时得到的种种情报，每一条都指向如今的结局。但Elsa固执的不去理会，只是死死的盯着安静过头的妹妹。
【我的确是恶魔。】
【Anna你在胡说什么！你是我妹妹，怎么可能是恶魔！】
【我没有胡说，我就是那个杀害无数人的恶魔啊Elsa！】
【你根本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你太害怕了，没关系的我马上带你回家。】
【不明白状况的是你，Elsa.】
【闭嘴Anna!你不许再说话我来和他们……】
【好好看看我啊！Elsa!】
瘫坐在地，Anna痛苦的闭上眼。声嘶力竭的呼喊已染上浓厚的哭腔，颤抖的尾音在广场上空回荡。泪水从纤长的睫毛间滑落，一滴一滴润湿她光洁的膝头。
【你看我身上，有伤口吗？】
摇晃着又走近几步，Elsa仔细去看那个熟悉身影。目光在Anna身上来来回回扫了三遍，她才用不确定的口气缓慢回答。
【正面没有，背上的话……】
【背上也不会有的，哪里都不会有的。】声线暗哑，Anna毫不客气的打断Elsa.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但后来藤条抽在我胳膊上后，我才真正明白了。】终于抬起头，那双总是盛满阳光的祖母绿宛若一潭没有生气的死水。Anna此时泪流满面，但嘴角的弧度却越扯越大。
【我会感觉到疼，但是被打过的地方不会流血。】
【Anna别说了……】
【不仅不会流血，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Anna，求你别说了好吗……】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我小时候那么淘气但始终没有蹭破过皮了，亏我还大言不惭的给爸爸妈妈炫耀自己运气好呢。】
【求求你……】
已经无法再说出完整字句，Elsa捂住嘴巴看着Anna的泪珠在脸颊上串成水晶长链。
【昨天我一整天都觉得右臂好疼，明明没有磕碰过。】
【给你包扎的时候看见了那个缺了右边的十字架，原来那个就是我的心。】
【Elsa,我是恶魔。你必须杀掉我，这是上古时候就决定了的事情。】
【没关系的，Elsa.杀了我吧。】
【杀了恶魔吧，勇者大人。】
一直哭泣的红发少女终于笑靥如花，未曾掉泪的金发女子却已泣不成声。
双手将那小小银器交握胸前，Elsa的视线越过不断逼近的人群牢牢锁定Anna笑中带泪的脸庞。已经18年了，自诞生起就带给自己无数快乐的这可爱小脸，已经和她相伴18年了。现在却成了十恶不赦的敌人，成了自己命中注定要杀死的对象。当初趴在满脸虚汗的母亲肩上懵懂的点头会照顾好摇篮里的小婴儿，当初跪在毫无装饰的父亲坟前无声的发誓要保护好小屋里的亲妹妹，当初的一切现在都成了重重打在自己脸上的巴掌。生活赐给她的至宝，是命运安排的敌人。对未来所有的希冀，不过是荒唐的笑话。
天地神明果然卑鄙不仁，不然怎么会有这样扭曲的现实。
郑重的把十字架从脖子上摘下，Elsa慢慢站起。杀气腾腾的村民们立刻停住不动，握着叉子和木棍的手举起又放下。一双双躁动里夹杂着懦弱的眼睛，一张张惊恐还兀自强撑的脸庞。平静的扫视一圈，勇者心中已经有了对策。
唯一的，也是万全的对策。
【正如恶魔所说，这个十字架是她的心。】
举起残缺不全的银器，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Elsa的左手上。她垂落身侧的右手五指微弯，掌心立刻出现冰蓝色的夺目光芒。
【那么我现在就毁掉它，杀死恶魔。】
两手移动的轨迹在胸前交叠，Elsa在愈发暴涨的蓝光吞噬小小的银光前，在Anna温柔的目光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猛的将光球摁进了自己的胸口。
【这样，就不会再有恶魔，也不会再有勇者了。】
【然后呢然后呢？店长奶奶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啦？】
【故事已经讲完了哦，你们也该回家吃午饭了。】
糖果店门外的大树下，孩子们舔着手里的拐杖糖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和草叶，升至头顶的太阳映红了一张张童稚的脸颊。满头银丝的店长把草坪上打开的糖果篮子整理好，一抬头才发现一个梳了两个小辫的女孩子还在小院门口徘徊迟迟不肯走。
【怎么了Betty？再不回家你妈妈要着急了。】
【那个，店长奶奶，我觉得结局不是那样的。】
老妇人一愣，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她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从挎着的篮子里又拿出一根棒棒糖来。
【这就是结局了，勇者和恶魔从这世界上消失，从此再没有杀戮和牺牲。来，这个给你，快回家吧。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就当做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好吗？】
【嗯！好的！店长奶奶再见！】一看见糖果就把疑惑都抛在了脑后，小姑娘将礼物仔细藏在口袋里，蹦跳着挥手告别。
慈爱的目送那孩子消失在路口，老妇人轻轻关上栅栏门，取下“营业中”的牌子。转过身，望着身后这间不大的店面，苦笑着捶捶依旧挺得直直的后腰。
【呐，Anna.第一次被人怀疑故事的结局了呢，没想到居然是个小丫头。】
白色的木制小屋，褐色的瓦片房顶，粉色的门窗还有种着一颗苹果树的草坪。这里是“E&A”糖果店，也是Elsa居住了快70年的家。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她问，我也快要忘记最后究竟是怎样的发展了呢。真是没心没肺啊，是吧？】
对着初春和煦的日头微微眯起眼，Elsa缓慢的走进家门。打开抽屉，一个保存完好的旧的快要看不出材质的卷轴静静躺在里面。小心的将它拿出来解开系在上面的金红丝带，腿脚已经不灵便的曾经的勇者在门廊的摇椅上坐下。
【已经这么久了，Anna.到头来，我还是没明白你最后说了什么。】
【Elsa你这个白痴！】
耳边呼呼风声也盖不过脸颊旁那气喘吁吁的咒骂，Elsa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妹妹比头顶夜空中的月亮还要惨白的侧脸，和拍打频率越来越慢的巨大黑色翅膀。
【Anna……】
【闭嘴！给我坚持住混蛋！那里有个洞穴我们现在就进去！】
几乎是翻滚着撞进峭壁上的岩洞，Anna的翅膀将两人紧紧包覆。等到向前滑行的势头停止时，已经超负荷的双翼好像齑粉一样消散。顾不得那么多，Anna把Elsa轻轻放好在干净的青石上。随后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地上开始描绘图案。
【Anna你在干什么……】
【别说话！我好不容易用十字架维持住你心脏跳动现在忙着呢别烦我！】
头也不抬，蹲在地上的少女的指尖以令人目眩的速度快速拉出各种各样繁复的线条，没一会儿一个以五芒星为中心的法阵渐渐成型。
【好了，我们开始吧。】
将Elsa拖到法阵中心躺下，Anna骑跨在姐姐腰际，左手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右手掌悬在对方起伏微弱的胸口上。
【Anna，别挣扎了。我们都要死了，能不能陪我躺下……】
【谁说我们都要死了？剧本的安排可是勇者杀死恶魔然后永享和平的。】
【你的心和我的心都碎了……】
【所以合成一颗完整的心刚好。】
隐约明白妹妹想要做什么，Elsa凝聚全身的力气握住Anna瘦削手腕。
【你不会这么做的。】
【我是恶魔，这种歪门邪道清楚得很。虽然也是刚刚才出现在脑子里不知道成功率高不高。】
【不Anna求你……】
【吾灵为汝血，吾骨为汝身。吾之气力为汝之股掌，吾之信念为汝之体肤。】
【停下，快停下啊Anna!】
Elsa拼了命要把Anna的手掌从心脏上方推开，却被狠狠打落身侧牢牢压在了妹妹膝盖下面。
【端坐于天之王座的神主，静卧于地之神榻的魔王，吾于此庄严起誓。】
【够了Anna！求求你别再说了！】
撕心裂肺的哭喊，发疯一样昂起上半身又被Anna额头相抵重新推倒在地。Elsa眼中满是泪水，死死盯着上方那一双同样波光粼粼的最熟悉的眸子。
【以吾己身换此子，轮回湮灭亦不悔。】
【Anna!不！！！！！】
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Elsa只好动用全身唯一还能反抗的嘴巴猛然发力去咬近在咫尺的Anna鼻尖。偏过头避开姐姐的唇齿交错，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腮边。Anna最后一次深深看进最眷恋的那深蓝海洋，闭上眼埋下头给了Elsa混合着缠绵和苦涩的诀别一吻。
这是她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吻。
【阵法既成，不可违逆。惟愿此生，永不相见。】
当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一道红光从Anna的掌间迸发而出。瞅准机会，脸色灰败的少女将炫目的光芒猛的按进挣扎不得的Elsa体内。一瞬间的痛楚仿佛要将她撕成两半，躺在地上的女子弓起腰背张大嘴巴，声带震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但还没当她适应这地狱业火焚烧一样的疼痛，Anna便毫不怜惜的提着衣领将她丢在洞穴岩壁边，随后软绵绵趴倒在她怀里。
【an，Anna，你做了什么……】
五脏六腑在翻江倒海的折腾，Elsa光是抱住Anna就已经让她出了一身冷汗。可接下来的事情超出了她所有的预期，勇者眼睁睁的看着妹妹的头发急速的变白。
【我说了，合成一颗完整的心脏刚好。Elsa，别再把它轰破了啊。】
喉咙里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好像破风箱一样，暗哑的声线拉扯着Elsa的每一根神经。腾出一只手来抚上心口，那强有力的跳动哪里还有半点几分钟前苟延残喘的样子。
【Anna！你这样会……】
【会死，我当然知道。】
【你要是不在了，我立刻自杀。】
【可惜以后你都做不到了……】
轻笑出声，Anna伸出手在Elsa的头顶轻轻一点。心头刺痛想要把那柔夷握在手心，这时才惊恐的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于是在Elsa焦急狂躁的目光中，Anna的侧脸静静贴上她的胸膛。
【恶魔之力被我移到你身上了。这样你有生之年都不会受伤，只能颐养天年慢慢老死。】
【不……】
卯足劲想要让身体动起来，哪怕只是指尖也好。可刚在鬼门关徘徊了一遭的Elsa就是无法移动分毫，只能看着怀里妹妹头顶的刘海在视野中渐渐模糊。
【我很快就会消失，但你会活下去。我会带着一部分的你死去，相应的你会带着一部分的我继续去见识这世界。】
【你不能这样对我……】
带着哭腔，Elsa甚至有了咬舌自尽的念头。但正如Anna所说，不论用了多大的力气嘴里都没有任何血的味道，就连身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
【我当然可以。既然你已经拒绝了我18年，我偶尔拒绝你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觉得，没有你我还能活下去吗……】
【这就是对你的惩罚，Elsa.你欠我的人生，我要你一笔一笔加倍还给我。】
洞穴外的夜色渐渐淡去，峭壁下方海面上的白雾弥漫进这狭小的空间。Anna坐起身，对着还动弹不得的Elsa微笑。可能是马上就要消失的缘故，她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于是在睁大眼睛的女子面前，慢慢变的透明的少女蠕动着嘴唇。
【……】
【Anna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雾气愈发浓重，少女的身影更加稀薄。Elsa不敢眨眼，可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止Anna的消失。泪水濡湿了她的下巴脖颈，心口疼的她无法呼吸，努力辨认妹妹的口型，但始终不得其意。
【……】
【我听不到啊Anna，真的听不到啊……】
黎明前的夜晚总是刺骨的寒冷，Elsa觉得肺部好像被冻住一样无论她怎样大口喘息都无法缓解那致命的溺毙感。Anna的双腿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腰部以上还能勉强看清。
【……】
【别丢下我，求你了Anna……】
崖底海浪拍打礁石，洞外水鸟羽毛切割空气，头顶林地树叶沙沙饮泣，这些声音全部都清晰可闻。唯独几厘米外妹妹的话语好像被悄然吞噬了一样，任何字句都无法到达Elsa耳中。
Anna似乎是放弃了，不再说话，只是用Elsa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她。那双纯粹的祖母绿里包含了太多的情感，好像要把18年来的愤懑、不甘、爱恋、痴迷等等等等所有的心思都融合于这一瞬间一样。
终于，Elsa能动了。她急切的对着妹妹伸出手，但指尖触到的，只是潮湿的岩壁。
那个名为Anna的少女，和淡淡的晨雾一起，静静消散在了破晓的第一缕温暖阳光中。
良久，洞穴里才穿出一声哀恸的呜咽。
【唔……嗯？】脑袋猛的一栽，Elsa清醒过来。原来她在摇椅里睡着了。打开卷轴从口袋里拿出老花镜，不知第多少次逐条阅读被岁月斑驳了的字迹。
——今天从大石头上跳下来的时候没注意摔倒了，还好没受伤。下次带Elsa来的时候要小心点。
从那天起我爬过了家乡附近的每一座山，没有摔倒Anna你放心。
——不记得宝藏盒子里这个银灿灿的东西是什么时候就有的了，当做生日礼物送给Elsa吧，不知道能不能撒娇让她陪我一天。
现在那玩意儿还在我心脏里面，从你放进去的那天起就没有再拿出来过。
——好想听那些很古老的故事书，可是我看不懂。真希望Elsa能念给我听。
每天睡前我都会念一个故事，不知道你听到没有？
——好想开一家糖果店，那样就可以尽情的吃巧克力了。哦对了，糖果店就叫E&A好了。
现在我就在咱们店门口坐着呢，不过我可不会像你一样总是吃巧克力。
——要和Elsa快快乐乐的活到90岁变成老太太，这样就可以晒着太阳笑对方脸上的皱纹了。
【Anna……我快要90岁了。被你囚禁在这人世上也将近70年了，你还没有消气吗？】
取下眼镜，Elsa望着阳光照耀下的小院，篱笆，还有不远处那条浅浅的小河。河对岸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各种颜色混合在一起煞是好看。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打算进屋打个盹，却看见常年无人的小河那头有一对小姐妹在花丛中编织花冠。
金红的双麻花，浅绿裙子深色马甲，纤细的小腿和黑色的鞋子。
铂金的单股辫，深蓝套装紫色袖口，白皙的皮肤和青色的发箍。
【Anna,你看，多像啊……】
的确，河对岸的两个小家伙简直就是当年自己和Anna的翻版。Elsa看着年长的女孩快速的做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花冠，轻巧的扣在了自己的头上。幼小的那个很明显相当的羡慕，摇着姐姐的胳膊要她也给自己做一个。那丫头得意的看了妹妹一样，把头昂的高高的扭到了一边。金红脑袋见状，嘴角一撇眼圈一红就要哭出来。
【哎呀哎呀，真是……】
还没等Elsa用糖果来吸引那两个小家伙的注意力，深蓝色的小人儿就好像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拿出一个很是华丽的花冠，温柔的笑着替妹妹戴上。而前几秒还酝酿着一场号哭的小脸转瞬间绽放出连太阳都要略逊几分的灿烂笑容，不过还是装作气咻咻的样子抱着胳膊鼓着腮帮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
凝望着那一对相亲相爱的姐妹，几个零零星星的童音踩着春风打着旋钻进Elsa的耳朵。呆愣了片刻，老妇人抬起头仰望不曾改变的过的蔚蓝天空，更深的陷进了舒适的躺椅中。
呐，Anna.我好像，明白你那时说的是什么了……
卷轴滚落在地，这次却没有一双白皙的手将它拾起。
【Elsa, I hate you.】
【Elsa, I love you.】
以上，《勇者传说》完结！
如果有被虐到，请一定要告诉我。我想知道我对虐梗的把握度怎么样。
要是被虐到的人太多，就临时撸个治愈系小番外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