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Ｍaｃy 于 2014-4-18 13:46 编辑

第十七章

如果你愛上一個人，你能夠很容易明白她的一切。

靜留是我的天使，我的海洛因。在圖書館裡等一眼看見她的時候，我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有時候我會想，到底她是一個怎麼的女子，她總是靜靜地坐在圖書館的那個角落，看她的書。漸漸地，觀察她成為了我的習慣。我留意到她除了經濟（我猜是她大學的專攻科目），還喜歡閱讀繪本。一次，她手上拿著的繪本，讓我感到十分眼熟，我認出來那是我心理學科上其中一本專題研究的書目。據說作者從有記憶以來起就一直愛著自已的姐姐，她們曾經擁抱，她們曾經接吻，她們彼此相愛，卻因為年紀漸長，明白到她們的戀情是被世人所唾棄的，因此，她的姐姐關上了心房，狠下了心，終止了這段關係。

於是，書上說的，就是有關一段禁忌戀愛的故事。

送給能夠讀懂的你們

這個世界禁止相愛的人在一起。

若其中一方背叛了，另一方不是跟被殺一樣嗎？這是為了防止謀殺而出現的法例，我是這樣聽說的。

然而，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因為能夠相愛而在一起的人，並不到0.00000006%。

好像比成為連續殺人犯還要難一點點。

出生的時候，納米機器會被打進體內，當這法例被逾越，中央系統能夠自動追蹤犯人的位置，通緝，然後抺殺。

可是，我們相愛了。

愛得很深，很深。

城堡裡女巫說，森林的最深處有一個湖，只有那裡是納米機器不能運作的。

我們一起逃跑到那個池子裡，接吻了。 緊緊地相擁著。

像是一世紀的吻。

然後…

那一刻，他疑惑地看著用盡全力把他推開的我，卻看不見我流出的眼淚。

我說，人總不能永遠地活在水裡。

我卻似乎就這樣活在裡面了。

作者把繪本完成以後，就自殺死掉了。後來，她的姐姐哭著把她的作品拿到出版商去，她說，這是妹妹留給她最後的東西。她後悔了，因為世界的目光，她失去了她的家人，她失去了她的親妹妹，她失去了她的愛。

靜留在閱讀這繪本的時候，眼神總會變得特別柔弱，就像眼淚在她的心裡流過千遍的樣子。我想，我是被那雙瞳所迷倒的。每當看到那樣的眼神，她就像繪本裡的主角，像活在眼淚裡面的人，你會想要盡自已最大的力氣去保護她，不顧一切，毫無保留。

然後，我們像千遍一律的戀愛故事主人翁一樣，平凡地成為戀人，平凡地過往每一天。故事雖然平淡，但有她在我的身旁，我便覺得滿足。只是，我卻沒有能力，抺去她心裡的淚。我曾經借故提問她的往事，想要知道她是有怎樣的經歷。然後，她那築起了的牆，總是把那一部分的她隔得好遠好遠。她知道我的想法，卻總是微笑著告訴我，說我想太多了。

我想，也許那真的是我自把自為地要讓靜留變成故事裡的主角，她總要經歷一點什麼，我才能成為那拯救她的白馬王子。我想，也許我真的是想像力過於豐富了，靜留就只是靜留，在富有的家庭出身，成長，到國外留學，然後與我相戀。也許中間有過什麼頑皮的事，卻絕不足以讓她成為千瘡百孔的人。我想，即使那是不是我的幻想也好，只要她現在過得幸福，便已足夠。若果，那真的不是我的多想，那一部分的悲傷，總會有一天被我給她的幸福給漸漸淡忘。

打開信箱，靜留收到夏樹從羅馬寄來的明信片。正如她所說的，當手頭上的工作完成了以後，就是放假，出外走走的時間了。

你說，明信片上的橋名為米爾維奧橋。傳說，只要在橋上掛上鎖，把鎖的鑰匙丟進河裡，就能鎖住愛情。這數月來，你跟我說了愛琴海的美麗，凡爾賽宮的堂皇，威尼斯的浪漫。天上的繁星閃閃，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一看。雖然每次寄給我的明信片上附有的文字並不多，但我仍能從中感受到你的改變。

我再一次細讀明信片上的文字，便把它收進包包裡。

今天與揚相約了在大阪的餐廳裡吃晚飯，如果再不出發，就快要來不及約定的時間了。在前往餐廳的途中，我仔細一算，我跟揚有二百多天沒見面了。從認識以來，好像也沒有過這樣長時間的分別過，想到這樣，不免感到有點緊張，手心也有點冒汗。畢竟這麼長時間以來也只有偶以的短信來往，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有什麼改變了的。改變，這總是使靜留緊張不已的事情，只是她往往把這份緊張的心情隱藏得好好。

然而，她看到他以後才發現之前一切的猜測都是多餘的。他還是能夠對著他露出一如以往，那樣温柔的笑容，像包容了一切的海洋。如果說玖我夏樹是藤乃靜留的太陽，松本揚就是藤乃靜留的大海，總是毫無保留地接受她的一切。

她是有一點點的自嘲。她上一輩子到底是做了怎麼樣的好事，讓她遇上這樣好的一個男人。她明白到，這就是真的愛，不一定是愛情，而是說那人與人之間的關心。正如當年她對夏樹的愛，如果沒有被抑壓，如果沒有被按捺，如果沒有被隱藏，也許就不會扭曲成不能挽回的地步，也許她和玖我夏樹會相處得很好。

也許。

但誰又會知道呢？

他說，我們好久不見了。

他說，靜留還是一如往常的美麗。

他說，但他能夠找到更好的。

他說，所以我們能夠成為很要好的朋友。

他問，一個人的生活過得好嗎？

那天以後，我就跟揚担白了一切。原來，我的心一早已被掏空了，一點一點的把它分了出去，然後又一點一點地在懷裡，擠滿對她的愛。既然我的心已經完全分了給夏樹，現在餘下的，就僅有空虛。我知道，我已經不能在再和其他人在一起了。分開的那個晚上，我們的對話並不多。

我說，有些事情已經改變了。

他說，他知道。

我說，對不起。

他說，沒關係。

我說，謝謝他的愛。

他說，他沒有再說下去了，只是温柔的擁抱著我。

那天晚上，我哭了，哭得虛脫。我從來沒有像這樣，在別人的面前瘋狂哭起來。我感覺是把一直以來積存在心中的眼淚都給爆發出來了。揚那時只是靜靜地抱著我，讓我倚著他的肩膀，發出陣陣的啜泣聲。

我沒有看到他的臉，但我知道，他也在流淚。他就像在很久以前已經洞悉了一切一樣，儘管傷心，卻不得不悄悄的，讓自己接受。

聽著餐廳播放著的華爾滋，我有一點點想念以前的時光了，我的心情是輕鬆又愉快的。這也許是揚的魔力。

他晃了晃酒杯裡的紅酒，淺嘗了一口，問道：「一個人的生活過得好嗎？」

我和他就那麼對視了一會，看著他略為深邃的瞳孔，笑了。我合上眼睛，像是要把剛才稍微有點紊亂的思緒整理一下，等了那麼一會，才慢慢地把眼睛張開。我輕輕地對他說，十分真誠地總結了在那千言萬語下第一句來到我腦袋的話語。我說：『很好。』

這些年來，沒有比現在更好過了。

我就像是放下懷中的一切，輕鬆自在的。

《耿耿於懷，全文完》